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欣儿又说道:“小少奶奶,除了养蜜蜂,萧笑也不会别的活计。但是现如今,我们又没有那么些银子开个养蜂坊。正好萧笑酒量好,我这才央你给他做那个酒尾公的工作。”

我问道:“若是去别处开个养蜂坊,要多少银子?”

明月欣儿也是聪明伶俐的人,立时明白我想帮她的意思,因之说道:“少奶奶,你纵是有心放我出沈家。菊妈那边,必定少不得五十两银子。若是再开个养蜂坊,恐怕也要好几十两。若是再背井离乡,这几下里加起来,少说也要个一百两。这些银子本不是个小数目,别说少奶奶你是没有的,就是你有拿出来给我,我也是不能要。你自个儿家里,还有冷老爷要照料,短不得银子的。”

我不禁苦笑,的确,别说一百两银子,便是三十两,我也是没有的。自从我嫁人沈家后,所有的私房钱几乎全拿去接济我爹了。我沉思了好一会,才说道:“明月欣儿,并不是我不肯帮忙你,只是你也知道,先前萧笑和雨湘姐姐的事…若是被相公知道,恐怕这事不好收拾。”

明月欣儿两眼一瞪,嘀咕道:“你就不会想个法子么?人总不能被笨死。”

我也不恼,笑道:“你不妨把你心里的打算说出来罢,你既然都想好了,又何必来问我。”

明月欣儿拍手道:“那是自然。像我明月欣儿这么聪明伶俐善良可爱又能干又机灵又善解人意又机智可人的人儿,若是心里没个谱儿,也不敢来和你少奶奶说嘛。”

我笑而不语。明月欣儿说道:“听我说,少奶奶。冰凝不是来历不明么?就让萧笑假扮成一个胡人,说是来中土寻亲的。让冰凝假扮被他寻着的妹妹。冰凝原是在酒坊做事的,这样一来,萧笑不就可以名正言顺的留在酒坊做酒尾公了么?”明月欣儿说完,仍是十分兴奋:“酒尾公的月钱可以有三两六,这样一来,不出三年,我和萧笑就可以自由啦,还可以开自个儿的铺子。”

我听后,终是觉着不妥,却又不忍心打击明月欣儿的热情,因说道:“既然你要萧笑假扮冰凝的哥哥,这事儿还得冰凝答应了才是。”

我的话音才落,明月欣儿已经从门口揪了一人进来,却正是冰凝。冰凝有些无可奈何地说道:“嫂嫂,这事儿,我已经答应明月欣儿啦,现今就看你的意思。”我心里虽是很不以为然,却想来想去,实在想不出别的法子,只得答应了。

晚上的时候,我就把这事儿和沈洪说了。沈洪笑道:“这有什么难的。既是冰凝的哥哥,只管让他来就是。”不过我的心里还是隐隐觉着十分不妥。

第二日早晨,沈洪携我去跟老夫人请安。老夫人说道:“洪儿,我听说最近我们沈家酒坊里出的酒,在品质、颜色、香醇各方面,都不及以前好了,那是怎么一回事?”

沈洪想了想,笑道:“是了!娘,以前的时候,我们沈家酒坊出产的酒,都是老酒尾公霍三爷爷尝过,鉴定品质后,才进贡宫中和销往各地。现如今,霍三爷爷年纪大了,请求回乡养老。酒尾公的工作,一时没有人来做,故而出产的酒品质不如以往。”

老夫人点点头道:“既是如此,当务之急是找一个能干的酒尾公,绝不能让我沈家酒坊出产的酒,为人所诟病。我们沈家的酒,上至皇上王爷,文武百官,下到平头百姓,白丁布衣,无不是赞而有加的。我们沈家酒坊的声誉,可不能毁在你们几兄弟的手里。你们要立即贴出告示,哪怕出双倍工钱,也要找到一个好的酒尾公。”

沈齐上前一步道:“老夫人言重了!齐儿手下倒是有一人,可担沈家酒尾公的重责。”

“喔,”老夫人问道:“不知道是哪位?”

沈齐恭敬道:“这个人说起来,却是大大的有名。他就是原来仙鹤楼的制酒师父庞见。”

老夫人说道:“你说的那个人,可是人称‘酒中仙’的庞三胖子庞见?”沈齐说道:“正是。”

第七回:酒尾公风波(中)

老夫人沉思道:“这个人的酒品,自然是高的。只是人品,听说有些为人诟病。”沈齐答道:“乡间巷里的传闻,原是不足信的。况且,我们也只是需要庞见为沈家品酒而已。至于其他的,多约束着也就是了。毕竟人非圣贤,孰能无过?”

老夫人沉吟不语。沈洪说道:“娘,孩儿这里也有一人,或者也可以担当沈家酒坊酒尾公的重任。”

“洪儿推荐的又是哪位?”

沈洪笑道:“说起来可巧了。此人和我们沈家也是大有来头的。他的妹妹正是我们沈家的人--冰凝妹子。”

老夫人也笑了起来:“冰凝不是说无亲无故,身世不明的么?”

沈洪回道:“原本是这样的。可是这几天冰凝的亲生哥哥哥哥刚刚寻到了她。冰凝原是胡人,她哥哥的汉名叫做楚天阔。”

老夫人道:“原来冰凝竟是胡人?当下胡汉交好,我西宋皇帝与前胡皇帝结为异姓兄弟。胡人来西宋,当奉为上宾。只是冰凝的哥哥,这位楚天阔,竟不打算回前胡了么?”

沈洪说道:“冰凝妹子舍不得容儿主仆几个,那位楚天阔楚兄便也打算留下来陪伴妹妹。他恰好对酒很有研究,故而孩儿打算聘他担任我沈家酒坊的酒尾公。如此一来,冰凝长途跋涉为沈家护酒,她哥哥为沈家品酒,她兄妹二人,都算是我沈家的自家人了。”

老夫人点头道:“如此甚好。”

沈齐闻言,脸色微变,说道:“老夫人,冰凝妹子兄妹团聚,这是天大的喜事。只是酒尾公的工作,却不是人人都可以做得了的。这位楚天阔兄弟,虽然自认为对酒很有研究,可是到底水平如何,却不是我们所能知道的。若是贸然让个不明底细的人来沈家酒坊担此重任,若是稍有差池闪失,难以挽救的的可就是沈家声誉啦。”

老夫人听罢,怔了一怔,才说道:“齐儿说的话也在理。旁事是小,我沈家声誉是大。若是就这么让楚天阔来沈家酒坊做酒尾公,决定的也确实冒失了些。”老夫人思来想去,一时难以决定。

这时候,庆叔说道:”老夫人既然在这事儿上犯了难,依我看,不如就让那个庞三胖子和冰凝小姐的哥哥比上一比,谁若是胜了,就来担当这个职务,旁人也不能说什么。”老夫人笑道:“如此甚好。”

于是这事儿就这么决定下来。沈齐一班人自然而然的就有些得意。据传那个“酒仙”庞见制酒、喝酒、识酒无数,对酒之精通程度,号称整个潍县城里,没有出其右者。

沈齐说道:“老夫人,既然要庞见和楚天阔要比试,我看不如索性大办一场,赢者不单可以在我们酒坊做工,还给予赏银五十两。如此一来,既可昭显我沈家酒坊雇人之严格,对酒质把关之谨慎,又可以吸引相邻,以增加沈家酒坊的名气。”

听闻这些,我的脸上微微有些变色。原是一个小小的酒尾公的活计,却引来如此大的争执,这全然不是我所能预料的。但是随着老夫人点头赞同,我也无计可施,不禁深深为自己答应明月欣儿的想法而后悔起来。

酒尾公的比试是在潍县最热闹的纡上坊举行的。为了以示公正,沈家兄弟还特意请来潍县商会的会长卓明起来担任主裁判。我的心里,觉着他们未免是太小题大做,但是也不好说出旁的话来。

那日出席的时候,萧笑穿着火红的貂裘,足蹬长筒皮靴,腰间束着蹀躞皮带,脖子上挂着几串假老虎牙,腮边和下颔上都粘了一碰平的胡须,头发弄成球状,看上去当真与一个真正的胡人无异了。我纵是见过他几次,却也不能认出这个便是萧笑。旁人大约也是不能够的了。庞三胖子穿着一身紫色的罗衫,头上戴着宽帽,看上去得意洋洋,甚为不可一世。

明月欣儿陪着我,坐在观众席上观看。见着庞见的打扮,她拍手叫道:“快看快看,这个庞三胖子若是头上戴一顶绿帽子,那可真是应景啦!”明月欣儿此言一出,旁人都哈哈大笑起来。整个潍县城,谁都知道庞三胖子仗着给人试酒赚了不少钱后,就开始到处去奸淫强抢良家妇女。虽是有些人去县衙告状,但是衙门大门向南开,有理无钱莫进来。县令梅老爷,也就是梅娆非的父亲,不单不惩治庞三胖子,反而每每把告状人暴打一顿,这样庞三胖子就愈发的嚣张起来。不过善恶到头终有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时候一到,报应就报。他在四处坏事干尽的时候,他的老婆却跟着家里的长工跑了。此事一度成为潍县的一个大笑柄。如今明月欣儿这么一说,周围的看客自然响应,还有几个人忍不住拍手叫起好来。庞三胖子老羞成怒的瞪了明月欣儿几眼,明月欣儿叉着腰,不住地对他挤眉弄眼,气的他几乎要暴跳如雷。

我强忍着笑,好不容易才说服明月欣儿老老实实坐下来。主持人庆叔已经在台上宣布比赛开始。

庆叔说道:“今个儿是沈家酒坊聘请酒尾公的日子。酒尾公的人选,一共有两位。一位是我们所熟知的”酒仙”庞师父,一位是来自前胡的楚师父。因取决不下谁该来担任沈家酒坊的酒尾公,是以沈家酒坊特别举办这场比试。由此也可见看出沈家酒坊选人的一丝不苟,沈家酒的金字招牌,绝对不是妄得虚名的。还请父老乡亲们支持!“当下,周围的看客都鼓掌欢迎起来。

庆叔接着说道:“比试共分三场。以三局两胜决出胜负。得胜者,不但可以获得沈家酒坊酒尾公的工作,还可以获得沈家提供的五十两花红。第一场是“论酒”,所谓“论酒者”,论也。自古以来,酒作为一门学问,源远流长,若是想对它有深刻的认识,自然要先了解他。现在请二位开始“论酒”。若是谁自觉者比这二位还强的,也可以上来向这二位提问。”当下围观者又一阵叫好。有几个人原是跃跃欲试的,但是看到庞三胖子,自然而然就胆怯。谁都知道,庞三胖子对酒的研究,在整个潍县城是无人能比的。

庆叔吆喝道:“既然没有上来挑战,那么现在庞师父、楚师父二位的比试开始。第一回合:我来提问,请二位抢答。关于酒是谁酿造的,请二位竭尽所能,答出自己所知道的。现在---"庆叔高要宣布,胡人打扮的萧笑忽然上前来,捂着肚子,做出很痛苦的样子,用生硬的汉语说道:“对不起,各位,我肚子疼,我请求…请求先上个茅房。”

第八回:酒尾公风波(下)

【笑(*^__^*)。我发现我就是这脾气,虽然说是今个儿不更啦,但是心里总是有个结,很不舒服,思来想去,无论如何,抱病也来更上一章,希望读者大人们看的过瘾,HOHO】

“这---"庆叔哪里料到这阵势,一时之间难以抉择。沈齐高声叫道:“按照规定,科举考试中,若是有谁中途退场,就等于自动放弃考试。楚天阔,难道你要放弃比试,拱手认输么?”

“切!我去你奶奶的,老子不上茅房,闹出人命你负责?”“楚天阔”夹着嗓子喊道,这次我有一点听出萧笑的声音来了。还好,旁人都没有注意。这时,萧笑早就捂着肚子跳下高台滚到人群中去了。庞三胖子晒笑道:“这便是你们口中那个能干的胡人酒师么?还没开始比试,就吓的夹着尾巴屁滚尿流的逃跑了。这比试还有什么比头?快点趁早把花红给庞三爷爷奉上,三台大轿抬爷爷进沈家酒坊吧。”

老夫人原是坐在高高的看台上,一言没发,听到庞见的话,面露不悦,冷冷道:“庞三胖子,注意你的言辞。我沈家请的只是个打理酒坊的下人,合得着用三台大轿么?”庞见这才意识到自己口误,忙自己打自己的嘴巴,边说边道:“是我胡说八道。沈老夫人请开恩,请---”

这时候,一身貂裘的“楚天阔”已经从人群中呼啦啦冲上台来,他一上来就喊道:“比试可以开始啦。比什么?”我总觉着他和方才冲下台的那个“楚天阔”有些不同,却也没太在意。冰凝已经掩口葫芦笑道:“明月欣儿,你说我这个大哥,三伏六月天的穿成这样子,热是不热?会不会中暑?”明月欣儿尽是笑着,也不说话。宝宝一时还没反应过来,说道:“今个儿没有太阳,风又大。还算是凉快的啦。”她刚说完,猛然注意到“楚天阔”,忍不住笑了起来。我们一并笑做一团。

庆叔趁机扯开嗓子道:“各就各位,下面比试可以开始---请二位接着我们的比赛项目:论酒。第一:请两位分别说出酒的来源?简洁即可,贵在多项。”

“慢着!我反对!”“楚天阔”跨上前来,说道:“这岂不是太不公平了么?若是我知道的多,我先说了,那个人原是不知道的,他也跟着说了,算哪个的?依我之见,不若我们二人分别用笔将答案写下,交于裁判大人查看,如此可好?”

庆叔犹豫道:“这个---”老夫人微微道:“如此甚好。”庆叔传令,当下有人把笔墨纸砚传上来,摆放在庞见和“楚天阔”面前。

明月欣儿摩拳擦掌道:“这个萧笑,看我等会不一拳把他的鼻子打扁!他明明是不识字的,却还充什么能人,要和人家比写字!真是丢人丢到家了。”

此时“楚天阔”和庞见二人已经提起笔来,开始写了。我却已经看出端倪,这个“楚天阔”,岂止是会写字,看他拿笔的风范和架势,定然是个握笔有十数年功力的人。我想了想,已然明白:原来方才萧笑是趁着上茅房的功夫,换人去啦,枪手他早已找好,是以全无惧意。眼见着庞见已然写完,”楚天阔“却仍是写个不停,偶尔还有沉思。庞见不禁洋洋自得。

不觉间,小半柱香的功夫已经到了。庆叔宣布道:“时间到,请二位师父上缴答卷。”当下有人把两人手中的纸收走,交到裁判卓明起手中。卓明起拿起一份,念道:“‘杜康造酒说,仪狄造酒说’,不错,不错,这是庞师父的答卷,果然是很全面的。”庞见听了,越发的不可一世起来。

明月欣儿简直要气炸肺了,攥着拳头,小声说道:“这个萧笑,直接疯啦!看我一会不揍死他我不叫明月欣儿!”我微笑着安慰她:“稍安勿躁。楚天阔不一定输的。”正在此时,卓明起已经开始读起萧笑的答卷:“第一说,杜康造酒说:杜康’有饭不尽,委之空桑,郁绪成味,久蓄气芳,本出于代,不由奇方。’乃成酒。第二说,仪狄造酒说:有云‘酒之所兴,肇自上皇,成于仪狄’,可证。第三说,上天造酒说。相传酒乃天上酒星所造。《晋书》记载:‘轩辕右角南三星日酒旗,酒官之旗也,主宴饮食’,可为佐证。楚师父一手隶书,甚得秦汉风骨,妙哉!关于这酿酒由来的三种说法,也是极其详尽。只是第三种…咳…咳…老夫也闻所未闻。”

明月欣儿睁大了眼睛,像见了鬼怪一般,呆呆道:“他还懂什么隶书?到底他还有多少事是我不知道的,他有没有瞒着我藏了私房钱,有没有去找别的女人。少奶奶你瞧着点,等下我不在这家伙脸上打个窟窿出来,我不叫明月欣儿!”我笑而不语。虽然我多少猜中,一切却仍在意料之外。我原想着这枪手拿笔功夫深,却没有料到他的文化素养,也端地了得。

沈齐说道:“既然卓老会长都不知道。自然是谬传。不过难得这位楚师父也洋洋洒洒答出那么多,就算二人打和,如何?”

卓明起沉吟不语。楚天阔已然叫道:“这如何使得?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怎能因裁判不知道便判断别人失误呢?我不服气!”

沈齐正喝他道:“楚师父---”卓明起说道:“这位楚师父说的对。所谓三人行必有我师。不妨把《晋书》拿出来翻翻就知道啦。”

“楚天阔”却道:“不必去翻《晋书》那么麻烦!我晓得一个人,她定然是知道的。”

卓明起道:“不知楚师父所言者为何人?”

“楚天阔”的目光陡然向我这边射来,说道:“这个人,便是沈家大公子的妾室。”一时之间,诸人的目光都向我望来,有些人的脸上还露出诧异之色,仿佛我跟“楚天阔”有什么不清不楚的关系一般。我偷偷一望,沈洪的脸色也有些变了。

我只得站起来,微笑道:“楚师父所答,原是对的。《晋书·天文志》中曾曰:轩辕右角南三星曰酒旗,酒官之旗也,主宴飨饮食。五星守酒旗,天下大酺,有酒肉财物,赐若爵宗室。关于这点,家父原本跟奴家提过,奴家曾在闲谈之间告知过义妹冰凝,也就是这位楚师父的妹妹。”

围观者都发出长长一声“嘘”声,尽是“原来如此”的意思。那假冒“楚天阔”的人,我却已知道是谁。他原是半年前,我和冰儿在元宵节灯谜会上遇到的那个薛白衣,是令冰儿痴迷不已的那个人。可是如今,白衣仍在,冰儿何往?冰儿已成为枯守在在离恨天那畔转世轮回中的野鬼孤魂。

我坐下,安之若素。薛白衣向我投来挑衅一眼。我心里暗叹道:“这人不似胸襟开阔之人。元宵节那日我在灯谜会上胜过于他,恐怕他早已记恨于心。定然会想方设法报复于,我该好生当心才是。

此时,早已有人搬了《晋书》来,把答案查找出来。卓明起赞叹道:“沈少奶奶、楚师父都是好才华。”我心里又暗暗叹了口气,女子无才便是德。我把向老夫人望去,此时她也正望着我,目光犀利如剑。

庆叔在台上宣布道|:第一回,楚师父胜。接下来将由两人两位师父相互向对方提问。每人提问三个问题,答对多者为胜。二位可曾准备好,请相互提问罢!”

于是两人整装上阵,一时间你来我往,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好不热闹。

第九回:品酒论学识

那个薛白衣,果然是学识渊博之人。三个回合下来,他对庞见刻意刁难的题目对答如流。那庞见,却也不是浪得虚名之辈。他回答“楚天阔”的提问,也是回答的头头是道。

庆叔宣布道:“第一场,两位师父都表现的让人赞叹。但是楚天阔师父在第一个回合中,回答的更为全面。所以,第一个回合,楚师父胜出!”庆叔的话刚说完,围观者都拍手叫好。

庆叔喊道:“作为一个好的酒尾公,不单要了解酒的知识,很要紧的是要能喝酒。合因每次生产出酒来,最后剩下的一些,总是要让酒尾公全部喝完,图个吉利,十一酒尾公的酒量很重要。第二场,两位师父需要比试酒量。酒能养身,亦能伤身。二位师父比试之前,要想好才是。”

这时,那个“楚天阔”忽然说道:“各位,在下微恙,且去如厕,去去就来。”说罢,昂首挺胸欲走到人群中去。底下的人轰然大笑。

“慢着!”沈齐站起来,面色凛然,向老夫人说道:“老夫人,虽然楚师父是我们沈家的亲戚。但是若总是随意出场进场,难免惹人诟病,以为我们沈家包庇亲戚。”

沈老夫人点点头,说道:“齐儿所言,还是很有道理的。楚师父,且请你比试完再做别的罢。”

那“楚天阔”只得挪回来,说道:“就依老夫人所言吧。”

于是,第二场比试开始。大坛大坛的酒,被搬了过来,在两个人的面前,整整齐齐摞了十坛。

这时,我听得挤在我身边的一个少妇不停的嘟囔道:“这可怎生才好?这可怎生才好…”我听着声音稔熟,心念一开,回头细细打量。那个少妇浓眉大眼,脸上搽的粉足有一寸厚,正用帕子遮着半边脸不住嘀咕。我打量几眼,几乎要笑了出来:这个少妇,却不是萧笑扮的是谁?我总算明白,原来两个人商议妥当,适合谁比的场合,谁去比。却没想到这薛白衣满身酸儒气,不似萧笑般无赖,竟然没能顺利逃出赛场换人。

明月欣儿欢喜的什么似的,小声嚷道:“这一场,我们赢定了。”

“那个庞见号称酒仙,酒量自然是一流的。明月欣儿,你莫太得意啦。”冰凝提醒她道。

明月欣儿得意洋洋道:“才不怕那死胖子!萧笑从懂事儿开始,就四处坑蒙拐骗偷钱买酒啦,他的酒量肯定是没的说!”

这时候,比赛场上,庞见已搬起一坛酒,直灌下去。灌完后,面不改色,气不喘。“楚天阔”一脸胡子,看不出表情。他也学着庞见的样子,搬起酒坛,半日喝下一坛。

庞见轻蔑的笑笑,连续端起两坛,直灌下去,其情状便如喝白开水一般。”楚天阔“见了,站在原地,半日不动。当下有人催促他快喝。他端起一个酒坛,摔在地上,大叫道:“谁都知道,胡人是以酒量见长的。今日里我不能再喝,实是因身体有恙。这一场,就当是我白送庞三胖子一场罢。”

见着“楚天阔”认输,明月欣儿的眼珠子都要瞪出来。却不知,萧笑扮成的少妇,就在她身边犯嘀咕。

围观的人大叫起来。庆叔宣布道:“第二场比试,楚师父弃权,庞师父胜出。下面是第三场,辩酒。作为一个优秀的酒尾公,不但要能分辨出各种各样的酒,而且要懂得酒的品质。请两位师父来分辨这五种酒的名称,并且指出在哪一步出现问题。”

当下有人端上五坛酒。庞见上前闻了一下,便笑道:“我的心里已经有答案。不过楚师父外来是客,就先让与楚师父说吧。”

“楚天阔”也笑道:“小弟既然外来是客,又岂可喧宾夺主哪。还是请庞师父先说吧。”

庞见面有得色,说道:“如此,我就不客气啦。众所周知,酒的制作过程,分为六步,分辨是装米棚、发酵、蒸煮、储存、勾对到盛酒。这六步中,无论那步出了问题,酒的品质都不醇。第一坛酒,是杏花村汾酒,其气味浓而郁,是好酒,可惜不够清冽,应该是发酵之时过了。”

庞见话一说完,卓明起立即称赞道:“庞师父高明!所言丝毫不差。”

庞见越发的得意起来,他从第二坛中舀出一碗,喝了一口,说道:“这一坛,是洋河大曲。“水为酒之血,曲为酒之骨”,洋河大曲的特点是醇香浓郁,余味爽净。但是这坛洋河大曲,缺少余味,应该是勾兑的时候,出现问题。”当下卓明起又赞叹不止,庞见又说对了。

“楚天阔”原是在一边静静站着的,忽然走上前来,说道:“庞老兄卖弄这么久口舌,也累了罢,我替庞师父说下面的。”他走到第三坛之前,微微一嗅,说道:“这是竹叶青。其中添加了添加砂仁、紫檀、当归、陈皮、公丁香、零香、广木香和蛋清。酒是好酒,可惜三种香添加过多,致使药气盖过香气。”

他又闻了闻第四坛,说道:“这是南阳桂花酒。别的尤可,只是采摘的是雨后的桂花,所以致使酒香减半,实在可惜!”

听完“楚天阔”的话,卓明起拍手赞好。庞见的脸难看的像一只紫茄子一般。萧笑大约也不曾想到他找了个如此高手,一个劲儿在后面小声念“南无阿弥陀佛”。

庞见、“楚天阔”二人一起来到第五坛面前,每人拿碗喝了一口。庞见抢先说道:“这是水果甜酒。味道清冽甘甜,中间加过白糖。其缺点就是过于甜腻,缺少辛辣之气,阳刚不足。”他说完后,翘着二郎腿,得意地看着楚天阔。

“楚天阔”看了他一眼,微微笑道:“这种酒,是外夷进贡的葡萄酒。一般只有在皇宫等地才有。这种酒并不是缺少辛辣之气,而是需要要合适的器具来饮用,所谓“葡萄美酒夜光杯”,说的便是如此。因而我断定,这种酒没有出现任何问题。”

“楚天阔”的话说完,场上安静起来。半日没有人说话。直到卓明起宣布“楚师父果然学识渊博,对酒的研究造诣深刻。这一场,楚师父胜出”时候,场面才重新热烈起来。

第十回:白衣凛如水(上)

明月欣儿欣喜若狂,躲在我身后的妇人打扮的萧笑也得意不已。庞见在围观者的嘲笑声中,钻进人群灰溜溜逃跑。薛白衣假扮的“楚天阔”,站在场中,十分淡定。

萧笑对着“楚天阔”挤眉弄眼,他都视而不见,半日,方笑道:“在下身体不适,先退却方便一会,去去就来。”萧笑闻言,如蒙大赦,也从我身后跑走。我忍俊不禁,几乎要笑,却忽然瞥见,沈齐正对着几个下人说什么,而后那几个人就向着“楚天阔”(薛白衣)所去之处走去。我心里一惊,已然明白多半要出事。

果然,过不多久,沈齐的几个手下带着萧笑和薛白衣来到场中。此时萧笑已然换成“楚天阔”的装束,薛白衣一身白衣如玉,风度翩翩,风流倜傥,只是眉眼之间瞧着总是过分冷峻硬朗,让人觉着远而不亲。

沈齐的一个手下,向沈齐耳语一番。他嘴角露出一丝得意的笑容。他走到场中,向老夫人说道:“老夫人,我有下情回禀。只是…不知当讲不当讲。”

老夫人看了他一眼,笑道:“齐儿,你本不就是打算要和我说的么?何必拐弯抹角。”

沈齐肃然道:“是。”面上却不见丝毫尴尬之情,可见此人城府之深。

他说道:“老夫人,据我手下的人回禀,方才参加比试的,并非是楚天阔,而是这个白衣人。他们二人早已串通好舞弊,趁着两次方便之机换人。”

老夫人沉思不语。明月欣儿早已大叫起来:“三公子,你举荐的那个庞三胖子输啦,是他自个儿技不如人。你纵然是主子,可也不能明摆着这么含血喷人欺负人!你倒是说说,萧…楚天阔为什么和那个白衣服的串通舞弊?便是楚天阔肯干,那个白衣服的家伙也不肯干的嘛。”

沈齐往我们这边冷冷看了一眼,说道:“所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这实在是浅白不过的事情。方才我的手下在茅厕外见到这两人鬼鬼祟祟一起走出来,自然是不会有错的。若是有谁不服气,重新比试过就是。”

萧笑此时已装扮成“楚天阔”。满面胡须,看不出表情。但是他跳起来指着沈齐嚷道:“我是大公子举荐的,赢了三公子你举荐的人,你输不起么?这么害我。”

那个薛白衣满脸傲慢与不屑,冷冷问道:“酒尾公的赏金,是多少银子?酒尾公的工钱,又是多少?”

庆叔说道:“酒尾公比试胜出者,赏银五十两。酒尾公的月钱,原本是三两六,老夫人说给新任酒尾公翻倍,补足零头,便是七两。”围观者听到,许多人大叫起来。月钱七两银子,的确不是个小数目。

那薛白衣却满脸不屑,轻轻把折扇上的坠子解下来,交到庆叔手上,说道:“你把这个拿给你家老夫人看看,她便知道我薛某人会不会见财起意,人为财死。哈哈哈…好笑,好笑!”

庆叔把扇坠捧在手中,面色已有些惊变。他小心翼翼地捧到老夫人面前,交到老夫人手中。老夫人拿在手中仔细翻看。我隔着比较远,天气又有些阴沉,却仍看见那坠子晶莹通透,剔透玲珑,乃是上品中的上品。

果然,老夫人看罢,把坠子交还给薛白衣,说道:“齐儿未免多心啦。薛公子手中的一个坠子,价值便有上万两。他是不会把这小小工钱和奖金看在眼中的。我虽是不偏袒亲戚,楚师傅在酒这一方面的才华,的确是有目共睹。洪儿的眼光很不错。”

沈齐面无表情,说道:“老夫人赎罪。我所做的全是为沈家选一个好酒尾公罢了。若是有什么做的不好之处,还请老夫人赎罪。”他又向薛白衣说道:“也请薛公子原谅。”

岑溪弦说道:“老夫人莫怪罪。相公也是一心为沈家好,再说那个薛白衣,谁知道他手里的玉坠子是假的,还是偷的抢的呢?我还听说最近故山上来了一群盗贼,为首的便是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看上去人模狗样,好似风度翩翩的,实则是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我还听二嫂说起,这群盗贼还抢了她爹献给皇上的皇饷,梅老爷正为这事儿愁眉不展呢。若是这姓薛的小子抢了皇饷,其中有个价值连城的玉坠子,也是很平常的事儿。依我之见,最好还是请二嫂让她爹来认认到底是不是贼赃的好,免得我们沈家受到牵连。”

岑溪弦向来是舌灿莲花,听了她的话,莫说老夫人和沈洪的脸色有些动容,便是方才和薛白衣合作过的萧笑,也不住的打量着他。

梅娆非说道:“三弟妹的话,还是很有道理的。老夫人,劫持皇饷,可是抄家灭门的大罪,要株连九族的。便是共犯,按照西宋律例,也是株连三族。我还是找人来认认好,你的意思呢?”老夫人还未答言,底下的围观者早把薛白衣当成盗贼人犯。老夫人自然也应了。梅娆非便去找人。

薛白衣站在场中,冷冷地笑着,仿佛周围的一切与他无干。他那睥睨万物的眼神神情,宛若一个高傲的君王。我的心里其实是明白的,这个薛白衣,绝非什么流寇草贼,人的富贵或者可以伪装,眉目中气质和整个人的气势,却是与生俱来,无法伪装的。这个薛白衣,纵然不是一个大富大贵的人,也必然是名流显宦之子。

过了不多久,梅娆非带了两个衙役来。一个浓眉大眼,一个獐头鼠目,两个人走在一起,十分可笑。

他们两个走上前去,向薛白衣讨玉坠子看。薛白衣冷冷道:“你们要看本公子的东西,还不够资格!”

那个獐头鼠目的衙役,用力拔了一下佩刀,吓唬薛白衣。薛白衣哈哈大笑,反而把那两个衙役糊弄的一咋呼一咋呼的。

梅娆非嚷道:“衙门里雇佣你们,便是吃闲饭不做事的么?若是连盗贼都抓不住,养着你们何用?”

那两个衙役听闻梅娆非的话,顿时吓的不行,胡乱趴在薛白衣的扇子上看了几眼,便虚张声势地叫道:“这个玉坠子果然是被抢的皇饷中的一件价值连城的,这个薛…薛白衣正是抢劫皇饷的大盗。乡邻们都靠边站,现在我们兄弟们捉拿大盗,免得累及无辜。”围观的人一听要打架,先自惧了三分,都纷纷往后退却。老夫人、沈洪、我们几个,也在下人的回护下往后退出几丈远。

第十一回:白衣凛如水(中)

场中的萧笑,忽然抱起一坛酒,猛地冲向两个衙役,把整坛的酒洒到两个人身上。趁着那二人拍打衣衫之际,推了薛白衣一把,嚷道:“你还不快逃命去!这里有我,你快逃!”

薛白衣却半点也不慌,径自站在那里,笑道:“你倒是个有义气的,总算我没白交你这个朋友!”

萧笑大叫道:“别说这些啦。快些逃命要紧!若是知道你是个强盗,我…唉,不说这么多啦,你快逃命!”

这时候,两个衙役已靠近薛白衣身边,拿着刀向薛白衣砍去,边砍边嚷道:“你还是快些投降了吧。刀剑无眼,可不是闹着玩的。”我的心里一紧,原是想着让冰凝去助薛白衣,然而想到事关重大,若是被人生生安上一个救助朝廷钦犯的罪名,还会连累沈家,只得硬是忍住。没想到那薛白衣也是有身手的人,他轻轻一避,两个衙役的刀就砍在一起,电光火石之间,发出刺耳的声音,紧紧着,两个衙役一起倒在地下,抱着手腕喊痛。

围观的人,很多见着这情形,早就匆匆做鸟兽散。还有一些瞧热闹的,沈齐倒是聪明,老早就和手下人交代了几句,打发手下人去了,多半是去县衙搬救兵去了。

果然,正僵持间,有县衙的捕头带了二三十个捕快匆匆赶了过来,每个人手中,都执着一把弓。那捕头大声吆喝道:“无关的人,都统统退的远一点,县衙捉拿人犯,免得累及无辜。”围观者见状,纷纷退的远了。我们也在下人的回护下,退出老远。很快的,那几十个捕快就围成一个圈子,把薛白衣和萧笑围在中间。

明月欣儿见状,急的不行,大喊道:“萧…楚天阔,你快点过来,有你什么事来着?”冰凝也叫道:“哥,你快出来。”

萧笑十分犯难,嚷道:“罢了,反正老子已经死过一次啦。大不了再死一次!过他个二十三十年,老子又是一条好汉!是我连累这位薛朋友被捕的,我若是弃他不理,我岂不是太他妈的不讲义气啦!那和草包有什么区别?老子大不了不活啦,也不能做对不起良心的事儿!”

明月欣儿急的大叫道:“你笨死啦。你现在是沈家的酒尾公,你还有五十两赏银,你说赚够了钱要为我赎身,然后一起去开个养蜂坊的,这是你的承诺,你不记得了么?你个要死的!”明月欣儿边骂边呜呜咽咽的哭了起来。

萧笑也叫道:“明月欣儿,我答应你的事儿,这辈子恐怕做不到啦。要是有下辈子,我一定娶你做媳妇儿。你别哭,你一哭起来,嘴巴就是歪的,实在是难看的很。”

薛白衣说道:“楚兄弟,你这小兄弟,我算是认啦。你也够义气,够朋友,不过实在没有必要陪着我一起死。你过去找你媳妇吧。”萧笑昂了昂头,不但不离去,反而挡在薛白衣身前。

明月欣儿呜咽道:“少奶奶,你平日里是对我极好的。不过我明月欣儿以后是不能陪伴你啦。你要好好照顾自个儿。我死了都会想着你的。”说完,挣开我的手,冲进捕快围起的圈子中。那些捕快全神贯注的执着弓,做出要射的样子,实在没有想到会有人闯进去。结果,明月欣儿很容易就闯入。

一闯入,明月欣儿也不哭啦,拎起萧笑耳朵,骂道:“你个死混蛋!臭混蛋!大混蛋!你若是死,便也提前告诉我一声,教我一起陪着,今个儿竟然抛下我自个儿死,实在是混蛋之极!看我今个儿不把你耳朵揪下来,我就不叫明月欣儿!”说着,用力去揪扯萧笑耳朵。直疼的萧笑“哎呀哎呀”喊痛,大声告饶。周围还有围观的人,好些忍不住笑了起来。这场面实在有些像闹剧。

沈齐看了梅娆非一眼,梅娆非点点头,叫道:“张捕头,你们都已经准备好捉拿强盗啦,为何还不动手?难道要白白教人看热闹么?”

那张捕头忙道:“是!大小姐。可是县太爷传令下来,要捉活的。以便问出赃物的藏处。”

梅娆非说道:“张捕头,我爹便是要你捉活的,可是这样的场面,如何可以捉活的?要是被大盗逃跑啦,你可担待得起?什么叫变通,你活了这四五十年,还不懂这个道理么?我命令你们,无论如何要捉住这个强盗,不管他是死是活。”

那张捕头唯唯诺诺道:“是!"说罢,对手下的捕快吩咐道:“大小姐的命令,弟兄们可都听到了么?弟兄们放箭吧!不管犯人是死是活,出了什么问题,有大小姐扛着。”那些捕快们都应者“是”,便要搭弓放箭。见此情形,不单是场中的萧笑和明月欣儿,便是连那薛白衣,脸色都有些变了。

我看了一眼沈洪,他也正望着我。果然,他向梅娆非说道:“二弟妹,这样不觉得仓促了么?便是不顾犯人死活,难道也不顾明月欣儿和楚师傅的死活了么?”

梅娆非一时也有些犹豫起来。沈齐淡定地说道:“所谓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如今是明月欣儿和楚天阔,自己非要送死,与人无尤。若是因为他们两个的缘故,放走了朝廷钦犯,莫说是他们两个担待不起,恐怕我沈家也要担上窝藏朝廷钦犯的罪名。到时候莫说我沈家的家业不保,说不得还要株连三族。我们几个年轻人尚且说不得什么,老夫人辛苦这几十年,难道让她老来承受这些苦难么?何况,我们若是到了泉下,如何和我们的爹爹交代?又如何对得起沈家的列祖列宗?大哥,权衡轻重,你也能明白,二嫂这么做,实在是为了沈家着想,实在是情非得已。”

沈洪一时也有些沉吟起来,但他还是说道:“可是…"

"洪儿!”老夫人的声音有些严厉:“齐儿的话说的对!一个丫头,一个酒尾公的命是小,我沈家满门是大!你什么也不必说啦,非儿深明大义,我赞成她的做法!”

沈洪的脸色青一阵白一阵,讪讪退了下来,向我投来抱歉的一眼。我明天他想说的:救不了明月欣儿,实在是亏欠容儿你。我向沈洪微微一笑,示意他不必过于忧心,私底下却叹口气,早料到事情会发展到如此,何必来办什么酒尾公的比试。

梅娆非得到老夫人的支持,一时有些激动起来,嚷道:“张捕头!你的耳朵是摆设么?还不赶快命令你的手下放箭捉拿大盗!”

第十二回:白衣凛如水(下)

那张捕头大声应道:“是!大小姐。”于是一时间整个场面张弓拔弩,异常紧张。眼见着捕快们就要拉弓射箭,冰凝大叫道:“明月欣儿,哥哥,我来救你们!”她动作异常敏捷迅速,一瞬间已施展轻功,飞跃道捕快面前,只是一眨眼的功夫,那些捕快手中的弓箭已纷纷被冰凝踢落在地。

沈齐道:“冰凝,你要做什么?难道忘记自己是什么身份了么?”

冰凝冷冷笑道:“我哥哥叫楚天阔,我自然叫楚冰凝。我原本就不是沈家的人。我所做的一切,自然也与沈家无关,更不会连累沈家。江湖儿女讲究义气干云,这道理连我哥哥和明月欣儿都懂,我冰凝何尝不知道!”冰凝说话间,却并没有停止动作。她拔出手中的佩剑,与捕快们缠斗在一起。冰凝虽然看上去只是弱智女流,功夫却是极好的,那么多捕快奈她不得。薛白衣冷冷一笑,也挥动手中的折扇,加入战团。一时间场中刀光剑影,纷乱不已。明月欣儿和萧笑躲在一边,边嚷着给冰凝和薛白衣鼓劲儿,边躲着捕快的刀剑。直看的场外的人心惊胆颤。

那些捕快,武艺原本是平庸,丢了弓弩,便不济事,很快就被冰凝和薛白衣打趴在地。可是越来越多的捕快得到通知源源不断来到,不到半个时辰,已然来了四五十人。纵然冰凝和薛白衣功夫好,一时也战他们不下。

正在这时,忽然有人高声叫道:“县太爷到!”于是围观者纷纷让出一条道来。

来的人身着绿色官服,无鱼袋,扁长脸,八字须,却是潍县的县太爷。奇怪的是他的身边还有一个人,身着绯色官袍,配银鱼袋,天庭饱满,长须下垂,很明显是五品以上官员。二人的身后,跟着很多随处。那绯袍官员身后跟的随从,有几个身着六品侍卫的官服。

见了这人,沈洪轻轻道:“这不是杜延崇么?他如何来了潍县?”沈洪这么一说,我便知道这个绯袍官员是山东府尹杜延崇了。他的女儿杜灵若,原本和沈洪有婚约。后来沈洪爱上柳雨湘,死活退了杜家的亲事。这件事,想来自然也得罪了杜延崇。难怪他一见到杜延崇,就怕他是来寻沈家不是。

那杜延崇,却正眼瞧都不瞧沈家的人一眼。径自走到打斗的场子前面,只看了一眼,脸色大变,对县太爷说道:“正是!”

县太爷梅墨的脸色却也变了,变得比杜延崇的不知难看多少,简直是面如猪肝,毫无血色。他木呆呆站在那里,一时之间竟然什么都忘记做。

杜延崇喝道:“梅墨,你好大的胆子,还不快点让你的手下住手!难道你不想活了么?”

梅墨这才回过神来,忙叫道:“停手!都…快给我停手!”

梅娆非并不认得杜延崇,她不满地嚷道:“爹!你这是做什么?张捕头是在捉拿朝廷钦犯,你可知道维护朝廷钦犯是大罪!”

“你…”梅墨指着女儿,半日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他忽然走到梅娆非身边,伸出手来,狠狠打了梅娆非一巴掌,打的梅娆非一个趔趄,摔倒在地。沈福忙扶住妻子。

梅墨斥道:“你这个畜生!平日没事在婆家惹是生非也就是啦!竟然还敢来管我县衙的事!竟然还敢自作主张,要捕快拿人杀人。我看你是活的不耐烦啦!”说完,他又指着沈福斥道:“你这个做丈夫的也是!整天就知道游手好闲,也不好好管好你的媳妇!看看她骄纵成什么样子啦!”斥责完沈福,他又对着老夫人喝道:“亲家母,我看你真的是老糊涂啦!任由这些孩子在这里胡作非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