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王爷呢?”乐水搀扶着乐山走到跟前,沿路都有血迹混入水中,不知是他们的,亦或是太子的人。

两个丫鬟胆小,见状险些惊叫出声,惊魂未定地认出他俩,结结巴巴地回答:“王爷…王爷在屋里,你们这是怎么了…”

乐水不多言,举步便要进屋,想了想停住了,“王爷可是说了什么?”

丫鬟露出难色,“方才太医来过,都被赶走了。王爷十分生气,这会儿谁都不让靠近。”

若不是亲眼目睹,她们估计也不会相信。王爷才回府时怀里抱着一人,徒步行走在雨中,他步履沉重,面如死灰,哪里是她们认识的那个仙姿玉质的四王。而方才,他更像癫狂了一般,将所有太医训斥个遍,不惜拔剑相向。

他的所作所为,全因那个叫淼淼的小丫鬟。两人不由得纳罕,王爷竟对她如此重视,而她又丧命了,究竟怎么一回事?

乐山剧烈地咳嗽起来:“王爷…还好吗?”

丫鬟摇头:“不大好,方才淋了雨,衣裳都没换,这可怎么办才好。”

说着往屋里看了看,里头寂静无声,无法揣摩。

一旁的高月看不下去,伸手夺过她手里紫檀托盘,“不就是换个衣裳么,我去!”说着大无畏地迈过门槛,表情愤怒复杂。

她也是今天才知道,淼淼跟王爷关系匪浅,以前褔纹老拿她取消,淼淼都在一旁笑而不语。可是她居然跟王爷…她藏的这么深,一定在心里嘲笑自己愚蠢。思及此,高月牙关紧咬,对她恨得牙痒痒。

她怎么就死了,不然她一定不放过她!

高月停在十二扇折屏后,透过层层幔帐,隐约看到床榻拥偎的两个人影。她呆呆看片刻,“王爷,近来春寒料峭,若不及时更衣,恐会感染风寒。”

许久之后,床上的人才有所反应,他低声:“放下即可。”

高月走到跟前,轻手轻脚地将衣裳放在桌几上,临走前看了看床内,心有不甘:“王爷…人死不能复生,请您节哀吧。”

她不知道,这句话现在是杨复的忌讳,谁都不能说。

静了静,杨复问道:“你叫高月?”

高月一愣,旋即喜不自胜,“婢子是。”

他又问:“你同淼淼同住多久了?”

高月数了数,“已有半个多月了。”

“既然如此,应当有些情分。”杨复淡言,替她安排,“太清湖寒冷,你便过去陪她吧。”

高月吓得腿脚一软,“王爷饶命!”

她以为杨复是要取他性命,登时瞠圆双目,恐惧袭上心头。

杨复不为所动,“下去。”

她试图反抗,但看王爷模样不容置喙,绝望地往回走。

待出了屋,旁人不住问她情况,她却像傻了一般,失魂落魄地。半响双腿一软,无力地跌倒在地,捂着脸颊低声哭泣。

*

室内一天一夜没有动静,丫鬟更不敢进屋打扰。到了用膳时间,便悄无声息地送上饭菜,再默默退出来。通常下回来收拾的时候,桌上饭菜一口未动,连茶水也一样。

四王整整一天不吃不喝,就搂着小丫鬟的尸身守在屋里。

天色放晴,惠风畅畅,旭日高照。说来也奇怪,屋里没有任何腐臭味儿,这都春天了,尸体怎会保留得如此完好。小丫鬟除了脸色惨白,没有任何变化,更像是沉睡的模样,可惜已无生命迹象。

这事儿传到圣人耳中,当朝四王为了个丫鬟,与太子当街反目,伤了对方十余人,目无尊长。太子岂会善罢甘休,添油加醋地跟圣人说了,更将他和淼淼的关系描述得绘声绘色。

圣人大怒,当天便下旨埋了那个丫鬟,再大发慈悲一点,好好地安葬她,为她做法超度。

宫里来人时,杨复尚且在屋里,一同前来的还有太子与姜太傅。姜太傅是泰半皇子的尊师,看着他们长大,教导他们为人。一把年纪了,仍旧精神奕奕。

宫廷侍卫多半在院外守候,杨谌领了四五个人进屋,尚未见到杨复,便怒气冲冲地吩咐:“给本王拿下他们!”

几人受圣人之命,挑开床榻帷幔正欲捉人,便觉寒气扑面袭来,冷光闪过,脖子上被驾了一把长剑。

杨复跌坐床内,怀中揽着一人,持剑冷目:“放肆。”

不怒自威的架势,震慑了一干侍卫,一时间竟无人敢上前半步。

杨谌急火攻心,“还愣着做什么?忘了圣人怎么吩咐的?”

一句话唤回他们神智,一人近身便要动手,“四王恕罪,属下是奉命行事。圣人有话,要将淼淼女郎安葬,请您别为难属下。”

不待杨复开口,便要夺取他怀里的人儿。杨复抱着小丫鬟纵身避开,袍裾飞扬,他立于槛窗跟前,眉目清冷,“谁都不许动她!”

杨谌笑了,“四弟莫非打算抗旨么?”

场面僵持着,到底是皇子,侍卫不敢轻易动手。杨谌大骂一句废物,夺过身旁一人长剑,架势狠厉地逼近。他们幼时都学过工夫傍身,是以拿剑对皇子而言轻而易举,杨谌招招下狠手,不余遗力地截杀他。

那天在太清湖杨谌受了屈辱,至今耿耿于怀,每每想到便气得肝疼。

今天既然有机会,无论如何都不能放过他!

他举剑一刺,杨复抱着一人,行动终归有些不便,肩膀硬生生受了他这一剑。杨复攒眉,利剑穿透骨肉,撕裂的疼痛传来,他踉跄着后退两步。

杨谌以眼神示意,侍卫得令,趁机上前抢夺他怀中的人。

到了这地步,他仍旧不肯松手,目中染上红丝,言辞铿锵:“退下,谁敢碰她?”

杨谌出声:“谁敢退缩,本王取他狗命!”

侍卫两边为难,其中一个劝说:“四王,圣人是为您好,属下只是将她下葬罢了…”

杨复充耳不闻。

“属下冒犯了。”

他们近身,企图从杨复怀里夺取小丫鬟。杨复身上负伤,不住地流出血来,浸透了月白长袍,瞧着触目惊心。他眉宇冷然,一剑刺入其中一人咽喉,血花溅在月白长袍上,像一朵盛开的瑰丽花瓣。

这一回,他无论如何都不会松手。

*

平静的内院一隅,一人悄无声息地跃入,只见白光晃过,无人留意。

卫泠手握血石,出现在溶光院正堂外。

第40日

室内混乱,卫泠停在窗口,脚边是被他敲昏的丫鬟。

透过绡纱,看到四王背对着他而立,怀中抱着的小身子…

淼淼!

卫泠眸色一黯,正欲出手,忽而察觉不妥。那个丫鬟面色发白,毫无生气,俨然死人模样。他驻足观望,室内除了杨复,还有另外二人。听他们对话,其中一位应当是当朝太子杨谌。

卫泠想起前几日淼淼的话,照这情形来看,她是被太子认出来了?那个丫鬟又是怎么回事?

这两日他一直联系不到淼淼,血石应当被人夺去了。本以为有杨复在,能够保护她周全,然而左思右想,仍旧不能安心,是以才连夜赶回京城。

事情比他想的还复杂,卫泠攒眉,目光落在那个小丫鬟身上。她不是淼淼,身上更没有任何淼淼的气息,那么淼淼目下在何处?处境是否危险?

杨复一人应战四五人,侍卫横七竖八地倒在地上,哀哀呻.吟。

姜太傅上前劝说:“四王,您又何苦如此…圣人是为您好,这位女郎能得圣人金口,好生安葬,也是她的福分。”

杨复轻笑,“这等福分,淼淼并不需要。”

姜 太傅一时无话,心中百感交集。这是他以前最得意的门生,聪慧机敏,博闻强识,八岁便名声轰动京城。可惜不知受了什么打击,越长越平庸,他一直认为这样的人 才,是在韬光养晦,对他寄予厚望,是以才默许姜阿兰同他接触。然而今日,他竟为了个女人…太傅摇了摇头,不无失望。

杨谌心中更气,好端端的小美人儿,人没有得到,反而成了具尸体,他前面所作所为功亏一篑,一腔怒火憋着无处发泄。昨日又当众被杨复驳了颜面,对他可谓恼恨非常:“四弟,你应当知道圣人最忌讳什么?你目无尊长,可有想过下场?”

杨复敛眸,好似没听到一般。他重新走回床头,小心翼翼地将“淼淼”放在床榻。

杨谌被忽视得彻底,目露狠色:“她从太清湖打捞上来便没气了,你以为是本王害的?”

音落,只听窗外一声动静,他警惕地回头:“谁?”

卫泠破窗而入,眨眼间便来到他跟前,没等他反应过来,便一手擒着他脖子质问:“是你做的?”

没头没脑的一句,听得杨谌莫名其妙:“你是谁…竟敢对本王无礼?”

说着扬声唤人,可惜屋外守候的人都被他敲昏了,其余人在王府门外,根本听不到他的呼救。

卫泠手上一紧,他便没了声音,脸色涨红:“你…你是何人…”

地上侍卫倒地不起,姜太傅一把年纪了,根本帮不上忙,在一旁急得干瞪眼:“大、大胆!快放开太子殿下…”

卫泠淡声逼问:“你还对她做了什么?”

杨谌近乎窒息,此人力道极大,他根本不是对手。只觉得呼吸愈发困难,眼前的视线都模糊了,“你、你竟敢…”

淼淼那个傻丫头,不但被他捉去了,还至今下落不明。卫泠眸光一冷,差一点就拧断了他的脖子,念在他是太子的份上,最终还是手下留情了。卫泠手一松,杨谌软倒在地,捂着脖子大口呼吸,模样狼狈。

只消一想到他对淼淼动手,卫泠怒火便忍不住上涌,抬脚踩着他胸口:“她的血石呢?”

杨谌惊愕地睁大眼,“你怎么知道?”

卫泠微微一笑,“那是我送的东西。”

床头杨复微滞,清冷的眸子睇向他。

杨谌始终不肯交出来,卫泠没有耐心,索性在他身上搜寻起来。只是找了一遍都没有,杨谌得意地笑,“本王说了,不在身上。”

他怎么可能贴身带着,肯定是留在府里了。

卫泠直起身,没有多言,竖起手掌在他脖颈处砍下,他行将啊一声,翻了个白眼软倒在地。室内总算安静下来,卫泠偏头看向床榻,杨复立在几步开外,面无微澜。

卫泠拾起地上长剑,一步步走近,最终架在他肩上:“把这丫鬟交给我。”

杨复肩膀受伤,方才跟侍卫交战时,身上多处大大小小的伤痕,月白长袍都被血水浸透了。他唇色苍白,饶是如此,仍旧一动不动:“休想。”

卫泠眯眸:“你将淼淼害得如此,连死后都不能让她清净么?”

他是故意拿话刺激他,情知他的软肋在哪儿,非要往他伤口上撒盐。果见杨复脸色一白,眸中悲恸,连卫泠的剑刃逼近都未曾察觉。

锋利的剑尖划开皮肤,殷红血液顺着伤口流出,他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卫泠冷笑,趁他没有防备时,并起两指在他肩胛一点,“我不打算取你性命,只不过淼淼,她是我的。”

这是他头一回大方地表明决意,杨复不能动弹,黢黑双眸却紧紧锁着他。

卫泠抱起床上的人,路过被吓傻的姜太傅身旁,语气颇有几分愉悦:“老东西,告诉你们圣人,这丫鬟我带走了,安葬一事,不劳他费心。”

言讫从槛窗一跃而起,眨眼便没了踪影。

*

自打发生落水事件后,太清湖这几日甚是冷清,百姓都不敢到跟前来,以免发生无妄之灾。

更有甚者,传言湖里有水怪,这几天都能听到幽幽歌声从水底传出。白天还好,一到晚上便分外渗人,有些胆大的特意去水里找过,除了鱼儿什么都没有。事后才知是想多了,湖对岸才开了一家秦楼楚馆,一天到晚莺歌燕舞,夜夜笙歌。

这一天长空如洗,明月皎皎,街上行人大都回家歇息了,只有少数痴人,还在留恋温柔乡。

太清湖里颇为清冷,以往还会有画舫停泊,雕栏朱窗,弄玉吹箫,画面和谐;如今湖面仅剩一小舟,飘飘荡荡,甚为孤寂。

舟上的人一身斗笠蓑衣,他撑着竹篙缓缓前行,时不时往水里看一眼,轻唤道:“六水?”

湖里找了一大半,也没得到回应。卫泠把小舟停在岸边,此处靠近柳树林,是上元节那晚淼淼带他来的地方。他立于船头,摘下斗笠,从袖中掏出血石,拿在手心慢慢婆娑:“去哪儿了?”

话音将落,便听脚下水声一动,淡淡涟漪从船底漾开,哗啦一声,从水下冒出个湿漉漉的小脑袋,“在这儿呢!”

卫泠下意识后退,凝视前方的人。

淼淼披离而出,双臂攀着船头支起上身,乌发水藻般浮在水面,皎洁月光照在她桃李般的小脸上,明眸皓齿,秋水盈盈。下半身鱼尾露出水面,懒洋洋地拍打着水花,她见到卫泠很是惊喜,“你怎么来了?卫泠,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这两天的烦恼一扫而空,好像看到卫泠,所有的麻烦便能迎刃而解。

卫泠坐在船上与她平视,“我到王府去了一趟,猜到你应该还在此处。”言讫,皱了皱眉,“你和那个丫鬟怎么分开的?”

淼淼总算找到人倾述,她气愤地握了握拳头,“还不是那个混蛋太子!”

一 壁埋怨一壁将这几天的事说与他听,从王府到太子府,还有和尚符水一干琐事,她都毫无遗漏地说了。提及昨日船上一事,她至今都窝了一肚子火:“他忽然把我推 进水里,还不许人来救我,真不知安的什么心…我也不知怎么的,当时身上疼得厉害,好像皮肤在剥落似的,等到清醒时,已经跟那丫鬟分开了…”

卫泠以手支颐,若有所思,“他还喂你喝了符水?”

淼淼颔首,仿佛还能闻到那股灰味儿:“我不愿意喝,太子就硬灌着我喝。”说着气鼓鼓地撅嘴。

卫泠拍了拍她的脑袋,心中大约清明:“应当同那符水脱不了干系。”

淼淼抿唇,忍不住问:“那我还能变回去吗?我…我还没到九十天呢…”

这两天她藏在湖里,哪儿都不能去,更不知杨复情况如何。那个小丫鬟早就死了,他若是知道后,会是什么反应?

淼淼一遍一遍地猜想,始终不能放心,更加舍不得就此离开。这才四十天,一半都没到,她好不容易才拿下杨复,怎么能甘心呢?

熟料卫泠一偏头,残忍地打消她的念想,“那药我只有一颗,要得到十分不易。何况那个丫鬟的身体受了伤害,近几日不适宜附身。”

淼淼失望地垂落睫羽,“那…那我…”

等了半响,没等到卫泠回应,她欲言又止,最终垂头丧气地沉入水中,水面咕噜噜冒出一串泡泡。没片刻又自己浮了上来,可怜巴巴地揪着他的衣角,“那你去王府,看到了什么?杨复还好吗,他现在怎么样?”

卫泠掀唇,“不好,他已经疯了。”

淼淼吃惊地翕了翕唇,“什么?”她不管旁人是否会看见,索性坐在船上,下半身银白鱼尾泛着粼粼微光,“为何会疯了,你…你快告诉我。”

卫泠想起他将淼淼抱走时,杨复看他的眼神,阴鸷冷寂,带着无能为力的挣扎…还掺杂着一丝绝望。他是真把六水爱到了骨子里,这个丫头可真有本事,短短一个多月,便让神祗般的王爷,甘愿为她低到尘埃里。

第41日

船舱里躺着小丫鬟的身体,淼淼呆呆地看着,这是她用了一个多月的身体,目下以旁观者的身份凝望,颇有些不习惯。

“身体都僵硬了…”淼淼伸手戳了戳她的脸颊,遗憾地叹息,“这皮肤我养了很久的,现在总算勉强能入眼了。”可惜她们却不得不分开了,她现在惆怅得很,不知接下来该怎么办。

他们一定都以为小丫鬟死了,如果她再俯身回去,是不是会吓坏他们?

淼淼依偎着船舱沉思,临近子时,家家户户业已熄灯睡下,街上偶尔有巡察的官兵走过,无人注意湖面情况。她半条尾巴浸在水里,时不时扑腾出几朵浪花,一刻都不肯老实。

她仰头求助卫泠:“那我怎么办呢?以后都要待在这片湖里吗?”

卫泠凉凉地提醒:“太清湖与运河相连,你顺着运河往下游,说不定还能回到王府别院。”

淼淼大惊失色:“那怎么行?”

她都走到这步田地了,难道还回去别院过以前的日子吗?她是无论如何做不到的,淼淼抿了下唇,扶着小丫鬟的身体试图往里头钻,奈何一点变化也无,她还是她,丫鬟还是丫鬟。

淼淼沮丧极了,“都怪那个混蛋太子…”若不是他,自己也不会落得这步田地。

忽而想起一事,她静静揪着卫泠的衣摆,“我的血石被他抢走了,我一直没法联系你,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卫泠坦言:“我去了王府一趟,恰好听见杨复和太子的对话,得知你是在此处落水,料想你应该还在这儿。”

顿了顿,他终究没把杨复受伤的事告诉她,直说太子要抢夺这具身体。“我将他打昏了,顺道将这丫鬟带了过来。”

淼淼义愤填膺:“你怎么没狠狠教训他?”

卫泠轻笑,“他是太子,若是出了好歹,你当我能逃得过?”

也是,朝廷的人一定会布下天罗地网逮捕他,到时候他可有大麻烦了。淼淼心有戚戚焉,很快释然:“他这么坏,迟早会有报应的。”

卫泠笑而不语,不用他出手,想必便有人忍不住了。

淼淼恍然,支支吾吾地开口:“那、那你把她带出来,王爷答应了吗?”

他别过头,“不需要他同意。”

“…”

那便是硬抢来的了!淼淼一噎,立即慌张起来:“那怎么行呢?他…他会不会难过?”

她原本想说“他一定会难过的”,话到嘴边忽然打住,是不是高估了自己在他心中的地位?万一他也没那么难过呢,否则当初太子向他要人时,他怎么给的那样干脆?

卫泠若无其事地哦一声,“或许吧。”

淼淼不满地仰视他,这算什么回答?卫泠当时在场,一定知道很多情况,可他不大愿意告诉她的模样,她手指头缠着他的衣裳,见他始终没反应,最终只好可怜巴巴地放下。

“如果我死了,他会难过吗?”淼淼低着头。

卫泠垂眸,只能看到她乌黑头顶,猫儿似地轻声呢喃,大约是在询问他,可又像极了自言自语。

蝉翼般的薄衫披在肩上,衬得她身形更加单薄,夜风一吹,薄衫浮在湖面层层漾开。淼淼蓦地绽开一笑,眉眼弯弯,“他最好不要难过,因为我也会不开心的。”

卫泠怔住,定定地看着她。

淼淼顺势滑入水中,青丝在水面绽开,有如一朵巨大的莲蓬,绚烂到了极致。她只露出个脑袋,双目皎洁如月,“如果那个药物很难找,我就自己去东海找,只要能变回去,多一天是一天。”

言讫,拜托卫泠:“卫泠,你先帮我看着她的身体行吗?别让其他人抢走了。”

卫泠许久没出声,过了半响才低声:“东海那么大,你知道在哪吗?”

淼淼老实地摇头,“你告诉我位置,我可以找。”

卫泠毫不客气地冷笑,“我为何要告诉你?”

她脸色一滞,受伤地看向他。

就是这双清明澄澈的妙目,看得人无法拒绝。卫泠疲惫地揉了揉眉心,可算是拿她没辙了,“先别去,我明日要取回一样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