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复才醒,此刻正倚靠着床头,发丝披散在肩头,洒落在富贵锦被上。他闭了闭目,许是才睡醒的缘故,俊颜带着几分倦怠,睁开眼时带着几分迷离。他偏头向淼淼看去,眯了眯眸子:“站那么远做什么?”

淼淼这才小步踱到他跟前,不好意思说方才是被他的美□□惑了,“王爷,起来洗漱了。”

未料想杨复忽然伸手,将她带到怀中,嗓音低沉,有些慵懒:“昨晚睡的好吗?”

淼淼猝不及防,一头扎到他胸膛上,碰得鼻头发疼。她揉了揉,瓮声瓮气地:“睡得很好,王爷不必担心。”

昨天回来后,杨复说让她搬到溶光院居住,淼淼当然愿意,然而反应过来之后连连拒绝。她不怕成为众矢之的,她怕时候到了,自己会舍不得离开。这样已经很好了,能够跟他亲近,对她来说已然足矣。

她承认自己很自私,明知没结果,还要守着这来之不易的感情。

杨复贴着她耳鬓厮磨,声音温醇悦耳:“若是受了委屈,都要告诉本王。”

淼淼点头,壮着胆子张开双臂,环住他结实的腰,“昨天王爷让我搬出下人房,是打算让我住哪?”

杨复漫不经心地应道:“自然是同我住一起。”

“…”

淼淼霍地抬眸,一脸悔恨地看向杨复,他怎么不早说!

第32日

从溶光院出来后,天气转而下起了绵绵细雨,伴着春风斜斜打入廊下。淼淼伸手去够,柔柔雨丝落在掌心,带来清凉触感。

院里连翘月季随风摆动,晶莹剔透的水珠顺着花瓣落下,再轻轻砸入土壤,润物细无声。淼淼想起后院的海棠花,她看了看前面的身影,快走两步:“王爷,我能否不去书房了?”

杨复驻足,“为何?”

他没让其他人跟着,乐山乐水也不在身旁,只叫了淼淼一人前往书房。起初淼淼乐意之极,目下她忽然改变了主意,“我想去海棠园看看,今儿风大,说不定会吹坏好多花骨朵儿。”

杨复看向她,“让旁人打理不就是了?”

淼淼摇晃螓首,“那是王爷交给我的,怎能让别人管呢!”何况她也不放心,虽然才相处几天,她已然将满园的海棠树当成了所有物。

杨复微微攒眉,“去吧。”

淼淼得令,欢快地道一声“谢谢王爷”,正欲跑开,便被他捉住皓腕:“伞都没拿,急什么?”

虽然外头的雨下得不大,但最近倒春寒,依然有可能感染风寒。杨复递给她一把双环油伞,黑瞳盯着她看了一会儿,“看完就回来。”

淼淼摆手拒绝,“我若是把伞拿走了,王爷去书房怎么办?”

他说得云淡风轻:“本王再让人送来就是了。”

凉飕飕的雨丝落到脖子上,淼淼瑟缩了下,乖乖地从他手里接过伞柄,“王爷待我真好。”说罢趁他不备时,踮起脚尖在他下颔印上一吻,笑得像偷油吃的小老鼠。她踅身匆匆走入雨幕,撑开伞步伐轻快地离去。

杨复立在原地,无奈地浅笑。

*

细雨纷纷,地上落了不少花瓣,院里积水汇成一道水洼,缓缓往院门口流去。淼淼绕过湿滑难行的道路,来到她最喜欢的一棵海棠树下,摸了摸树干,还好没被风刮倒,她总算放心了。

淼淼试图举起伞,奈何只能挡住一点枝叶,一点儿用都没有。她气馁地叹了口气,忽然想起树木原本就是要汲取雨水的,是她犯糊涂了。

这里很清净,平常不会有人前往,更别提这时候了。

淼淼喜欢这棵树,纯粹是因为它花开得茂盛,不必过多得照料,便是这里生长的最好的。她喜欢生命力旺盛的东西,大概自己不能实现,所以只能寄托在别的事物上了吧。

雨水顺着伞沿滴落,有越下越大的趋势,泥水溅上她的绣鞋,她懊恼地后退了两步。正要回头,忽然听到身后一声尖细的猫叫,虽然在濛濛细雨中不甚清晰,但依然被她捕捉到了。

淼淼顿时一僵,再也不敢动。

猫咪又叫了两声,踩着泥水来到她跟前,正是别院里的那只雪瓯。它浑身都被淋湿了,绿幽幽的眸子盯着她,淡定且从容。

不知道它从哪儿跑出来的,自打别院离别后,淼淼就再没见过它了,它怎么又出现了?

淼淼欲哭无泪,慢吞吞地往后退,企图离它远远的。可是这猫不知看上她哪儿,偏要跟着她走,姿态高傲地一步步逼近。

“你、你做什么?”淼淼腿肚子直打哆嗦,生怕它下一瞬就扑上来,将自己撕碎吞吃了。

她现在虽然是人,但骨子里对猫的恐惧仍然在,怎么都改不掉。要是王爷在有好了…也不对,据说杨复对这猫极其宠爱,若是让他在他俩之前选择,指不定他会选谁呢…淼淼对自己很没信心。

就在她出神之际,灰猫忽然叫一声扑了上来,“喵——”

淼淼吓得呜哇大叫,丢掉伞柄转头就跑,一壁跑一壁叫道“不要吃我”。若是被人看到了,指不定怎么嘲笑她,多大的人了,居然怕猫怕成这样!

直到跑出百步远,没听到身后有任何动静,她才缓缓停下来,惴惴不安地往身后看去。谁知雪瓯根本没追上来,而是躲在她扔掉的油伞下避雨,懒洋洋地舔了舔爪子,根本不屑看她一眼。

淼淼心有余悸地松一口气,早知道它要的是油伞,她给它就是了!何必要这样吓人呢?

这下可好,她连自己在哪儿都不知道了。

刚才无头苍蝇似的乱跑,她反而来到了海棠园深处。淼淼回头,院门口正好在反方向,那只猫还在原地待着,她是不可能回去的。雨滴一颗颗打在身上,淼淼抱臂打了个寒颤,她只能往里面走了,看看还有没有别的路。

海棠园很深,以前她从未往里面来过,不知道这里别有洞天。绕过一道砖墙,再往前走几百步,是一片槐树林,树上长满雪白的槐花,在地上落了一片一片。淼淼越走越觉得此处偏僻,像是荒废许久的园林,早已没有人迹。

一路上横七竖八地摆着许多形状怪异的石头,还有肆意生长的杂草,淼淼从边上绕过,继续往前走。她琢磨着是不是走过路了,这里根本没有出口,要不要回去?想一想那只脾气古怪的猫,她还是胆怯了。

果然如她猜想的一般,园林深处没有路,是几株生长繁茂的柳树,再往前是一个数丈宽的水池。水下约莫连接着活泉,尽管无人打理,依旧清澈见底。水面上漂浮着白色槐花瓣,雨水打出一圈一圈的涟漪,水下鱼儿自由自在地游动,似乎过得颇为惬意。

水池的另一头是墙壁,四周悄无声息,如果不是她今天误闯了,说不定根本不会有人来。

淼淼看得心痒难耐,距离昶园回来好几天了,她每天只能擦洗身子,一点儿也不痛快。那天在客栈本想等卫泠洗过之后,她也试一试浴桶的滋味,谁知杨复就在外头等着,最后这个打算就不了了之了。

她看一眼身后,有茂盛柳树和槐树的阻挡,即便人来了,也看不到她吧?

淼淼挣扎了很久,还是没能低档住水池的诱惑。她缘路折返,白天不能洗,等晚上大家都睡了再过来,更加没人会发现她。

如此一想,心情顿时畅快许多,连身上被淋湿也不那么难受了。

她才走出荒败的院子,便重重地打了个喷嚏。揉了揉鼻子继续前行,好在雪瓯已经离去,那把伞也不见了。

估计是路过的丫鬟将它抱走了,毕竟是王爷的爱宠,生病了可不好。

*

淼淼及时回屋换了衣裳,没敢多留便去了书房。

书房就建在溶光院旁,周围种着挺拔秀丽的竹子,才下过雨的竹叶更显青翠,透着股清新气息。

淼淼走在廊下,迎面走来一位小丫鬟,才给杨复送过茶水,正低着头往前走。两人见面,相视一笑,淼淼近来得宠,是明眼人都能看出来的,是以大部分都对她分外客气。

她推开直棂门,屋内熏香淡雅,绕过一道琉璃小插屏,杨复正坐在翘头案后,提笔在书上写字。他侧颜俊美,仿佛坐在云端的仙人,神情淡然,然而笔下却如行云流水一般,一气呵成。

淼淼默默地立在原地观看,不好意思打扰。

少顷他把羊毫笔放回笔架,抬头向她看来,目光落在她半干的头发上,不悦地蹙起眉心,“不是给你伞了?”

不提还好,一提她便满肚子委屈:“还不是王爷养的大灰猫。”她撅起嘴,上前告状。

杨复若有所思:“雪瓯?”

淼淼连连颔首,“就是它!”言讫便打了个阿嚏,她泪眼汪汪地解释:“那只猫不知从哪里来的,非要跟我争一把伞,后来我把伞给它了,它才肯罢休。”

杨复不由得轻笑,雪瓯虽然性情高傲,但不会伤人,怎么就让这小丫头怕成这样?

他走到室内,弥勒榻上置放着毛毡褥子等。以前经常在书房办公,一天有□□个时辰都在此处,在这里歇息是常有的事,有这些东西并不奇怪。

杨复取来褥子,对着外头的淼淼道:“进来吧。”

淼淼应一声,嬉皮笑脸地来到他跟前,“王爷有何吩咐?”

一想到晚上就能洗个痛快澡,她便抑制不住地欢喜,嘴角上扬的弧度怎么掩都掩不住。

杨复板着脸,把她抱到腿上,用褥子把她包裹得严严实实:“还笑?”真个不让人省心。

淼淼只露出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笑眯眯地盯着杨复,“王爷是不是在关心我?”

其实她换了一身衣服,早就不那么冷了。只是被杨复抱在怀里,她觉得分外安心,十分想赖在这里不走了。

那么小一点儿,即便坐在腿上也没多少重量,杨复给她拭了拭鬓角雨水,一摸她小手冰冰凉凉,蹙起眉心将她两只手握在掌心,“下回雨天不许再出去。”

淼淼心里暖暖的,盯着他的眼睛,“王爷。”

杨复抬眸:“嗯?”

淼淼弯起眉眼,又叫了一声:“王爷!”

杨复耐心地回应她:“何事?”

她倒是来劲儿了,无法无天地搂着他的脖子,贴着他耳畔连声:“王爷王爷王爷!”

杨复弯唇,“胡闹。”

虽然是斥责的话,但他眸中泛柔,并无一点责怪意味,反而多了几分宠溺。他将淼淼从身上捞下来,对上她水光潋滟的双眸,低头吻了下去,温柔缱绻。

*

杨复一整天都待在书房,他清闲得很,坐在窗边一坐就是一天。淼淼就在一旁陪着他,没外人的时候她胡闹得很,趴在榻上时不时叫他一声,其实一点事都没有,只是想听他回应罢了。

偏偏杨复很有耐心,她叫一声,他就应一声,实在被她闹得没办法了,才会说一声:“淼淼乖。”

这句话很见效,淼淼霎时就不吭声了,埋在褥子里露出两个粉红的小耳朵。

他用那样清湛柔和的声音叫她乖,她真是一点辙都没有了。

这是他们头一回这样独处,淼淼显得很乖巧,虽然很想对他动手动脚,但还是忍住了。直到回了下人房,还是飘飘渺渺地没有真实感,她捧着脸颊傻笑,被褔纹打趣:“淼淼,你遇到了什么好事?”

淼淼嘿嘿一笑,洗漱完毕后躺在被褥上,“我才不说呢,你会告诉全府上下的。”

这可是实话,褔纹是个碎嘴子,在她嘴里没有秘密,这是众所周知的。是以就算她们有了什么事,也绝对不告诉她。

褔纹讨了个没趣,回去收拾自己的。

淼淼蒙在被子里,想着杨复给她暖手的事,想着想着便开始偷乐。

她没忘记今晚的事,待房间里几人都熟睡后,悄悄下床穿鞋,推开门往海棠园走去。这会儿府上的人都歇下了,只有溶光院还有婢仆当值,其他地方看守的不严,她轻而易举地就来到园林深处。

月光皎洁,倒影在水面上泛出粼粼微光。下过雨后的园林空气清新,水源轻透,淼淼蠢蠢欲动,三两下便脱掉了衣裳,避免引起太大动静,她缓缓地从岸边下到水中。

畅快地游了一圈后,停靠在岸边歇息。她银白鱼尾浮出水面,淼淼伸手碰了碰,真是久违的感觉。

柳树水池中,一个粉妆玉琢的女郎趴在岸上,身后的尾巴懒洋洋地摆动,怕打出一层一层的浪花,渐渐向对岸扩散。迷蒙月色下,她一身白腻胜雪,委实是水做肌肤,花为肚肠,世间再难有此绝色。

淼淼洗得舒服了,便仰头观赏月亮,看着看着迷迷瞪瞪地睡去,再醒来已将近天明。

远处一片蟹壳青,旭日初升。她从水里出来,好在已经便会小丫鬟的模样,穿戴好岸边的衣裳,匆匆忙忙地赶回下人房。

第33日

回到下人房时,高月她们尚未醒来,淼淼松一口气,慢悠悠地换好衣裳,这才一一叫她们起床。

平常赖床的主儿,忽然变勤快了,难免教人意外。

褔纹洗漱之后,“淼淼,你今儿怎么起的这么早?”

淼淼别开视线,“我昨天夜里没睡好。”

对方信以为真,没多追问。收拾一通便去做自己分内事了,淼淼今儿不当值,待她们都离去后,才软倒在炕头上,蜷缩成一团。她发现了属于自己的天地,忍不住窃笑,以后洗澡都不必发愁了。

这个时辰杨复应当才起,淼淼估算好时间,兴致勃勃地跑到大厨房里。她以前偶尔来给王爷取膳食,是以这儿有几人都认识她。底下打杂的伙计看见她,笑呵呵地道:“王爷的早膳已经拿走多时了,您是来安排午膳的?”

底下人都知道,王爷从别院带回来的小丫鬟,近来得宠得很,是以说话都对她客气几分。

淼淼摇摇头,“王爷一会儿要去书房,我只是想给他准备几样点心。”

小伙计得知后,连忙到里头跟厨子说了一声,不多时又回来:“巧了,里头正好有才做好的紫薯山药糕和杏仁豆腐,王爷最近喜欢吃糖蒸酥酪,姑娘不如也一并端上?”

淼淼来者不拒,又要了两碟栗糕和梅花酥,这才心满意足地离开了厨房。

小伙计摸了摸圆脑袋,平常也没见王爷吃得那么多,怎么今天…

*

淼淼没去溶光院,而是直接提着食盒去了书房。

以前在别院时,杨复曾说过要教她识字。正好今日她无事,便趁此机会教一教她。淼淼乐意至极,这不巴巴的就跑来了。

书房外立着一个绿衣丫鬟,还有几天未见的乐山乐水。

淼淼上前打了招呼,正欲进去,乐山善意地提醒:“雪瓯也在里面。”

她顿时止步,惊悚地往里头睇去一眼,蹭蹭地快速往后退。

就知道她是这么个反应…乐山忍俊不禁,“你不必害怕,王爷也在里面。”

淼淼握紧了食盒提手,他不说还好,一说她甚至能听到屋里传来的喵呜声。实在太可怕了,她没出息地打起退堂鼓来,将食盒递给另一个丫鬟,“你…你帮我交给王爷,我还有是就先走了。”

对方稀里糊涂地接过,淼淼踅身便要离开,哪曾想屋里杨复发话:“让她进来。”

乐山同情地看看她:“王爷叫你。”

淼淼嘤咛一声,不情不愿地重新拿回食盒,一步步极其缓慢地挪到屋中。书房以金丝楠大落地罩隔断,外头的紫漆描金花卉纹圆桌上摆着一副棋盘,黑白二子的博弈,淼淼装模作样地看了两眼,确实没看懂什么意思。

屋里杨复唤了一声,她惕惕然收回神智,往翡翠珠帘后方走去。

她掀眸打量一圈,视线落在翘头案上。雪瓯懒洋洋地卧在杨复手边,与昨儿个狼狈的模样截然不同,洗干净后的毛发柔顺发亮。它掀眸往这边看了一眼,复又偏过头去,舔了舔掌心肉球,一副爱答不理的模样。

淼淼抿唇,一壁盯着它一壁走上前,将食盒里的点心逐个摆放在桌案上,“王爷…这是我去厨房拿的,您若是饿了就吃一点。”

言讫躲得远远的,端是避之不及。

光点心就有五六碟,几乎将整个桌子都占满了。雪瓯一见到糖蒸酥酪便两眼放光,喵呜一声企图扑上去,被杨复以手制止了。他偏头看向淼淼,大抵是不满她站得太远,眉心一拧,“过来。”

淼淼头一回对他表现出抗拒:“我不…”

雪瓯还在桌上,杨复跟她说话时,这只猫也一动不动地盯着她,把她看得更加发虚。

杨复逗了逗它的下巴,雪瓯一脸享受模样,“喵——”似在宣示主权一般。

好吧,淼淼也没打算跟它争,反正知道自己争不过。她默默后退两步,“王爷若是没事,我就出去了。”

杨复头也不抬:“谁叫你出去了?”

“可是…”

不待她说完,杨复便传唤了门外的绿衣丫鬟,示意她把雪瓯抱走:“抱回溶光院,找人看着它。”

丫鬟低眉顺眼,“谨遵王爷吩咐。”说着准备上前抱它,谁知这只猫不驯得很,根本不让别人碰触。相反地,它从桌案上一跃而下,来到淼淼脚边,找了个惬意的姿势趴着准备睡觉。

淼淼四肢僵硬不能动,毛茸茸的被毛扫在她腿上,她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你,你别睡啊…”

害怕到了极致,头脑就有些不清醒了,她居然试图跟猫讲道理。

杨复失笑,递给绿衣丫鬟一个眼神。那丫鬟也是个聪明的,这次顺利把雪瓯抱到怀中,躬身退出书房。

没了那股压迫感,淼淼依然没缓过劲儿来,她吓得双手沁汗,冰冰凉凉。

小丫鬟湿漉漉的眼眸投向他,一副手足无措的模样。该不是被吓傻了?杨复朝她伸手,“好了,雪瓯已经送走了。”

淼淼颤巍巍地触上他掌心,一下子好似有了力量,呜哇一声扑到他怀中,揽着他脖子哭诉:“王爷,我不喜欢它…你能不能不养了…”

声音里嘤咛带着哭腔,但她一滴眼泪也没落下。盖因淼淼闭着双目,在他颈窝蹭来蹭去。

杨复唇角带笑,无奈地拍打她的后背,“就这么害怕?”

淼淼一个劲儿地点头,“怕死了!”说完生怕他不信,忙又补上一句:“我一看到它,就浑身都不好了!”

杨复沉吟,“雪瓯是我养了一年的宠物,若是没有它,闲来无事,谁会让本王逗弄?”

淼淼不假思索:“我啊!”

单纯的小丫头果然上当了,她退出杨复怀抱少许,睁着乌溜溜的水眸,郑重其事地说道:“还有我陪着王爷呢,不管有事没事,我都会跟着你的!”

杨复眸中深色一闪而过,噙着温润笑意,“此话当真吗?”

淼淼嗯嗯两声:“当真当真。”

他抱着淼淼换了个姿势,让她背对着自己坐在怀中,“本王可是记住了。”

淼淼没深究这句话的意思,眼睛只盯着他的手移动。他解开糖蒸酥酪的盖子,清冽甜香扑鼻而来,青釉瓷碗渗出颗颗晶莹剔透的水珠,还冒着丝丝凉气。白嫩嫩的乳酪上点缀着杏仁片和红豆,光是看着便让人垂涎不已。

杨复一壁思索,一壁执起银勺,“那就管事多留点心,先把雪瓯交给其他人养着。”

闻言,淼淼双眸骤然一亮,“它也不会找我麻烦了吗?”

杨复一笑,“不会。”

原来她跟雪瓯之间的博弈,王爷还是会向着她的。淼淼心花怒放,捧着脸颊沾沾自喜,她在王爷心里这样重要吗?比雪瓯还重要了?

杨复敛眸,见她傻乎乎地抿唇偷笑,舀了一勺乳酪送到她嘴边,“张口。”

这是鲜牛奶制成的冻酪,味道鲜美可口,杨复曾经喂过雪瓯几次,它对此情有独钟,是以方才才会露出馋相。淼淼听话地吃掉,入口清凉沁甜,当即享受眯起眸子。

杨复一连喂了几口,她才反应过来:“王爷今天是不是要教我识字?”

一碗乳酪吃了一半,她想起这原本是给他拿的,顿时脸蛋通红,羞赧地坐起来,“我不吃了。”

杨复抬手拭去她嘴角残渍,“想学什么字?”

淼淼想了想,出乎意料地:“六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