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泽看着她,最终轻叹了一声:“这是贫僧的不是,贫僧也很好奇,能让阿初那么在意的到底是什么样子的一个人。”

秋叶白看着他,轻嗤了一声:“你倒是实诚。”

元泽看着她,眸光温润淡然:“贫僧说了自己不打诳语,更何况那个人是你——小白施主。”

秋叶白看着他,原本仿佛已经沉静了三日,略平淡下来的心湖,却似忽然再起了涟漪。

她垂下了眸子,淡淡地道:“那么现在呢,你觉得我是什么样子的人?”

元泽看着她,愣了愣,随后道:“小白施主是……。”

他迟疑了片刻,却似不知道要如何表达,片刻之后,他才认真地开口:“是我想要珍惜的人。”

这一次,元泽用的是我,而不是贫僧。

窗外忽来一阵深秋凉风,吹起他白色的长发,日光下,他眸光纯澈,温柔而虔诚,仿佛他眼中的她才是他修的佛。

秋叶白看着他,心中百味杂陈,却忽然微微挑眉,冷冷地道:“哦,是么,如果百里初哪天想要吸干了我的血,或者杀了我呢,你要怎么办?”

元泽几乎是想也不想地立刻回答:“不可能。”

秋叶白冷笑起来:“呵,你根本压制不住百里初,你也不是他,凭什么说不可能。”

元泽一怔,随后摇摇头:“小白施主,贫僧知道你心中有怨,只是贫僧虽然没法子控制阿初,但是贫僧却能感知他的心情。”

秋叶白闭了闭眼,元泽不断地提到百里初,这三个字让她心中莫名地升起一种压抑不住的烦躁之感,她陡然起身一拂袖打断他:“够了,元泽,你不用再辩解了,你若还当我是朋友,你只需要做到一件事就够了。”

元泽一楞,随后点点头:“小白施主,你说就是了。”

秋叶白转头,看着他,冷冷地道:“让百里初离我远点,我不想再看见他,你若是真的‘珍惜’我,你我之间,权当点头之交即可,扰了你的清修之事,全当我‘对不住’你,只是元泽你既然已是出家人,还是真早日了断这凡尘羁绊才是,自度渡人。”

既然事已至此,百里初也好,元泽也好,她都不想再和他们有半分纠葛,最好便是不想见,不想见不相念,无挂无碍,方才是了断这一段荒诞而充满了算计的孽缘。

元泽闻言,脸色微微地发白,见秋叶白背对着自己,背影冰冷而疏远,他银色的眸子里闪过一丝黯然伤色,随后他还是慢慢地起了身,提着食盒向门外走去。

临出门前,他顿了顿,忽然转身,对着秋叶白深深地躬身,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小白施主,贫僧不求原谅,贫僧愿承担一切罪过,再不惊扰小白施主,只是贫僧明白在这宫中步步危机,阿初却是那个能帮助小白施主一臂之力的人,待到小白施主你远离这是非尘埃,珍重安好,贫僧必倾尽一切,亦不永让阿初再出现在施主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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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是有点少~只比昨天多一点点~==抽打一下俺自己~

第二十五章 谁是谁的心魔

……*……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

“秋大人,您最好快点儿,太后老佛爷可没有那么多时辰等人。”内监尖利的嗓音从门外传来,连同一阵凉风梭然吹入,秋叶白身形一顿,方才回过神来,看了眼窗外的阴云密布的天空。

不过是半个月之后,霜降之后,温度迅速地降了下来。

“是,公公久等。”秋叶白淡淡地道,随后简单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领,又看了眼帮自己整理衣摆的宁春。

宁春点点头,同时将一件黑锦披风为秋叶白披上:“都好了,天气凉,宫开阔,风大,四少还是要加一件披风。”

秋叶白看着宁春微微一笑:“好。”

随后,她转身向门外走去,那中内监领着两个小太监看着秋叶白走出来,脸色虽然还是略显苍白,一身简单的皂色的直缀,没有半分纹路绣饰,只腰上一枚简单的铜钱压袍缀子,却反而更映衬得她修眉秀目,秀逸非常,如素净美玉,玉树临风。

那内监眼底闪过一丝嫉色,阴阳怪气地冷笑了一声:“哟,秋大人在宫里还能带着自己的通房丫头,这份‘荣宠’倒是独一份的,都说国师和秋大人在宫外是莫逆之交,看来果真如此。”

这话里有话的讥讽,于秋叶白而言不过是耳畔风罢了,她只一边走,一遍遍淡淡一笑:“还是要多谢老佛爷,这后宫之事还是全凭她老人家做主。”

那中内监原本还想再讥讽秋叶白几句,但是他终归在宫里呆久了,一听这话,自己答老佛爷管不了神殿的事儿,就是让老佛爷没脸,若是说老佛爷能管着神殿的事儿,这宫里谁不知道老佛爷都未必能请得动国师,哪次祈福求占卜,不是亲自上门?

这人不过一句话,却让他顿时被噎住了,只能暗自恼恨地瞪着秋叶白的后背。

秋叶白却仿佛全无所觉一般,款步而行。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着她方才那一句话的‘威力’,让那中内监吃了个憋,还是别的什么原因,除了一开始中内监的讥讽,一路上倒也没有别的为难之举。

秋叶白出神殿的时候,便正巧撞见月奴站在一扇拱门边,见她看过来,月奴神色古怪地点点头,随后捧着一件披风匆匆地转过一扇拱门,消失在门后。

秋叶白眸中余光正巧瞥见月奴手上那披风上绣着的精致梵文做边角点缀,她心中忽然一顿,眸光有些幽沉下去。

若是她没有猜测错,在神殿之中只有一个人才能穿绣如此精致的梵文的披风,那就是——元泽,方才他在那门边么?

是见到她,他才离开的罢.

自从半个月前的那一日,他在她身后双手合十深深一揖,说了那句话之后,再也未曾在她的面前出现过。

偌大的神殿,元泽便仿佛从此消失了一般,或者说是在她的目光所及之处消失。

她心中情绪有些复杂,许多微妙的情绪,仿佛心湖中滋生的幽幽水草,纠纠缠缠,斩不断理还乱。

她知道自己这是心魔既难消,便也只能尽力让自己静心。

只是,看着这天色一日凉过一日,她忽然无比地怀念当年的时,在草原上策马飞驰,卧看秋雁南飞的洒脱日子。

她心中亦陡然生出一些戚然和惆怅来,也不知那日做出踏入这逐鹿圈,到底是对是错。

“太后老佛爷方才起来,请大人跟着奴婢来罢了。”一道客气沉稳的女音在她面前响起,让她的思绪瞬间被拉了回来,原来竟已经在不知不觉之中走到了永宁宫。

秋叶白看着面前的典仪女官,拱手,点头一笑:“草民已经被褫夺了官职,何敢称大人,有劳女官带路了。”

不过不管如何,她从来不是会沉湎于过去和怀念曾经的人,既然已经做了决定,胜也好,败也好,都是她的,不是别人的,自绝不回头,亦没有回头的余地,那就一路杀出个康庄大道来好了。

那女官见面前年轻人一笑,不卑不亢,容色极佳,而举手投足间气质更似清风推碧叶,明月照清泉,风雅无双,眼中闪过一丝惊艳和赞赏,她点点头,却并没有改口:“本官听闻秋大人之名已久,今日能得见,也算是有幸。”

秋叶白见这女官不过三十左右的年纪,容长的脸,头上戴着一顶细银纱网芍药冠,耳上坠着水绿的两枚坠子,一身秋香色的女官常服,规规矩矩,并不华美。虽然算不上容貌上品,但是一身书卷气息,并着举手投足之间沉稳而不失大方,想来是在宫中也呆了不少日子的,却不想说话还能这般直接,而且让人感受到她的真心实意,而非虚情假意。

不想太后的身边,除了那些谄媚虚伪奸诈卑鄙之辈,竟然还能有这般标志人物。

她便不禁对这女官多投了几分瞩目,微笑道:“不知大人怎么称呼?”

一边的中内监立刻道:“这是甯女典史长。”

天极帝国女子得以在朝为官,但寻常只能在翰林院的女典殿中任编修或者校撰,而最高的女官则为五品的女典史长,这位女官长还能自由出入宫禁和朝廷,通常由宫中饱读诗书的六尚或者贵族人家寡居而身份高贵的女子担任。

秋叶白是知道本任女典史出身世家,自幼便有神童、才女之名,名震京华,只是早年丧夫,便从此不肯再嫁,只沉迷于诗文书典之中,入了这女典殿中,从编修开始做起,又无意中修写六库女典,得太后大赞,从此在宫里、朝内都是一路青云,从六尚的女官到如今的女典史长,笔下文章锦绣,更兼赏文断字之功皆让天下文人都拜服,在文人士子之中威望极高。

太后更是靠着她,也算是得了不少文人士子的支持。

秋叶白倒是第一次见到这位出名的女史,倒是觉得名不虚传,再次拱手微笑:“原来是甯女典史长,久仰。”

甯女典史长微微一笑:“秋大人不必客气。”

说罢,她便抬手:“请罢。”

秋叶白点点头,跟着她一路进了永宁宫,还是到了上一次所在的内殿。

门口守着的宫人门一见甯女典史长,便立刻迎了上来行礼:“大人。”

甯女典史长点点头:“去通传一声罢。”

一名宫女道:“崔嬷嬷说了,您领着人进去就是了,这也是老佛爷的意思。”

甯女典史长点点头,便比了个请的手势,领着秋叶白进了内殿。

秋叶白进了内殿,崔嬷嬷正领着几个大宫女为太后老佛爷染指甲,一进殿内就能闻见淡淡的花香,还有明矾的味道。

“老佛爷万福。”甯女典史长向着老佛爷恭敬地行了个礼,秋叶白则直接单膝触地,行了武将之礼。

老佛爷一身宝蓝绣青金仙鹤纹的华美褙子衬着深紫卐字纹马面裙,愈发显得雍容优雅,见了甯女典史长,便点点头,微笑:“起来罢了,今儿你倒是得空领人来见哀家,也不去理会你那些书卷了?”

甯女典史长含笑道:“那是因为奴婢今儿才将一部新书呈给老佛爷,但尚且未能得老佛爷打赏呢。”

老佛爷摇摇头,看着崔嬷嬷无奈地道:“你看这阿甯也是个钻钱眼子里去。”

崔嬷嬷笑着打趣:“甯女典史长这是舍不得太后老佛爷您,那赏赐做借口呢。”

三人说笑间,仿佛都忘了还有秋叶白这么一个人,随后甚至直接去欣赏那甯女典史长新作的书了。

秋叶白在一边,心中倒也没有什么不自在的,只觉得这位太后老佛爷给人下马威的方式,从来都一个样子。

过了快半个时辰,老佛爷似看着那些书卷久了,也有些乏了,让崔嬷嬷和一个大宫女扶着坐下,方才道:“起罢。”

秋叶白再次抱拳,平静地道:“多谢老佛爷。”

随后利落地起身。

老佛爷看着她行动自若,竟没有一丝一毫跪久了,疲乏狼狈的样子,眼底闪过一丝冷光:“果然是有些身手的人,也许哀家该让你跪上两个时辰才是。”

秋叶白微笑:“太后老佛爷容禀,习武之人,盘膝打坐,不吃不喝不动,十二个时辰也不是没有的,您若是召见草民只是为了让草民跪着,只需要传旨至神殿,草民自然不敢抗旨不尊。”

她并不算客气的话,让周围听着心中都是一惊,只道这秋叶白还真是个没有被收拾够的,那日被抽得奄奄一息,今日却还敢用这般近乎顶撞的语气和太后说话。

太后脸色果然沉了沉,冷笑道:“传到神殿?谁人不知道你早前救了国师一命,国师将你护得密不透风,连哀家去传旨探望的人都被赶了出来。”

秋叶白闻言,心中一怔,这事儿……倒是从未有人告诉过她。

是元泽么……还是……百里初?

但是她脸上并没显露出来丝异样,只是淡淡地道:“国师为人宽宏,普渡慈航,照拂于在下,在下自然不胜感激,何况国师大人亦不愿在下身上的血污伤处污了老佛爷贵使的眼。”

太后眯起眸子,忽然‘哐当’一声,将黄花梨雕福禄寿吉祥纹的手靠整个一把推落在地:“放肆,哀家面前岂容你砌词狡辩,该当何罪!”

那手靠贵重亦沉重,陡然落地,撞击在青金砖上发出巨大响声,瞬间让房内的人都‘噗通’跪了一地,鸦雀无声。

秋叶白则亦再次单膝着地,神色却并无任何惶恐的神色,只道:“老佛爷息怒。”

老佛爷冷冷地看着她,眸光阴沉无比,连着空气里都仿佛充满了压迫感。

而就在所有人都以为下一刻老佛爷就会命人将秋叶白拖出去砍了的时候,却忽然听得老佛爷道:“秋家小儿,你的背上可都好了?”

众人皆是一愣,不明所以。

秋叶白点点头:“托老佛爷的福气。”

“嗯。”老佛爷点点头,摆了摆手,不一会,方才那名领着秋叶白过来的大太监款步而至,手上捧着一卷明黄的圣旨,直接摊开,念诵:“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司礼监看风部千总秋叶白,缉捕水匪有功,特敕封司礼监提督,辅佐掌印太监,赏银千两,赐提督府一座,当从此谨慎恭肃,克己奉公,钦此!”

圣旨一出,除了崔嬷嬷之外太后宫内的众人都回不过神来,暗自震惊,老佛爷这是怎么了?

倒是秋叶白除了最开始的怔然之后,回过神来,拱手伏首谢恩:“多谢皇上、老佛爷恩赏。”

太后老佛爷没有让她起来,只是淡漠地道:“哀家的手靠掉了。”

秋叶白眸光一闪,随后膝行几步,将那黄花梨的精致手靠捡了起来,奉上:“呈老佛爷。”

一边的崔嬷嬷立刻过来,准备接过去,却在太后一个眼神下,站住了脚步。

随后,她又令其他人都退出了内殿,只余下崔嬷嬷、甯女典史长等几个心腹中的心腹。

太后伸手在秋叶白手里的手靠上轻轻触过,凉薄地道:“秋家小儿,哀家欣赏你这样有胆识,有野心,又能忍耐的聪明人。你既让哀家见识了你的诚意,哀家自然也会让你得到应该得到的。”

“多谢太后。”秋叶白不卑不亢地道:“下官明日就将名册亲自送到老佛爷手里。”

太后老佛爷见她反应敏锐,便微微勾起一丝讥诮的笑意:“很好,你也该知道,哀家既然能让人一步登天,也能让人一步落进地狱,哀家给你的东西,是很多人一辈子都求之不得的功名利禄,你的那本名册原本就是属于哀家的,想要做哀家手里的刀,可不是那么容易的。”

秋叶白一顿,垂着眸子,淡然地道:“太后老佛爷需要下官完成何事?”

太后的指尖掠过那黄花梨的手靠,冷冷地道:“很简单,哀家那位八皇孙,前些日子劳力伤了身子,这些日子又劳心,身子想必是极不好的,早前他回朝领了京城的防务,如今想来实在不应该让一个小孩子这般辛苦,你说是不是?”

八皇子……百里凌风?

从八皇子手里夺了京城防务么?秋叶白垂下眸子,唇角勾起一丝讥讽的弧度,果然是一个‘简单’的任务。

……

一同从太后的内殿出来,又出了永宁宫门之后,甯女典史长忽然向着秋叶白微笑道:“恭喜提督大人。”

秋叶白看着她,淡淡点头:“多谢。”

说罢,她便打算转身离开,甯女典史长忽然道:“秋大人,富贵来得快,去得也快,自当谨慎。”

秋叶白身形顿了顿,看向甯女典史长,点点头:“富贵如烟云,多谢甯女典史长大人提点。”

随后,她转身在一个小太监的带领下离开。

甯女典史长身边的小宫女忍不住道:“那秋大人虽然生得好看,可是也太傲慢了些。”

甯女典史长笑着摇摇头,看着秋叶白远去的背影,并不说话。

她只觉得,这个年轻人,绝不会只是太后手里的一把刀而已。

……

秋叶白抱着圣旨,心中波澜不兴,这是她早就料到的结果之一,虽然亦高兴,但是并不兴奋,只是下一步计划的实现还要进行更仔细的筹谋。

“参见公主殿下。”领路的小太监忽然停住了脚步,有些慌张地跪下。

秋叶白一听‘公主’二字,顿时神经蓦然紧绷了起来,她梭然抬头,果然面前一队威严仪仗迎面而来,清一色的着绣飞鹤白衣的美貌男子,皆是鹤卫,一顶华美的红色布辇被拱卫于其间,隐约可见其间半靠着的优雅人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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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不住啊~昨天整理出版稿子给出版编辑的时候,粘贴错误~请到编辑妞儿给我重新审核了~

对了剧场也已经修正完毕都已经全部在群放出。

第二十六章 挑拨

秋叶白警惕地看着那红纱帐内的人影,心中莫名地微微一紧,随后她还是恭敬地微微弓身:“参见公主殿下。”

这些日子除了元泽没有现身之外,百里初也安静得异乎寻常,没有再出现。

让她心中不得不猜测,这是元泽真的压制住了百里初的另外一面性格,亦或者是百里初在盘算着什么?

这个男人,她永远仿佛都看不透。

“起吧。”幽幽凉凉的声音在纱帘后响起。

“谢摄国公主殿下。”

小太监起身了之后,退到了一边,秋叶白自然也跟着退到了一边。

“这是去哪里?”纱帘之后的幽冷声音再次响起。

那小太监立刻殷勤地回答:“回公主殿下,太后老佛爷刚召见了秋大人,陛下新册封了秋大人为司礼监提督。”

说着,那小太监立刻看了眼秋叶白:“大人,还不向殿下谢恩。”

秋叶白方才想起,没有错,百里初手握披红大权,若是无他用印披红,这圣旨也颁不下来。

她眼底闪过一丝复杂,随后上前抱拳躬身,淡淡地道:“多谢公主殿下。”

“那是秋大人自己的能耐,与本宫何干?”百里初在帘后,淡漠地道。

秋叶白很少听见百里初用这般淡漠的声音和她说话,心中有些猜疑,忽然又听见控鹤监浩荡的仪仗之后,传来一阵喧哗。

“摄国殿下仪仗在此,闲杂人等退避。”

“你们休得无礼。”

鹤卫们冷冽阴沉地呵斥声伴随着女子们的叫嚷传来。

一边的小太监嘀嘀咕咕:“这又是哪个不知趣的,敢冲撞殿下,这会子又有好戏看了。”

秋叶白见那小太监说话的声音里挡不住的幸灾乐祸,便低声问:“怎么么?”

小太监见控鹤监众人注意力都被吸引到了后面的吵闹处,一时间按捺不住是非心,便低声道:“摄国殿下,手握披红大权,更是早得皇帝御批,非但可以策马宫中,而且其仪驾只有遇到皇驾方才需避让之外,宫中任何人都需要避让于摄国殿下。”

而摄国殿下的仪驾素来是连太后的老佛爷仪驾都不避让的,何况寻常公主或者皇子,早年有那不知趣的皇子还有那宠妃敢与百里初抢路,被百里初命鹤卫直接吊在神武门上鞭打,状告到皇帝那里,皇帝却只担心自家的‘爱女’有没有被冲撞到‘受惊’,那皇子被斥责了一顿抗旨不尊,宠妃更是从此再不得见天颜,于是一干皇子宫妃和后来便都学乖巧了。

秋叶白知道百里初是个嚣张惯了的,张狂到这个地步,还真是……她忍不住下意识地看了眼那挂着千金一丈的华美鲛珠纱的步辇,这一眼,她却只觉得自己直接对上一双幽幽邃邃的冰凉的眸子,隔着浓烈深红的纱帐,明明看不见对方的脸,但是那种冰冷锐利而意味不明的目光几乎仿佛是直接钉进她眼眸还有身体的深处。

平静的目光下,却挡不住那些汹涌而澎湃的侵略性的气息,炽烈又冰冷,腥红而迷离,让她几乎瞬间就是一僵,仿佛被牢牢地束缚在原地。

让她几乎生出他在她耳边幽冷地轻声低低唤她的错觉——小白,小白。

一股诡异而熟悉的酥麻感顺着脊背爬进四肢百骸,让她忽然想起那个疯狂而黑暗的夜晚,纠缠的肢体,激烈的呻吟,努力遗忘的记忆仿佛潮水一般从*的深渊席卷而来,她瞬间呼吸急促地退了一步,脸色一阵绯红,一阵苍白。

“秋大人,且小心些。”小太监低低的一声痛叫才让她瞬间回过神来,想起自己身处光天化日之下,而非在那黑暗迷离的神殿后堂。

她脚下一顿,梭然抬起眸子,冷冷清清地逼视过去,面无表情地看着那浓烈的红色幔帐。

百里初似觉得无趣,视线漫不经心地移开。

“安乐参见大皇姐。”一道突兀的声音忽然插了进来。

陡然听见少女又甜又脆的声音这么唤百里初,秋叶白忽然气氛瞬间变得有些诡异,鹤卫们看死人一般的目光看着那华服少女。

秋叶白也顺势看过去,只见一名头戴东珠点翠牡丹簪挽着飞仙髻的美貌少女领着六名宫女款步走过来。

那少女不过十四岁左右的年纪,虽然容貌不如梅家大小姐梅相子一般出尘惊艳,但她极懂得自己的优势在哪里,一身木槿色精绣满地白樱瓣上对襟入襦衬鹅黄撒花裙,加上满身琳琅珠玉,衬托得那少女亦明艳而不俗气,一看便是一朵开在帝王家的娇贵牡丹。

“微臣见过安乐公主。”秋叶白对着那少女拱手行了一礼。

方才她的自谓,自己可是听见了的,自然不能当做没有看见一般行礼。

安乐公主看见秋叶白,一双眼尾略略上挑的明媚的眼眸里瞬间闪过一丝幽光,她先是福了福,笑吟吟地看着秋叶白,俏脸微粉:“秋大人,许久未见,您还是一如既往的英姿勃发。”

天极民风开放,有大胆少女对爱慕的人表达爱意,并算不得太出格的事儿,何况着是皇家公主,再加上又是这样的小美人,怎么看都是令人赏心悦目的事儿。

只是秋叶白看着她的眼睛,便有一种怪异的熟悉感,让她觉得不舒服。

细细看去,便想起百里家皇子、皇女们似乎眼睛都生得尤其好看,轮廓多少都有一点子相似,安乐公主的眼睛细细看去,竟然与百里初有两分相似,都是眼角微微挑起,带着一种天生的风流妩媚,而论精致其中尤以百里初为中翘楚,想来虽然他们会互相残杀,但终归是一脉相传。

秋叶白现在一看到安乐公主的眼睛就想起百里初,心头一片闷躁,自然不会对她有什么好脸色,只疏离淡漠地道:“多谢公主记挂。”

安乐见秋叶白只是随口回了自己一句,便将目光移开,虽然还是恭肃的样子,却也知道对方并没有把自己这朵皇家牡丹看在眼里。

她心头有些不悦,但随后忽然想起一个传闻,秋叶白第一次奉太后旨意进宫,就被摄国殿下半途上拦截下来,在明光殿足足呆了三日才能回去。

而长公主容貌艳冠六宫,风华绝代,谁人不知?

若不是因为百里初的名声实在太坏,这第一美人的名号也该是百里初而非梅相子的。

百里初艳绝的容貌,狼藉的风流名声,寻常召见俊美男子还能做什么?

顿时让安乐脸色有些不好起来,她目光在百里初的步辇上和秋叶白之间来回掠了一下,阴沉了下去,随后便咬了唇转身看向百里初的步辇,忽然抬起头道:“大皇姐,你勿要为难秋大人……。”

她话还没有说完,却忽然见一只修长白皙的手从红色的幔帐里伸出来,优雅地往上抬了一下,她还没反应过来,就忽然间一名年轻的鹤卫走了过来,居高临下地站在她面前,忽然一抬手。

“啪,啪,啪,啪!”

那鹤卫毫不客气地朝着她脸上左右开弓,直接扇了四个巴掌。

因为事情发生得突然,秋叶白和众人都没有反应过来怎么回事,那鹤卫已经打完了,然后退回到了自己的位子上。

鹤卫都是一等一的高手,何况还是伺候在百里初身边最贴身的控鹤监十八司,虽然没有用上内力,但是安乐公主受了四个巴掌之后,早已经站不住,一头就往地上栽倒,满头珠翠都散落了一地,小脸红肿异常。

一边的侍女们在惊愕之后,只能立刻冲过去将安乐公主扶起。

“你……你……竟然敢打本宫!”安乐公主是现任皇后嫡女,从来只有她打别人的份儿,自己哪里受过这样的侮辱和殴打,她不敢置信地红了眼看向百里初的步辇,浑身发抖,又气又恨又羞。

方才那人只是一抬手,那些鹤卫竟然就敢不管不顾地对她这千金之躯动手,简直是罪该万死。

“以下犯上,冲撞摄国殿下仪驾的,只是被扇耳光已经是很轻的责罚了,安乐公主殿下,您还不去向摄国殿下谢恩么?”一名穿着正红一等大太监服的中年大太监走了过来,看着安乐公主,阴冷地微笑。

“放肆,你这狗阉人,本宫一定要母后砍了你的头!”安乐公主无捂住脸,怒不可遏地尖叫,伸手就想去挠他的脸。

在人前如此丢脸,尤其这些人之中还有那个自己多少上了点儿心思的年轻人,让安乐公主无法忍耐,她动不了百里初那个贱人,动面前这些走狗总是可以。

但是那太监一把捏住了安乐公主的手,似笑非笑地道:“公主殿下最好自重,奴才老甄在宫中多年,这颗头还在老奴头上挂着,倒是见了不少主子们被吊在玄武门上抽。”

老甄一番话,瞬间如冷水一般泼在了安乐公主头上,瞬间让安乐公主想起了那些曾经的传闻。

不,那不是传闻,早年她虽然年幼,却也是被母后专门提到身边千叮万嘱关于千万不要靠近摄国殿下,更不要冲撞到那位的仪驾,若是遇上,不管对方如何,都一定要忍。

只是他们这位摄国殿下寻常就在明光殿和前朝御书房走动,很少出没在后宫,而且一年还有半年时间身子不爽,要去外头修养,所以她几乎很少能撞见这位‘长姊’。

如今,老甄一说,她才想起这位摄国殿下有多么恣意而狂妄,在宫中的地位有多高。

她看着鹤卫们阴沉沉的样子,心中发寒,忽然那明白若是百里初再随意比一个杀的手势,这些人绝对敢在这里就取了她的性命。

但是她心中终归是不服,捂住脸咬牙道:“本宫也是公主,教训本宫的事,哪里就轮到你们这些阉人来动手,你们又凭什么动手!”

“给她理由。”红帐内的人冷漠慵懒地忽然开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