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萧若俯身问道:“你说什么?”

“痛…”

“痛?你哪里痛?”

凌萧若只觉奇怪,从他的脉象看来什么毛病都没有,他究竟哪里痛?

她抬了抬手,在他身上按压起来,一面按压一面问道:“是这里痛么?”

尹致远眉头紧皱,他已经痛得失去了知觉,以至于凌萧若如何询问,他仅仅只迸出一个痛字来。

“先去医馆看看。”凌萧若将尹致远扶了起来,带着他朝医馆行去。

到得医馆之后,凌萧若给了掌柜钱,径自去到药材房自行配起药来,不一会儿,便配了一剂镇痛丸为尹致远服了下去。

一剂药丸服下去之后,他似乎没那般痛苦了,待情况好转之后,凌萧若俯身说道:“子渊,我送你回府吧。”

此话一出,那许久未曾说话之人竟是皱眉道:“不要…”

凌萧若有些惊诧,遂道:“不回府,你要去哪里?走吧,我扶你回去。”

然而,当她去扶尹致远时,却不知他哪里来的力气,竟是鼓足了身体内所有的气力朝她推了过去:“我不要,不要…”

因着用力过度,他本就欹斜的身子一个不稳朝地上栽了过去,俊俏的眉毛再度蹙在一起,凌萧若这才见得原来他的眼眸一直未曾开启过。

她怎么了?

为什么对家那般排斥?以至于潜意识里都非常的抗拒?是因着赐婚一事么?

“哎…”凌萧若叹了口气,道:“不回就不回,我带你找一家客栈休息一下吧。”

说到底,尹致远却也是一个可怜人,被人逼迫得娶不想娶的人为妻,他的心里该是很难过的吧?

这一次,当凌萧若去扶他时,他一点都没有抗拒,只耷拉着脑袋任由凌萧若拨弄。凌萧若找了一家就近的客栈将他扶了上去,进了房间之后将他扶上了床,随后准备找些水来喝,运动了这么久,她也有些渴了。

可是,当她跨出一步之后,尹致远却忽然将她的手腕拉住,拧眉痛苦道:“不要走…”

凌萧若蹙了蹙眉,回道:“我去倒水喝。”

“不要离开我…”尹致远不依,紧阖眼眸,犹自拉着她的手不肯放下。

凌萧若俯身想要用手掰开他的手指,却哪知,一掰之下他的力道竟是更大一些了,因着想要喝水,凌萧若提了内里去扯落他的手,岂料,她当快要将他的手掰离时,却见他的头猛地一偏,竟是朝旁闷出一口浓血来。

“子渊!”凌萧若没想着他会吐血,眼眸一瞪,惊声叫了出来。

血腥之气瞬时弥漫于屋内,凌萧若见状也不再挣脱,只在床边坐了下来,另一只手再度搭上他的脉搏号起脉来。

这一次把脉倒让她探了一些缘由,他此次吐血是因着郁结过甚,而那郁结是乎已存在身体里许多年了。

他在郁结些什么?

倘若是郁芳的事,也不过三两日,可是她体内的郁结已然多年,想必并非郁芳一事造成。

看来,每个人的背后都有一段心酸的血泪史,子然有,子渊又何尝没有呢?难怪她总觉得他那温暖的笑容背后都带着神秘的色彩。

再度叹气之后凌萧若便默默地守候在了他的身旁等他醒来。

可是,人没有等醒,却把瞌睡虫给等了过来,凌萧若因抵不住困倦来袭,径自斜倒在床榻上睡着了。

玥影横斜,更漏声响起,尹致远终是从昏睡中清醒了过来,他转了转眼眸,还未有任何的动作便见得脚旁竟是斜躺了一个人影,他侧过身子凝眸一望,发现那人竟是子青时,俊眸之中瞬时亮起了色泽。

因着怕将她惊醒,他缓缓起身去到她跟前,微弱的月光透过窗棂投进来,照在女子的容颜之上。

“若儿…”尹致远轻轻叹了一声,随后抬手想要触碰她的容颜,刚才他做了一个梦,梦到若儿救了他,还有一双温暖的双手,将他冰冷的手指捂得热热的。他以为自己是在做梦,却不想竟是真的,她当真在他身旁。

手掌伸出,他多想触碰一下她的肌肤,可是却又怕她醒来,当她看到自己已然清醒,当是会就此离开的吧?

手指在离她的脸庞还有一寸的地方停了下来,他缓缓移动,勾勒着月下女子不算妍丽的容颜。

尹致远在她的脸颊之上游移了许久,终究没有覆上去,他收回了手,还有半个月了,小不忍则乱大谋,他不能将自己的情感在此刻宣泄出来。

忍了不舍,尹致远再次躺下,沉沉地闭上了眼睛,却是一宿未睡。

清晨,当他从朦胧中转醒时,身旁已没了她的踪影,他垂了眸,有些愤恨自己昨夜最终因着余痛而睡了过去,竟是不知她是何时离开的。

垂于床单之上的手握起一方布匹,将那布缎生生揉成了数道褶皱。

凌萧若自清晨惊醒之后便为尹致远把了脉,发现他再无异常之后便匆匆起身离去了,一路行去,只担忧着云景轩会否急出一身汗来。

她一路飞奔而回,果不其然,在到得靖王府门口时,见到身穿冕服的云景轩,他虽负手而立,脸上的神情却是焦灼一片,自己果真让他担忧了。

云景轩在鸣翠阁等了一宿也没见子青回来,此时见得他匆忙而回遂疾步上前握住她的手问道:“昨夜出了何事?”

凌萧若实话实说:“昨夜我逛街时见得子渊忽然昏倒在了我的脚边,他情况不太好,一直处于昏迷状态,我守了他一夜。”

云景轩听闻,下意识地问道:“那他现下境况如何?”

“我因着你会担忧,早早起身便离开了,他当是没有问题了,”说罢,又顿了顿,接着说道:“也不知他究竟为了何事,竟是吐了血,我为他探脉方知是郁结在胸,且已多年。”

云景轩也是微有惊诧:“郁结多年?”

凌萧若点头道:“是的,真不知是为了何事。”

云景轩握了她的手,安慰道:“回头我再去他府上问问,你且回府休息一下吧,父皇召我有急事相商,我先去上朝了。”

“嗯。”凌萧若应下后便转身朝府内行去。

日子照旧往前流逝,凌萧若又凑了一笔钱后便交予了凌雪扬,劫法场一事正紧锣密鼓地筹划着,凌家的事大过一切,凌萧若也没了心思再去管尹致远的闲事了。

就这样,一转眼便到了四月二十六,因着怕云景轩有所怀疑,这些日子以来,凌萧若都尝试着给云景轩做菜,只要她能想到的现代菜式,她都会翻出来为他做一遍,因着她本也不是很会做菜,是以,最初的几次那些菜都被她搞砸了,吃得云景轩是痛声呼天,不过,她凌萧若的动手能力素来很强,失败几次之后做出来的菜肴却也美味可口了。

二十六日的晚间,她亲自上阵为云景轩做了一道水煮鱼,只是,在做成之后却往里倒了一些她独家配制的药末,那药末有着特殊的功效,因着是明日午时处斩,是以,她配的这些药末在起初这些时辰之内是不会有任何异常的,到了明日午间,便会起效果。法场之上,就属云景轩武功最高,只要克制住了他,再用上她精心配置的阵法,劫两个犯人应当不是一件难事。

当那一碗香喷喷的水煮鱼端上来之后,云景轩黝黑的凤眸噌地一亮,问道:“娘子今晚又有什么好把戏上演啊?”

凌萧若立在饭桌前,朝他打了个千,哈腰道:“回禀轩轩夫君,此乃水煮鱼是也。”

“水煮鱼?”云景轩在听闻这个菜名时显然来了兴致,旋即拿起玉箸挑起一块鱼肉来放进嘴里咀嚼起来,用罢,摇头摆尾道:“入口鲜嫩,味道劲霸,唇齿留香啊,好菜,好菜啊!”

凌萧若抿唇微笑,坐了下来拿起玉箸与他一起吃了起来,不知是因着心中有愧,还是因着古代的天然辣椒太过辛辣,在吃的过程中,眼眶内竟是云集起了点点雾水,脸颊也跟着烧烫起来,背心之中也浸少许汗珠。

用完餐后云景轩自然宿在了鸣翠阁内,从湖心岛上回来之后云景轩曾想让她搬进祈轩阁,可是她却说喜欢鸣翠阁内的环境,更是对那一片药草园情有独钟,云景轩见她喜欢便收拾了自己的衣物搬到鸣翠阁来居住了。

自从有了云雨之后,云景轩几乎每日里都会缠着她,这日夜里晚膳过后也不免翻云覆雨一番,待红浪停歇却已夜深十分,云景轩抱着她沉沉地睡了过去。

凌萧若转眸看着他的睡颜,他面容平静呼吸平稳,唇边还带着一抹浅浅的笑意,那是一种心满意足的笑容。

看着那抹笑,想着那已然下了他喉的药末,凌萧若心下竟是如雷捣鼓起来,心跳速度瞬时加快,一声高过一声,似那春节里竞相燃放的爆竹,怦怦作响。

定定望了他一会儿后,她竟是欺身在他唇边偷吻了一下,随后环住他身,将头靠在他的胸膛之上,浅眠而去。

夜似乎十分的漫长,凌萧若这夜本就睡得不踏实,月上中宵时,不知因何原因,她竟是从梦中惊醒了过来,她翻身坐了起来却发现身旁竟是空无一人,他躺过的褶皱还在那里,凌萧若抬手摸了摸上面的温度,发现余温尚在,不禁朝外呼出一口气来。

许是出恭去了。

凌萧若抱着被子坐在床榻之上,自从与云景轩有了肌肤之亲后,他二人便喜欢光裸着身子相拥而睡,用云景轩的话来说就是他喜欢那种丝滑服帖的触感,让人觉得很美。

被单拥着未着寸缕的身子,没了云景轩温暖的胸膛为依靠,在这春日里,尚不习惯用内体护体的她只觉寒凉入骨。

打了一个寒颤之后,房门被人推开了,进来的人自然是云景轩。他穿了白色的亵衣,月光正巧洒在他的身上,只觉白得有些刺眼。

云景轩许是没想着她醒了过来,遂问道:“你醒了?”

凌萧若点点头道:“估计是离了你的怀抱,被冷醒了。”

云景轩闻言快步上前,上了床,随后将她裹进怀中,抬手点了点她的鼻尖,揶揄道:“怎么?为夫一会儿不见,娘子便睡不着了么?”

出口的话语依旧带着往日般的宠溺,凌萧若凝眸看向云景轩,但见他神色并无异常,她心中悬起的那颗上下乱窜的石头终是砸落在了心间。

“知道就好,可别离我太远了。”凌萧若嘟囔了一句。

“人有三急啊。”

云景轩拥着她烫了下去,丝绸制成的亵衣贴在光裸的肌肤之上,只觉凉凉一片,不过,那胸臆中传来的温热熨烫了衣衫,仍旧传达至了凌萧若的四肢百骸。在云景轩的怀中,她闭上了眼眸,不一会儿便沉沉地睡了过去。

待她沉睡之后,本已阖上眼眸的云景轩却是缓缓睁开了眼眸,他凝视着怀中的女子,凤眸中凝集起深深的雾霭,曾经一度清澈泓滢的眼眸再度变做了深潭,显得愈发地深沉了。

第125章 法场喋血

翌日清晨,凌萧若在鸟叫虫鸣声中缓缓醒来。身旁已然无人,凌萧若自然没有觉得不妥,因为以往清晨醒来时,云景轩大多不在身边。

用完早膳后,凌萧若便出了府,一路朝千水湖畔行去,与二哥接上头后便去了校场街口,自从上次去到燕北之时,她的脑中便会时不时地蹿出一些阵法图,让她自己都感到莫名,而今为了劫法场,她倒是想到了一个极妙的阵法,她虽不知道那阵法叫什么名,对那排列走队却是熟悉异常的。

江湖之中,有一些杀手组织,这些人为的也不过时吃上一顿饱餐,是以,有了钱,自然就能请到杀手,前些日子,她将阵法图交给了二哥,让二哥训练一下那些杀手,因着时间尚短,他们倒不可能练出个密不可破来,但是,劫两个人犯,当是足够用了。

这一日的时间似乎过得极慢,凌萧若带齐了人早早便埋伏在了校场街口附近的楼宇之间,凌萧若身穿一袭黑色夜行服,面上虽是沉静若水,可心下却是雷电交加,毕竟没有做过这等子事,想来也是极为紧张的。

藏匿于暗色之中,她睫毛微抬,瞅了瞅天色,太阳差不多已移至头顶,午时也快到了,行刑的时间也该差不多了吧。

校场街口之上已围了许多看热闹的人,布告是前两日发下来的,由于凌丘壑是文官,且手中也没有握有太大的权力也不是声名显赫的将军,是以,布告出来之后百姓们也仅是观之一下便意兴阑珊的散了去,前些日子里,当凌萧若看见人们眼中那无谓的神情时,心下只若针扎,当真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被杀头的又不是他们亲人,自然没有太过的唏嘘感慨。

“让开!让开!”

只闻人群之中几声突兀之声乍然响起,凌萧若眼眸一眯顺势一望,便知囚车已然驶了过来。

前方的衙役举着两个木牌,上书回避与肃静,其后便是骑在高头大马之上的云景轩,今日的他照旧一袭白色绸衫,墨发高束于顶,申请冷淡,无一丝波澜,逐月行于他的身侧。在他的身后缓缓而来的便是两架囚车,囚车的两旁是身着开价的御林军,他们手持长矛深色清冷,机警地扫视着街口的人群。

凌萧若一眼便认清了囚车之上的人,头一辆囚车那人身穿白色囚服,双腿跪于车上,双手被扣押在上,她的面色惨淡灰白,不正式自己的父亲凌丘壑么?

“爹…”

这么几个月来,她还是第一次见到爹的样貌,犹记得第一次见他时,他一脸怒意地指着自己的鼻子高声大骂,尔后又将府中众人积聚只让她答应了与云景轩的婚事,再来便是出嫁那日的青色蟒服,那身文官的衣衫穿在他的身上竟是说不出的意气风发,而今,那曾经昂首阔步之人竟就这般地被人押在了囚车之上。他的鬓发不再齐整,凌乱地散在额前。脸颊也愈发地嶙峋起来,整个人清减了不少,如此被人冤枉,他的心里该有多苦?

校场街口之上已然搭起了刑台,刑台之上摆放了两架铡刀,身穿红色衣衫赤着臂膀的刽子手手持大环宝刀面无表情地立于铡刀两边。

凌丘壑与凌风扬被押上了刑台之上,他们跪在刑台之上,手被绑在身后,背上竖着一个牌子,上面写着他们的名字与一个硕大无比的斩字。

“凌尚书此人,之前有相识过,他怎会犯了通敌卖国之罪?”

“是啊,看那刚正不阿的模样,似是不像啊。”

“哎,你们有所不知,越是看着清廉的人越是容易在背后做出这等事情来。”

“是啊,通敌卖国啊,这罪可当真不小的,株连九族啊!”

当人犯给押上刑台之后只听得人群之中嘈杂纷扰起来,对于此叛国一事,每个人皆有自己的看法。

云景轩并未理会众人的议论,只翻身下马,广袖一挥,白衣如云般地坐在了监斩台之上,只不过,坐上去片刻后,却见他的神色似乎起了一丝微妙的变化。

凌萧若凝望着他的脸颊,她瞧得十分仔细,隐见着他的唇边似有暗色痕迹出现,那正是她的药末所致,想必落于他身上的毒似乎已经起了效。

立于他身旁的逐月似乎看出了些许端倪,遂上前小声询问道:“王爷,出了何事?”

云景轩觉得自腹内传出来一股逆流之气,只让他觉得有些疲累提不上力气,然,他虽觉不适,也微微蹙了眉,却并未表现出太多的异常,只说道:“无事。”

凌萧若见逐月躬身上前询问,便更加确定那药已然起了作用,紧紧抠住墙壁的指甲不觉之中又深了一份,心下那份激慨又颤动了一番。

云景轩暗自调理了一下内息,说道:“时辰已到,行刑!”

说罢,他伸出手,从前方的竹签内拿出了斩令牌,朝前一抛,那令牌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之后便掉落在了地上。

这时,被绑于刑台之上的凌丘壑慷慨激昂道:“老夫从未做过任何愧对国家的事,死又何惧?只是那做尽了丧天害理之事的人终究会不得好报的!”

此话声音之大足以撼动天地,围观的人群又开始咋呼起来。

“他说的那个人是谁啊?”

“我家里有人在朝中做官的,他说的那人貌似就是今日的监斩官啊。”

“靖王?看他一表人才,恐是不会做这样的事吧?”

“哎,知人知面不知心啊,话说这凌尚书还是他的岳父呢,岳父都能下这样的毒手,可见其人是狠毒之至啊!”

立于监斩台旁的逐月在听见人们的议论声后,即刻蹙眉上前一步喝止道:“刑场之内,不准喧哗!”

这些人懂什么?所有的事情都跟王爷无关,昨夜还冒了生命危险将人犯给替换了,而今跪在刑台之上的人不过是刑部大牢里的死囚而已,为了将戏演得真实,王爷还特地像这些死囚做了保障,定会善待他们的亲人,不然,那死囚又怎会学了凌丘壑的语调说出这样一番话语来呢?

许是因着逐月脸上神色有些骇然,又或许因着逐月话语声一出,那些御林军的将领便将手中的长矛直指人群,总之,这一声之后,场内鸦雀无声噤若寒蝉,不再有人置喙云景轩的不是。

跪于一旁的凌风扬在看见逐月这嚣张压人的气焰时不禁唾了一口:“狗仗人势!”

逐月闻言,斜睨了他一眼,没有做声,心里想着这个死囚倒也配合得好,想必也全是为着自己的家眷作想吧。

经过这么一闹腾,云景轩愈发地觉得自己腹部有气息倒流,他皱了眉,说道:“行刑!”

两名囚犯被押往了铡刀处,然而,不待他二人跪地,却听得街口忽然传来一阵巨大的爆竹之声,那声音响彻天际直奔人群而来。

“噼噼啪啪”的声音在头顶上方忽然炸开,引得人群忽然乱作一团,人们捂头的捂头,遮耳的遮耳,黑压压地人群瞬时似奔涌而出的洪水,顷刻间便乱了。

那些守护子啊人群前方的士兵也因着人们的涌动而乱了阵型。

就在这时,忽而从空中降落了十数名身穿黑色夜行服的人,那些人踏着人头而行,直奔刑台而去。

云景轩见状旋即命令道:“看好囚犯!”

一声令下之后,御林军的弓箭手即刻搭弓上阵,朝那些人发出羽箭,然而,在发出羽箭时,却见那些人影在空中瞬时变换阵型起来,那阵型飘忽难定,竟是让那弓弩手都未能射中。

云景轩见状,凤眸中的颜色暗自沉了一分,脱口而出,低嗔一句:“阳关阵。”

这个已然失传许久的阵法怎会在此处看见?施阵的人是谁?当真是她?她究竟是谁?

因着身体的缘故,他一直养在皇宫别院,少时便送往了苍山,由于对阵法五行十分感兴趣,却也在皇宫别院的书房中找到一本阵法书籍,在那之上竟是记载了许多他未曾涉猎过的阵法,其中有一种阵法,便是这失传已久的阳关阵。

有了阳关阵法的掩护,那些黑衣人很快便落在刑台之上,其中一名黑衣人的身形明显比其他那些人看着要娇小一些,落到刑台之后,她忙奔至凌丘壑的身边,伸手想要将他扶将起来。

那装作凌丘壑的死囚全然没有料到会有人来劫法场,他直望着那奔至跟前来的黑影木讷万分。

云景轩见状凤眸一眯,一个旋身便飞掠至了那死囚的跟前儿,替换死囚一事自然不能让外人知道,不然他所做的一切就会毁于一旦了。

那奔至凌丘壑跟前的人自然就是凌萧若,她俯身抬手想要去抓凌丘壑,却怎知,刚一俯身却见一白色身影瞬时闪至跟前儿。她眼眸一眨,迅即提力朝他打了过去,她用的乃是百里寻给她的破云剑法,此剑法不同于苍山派的武功,带着一些漠西特有的武功招式与内功心法。

“漠西的武功?”只那一招,云景轩便认了出来。

他手腕转动,呈莲花初绽,运气于腹,回转而去。

凌萧若见他打得游刃有余,心下未免一惊,莫非她给他下的药竟是没了用处?怎么可能?他方才不还面有倦色么?就算被他发觉了,以她配置毒药的能力,云景轩想要调制出解药却也不能在一天之内成形。

因着怀疑云景轩身上的药力已没了太多用处,凌萧若不与他多战,躲过他打来的那一掌后便又朝凌丘壑抓了过去,她唯一的目的便是带走凌丘壑与凌风杨。

“你到底是谁?”

云景轩飞身想要去拿她,却怎知眼前竟是黑影一闪,不知从哪里又窜出来一抹黑色的身影。

凌萧若许是也未想到为何会忽然出现一抹黑影,因着在商讨阵法时,她与另一人只负责救囚犯,其余人等做掩护,而这个忽然蹿出来的人又是谁?

有了那黑衣人的加入,云景轩自然没有多余之手再来管她,因为来人与云景轩的武功竟是不相上下,凌萧若眼眸一眯,看了看他使出的招式便已猜出他是谁来。

他竟待自己如此,此生当真无以为报。

凌萧若提了凌丘壑就往刑台之外奔去,而另一名黑衣人已然劫持了凌风杨,那死囚见有人来救他,心下欢天喜地一片,自是不会在此时开口说话,以免来人发现他并非真的凌丘壑,从而撒手不管。

云景轩与那黑衣人对打一阵后,凤眸一敛,发现凌丘壑与凌风杨俨然已经被人劫持而去,他倏地身影一闪,便消失无踪影了。黑衣人见他莫名消失,便也不再停留,只朝凌萧若飞掠而去,想要护她周全。

此时围观的人群早已散乱成一片,许多身体瘦弱的人们被那些身强力壮的人踩在了脚下,街角之上哀嚎声连连,场面极为混乱。

凌萧若手扶凌丘壑飞踏于人头之上,本以为会成功将人劫走,岂料,在她快要飞出人群时,却见监斩台上的云景轩不知何时竟是拿出了一把弓,他将弯弓打横,其上搭了两只锋利的箭羽,他一手笔直持弓,一手拉弦如满月,绷紧的弓弦啪啪作响,他凤眸微米瞄准猎物手一松那两只箭羽便带着破竹之势冲破而去,一只直射凌丘壑,而另一只则变了方向朝凌风杨而去。

他百步穿杨,一箭双雕,箭羽呼啸而过,以极快的速度滑过人群,在凌萧若还未反应过来之际便已没入了凌丘壑的背部中央。

“啊——”只听凌丘壑闷哼一声,凌萧若倏地转头惊问道:“爹,你怎样了?”

还未听得凌丘壑的回答,却觉她的身子倏地朝后退去,那力道极大极强,以至于挣脱开了自己握住他双臂的双手。

原来,云景轩摄入凌丘壑背中的那只箭羽乃是一只倒钩箭,箭的后方还有一根天丝线,那箭刺在凌丘壑的身上后,倒钩便挂住了他的肌肉,云景轩手中拿着天丝线旋即朝后一扯,凌丘壑身子一斜便朝后砸落而去。与此同时,另一名黑衣人手中的凌风杨也跟着朝后退去。

凌萧若见状大惊失色,蒙于面巾下的脸庞惨白若纸,她倏地一转眸看向监斩台上一脸凝然的男子,他手持弯弓立于人群之中,凤眸之中夹着风雪般的寒凉,只冷冷地与自己对视着,眸中往日积聚的柔情霎时化为乌有。

凌萧若心下一惊,他这一切,皆像是有备而来,他竟是察觉出自己在她碗里下了药么?怎么可能呢?自己做得可是滴水不漏啊!

究竟是哪一个环节出了错?就算出错也是昨夜夜半时分,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

想着父亲与大哥已然被他的倒钩箭给拖了回去,凌萧若脑中一个闪电,想也没想便朝刑台处飞掠而去。

然而,当她朝前飞掠之际,却觉有一双臂膀紧紧地揽住了她的腰身,男子低沉暗哑的声音响在耳侧:“保全自己要紧,他们已然无救了。”

“不,我要去救他们!”

凌萧若猛烈摇头,犹自不敢相信自己所听见的一切,却在转眸那一瞬间,看见爹与大哥已然落在刑台之上,他们无力垂落的身子,脸上惶惑的神情,都深深刺痛了他的眼眸。

她见得云景轩袖臂一挥,下一秒中,他的身边便蹿出无数兵士,那些兵士手持长戟,面无表情地一次又一次戳穿了父亲与大哥的胸膛。

血从他们的胸膛之内迸射而出,在一瞬间蔓延四溢,即便相隔甚远,凌萧若也能闻到那风中浓烈的血腥之味。

“不——”

凌萧若完全不敢相信自己所看见的一切,泪在那一刻奔涌而出,浸满了眼眶,云景轩命人杀了她的父亲与大哥,他们死了,好多好多的血,布满了她整个双眸。

她的父亲与大哥死了,死在了她最爱的人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