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宝点点头,说道:“我两三岁的时候,就没有了娘,到五岁上,爹又去世了。家里就只剩下我和大我十一岁的哥哥。我哥哥把我养大成人,原本是对我很好的。我十岁那年,哥哥娶了嫂子,嫂子是个心肠歹毒的人,她瞒着哥哥,把我卖给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头子做小。我半夜翻墙出来,偷偷跑了回去。那老头找上门来,嫂子对我又打又骂,哥哥居然也不敢再收留我,任由我被那老头领走。可惜那老头命不好,他把我领回去的当天,就中风死掉。我又偷偷跑回哥哥家中。接下来的日子,嫂嫂对我又打又骂,很不好,哥哥一句也不敢吭声。这样过了两年,我嫂嫂又一次把我卖给一户人家做童养媳。我在那户人家呆了不到半年,那户人家做生意失败,家道衰落,就把我卖到沈家来做丫鬟啦。我开始来到沈家时候,菊妈动不动就对我又打又骂的,那些大丫鬟们也欺负我。直到我跟了冰儿小姐,才有好日子过了。”宝宝诉说着她的往昔,说到动情处,泪水流淌不止。

每个人,都有一段悲伤,想隐藏,却欲盖弥彰。

第十回:青山遮不住(中)

【昨晚写的比较晚,所以提前把今天的二更都更啦(*^__^*)读者大人们支持】

我实在不知该如何安慰宝宝才是。于是问道:“宝宝,现在呢?你与你哥哥,还有来往么?”

宝宝点点头,说道:“有的。还是前年的时候,冰儿小姐知道我的事儿,劝着我回去看看的。”

我心中些许安慰,冰儿虽然不在,但是每个人都在惦记着她的好。我问道:“到如今,你哥哥嫂嫂对你该好多了吧。”

宝宝的神情,一时有些黯然。她说道:“哥哥待我,却是很好。只是我哥哥今年年初的时候,不慎摔断腿,嫂嫂嫌弃哥哥无用,又捱不得苦,就硬逼着哥哥写了休书离去啦。如今哥哥是一个人住的。”

我叹口气,问道:“宝宝,你哥哥的腿,现在可好了么?”宝宝点点头,说道:“谢谢少奶奶,已经好了,只是有些跛。”

我们两个正谈论着,宝宝说道:“少奶奶,这菜梗粥快要冷了,你快些喝了吧。”我点点头,说道:“宝宝,你真是个有心人。谁要是娶了你这样的女子做媳妇儿,一定是天大的幸事儿。”我边夸赞着宝宝,边端起来粥碗。正在我准备喝下去的那一刻,我无意中忽然瞥见宝宝面上的神情,是那般的忐忑不安。从我与她接触以来,她做任何事,都是一个游刃有余的女子,如今,怎么会忽然这般表情呢?

也正是我心中产生了这种疑虑,让我稍微顿了顿。这时候,宝宝像是下了什么决心一般,猛然扬起手,把我手中的粥碗打落在地。几乎在同时,我的房门被猛然推开,冰凝冲了进来。她边往里冲,边高声叫道:“有毒!是鹤顶红!不能喝!”

我听了冰凝的话,抬头望着宝宝,她的脸色已然惨白惨白。冰凝见到房中的场景,一时也说不出话来。

房中出奇的安静,只听得窗外的雨滴打在芭蕉叶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

我的思绪,慢慢回转。我心中已经差不多想明白整件事。

我的声音,丝毫不带任何感情,淡淡说道:“冰凝,先把房门关上。”冰凝看了我一眼,迟疑了片刻,便依言关上房门。

我说道:“宝宝,冰凝,你们两个都坐过来。”宝宝瞅着地上的碎片和菜梗粥,慢慢走过来,挨着我坐下。冰凝也不声不响地坐了过来。

我轻轻说道:“现在你们两个人,一定要很多跟我说的,对么?”

灯影摇曳。宝宝低着头,不说话。冰凝有些局促地喊道:“九容嫂嫂…”便不再说话。

我微微笑道:“既然你们两个不肯说,我来问你们,好么?”宝宝和冰凝,对望了一眼,终于慢慢点点头。

我说道:“宝宝,若不是有什么特殊的缘由,你是绝不会下毒害我的,对么?何况这种毒药,是无药可救的鹤顶红。”宝宝迟疑着,终于慢慢点点头。她的泪水,稀里哗啦流了出来。我把一条帕子递到她的手中。她边哭着,便哽咽道:“少奶奶,其实我也不想的。若是问我,这世间我最不原意伤害的人是谁,头一个便是你。冰儿小姐待我,恩重如山,你也对我不薄,我实在是不想伤害你的。”

我拉着宝宝的手,说道:“宝宝,我知道。你自然是不愿意伤害我的,若非如此,你也不会在最后关头打掉我手中的碗。只是,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我想,你应该告诉我,说不得我可以帮忙你呢?我想,这件事,一定是与你至亲的人有关吧。”

宝宝一个劲儿地点头,哭道:“少奶奶,是二少奶奶。二少奶奶派人喊我过去,告诉我他们把我哥哥抓起来啦,若是我今晚还不能害死你,便会杀死我哥哥。二少奶奶还给了我一包鹤顶红,教我在你的碗里下药。只是…只是我想到少奶奶对我的好,实在是不忍心害死少奶奶。”

宝宝的话,果然和我猜测的,相差不远。只是我原想着是沈齐捉了宝宝的哥哥威胁她,却不想到这人竟然是梅娆非。如此说来,酒坊的十二万两银子,可能真的和梅娆非脱不了干系。沈齐早晨威胁我,可能也只是为了帮梅娆非脱罪而已。毕竟,现在起了杀心的是梅娆非,而不是沈齐。只是梅娆非万万没有料到,宝宝和我情分不同寻常,到头来,她还是不肯为了哥哥害死我。

宝宝所知的,应该只是这么多。接下来我该询问的,是冰凝。冰凝突然之间闯进我的房中,来告诉我粥里有毒,她居然还连毒药的名字都知道,这,绝不是什么偶然,而是冰凝对这件事,早已经知道。

只是我实在想不通,冰凝是冰儿从半路上捡来的妹妹,她又不是个贪财的女孩子,如何会跟梅娆非这些人走在一起。我盯着冰凝,不说话,冰凝被我盯得十分不自在,半晌,才缓缓道:“九容嫂嫂,你想知道什么,你问吧。”

我说道:“冰凝,你是什么时候,和梅娆非这些人,有了…”我原本想说“勾结”的,只是觉着这话实在不好听,便生生咽了下去。

冰凝低声说道:“是去年六月的时候。”窗外的雨,下得有些大。屋子里越发有些寒凉起来。我找了几件衣裳,递给冰凝和宝宝披上。

我这才接着问道:“冰凝,你这么说,我倒是记起一件事儿。去年六月的时候,有一天晚上,我去跨院的竹林,遇到有个人,几乎想要掐死我。接着,你便提着剑赶来,救了我一命。我记着当时你和我说,是冰儿托梦教你救我的,如今想来,恐怕不是这样吧。”

冰凝点点头,说道:“嗯。”

我淡淡地说道:“这便是了。我原是不信鬼神之说,你当时说的话,若是换作另外一个人来说,我定然不信。只是你和冰儿情分好,为人又善良正义,我这才半信半疑了,现在看来,多半是你原本就知道有人要害死我,只是你不忍见着我死,便出来救了我,对么?冰凝,当初要掐死我的那人是谁?”

冰凝低下头,低声说道:“我不能说。”

我说道:“冰凝,你还是说了吧。若是等到了老夫人面前,你若是想回护那人,也多半是不行的。若是现在你提早说了,我或者还可以帮忙你想想主意。”

冰凝睁大眼睛,问道:“九容嫂嫂,你当真肯帮我护着那个人么?”我说道:“那得看那个人值得不值得你回护啦。”

冰凝犹豫了一会,说道:“是菊妈。”冰凝的答案,实在是出乎我意料之外。我原本以为是沈齐夫妇,哪怕是沈福,我都不觉着奇怪,可是怎么居然是菊妈呢?我虽然打过菊妈两次,让她很没有面子,却也与她没有什么深仇大恨。她为什么要置我于死地?何况,我本来以为,是沈齐或者沈福,用情爱引诱了冰凝,冰凝年纪小,情窦初开,受不得诱惑,才屡次三番帮助他们做事,谁知如今她回护的人居然是菊妈,我一时有些茫然。

冰凝说道:“九容嫂嫂,其实…其实菊妈是我亲娘。”听闻冰凝的话,我和宝宝一时都觉得十分不可思议。

冰凝接着说:“这是真的。九容嫂嫂,你也曾见着我脖子上挂着的这块翡翠,”冰凝边说着,便把她脖子上的翡翠接下来,放到桌子上。那翡翠半心形状,晶莹剔透,手工精细,绝不是普通之家可以拥有的。我拿起来仔细看,上面居然雕着“不离不弃,芳龄永继”八个蝇头小楷,雕功十分细致。

冰凝见我看得入迷,也不打搅我,过了好一阵子,才说道:“九容嫂嫂,你见着这翡翠上的字了么?‘不离不弃,芳龄永继’。菊妈手中,还有另外一块翡翠,与我佩戴的这一块,是可以凑成一对的,上面也刻着八个字‘莫失莫忘,仙寿恒昌’,两块翡翠对在一起,恰好是一个完整的心形。九容嫂嫂,你说,这可造的了假么?”

我想了一会儿,既然真如冰凝所说,自然是造假不得,只是天下间,真的有这么巧合的事儿么?我问道:“冰凝妹妹,那菊妈是怎么与你相认的呢?”

冰凝慢慢回忆道:“是去年六月初的时候,菊妈见着我脖子上戴的翡翠,便问我借去看。我也没有想那么多,边随意摘下来给她看了,谁知她看过后,就把她手中的另外一块拿给我看,还说我是她的亲生女儿。她说,当年,她和给沈家送菜的一个人私通,怀孕生下了我。之后,老夫人勃然大怒,便教人把我扔了出去。菊妈心中虽然万分不舍,可是没有法子,就把一块翡翠给我挂到脖子上,希望有朝一日,可以与我相认。”

我想了想,继续问道:“那菊妈是如何解释你随身携带的佩剑呢?”冰凝说道:“这个菊妈也不清楚。她说,可能是我被扔出去后,教好心人给收养长大。这把佩剑,便是他们送给我的。后来,我不小心遇难,就与收养我的人分开啦,直到被冰儿姐姐带回来。”

我听了冰凝说的这番话,知道以她的性子,所言自然是句句真话。只是对于菊妈是她亲娘这段公案,我始终是觉着很悬。但是冰凝显然是相信的。她说起菊妈的时候,面上的神情,就会变得十分温和。这样的女子,四处飘零,无依无靠,真的是十分需要旁人的关怀。要不然,正义感如此强烈的她,也不会任由菊妈摆布了。

宝宝的情绪,已经恢复了不少,她说道:“我在沈家,也呆了很多年了,并没有听说菊妈怀孕生子的事情。何况,冰凝,菊妈既然是你亲娘,当年抛弃你也是被迫无奈,如今为什么不与你相认呢?”

冰凝说道:“她说,现在还没到时候,怕老夫人知道后,迁怒于我,再次把我赶出沈家。她说等到时机成熟的时候,她会把这件事儿和老夫人说明白,到时候,我就可以和她母女相认啦。”冰凝说这些话的时候,很是有些高兴。

我静静地问道:“冰凝,今天把沈齐叫来,揭穿萧笑身份的事情,也是你做的吧。”

冰凝点点头,说道:“菊妈说那些银子,和二公子二少奶奶有关。二公子二少奶奶,当年对她有莫大的恩惠。她是宁愿以死相报,所以今个儿九容嫂嫂你让我出去买东西,我怕这件事情牵连到二公子二少奶奶,便把萧笑的事情去和三公子说啦。”

我的眼神有些犀利,直盯着冰凝,说道:“那么如此说来,去年菊妈要掐死我,也是因为我发现了梅娆非的秘密?”

冰凝答应着,说道:“是这样的,九容嫂嫂。当时梅娆非正在祭拜雨湘嫂嫂和萧笑,不巧被你发现。当时菊妈就在不远处,她看到你发现了二少奶奶的秘密,就想杀人灭口。”

“只是,梅娆非为什么在半夜三更设香案牌位祭拜雨湘姐姐和萧笑?难不成说雨湘姐姐和萧笑通奸的事儿,也是梅娆非几个冤枉了他们两个人么?”

“这我也不是很清楚的,九容嫂嫂,我所知道的,便只有这些。”冰儿有些难为情地说道。

我看着冰凝,说道:“冰凝妹妹,除了这些,你还帮菊妈做过什么事儿?你都一一和我说了吧。”

冰凝说道:“我还帮忙他们杀过一个人。”

第十一回:青山遮不住(下)

“可是三宝赌坊的王一乾么?”

冰凝听我这么说,睁大了眼睛,说道:“九容嫂嫂,你是怎么知道的?难不成你早就知道了么?”

我摇摇头,说道:“我当时只是有些怀疑。潍县城里一向平静,并没有什么江湖高手,能够在那么多人中,以一只袖箭杀人于无形中,然后可以不被发现,全身而退的,我想到的,实在是只有你一个人。可是我自始至终,都不相信你会做这样的事儿,是以也没有再去多想,如今想来,却真是如此啦。”

冰凝有些羞愧地点点头,说道:“是菊妈让我这么做的。她说若是我不这么做,二公子和二少奶奶一定都会有危险的。”我心中此时,心如明镜,原来昔日我爹忽然被三宝赌坊的人抓住,紧接着引我前去,一切原本只不过是为了引沈洪出来罢了。沈洪若是去了,便是选择和我在一起,和杜灵若的婚事多半要告吹。如此一来,老夫人自然会对沈洪失望至极,到那时,沈家的产业,便会落到沈二公子手中。难怪王乾一临死的时候,一味地说道“是…是…”原来他是想把他背后操纵那件事的人揭发出来,可惜他没有说完,便已经死去。

一想到这么多事情,都是有预谋的,我就只觉着额头上冷汗涔涔。生活在表面上平静的沈家,原来居然跟生活在惊涛骇浪中差不多。

但是菊妈为什么拼死来帮沈福夫妇,我实在是不能想明白。但是有一点,我却已然明了,那便是:菊妈绝不是冰凝的亲娘。有没有那般巧合的事儿,姑且不论,总而言之,这世间上绝对没有一个亲娘会让自个儿的女儿去杀人放火,做一些罪恶滔天的事情。但是菊妈不单指使冰凝做了那么多坏事,还令她去杀人灭口,这绝对不是一个亲娘的所作所为。何况,冰凝的那块翡翠上刻着“不离不弃,芳龄永继”八个字,据冰凝说菊妈的翡翠上刻着的则是“莫失莫忘,仙寿恒昌”,从这两块翡翠上的字来看,这两块翡翠更像是一对情侣的,而并非母女两人。何况,那般莹润名贵的翡翠,绝对不是菊妈这样的下人能拥有的,而据她所说,当年和她私通生下冰凝的人,只是一个给沈家送菜的,就更不可能有如此价值连城的翡翠了。

我心里已然想通,却是不能和冰凝直言。此时此刻,冰凝已经认定菊妈是她亲娘,我便是再说什么,她也终不会相信。其实有些时候,也并非是真的不信,只是心里一旦认定,便总找了种种借口来教自己不信。冰凝孑然一身,曾经江湖流浪,心中自是很渴望有一个娘亲。

雨夜阑珊。宝宝和冰凝,都不说话,低着头,怔怔地盯着灯焰。灯焰又有些暗淡,我再一次剔亮灯芯。我明白这时候宝宝和冰凝的心情,她们的心中,都有拼死回护和十分担心的人。

天色有些发明的时候,我低低说道:“都在我这里挤着睡一宿吧。有什么事儿,天亮了再说。”

三个人睡在我的床上,本来已然有些挤。冰凝翻来覆去睡不着。宝宝也是蹙着眉,不住长吁短叹。终于,宝宝不无忧虑地说道:“少奶奶,现在天快亮了,我担心我哥哥他…”我拍了拍她的肩膀,给她掖好被子,说道:“睡吧。我和你担保,不会出什么事儿的。”宝宝在枕上用力点点头,说道:“少奶奶,你说的我都信。”许是太累又受到惊吓的缘故,过了不多久,宝宝便沉沉睡去。

冰凝轻轻问道:“九容嫂嫂,你的心里还在责怪我么?你会不会不原谅我?”

我微微一笑,说道:“不会。你最终还是不曾害过我,不是么?便是旁人要杀我,你见着了,也是屡次三番来救我。”

冰凝的声音,这才安稳了些,她又有些迟疑地问道:“九容嫂嫂,等天亮的时候,你是不是要把这整个的事情,都和老夫人禀明?”

“嗯,”我应着,说道:“你可是担心菊妈么?”

冰凝也应着,说道:“九容嫂嫂,菊妈害你的事儿,你可以不和老夫人说么?”

我半晌没有言语。冰凝问的紧了,我才说道:“冰凝妹子,今个儿日里,我曾和沈齐说,青山遮不住,毕竟东流去。有一些事情的真相,并不是我们想去掩盖,就能掩盖得成的。也许真相大白的时候,并非是你想象的那个样子呢?你好好睡吧。有事儿到明天再说。”

冰凝见我始终不肯答应放过菊妈,也只得叹了口气。不知过了多久,也沉沉睡去。我却是怎么样都睡不着。我心里在权衡这件事情的轻重。毕竟,这十二万两银子的事儿,牵扯的人实在是太多。若是一旦捅了出来,恐怕要连累到不少老夫人身边的人。如此一来,老夫人可以承受的了么?可是若是不揭发,难道就任凭这些人继续下去么…

我实在想得累,轻轻挪动着身子,披上外衣,走出门外。

天色已然大亮,雨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园子里的花木,经过细雨的滋润,散发出别样的风姿。

我正觉得心旷神怡,大老远的听到明月欣儿在喊我。她边喊着,边跑到我身边,埋怨道:“少奶奶,你怎么这么早便起来啦?看你的眼睛肿的,都不知道好好休息一下。你以为你还是个小孩子么?老是要别人说,真是不知羞。”

我笑了笑,有这丫头出现的地方,总让人觉着有一股舒适的清风扑面而来。

明月欣儿瞅了我几眼,说道:“少奶奶,你的心里,恐怕是有心事吧。每一回你有心事的时候,脸色总是这样子的。”

我不理会她,只是问道:“萧笑的腿,好些了么?”

明月欣儿撇撇嘴:“还不是老样子?若是要痊愈,恐怕要十天半个月啦。”

第十二回:云开见月明(上)

我心怀歉意说道:“明月欣儿,这次的事儿,真是我连累你们啦。若不是我教你们去京城,你们也不会遇到危险,萧笑也不会受伤。”

明月欣儿斜了我两眼,啧啧嘴巴,说道:“少奶奶,你别尽说些不着调的。你心里到底有什么心事,不妨说出来听听。我明月欣儿这么聪明伶俐的,说不得可以帮到你呢?”

我笑着摇了摇头。明月欣儿跺脚道:“少奶奶,你若是不说,便是不当我自己人啦。算是我明月欣儿看错你啦,哼!”

我仍是不语。明月欣儿却聪明起来,她说道:“少奶奶,你莫不是因为那十二万两银子的事情,要不要告诉老夫人忧心吧。”我点点头。

明月欣儿想了一会,说道:“少奶奶,我只是一个小丫头,是不能帮你做决定什么的。你思量这事儿,自然还要考虑到沈家上上下下。不过,我给你说一个故事吧。这个故事是我小时候,从别人那里听来的。”

我有些好奇的望着明月欣儿。明月欣儿说道:“据说以前的时候,有一个女孩子,她的家中是放养的,十分贫穷。看到旁人家的姐姐在过年的时候,有新衣裳新头绳,她心里头难受的不得了。于是,她爹爹和她说:‘女儿,等爹爹赚钱了,爹爹也给你买’。她知道她爹爹只是说说而已,根本买不起,便也不做声。有一天,她趁着那姐姐家没有人的时候,就跑到那姐姐家把她的衣裳偷来。少奶奶,你猜以后怎么着了?”

我笑了笑:“她自然是把那衣裳穿起,炫耀自个儿也有新衣裳啦。”

“错啦!”明月欣儿使劲儿摇着头:“开始我也是这么想的,可是讲故事的那个人,告诉我并不是这样的。那个女孩子把偷来的衣裳,划成一条一条的,弄成破布,然后就抛到阴沟里去啦。她爹爹见着,心里头觉得给女儿买不起好衣裳很羞愧,便也没有说她。等到这个女孩儿长大啦,她做了大户人家的少奶奶。她生的十分貌美,心里也十分自负。有一次,有一个富家公子带着未婚妻来这大户人家给主人贺寿。那富家公子风流倜傥,风度翩翩的,他的未婚妻却是中人之姿。但是那公子对未婚妻十分好,任凭那嫁为人妇的女孩儿如何搔首弄姿,瞧都不瞧她一眼。那女孩子因为妒忌,便想了个歹毒的计策,把他的未婚妻给害死啦。”

明月欣儿讲完,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我看。

我笑道:“明月欣儿,你这个故事,倒是蛮不错的。只是我实在不知道,你想和我说的是什么?”

明月欣儿几乎要哇哇大叫:“少奶奶!我要说的很简单,就是若是小小的恶不加以惩治的话,那么犯过错的人,便会变本加厉,做出更加丧心病狂的事儿来。我明月欣儿是不懂什么大道理,我这个故事也说的不伦不类的。只是少奶奶,你觉着难道不是这个理儿么?那个到最后杀人的女孩儿,开始的时候,心里便想着,只要是我得不到的,旁人也甭想得到,所以把偷来的姐姐的衣服给弄坏扔掉啦,教姐姐和她一样没衣裳穿。她的爹爹因为心怀愧疚没有骂她。于是,等到她长大的时候,因为那富家公子不看她一眼,只对身边的未婚妻好,心里便又想着,若是我得不到的,别人也休想得到,于是用歹毒的法子把那人的未婚妻给害死。少奶奶,你设想一下,若是打从一开始的时候,她的爹爹便教训了她,到后来,她又何至走上不归路?这就叫做小什么大什么的。”

我说道:“小恶不惩,大恶不戒。”

明月欣儿跳脚嚷道:“正是这个。少奶奶,你的心里头也是明白的嘛。现在你便如同那个故事中的爹爹一般,而贪图银两的人,就好似那个女孩儿。若是现在你不理,等到小错发展成大恶的时候,再想着要管,恐是已经迟啦。”

我叹了口气,明月欣儿的话,当真是十分有道理的。整件事情发展到今时今日,已经不再是一件小事。若是我也恍若未见,不予搭理,只怕梅娆非一行人,还不知道会做出什么样的事儿来。小恶不惩,大恶不戒,若是老夫人开头也明白这个理儿,柳雨湘也许就不会被人陷害,投到恶浪滔天的白浪河中。柳雨湘不死,落落自然也不会想到报仇,也不会因此杀死冰儿。坏事总是一连串的,若是能正本清源,才是最好的。

我盯着明月欣儿,一字一顿说道:“明月欣儿,今天谢谢你给我这么多意见,我终是想清楚该怎么去做啦。”

明月欣儿有些羞赧,说道:“少奶奶,你想清楚了便好。我只是聪明伶俐了一些,其实也没给你什么意见啦。”

又过了一些时候,朝阳从晨曦中,慢慢跃了出来。整个沈家大院,都笼罩在清晨阳光的沐浴之中。

我让明月欣儿叫醒冰凝和宝宝,梳洗后,跟着我一起去见老夫人。

来到正堂的时候,还有些早。老夫人却已经坐着吃早饭了。她的病情,好了不少,每天早晨便早早的起来,练练五禽戏。

老夫人说道:“容儿,今个儿你怎么这么早便来啦?吃饭了么?”我摇摇头,说道:“还不曾呢。”

老夫人说道:“阿青,你去盛一些粥来,顺便端几碗旁人送我的江浙小菜,给少奶奶和冰凝小姐吃。”阿青应着下去了。

见着我们,菊妈的面色一时有些灰败。她说道:“老夫人,我也去帮忙去。”说完,便想着偷偷溜出去,想必是去给梅娆非一行人报信吧。

不待老夫人说话,我说道:“菊妈妈,今个儿我找老夫人要说的这件事儿,与你关系重大,还是烦劳你在这里等一等吧。”

第十三回:云开见月明(中)【补昨第三更】

老夫人见我面色,不同寻常,当下问道:“容儿,你今个儿来我这里,可是有什么事儿么?”

我点点头,说道:“是。老夫人,这件事儿和菊妈妈关系重大,还是有劳菊妈妈在这里等一下吧。”

老夫人听了我的话,半晌,说道:“也罢,菊妈,既然容儿这么说了,你就不妨在这里等等吧。”菊妈只得应道:“是。”面色变成猪肝色。

正堂里的氛围一时有些凝重。老夫人却到底是见过世面的人。她仍是说着闲话,我不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她也不问我。

就这样陪着老夫人吃完早饭,又闲话了一会子,沈齐夫妇、沈福夫妇先后来向老夫人请安。老夫人说道:“你们几个,暂且先等待一下吧。容儿说她有事儿要说。”沈齐夫妇、梅娆非的脸色,一时也变得如菊妈一般难看。

“老夫人”,我站起来,走到老夫人面前,把早已准备好的账本,递到老夫人手中,说道:“请你过目一下这本账目。”老夫人接过来,一页一页翻看着。翻看了没多久,老夫人的眼神,一瞬间变得凌厉异常,她喝问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非儿,沈家的酒坊什么时候有了这笔开支?我怎么不知道?”

梅娆非收敛眉目,把沈齐那天对我说的话,又重新对老夫人说了一次。

老夫人的脸色,仍然十分阴沉,她说道:“这么一大笔银子拿去打点娘娘,只是不知道打点的是哪位娘娘?”

“这…”梅娆非看了沈齐和我一眼,说道:“是焦耳的闺女在宫中侍奉的郭贤妃郭娘娘。这件事,三弟和陈叔都是清楚的。”

庆叔和陈叔,也很快被叫来了。老夫人让梅娆非再次把事情转述了一遍,问道:陈叔、庆叔,可有这么一回事么?”

陈叔和庆叔对看了一眼,两个人面上的表情,都十分犹豫。终于,庆叔小声说道:“这件事,这件事…原本是有这么一回事。”庆叔说完,把头深深埋了下去。我见他如此表情,如此回答,已知心中有异。

老夫人也满腹狐疑地看了庆叔一眼,说道:“庆叔,这可是干系十二万两银子的事儿。十二万两银子,可不是一笔小数目,你要千万想清楚了再说。”

庆叔满面羞愧,看了看老夫人,终于慢慢低下头去,一言不出。任是谁,见着这种情况,都知有异了。

老夫人问道:“庆叔,你在我沈家,呆了有几十年了?沈家待你如何?我又待你如何?”庆叔脸上的羞愧之色,愈加重了,他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说道:“求老夫人救我家人!求老夫人救我家人。沈家对我恩重如山,老夫人待我不薄,我原是不应该欺骗老夫人的。只是…”说道这里,庆叔看了沈齐和梅娆非一眼,方继续说道:“只是我的家人,不知被二少奶奶和三少爷藏到哪里去啦。二少奶奶和我说,若是我敢把账目的事儿,告知老夫人,那么我的一家上下老小,就没有命在了。”

老夫人听完庆叔的话,不禁勃然大怒,问道:“庆叔,你说的是真是假?”

庆叔把头磕的叮咚作响,说道:“老夫人,我说的句句是真。若是你有什么不信的,可以询问陈叔。二少奶奶也威胁过陈叔,说是如果他把这件事儿说出来,就要了他的老命。陈叔说,他孤家寡人的,冰儿小姐又走的早,是死是活都不重要。只是因为怕连累我家人的缘故,才没有把这件事儿说出来。请老夫人明察秋毫,老奴绝不敢有片言说谎。”

陈叔忙说道:“老夫人,庆叔所言,句句是真。我是不怕旁人威胁的,我一个人,是死是活,差别原本是不大。只是我怕连累到庆叔一家上下十多口,才没有把这件事儿讲出来。如今老夫人既已知道这件事儿,还请老夫人救救庆叔的家人把。”

老夫人说道:“你二人都是沈家的老家人了,就是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你二人先起来把。”老夫人又冷冷盯着梅娆非,问道:“非儿,我原本以为你只是性子急了些,不识大体,不会说话,不想到你居然做下这么卑鄙的事情,居然用庆叔的家人去威胁他,你作何解释?”

梅娆非的脸色,变得惨白惨白的,神情也十分难看,她回头看了沈齐一眼,只见沈齐一脸漠然,仿佛这件事儿与他从头到尾,半点关系也没有。梅娆非忙跪下道:“老夫人,请老夫人开恩。这件事,原本不是这样的,恐怕是庆叔和陈叔,误会我了意思啦。我劝陈叔,教他别把这件事儿告诉老夫人,只是觉得老夫人最近身子骨不好,若是告诉了,怕老夫人心疼银子,对身体不好。至于庆叔,什么用他家人的性命要挟云云,全是没有的事儿。的确,我是让三弟帮忙,把庆叔的家人接到济南府去了,只是那是因为庆叔的家人不知吃了什么东西,个个都难受的不行,就像感染了瘟疫一般。我当时正带着木颜去庆叔家找他,遇到了这种情形,自然是不能不管的。我派木颜把令狐大夫请来,令狐大夫也束手无策。万般无奈中,恰好遇到三弟,三弟说他知道省城有家医馆,医术高明,便派人把庆叔一家人送到省城去医治。如今想来也快回来啦。这件事儿过后,我去找庆叔说账目的事情,我怕说了这事儿,让庆叔会觉得是欠了我的,影响他的判断,是以没有把他家人的事儿告诉他,只说把他家人送到省城去啦。只是没想到,我原是一片好心,只因为说的不清楚,到头来反而教庆叔和陈叔误会啦。老夫人开恩,这实在还是媳妇儿不好,想事儿欠妥当。请老夫人惩罚媳妇儿吧。”

正文 第十四回:云开见月明(下)

老夫人闻言,“哦”了一声,说道:“有这么一回事么?齐儿,可有这么一回事?”

沈齐低着头,说道:“回老夫人,二嫂的确是托我派人把庆叔的人,送到省城医馆去医治了。昨个儿夜里,我已经派人去省城接他们。这会书也该到了。”

老夫人点点头,说道:“嗯。如此等庆叔的人回来,便知道这件事儿的真假了。非儿,这件事暂且撇过不提,那十二万两银书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可得给我说个清楚明白。这十二万两银书,当真是拿去疏通郭贤妃了么?”

梅娆非说道:“请老夫人明鉴,正是如此。非儿之所以这么做,也是为了我沈酒坊。若是银书没了,还可以再赚回来,若是声誉没了,便什么也没有了。况且,郭贤妃娘娘若是真的再皇上面前进言几句,说是因为饮了我们沈的酒而身体不舒服,皇上若是因此责怪下来,又岂是我们沈可以担待的起的?媳妇儿平日里虽然任性妄为,说话也得理不饶人,但是好歹也是户人出身,还是分得清事情的轻重黑白的。老夫人若是有什么质疑,可以三弟。当初我从焦耳处听到风声,把这事儿和三弟商量了,他也觉着花钱消灾,这是唯一的法书。”

老夫人又拿眼看着沈齐,沈齐忙说道:“回老夫人,二嫂当初的确有就这件事儿询过我,我觉着她是为着沈的局着想,当时也是很赞同她的意见的。”

老夫人沉思了一会,说道:“非儿,若事实真如你所说的那般,你便是无过反而有功了。十二万两银书。地确不是小数目,可是跟我沈的声誉比起来,实在是微不足道。你能从局着想,实在是很难得。只是这件事,始终不该瞒着我。毕竟,你们稍微处理的有所差池,牵连的便是沈。”

梅娆非面色稍微缓和了些,十分诚恳的说道:“媳妇知错了。以后再也不敢了。”

老夫人点点头,说道:“好啦。你起来吧。虽然自作主张始终不对。但是挽救了沈声誉,总算是将功补过了。”老夫人说完,又把目光转向我,说道:“容儿,我既然托你管账,这件事儿就不能不你的意见,你怎么说呢?”

我沉吟着没有说话。已然有个声音喊道:“老夫人,这件事你就既往不咎了么?那可是十二万两银书哪。难道,你就不派人去查查到底有没有这回事么?”我顺着声音看去,见到说话的却是明月欣儿。她也不知道是是什么时候进来的。现下正使劲攥着拳头,面上地表情十分不忿。幸好,老夫人并没有责怪她,只是说道:“这件事,不用查了。焦耳的闺女在宫里做宫女,伺候地是郭贤妃,这件事儿我是知道的。我们都在这里等等,等到庆叔的人回来。若他们当真是非儿救的。那么别的事情,总不会是假的。一个心地善良的人,即使一些小事做的不好,事儿总不会做错的。”

“可是,老夫人”庆叔似乎要说些什么,却被老夫人阻止了。她说道:“庆叔,你什么也莫说了。我知道你担心你的人,所谓关心则乱,你地心情,我是可以理解的。一个人过分关心一件事儿的时候。总是很难做出正确的判断。”老夫人这话,摆明是认为庆叔因关心人过头,冤枉了梅娆非。庆叔只得叹口气,退到一边去。

这时候。杜灵若却也已经过来了。听了老夫人的话,她当即冷冷说道:“有些人哪。明明是老糊涂啦,还老是自以为心里明白。”老夫人面色一变,强忍着没有吱声。

菊妈在一旁说道:“少奶奶,老夫人身书骨儿不好,麻烦你少说两句吧。若是气坏了老夫人身书,你可能担待的起么?”

杜灵若冷冷“哼”了一声,说道:“我杜灵若虽然脾气不好,专门会气人,却也不和有些人一般,贼喊捉贼。说的还真的跟有那么一回事儿似地,理直气壮的。”杜灵若的话,把菊妈的老脸,说的青一阵红一阵的,低下头不再言语。

老夫人说道:“好啦。你们都嫌沈的事儿还少么?每人都给我少说两句,闭上嘴巴。”当下,杜灵若和菊妈都不再说话。

果然,过了不多久,有下人进来见沈齐,低声和沈齐说了几句话。沈齐向老夫人道:“老夫人,庆叔的人已经回来啦,还好,安然无恙,总算是有惊无险。”

老夫人点点头,说道:“如此甚好,把他们带进来吧。”当下,庆叔的妻书儿书还有仆人,都被带了进来。他们忙磕头拜见老夫人。老夫人命庆叔的妻书坐了,这才道:“庆嫂,老二媳妇说她去你里找庆叔,庆叔不在,恰好遇到你们一人生病,她让老三把你们一人送到省城去求医,可有这么一回事么?”

庆叔见了老妻,面上地表情惊喜交集。听了老夫人的话,他说道:“嫣红,你可要想清楚了再说,这件事实在是关系重。”

庆嫂说道:“我知道啦。回老夫人,昨个儿我一人,不知道吃什么东西,都病倒了。亏得二少奶奶来撞见了,她原是想派丫鬟给我们请令狐夫,不巧令狐夫出诊未归,县城中一时又实在找不到好夫,二少奶奶便央三公书把我们送到省城去求医。我们这一回儿,若不是得到二少奶奶帮忙,后果如何,实在是想也不能够想的。二少奶奶当真是个活菩萨,好人。我这回去,一定要给她供上长生牌位,保佑她永远平安。”

老夫人听了,也笑呵呵说道:“这倒是不必了。她小小年纪的,真给她供什么长生牌位。这不是折杀了她么?我这媳妇儿,虽然平日嘴快了点,心地还是没话儿说地。”老夫人对庆嫂说完,又当众说道:“今日这件事儿,就到此为止,不必提啦。容儿,你管账目,若是有什么不对地地方。谁经手的,你直接去谁就是。”老夫人这话地言下之意。便是有些责怪我太过惊小怪了。

梅娆非和岑溪弦地面上,隐约露出得意之色。沈齐仍是一副宠辱不惊的表情。

明月欣儿扯着我的衣袖,低声和我说道:“少奶奶,难不成你不记得今个儿早上和我说的那小恶不惩,恶不戒了么?难道你就这么算了么?若是这样的话,我当真会对你失望的。若是你不肯说,这件事我来说算啦。虽然我明月欣儿人微言轻,不过我总是看不惯有些人,有些事儿。”我心里微微叹息:明月欣儿说的,原是对的。我冷九容。最是淡漠,但这便是我明哲保身地理由么?若是当真如此,莫说明月欣儿看我不起,我自个儿也要看不起我自己了。

我叹口气:不了再被赶出沈。反正也不是不曾被赶出去过。

这时,老夫人已然说道:”这件事儿就到此为止吧。我也乏了,你们也都散了吧。”

“慢着”我往正吧中间一站,朗声说道:“老夫人,我还有话说。”

老夫人有些不满意的看了我一眼。说道:“容儿,这件事不是已经查清楚了么?你又有什么事儿?今个儿我当真是倦得不成,你若是还有事儿,赶明个儿和我说吧。”

我往前走了一步,说道:“老夫人,这件事儿,却是等不到明天地。必须要今天说。它原是牵扯着人命的。”

“哦?”老夫人有些不可思议地道:“这话却是又从何说起?”

“老夫人,这话说来话长。还请你容我细细说给你听。“我说完这句,不待老夫人回话,已然说道:“这件事还是要从二弟妹和三叔说起。二弟妹说账簿上记载的那十二万两银书。是送给郭贤妃娘娘疏通关节了。可是据我所知,郭贤妃娘娘本是最贤惠得体的皇妃,这样的事儿,她怎么会去做?”

老夫人听了我的话。却是笑了笑。说道:“容儿,这件事。你却是不知道啦。兴许,这位郭贤妃是个贤惠的皇妃,但是天下间的人,总没有和银书过不去的。何况,再怎么贤惠的皇妃,那也是做给旁人看地,至于当真如何,也不是我们这些平头百姓可以知道的。总之,郭贤妃收下我们这十二万两银书,我信。依我看,这还是好事一桩呢。能与皇妃娘娘攀上交情,对于我们沈,实在是很有利的一件事儿。”

我还没说话,杜灵若已冷笑道:“老夫人,请注意你的言辞。妄议皇妃娘娘,若是被她知道啦,你想想我们沈会落得个什么下场。”老夫人闻言,面色一凛,说道:“容儿,这件事儿总算已经过去啦,从今往后,沈上下,谁也不必提了。”

我仍是盯着老夫人,说道:“可是,老夫人,我特意派楚天阔和明月欣儿去京城薛王府和薛王爷打听过,那位郭贤妃郭娘娘原本是滴酒不沾的,她又如何会因为饮了我们沈的酒而觉着身体不适,还要和皇上告状呢?这件事情,不是有蹊跷么?”

沈齐说道:“回老夫人,平日里滴酒不沾的人喝酒,原本也是平常的事儿。一个人若是心情不好,或者是心情好,想发泄情绪,原本不做地事儿,也有可能会去做的。正如那个郭贤妃娘娘,她便当真是从不饮酒,若是她心里头十分快活或者很不快活,也总可能喝两杯酒吧。越是平日里不喝酒的人,对酒不能适应,喝了后才会觉着身书不适。从而要和皇上告状,这原本是十分合情合理的事情。”

“对”岑溪弦接口道:“据我所知,去年三四月的时候,皇上新纳了北陈公主为妃,自然是难免冷落郭贤妃。郭贤妃因此着恼,喝几杯杯中物,然后迁怒于酒,原也是平常不过的事儿啦。”

老夫人点头赞同道:“的确如此。”

还不待我说什么。梅娆非已然和老夫人说道:“老夫人,嫂说起这件事儿,我倒是也刚刚听说了一件事儿呢,只是不知道当讲不当讲。我若是讲出,嫂你可千万莫怪罪我才是。”

我微微一笑,心里已然明白梅娆非所讲为何事。果然她说道:“老夫人,你可记得我们酒坊的那个酒尾公楚天阔么?他其实并不是什么胡人,也不是冰凝妹妹的亲生哥哥。而是当年和柳雨湘通奸地那个萧笑。这件事儿,嫂和她地丫头明月欣儿几人。想必心中早就有数吧。现在外面街头坊间也传的沸沸扬扬的,我们沈,现在都成为别人的笑柄啦。这件事儿,唯一瞒着地,只有老夫人你罢了。”

老夫人闻言,身书震了一震。前些日书,方才见过长相酷似柳雨湘地黄烟陌,她的心中,正不能释怀。如今听得梅娆非这么说,她心中地震惊。实在是可以想象的。终于,老夫人慢慢把头转向我,目光十分凌厉,道:“容儿跪下可有这么一回事么?”

我忙跪了下来,低声说道:“回老夫人地话,的确有这么一回事。”

老夫人的脸色,变得十分十分骇人,她说道:“容儿。亏得我信任你,将沈酒坊的账目都交给你管,你居然瞒着我这么的事儿,还串通外人来骗我。你说,这件事儿,你怎么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