李青皱了皱眉头,微微歪着头看着平王,笑着问道:

“爷这是怎么啦?庄子里这会儿堆了那么多的事,哪里走得开?再说,我今年也不想那么早回去王府,祭灶前一天再回去也来得及。”

平王满眼固执的盯着李青,脸渐渐绷了起来,李青挣了挣,平王两只手钳着她,也不松手,只沉着声音坚持道:

“你带着红袗,一进腊月就回去,出了正月再回来。”

李青转头看着平王,眼睛仿佛笑弯了一般眯了起来,半晌,才声音温软的说道:

“爷还是赶紧看文书吧,我今天一会儿也没闲着,可是累了一天了,这会儿,身上乏得不行,再熬下去,明天可就要病倒了。”

平王呆了呆,迟疑着松开李青,李青下了炕,笑盈盈的转头看着平王说道:

“今天竹雨用椰子炖了清鸡汤给爷做宵夜,爷喝些再睡。”

平王面容松驰下来,点了点头,李青笑着曲了曲膝,退出去歇息了。

第二天辰初刚过,平王就带人回去了平阳府,李青起来吃了早饭,已经是辰正过后了,郑嬷嬷掀帘进来,曲了曲膝,笑着问道:

“夫人和爷说了没有?今天送不送四小姐回去平阳府?”

李青慢慢眯起了眼睛,笑着点着头说道:

“说过了,车子都安排好了?交待好赵嬷嬷没有?”

“夫人放心,都仔细交待过了。”

郑嬷嬷笑着说道,李青点了点头吩咐道:

“那就打发她们赶紧启程吧,早些赶回平阳府才好。”

李青顿了顿,迟疑了下,才接着吩咐道:

“嬷嬷打发了她们,再过来一趟吧,我还有些事和嬷嬷商量。”

郑嬷嬷答应着,出门看着奶娘和赵嬷嬷侍候着红袗上了车,看着车子驶出了大门,才转回到竹园居。

李青坐在书房里,正歪在炕上看着本书,见郑嬷嬷进来,忙把书放下,打发绿蒿出去,才笑着说道:

“嬷嬷,我想到寺里住几天。”

郑嬷嬷一时怔住了,拧着眉头,狐疑的上下打量着李青,半晌才慢腾腾的问道:

“好好的,怎么又想起到寺里住几天的?庄子里这些日子可正忙着呢”

李青目光微微有些闪烁起来,垂着眼帘,也不看郑嬷嬷,只笑着解释道:

“好好的,就不能去住几天了?我不过想过去住几天,静一静心,再说,我还想陪陪师太。”

“夫人可别拿这样的话来糊弄嬷嬷,夫人要静心可用不着去寺里,也别说什么陪师太的话,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还是老老实实和嬷嬷实说的好。”

李青窒了窒,轻轻咳了一声,往郑嬷嬷身边蹭了蹭,拉了拉郑嬷嬷的衣袖,“嬷嬷,没什么,大事,不过去寺里住几天,也不是什么大事。”

郑嬷嬷盯着李青,挣开了衣袖,“夫人和爷闹别扭了?什么时候的事?因为四小姐,还是因为张家那个狐媚子?”

李青轻轻咳着,半晌才低低的说道:

“也没什么闹不闹别扭的,爷说让红袗跟着我,我没答应,他……”

李青顿了顿,看着郑嬷嬷,摊了摊手,干脆直说了出来,“他说让我带着红袗,进了腊月就回去王府,过了正月再回来。”

郑嬷嬷怔住了,抬手指着李青,迟疑着问道:

“你把四小姐打发回去这事,爷根本就没答应?”

“他也没说不答应,他就是说让我带着红袗一起回去,不过,我也没答应他。”

郑嬷嬷睁大了眼睛,愕然看着李青,一时说不出话来,怔了半晌,才突然失笑起来,“夫人强行打发了四小姐回去,就想躲到寺里避过爷的火气去?”

“嬷嬷,我不过想去寺里住几天,陪陪师太,我没答应过王爷,他也没说过不行,怎么能算是强行打发再说,他有他的脾气,我还有我的脾气呢,我可犯不着躲他什么?”

李青眯着眼睛说道,“再说,他说的是他的道理,可不是我的,我不过懒得跟他争论这些是是非非的,更懒得理会他”

郑嬷嬷仔细的看着李青的神色,半晌,才轻轻叹了口气,拍拍李青的手,低声开解道:

“夫人自小就和别人想得不一样,这我知道,可夫人那些个道理,哪里行得通?爷对夫人,也算是极宽容的了,这中间,一来是因着夫人的身份,二来,爷对夫人也有那么几分真心在,就算这样,夫人行事,还是要稍稍收敛些,也不能太过了,今天夫人这样逆了爷的意思,直直的打发了四小姐回去,岂不是打了爷的脸?好在这事,不过是爷和夫人私底下商量着的,也没旁人知道,爷疼爱着夫人,这事,就可大可小,不过,夫人今天还是别去寺里的好。”

郑嬷嬷顿了顿,似笑非笑的看着李青,接着说道:

“这事可回避不得,晚上爷回来,夫人还是花点心思慢慢哄转了爷,把这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也就算过去了,若是夫人今天避去了寺里,爷这心里也许就结下了心结,若再有些别有用心的人挑唆着,说不定,爷和夫人就渐渐生分了,听嬷嬷的话,晚上要费些心思才好,还有,今天这事,过去也就过去了,下次可不能这样了,听到没有?”

李青无奈的看了郑嬷嬷一会儿,才垂着眼帘,重重的叹着气,“嬷嬷,你说对,他是夫,是君,唉,我得让着他。”

“不是让,是敬,唉,好好好,让让,就算让吧,你也得让出个样子来,女人就是要柔顺,要委婉,可不能和男人硬碰硬,硬碰硬那是要吃大亏的,要哄着男人,要柔顺着把男人哄得往你的路上走,要以退为进。”

郑嬷嬷低声教导着,李青微微垂着头听着,半晌,李青轻轻重重的不停的叹了一会儿气,才微微有些颓唐的说道:

“嬷嬷,我知道了,这世间,规矩便是如此。”

第二百三十四章 晋身(下)午初时分,赵嬷嬷和奶娘带着林红袗回到了王府,孙义忙接了进去,亲自安排人往春晖院报了信,微微躬着身子,笑着目送着赵嬷嬷和奶娘抱着林红袗往春晖院方向进去了,才慢慢直起身子,眉头渐渐拧了起来,思量了半晌,转身往外书房走去。

孙义进了外书房,直奔后倒座间,寻丁一去了,丁一正微微眯着眼睛,歪在扶手椅上慢慢品着杯茶,见孙义进来,急忙放下杯子,站起来躬了躬身子,笑着招呼道:

“孙爷今天怎么得空过来?快请坐,我刚得了包好茶,孙爷真是好口福,快请坐下来尝尝,看看这味道到底好不好。”

孙义笑着让着丁一,两人坐下,旁边的小厮奉了茶上来,孙义接过喝了两口,点头赞扬道:

“嗯,好茶,大丁真是好口福。”

丁一笑了起来,“孙爷说好,这茶必定是极好的。”

说着,回身吩咐小厮赶紧包一半过来,给孙爷带回去,孙义忙伸手止住了小厮,笑着说道:

“不用包,这茶虽然好,可不对我的脾胃,吃口太轻,我只喜味重淳厚的茶。”

丁一笑着止住了小厮,孙义看着丁一,微微使了个眼色,丁一会意,挥挥手,斥退了小厮,孙义看着小厮出了门,凝神仔细听了听外面的动静,才微笑着问道:

“爷这会儿正见人呢?”

“嗯,正召见杨元嶂呢。”

孙义怔了怔,疑惑的看着丁一,丁一笑着低声说道:

“这会儿,也算不得什么机密事了,杨元嶂进户部任六品双山城司务主事,爷已经召见过吏部和户部尚书了,大约就是今天下午,杨元嶂就要到户部走马上任了。”

孙义一时怔住了,半晌,才感慨了起来,“这杨家倒真是福气,自从跟了夫人,一家子就平步青云起来了。”

丁一满眼笑意的看着孙义,笑着说道:

“要说一家子,这倒也算不上,杨元峰靠的可是爷的常识,就算杨元嶂,这也是他自己有才干肯努力,不然也看不到夫人眼里去,爷更不能就这么用了他,爷和夫人可都是眼里容不得沙子的人。”

孙义眼底一沉,随即满脸笑容的重重点着头,“大丁说得极是,这杨元嶂,若不是他自己有这份才干,也不能有这份福气,听说王家和杨家的亲事也议定了,年前就要下小定了。”

丁一满眼真诚的看着孙义,轻轻叹息着感慨道:

“若说福气,这亲事才是福气,王家这位五少爷,孙爷又不是不知道,正经捧在手心里长大的,为了这亲事,也折腾了一两年了,听说,和杨家小姐也是投了缘份才定的亲,那位五少爷竟是一眼就看中了杨家小姐,铁了心自己要娶的,如今,杨老夫人三件心事去了两件,大媳妇如今又有了身孕,倒真正是喜事连连。”

孙义笑着连连点着头,“这张家小姐真正是个旺夫的命格,杨家自从娶了她进门,喜事就没断过。”

丁一眼里隐约着闪过丝阴冷,笑着说道:

“孙爷也信这个?她若能给杨元峰生个大胖小子,才算是真正的旺夫旺家呢。”

孙义笑着应和着,两人正说话间,小厮在门口探了探头,丁一忙问道:

“爷那里好了?”

“回丁爷的话,爷吩咐摆饭了。”

小厮闪身进来,躬下身子,恭敬的禀报着,丁一忙放下手里的杯子,急忙站了起来,笑着对孙义说道:

“孙爷,我先失陪一会儿,得赶紧过去侍候着了。”

孙义也忙着放下杯子,急忙站了起来,笑着说道:

“我和你一起过去,正要给爷请安,四小姐的事,也得和爷禀报一声才是。”

丁一笑着点了点头,两人一前一后,急忙出了后倒座,往书房正屋进去了。

厨房的几个婆子已经抬了食盒进来,丁一和丁四看着婆子们摆好了饭,侍候着平王净了手,捧着箸进上,平王接过,慢慢吃了饭,婆子上前收拾了下去,孙义接过小厮手里的茶奉上来,平王接过杯子,看着孙义,笑着问道:

“春熙院都收拾妥当了?”

“回爷,就差东厢房了,木通送了竹园居书房的图纸过来,要改的地方多,奴才已经让工匠们连夜赶工了,再有五天,就能全部妥当了。”

平王微微点了点头,没有说话,孙义小心翼翼的看着平王,陪着笑接着说道:

“还有件事,想请了爷的示下,四小姐已经回到府里了,奴才让人侍候着四小姐给老太妃请安去了,四小姐是安置到春晖院,还是安置到……”

“红袗回来了?”

平王打断了孙义的话,瞪着孙义,声音阴冷起来,孙义微微颤栗了下,急忙把身子躬得低了下去,小心的回着话:

“回爷的话,四小姐的车子午初回的府。”

平王紧绷着脸,怒气从眼睛里涌出来,突然狠狠的把手里的杯子摔在了地上,孙义“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丁一和丁四屏着声息,垂手低头站在旁边,平王气息渐渐有些粗重起来,猛得站起来,抬脚狠狠的踢在身边的高几上,高几飞起来,重重的砸在旁边的百宝架上,百宝架应声而倒,架上的古玩器物摔得满屋狼籍,丁一和丁四急忙上前扶起百宝架,孙义伏在地上,不动也不敢动,平王踩着满屋的瓷玉碎片,大步出了屋,疾步往外走了出去。

丁一和丁四相互看了一眼,急忙跟了上去,孙义在屋里怔怔的跪了半晌,茫然看着满屋狼籍,实在想不明白平王怎么就突然发了这样大的火。

平王出了王府二门,接过小厮手里的缰绳,翻身上了马,抖着缰绳,催马往王府外奔去,丁一和丁四也急忙骑马追了上去,黑衣卫飞奔着找马,上马,飞快的一个个追了上去,直到出了城,黑衣卫才理顺了阵形,把平王紧紧的围在中间,往十里庄方向疾驰而去。

不大会儿,黑衣卫簇拥着平王过了逸梅庄,平王猛然拉住了缰绳,马高高扬着前蹄,几乎直立起来,黑衣卫也急忙拉紧了缰绳,勒住了疾驰的马匹,平王阴着脸,呆呆的坐在马上,丁一和丁四互相递了个眼色,只小心的侍候在平王身后,平王一动不动的在马上坐了一盅茶的功夫,突然拨转马头,又往平阳府方向疾驰回去了。

丁一和丁四垂手侍立在书房门口,听着屋里平王咆哮般的训斥声,心里极为同情这一下午来回事的官员们,从平王跑了那一趟回来,到这会儿,凡来回事的,个个被爷挑剔训斥的体无完肤。

两人屏着气息,小心翼翼的侍候在书房门口,沙漏缓慢的一个沙粒一个沙粒的往下滑着,总算到了申末时候,丁一暗暗舒了口气,爷回去十里庄,进了竹园居,今天这事也就算是过去了。

平王阴沉着脸,出了书房,背着手站在书房门口,怔了片刻,嘴唇紧紧抿了起来,冷冷的吩咐道:

“去跟老太妃说,爷今天在春晖院吃饭。”

丁一怔了怔,立即躬身答应着,飞奔出去传话去了。

平王在春晖院吃了晚饭,耐着性子陪着老太妃说了小半个时辰的闲话,才回到外书房,外书房里间的炕和暖阁外的熏炉都已经烧得热热的了,平王进了暖阁,脸色变了变,恶狠狠的训斥道:

“这是怎么当的差?是想把这屋烧着了?还是想热死爷?”

丁一微微颤抖了下,急忙答应着,倒退着出去,出门吩咐了下去。丁四小心翼翼的侍候着平王洗漱了,平王端坐在暖阁的榻上,翻了几页文书,取了笔蘸了蘸墨,眉头拧在一处,转头呵斥起丁四来:

“这是什么墨?你是怎么当的差?连墨也磨不好?啊?”

丁四忙跪倒磕头请了罪,急忙又爬起来,躬身小心的取了银滴壶,滴了几滴水在砚台里,小心翼翼的磨起了墨,平王阴着脸,盯着丁四缓缓转动的手,突然烦躁起来,猛的扔了笔,挥了挥手,“好了好了别磨了”

丁四忙停下,把墨放到匣子里,轻手轻脚的退到了旁边,垂手侍立着。

平王怔怔的坐了片刻,微微闭了闭眼睛,平息着心神,长长的吐了口气,端起杯子,喝了口茶,却含在口里,拧起了眉头,张嘴又把茶吐回了杯子,重重的把杯子扔到几上,杯子叮叮当当的撞在几上,水撒了出来,丁四急忙拿过杯子,用帕子擦着几上的茶水。

平王猛然起身下了榻,背着手在屋里来来回回的疾步转着圈,这屋里,热得让人烦躁无比,这榻、这几、这墨、这笔、这茶,没一样看着顺眼,用得顺手的,看着就让人烦躁生气。

平王猛然止住脚步,看着窗外的一片漆黑,心里又窜出星星点点的火气来,她竟敢对他的话这样置若罔闻这韩地,这天下,谁敢这样置他的话于不顾,这样直直的折了他的脸?她怎么敢?

第二百三十五章 疑心(上)他得让她知道,知道他的威严、他的不可违背违背就意味着失宠,没有宠爱的女人,还能有什么?可是,他今晚没有回去庄子这缘由,她若是不知道,那岂不是……她那样聪明,一定猜得出,他今晚不回去,也没让人告诉她,这中间的缘由,她必定猜想得出,这会儿,她会不会还在等着他回去?平王心里不安而担忧起来,她熬不得夜,今晚不回去,那明天呢?明天是不是回去?明天最好也不要回去,总得过上一阵子再回去才好,得让她知道这失宠的滋味。

可是,平王转过头,看着榻上灰扑扑的靠垫,和炕几上堆着的文书,还有那方丑陋的砚台,心里突然异常烦躁起来,这屋里,连气息中都弥散着浓浓的让人透不过气的烦闷。

平王烦躁异常的来回转着圈,突然顿住,深吸了几口气,走到榻前坐下,取了本文书打开,压着心神低头看了起来。

烛光跳动着,晃得那文书上的字仿佛也跟着摇晃跳动起来,平王暴躁起来,扔了文书,猛的站起来,冲出了屋子,冲到了院子里。

外面的寒冷扑到脸上身上,平王顿时觉得清爽了很多,背着手站在檐廊下,深深吸了口冰凉的空气,眯起眼睛,远眺着斜挂在天边的半弯弦月,清冷的月光洒在院子里,漠然而疏离,平王心里隐隐痛楚起来。

他今晚没回去庄子,青青是不是放在心上?他是不是宠她爱她,她到底在不在意?她对他温柔、体贴、细致入微、如解语花,几乎事事顺从着他,她对他,无可挑剔,可是,她不象他后院那些女人,她的喜怒哀乐,是她自己的。

她是他池塘里的一尾鱼,她是他的,那池塘也是他的,可他,却只能站在岸边,等着她游过来,再眼睁睁的看着她优雅的远远的游开,潜入水底。

平王只觉得心里闷得透不过来气来,他的后院只有她,他宠她,爱她,他宁愿委屈自己,也不愿意看到她皱眉,他把太医院给她,把丁二给她,把户部给她,他把自己的后背交给她,这些,是他的信任,也是让她自保的力量,是能让她安全,让她拥有话语权的力量,就算他不在了,这些力量也能让她安全而舒适,她怎么就体会不出他的苦心?

他的孩子,不也是她的孩子?他把孩子交给她,她那样聪明的人,怎么就体会不出他的用意?生身怎么比得上养育亲?跟在她身边,她养育,教导出来的孩子,日后不就是她的依靠?他比她大着十几岁,他总要早她离开这个世间,若孩子和她亲近,岂不是最好?她到底是怎么想的?

她要什么?她到底想要什么?他和她的孩子?她到底能不能解了百子莲的毒?她从墓里取出的那个匣子里,那个古怪的东西,到底是做什么用的?若是能有个他和她的孩子,平王只觉得心底微微有些战栗般热切起来。

若青青有个孩子,她是不是就能从水底游出来,和他并肩站在一处?她是不是不会再象天边那弯弦月一样,这样清冷的远看着他?

平王微微闭了闭眼睛,压抑着心底的热切,他努力往她的方向靠近过去,再靠近过去,靠得越近,离得越远,他越来越看不清楚她,她身边雾满了让他不解不明的东西,她静静的隐在水底,他知道她在那里,却找不到她在哪里平王心底焦躁起来,他今晚没有回去,明天不回去,过一阵子,等他再回去时,还能不能找到她?

平王的心仿佛撕裂般痛楚起来,要是再也找不到她,再也见不到她,要是她回到寺里去,要是她从此隐在水底,再也不肯游出来,要是,万一她以为他没有回去,不耐寂寞有了新欢,她和他一样骄傲,纵然疑心,也只会放在心底,必不会质问打听他去,他要怎么解释?他还有没有机会解释?

已经亥末了,她会不会相信他一直在外书房住着?她一向心思重,轻易不肯相信人,若是起了疑心……平王脸上微微变了色,猛得转身进了屋,急忙吩咐道:

“更衣,回庄子”

丁一和丁四愕然怔住,呆了呆,才手忙脚乱的奔进去,抱了衣服出来,平王一把拎起棉袍穿上,丁一正要奔过去帮着丁四侍候平王扭纽子,脚步抬起,却又硬生生的收住脚步,躬着身子禀报道:

“爷,奴才这就去叫黑衣卫侍候着。”

平王拧着眉头,点了点头。

不大会儿,黑衣卫团团簇拥着平王,出了王府,空无一人的街道上寂静无比,一行人纵马奔到北门,丁一已经叫开了城门,平王纵马冲出城门,往十里庄方向疾驰而去。

子正时分,平王到了十里庄,庄子门房里顿时忙乱成一片,平王在门口下了马,也不理会忙乱着磕头请安的小厮仆从,自顾大步流星的往内院进去了。

竹园居院落里静悄悄一片,丁一奔过去叩了门环,院子里很快就有了动静,值夜的婆子隔着门缝看到平王,急忙开了门,两个婆子恭敬的行了福礼,一个婆子回身关了院门,另一个婆子提着灯笼,侍候着平王进了内院。

水苏开了门,平王大步进了正屋,随手解了斗篷,甩给侍立着的丫头,径直进了内室,水苏急忙招呼着和她一起在屋里值夜的丫头,抱着衣服东西急忙出了屋,带上门,回去了。

平王进到内室,屋角一豆盈弱光晕下,李青面朝里,正沉睡着,平王轻手轻脚的走到床前,低头仔细看着安静睡着了的李青,慢慢舒了口气,心里渐渐安定下来,弯下腰,伸手抚着李青散在枕上的头发,抚着李青的面颊,李青微微一惊,立即惊醒了过来,平王忙笑着安慰道:

“别怕,是我,我回来了。”

李青微微皱了皱眉头,转头看了看平王,支起身子,半坐了起来,“爷怎么这会儿回来了?”

“我……”

平王侧着身子坐到床沿上,顿了顿,有些尴尬的笑着解释道:

“今天,府里事情多,晚了些,我一直在外书房,忙,本来想歇在外书房,怕你掂记,今天一天,一直都是在外书房的。”

李青微微眯起眼睛,盯住平王看了片刻,视线一点点往下移着,看着平王微微有些凌乱的衣服,嘴角闪过丝冷笑来,平王心里涌起股不安来,忙笑着解释道:

“本来想歇在外书房,都洗漱了,又担心你挂念着,就赶了回来。”

李青轻轻往后挪了挪,裹紧了被子,慢腾腾的说道:

“爷身上这香味,倒也清雅。”

平王怔了怔,下意识的举起衣袖,闻了闻,疑惑的问道:

“什么香味?我怎么没闻到?”

李青也不答话,目光清冷的盯着平王看了片刻,起身下了床,径直往门口去了,平王忙站起来,跟了出来,“你要去哪里?”

“我去叫丫头过来侍候你沐浴洗漱。”

李青淡然的说道,平王怔了怔,伸手拉了李青,正要说话,李青用力甩开了他,皱着眉头往后躲了躲,“爷不要碰我,要不然,连我也要再洗几遍才行了。”

平王愕然怔住了,李青也不理他,开了门,扬声叫了水苏进来,声音淡淡的吩咐道:

“让人多送些热水来,好好侍候爷沐浴。爷累了,侍候爷好好洗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