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疼了……

简直是头疼、心痛——痛彻心扉。

停云看着梅苏长长的睫羽微微颤动之下,竟有一点清冷的光闪过,似泪珠滑落。

但是他再定睛看去,却见梅苏只是静静地捂着眼,靠在轮椅上,神情淡漠而平静得教人心惊。

他几乎疑心自己看见的不过是一瞬间的幻觉罢了。

“好了,太子殿下在等我,眼睛的伤……。”他自嘲地轻嗤:“总归是看不好的,也不差早晚这一刻,咱们现在最重要的是先——平叛。”

“是。”停云闻言,微微颔首,立刻推着梅苏向殿门外走去。

……

殿门之外,或者说平云殿上,百里凌风正站在屋顶之上负手而立,静静地看着一片硝烟四起,兵荒马乱的宫廷。

“殿下,您真的不打算宣召李牧将军么?”平宁看着他,微微颦眉。

殿下不会是相信了梅苏那卑鄙小人的话罢?

百里凌风锐眸微闪,他沉默了一会,才淡淡地道:“梅苏是心怀叵测之徒,但是他也是商业霸主,若是他生为皇子,只怕不会比本王差,他在这件事上的判断没有错,李牧虽然是一路陪着本王成长,但是他确实是百里初一手提拔,这件事非常隐秘,本王也是最近才发现的。”

平宁还是忍不住道:“但是李牧将军一向是您的心腹……。”

百里凌风抬手,挡住了平宁的话:“戚光大将军不也是一直算是本王的心腹么,他甚至在战场之上救了本王的命,但是今日他不也一样对本王拔刀相向么。”

不是因为有戚光的例子在前,他也不会不敢用李牧。

“可是咱们龙卫的人可也有在京城附近驻防修养,我不相信他们会真的帮着那个恶名昭彰的摄国殿下,您和龙卫的将士们都是一同出生入死,过命的交情。”平宁忍不住道。

殿下竟然连龙卫的人都不信了么?

“不是本王不信,只是这个时候实在太敏感,所以我也会召唤李牧和龙卫,但是让你迟一些召唤的原因。”百里凌风淡淡地道。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他会给自己的兄弟们证明自己的机会,但是不会拿皇宫和父皇的安危做赌注。

“但是您……您现在要用的人是常家人,常爵爷的女婿可也是出身司礼监。”平宁微微颦眉。

刚才殿下发出的狼烟令,竟然是召集常家军的。

常家的人驻守北疆,因为帝国去年年末刚刚和赫赫人签订了合约,所以今年过年北疆的防卫松懈了不少,所以常家军便调拨了不少人回京城轮训修养,如今也正栖在京城秋山附近。

“正是因为常爵爷的女婿出身司礼监,所以他一定会要急着撇清关系,常家主家乃是帝国世袭功勋世家,他们和四大营那些被放逐,无牵无绊的小子不同,世家的荣耀,性命都在京城。”百里凌风淡淡地道。

平宁所有所悟:“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所以常爵爷一定会竭尽所能——勤王。”

百里凌风顿了顿,沉默着颔首。

“殿下……您和秋大人那里……真的没有办法挽回了么?”平宁是知道自家殿下对秋叶白很是有这一份心的,当初他甚至讨厌过秋叶白,只担心秋叶白那种姿色卓绝的‘男儿’会将自己殿下带着走上男风的不归路。

但后来陡然知道清风明月一般却又有着雷霆手段的首辅大人竟然是女儿身,实在是让他吃惊之后,也陡然理解了自家殿下为何会对她动心。

可惜如今陡然变成这般情形,实在是教人唏嘘。

自家殿下何曾为哪家娇女动心,只这么一回……

百里凌风闭上眼,覆去眼底的痛色深深。

他的神情异常复杂,紧紧地握住了拳头,一片片寒风卷着雪花瑟瑟而来。

一年之前就在这里,那慧明无双,爽惬似清风,清美如明月的人便陪着他在平云殿的屋檐之上畅饮美酒,共望京城遥遥,说那江湖远远。

曾经以为,就算不能陪伴她共枕眠,也可修得通同船渡,能一生为挚友,相伴长长久久,共同面对这宫中诡谲波澜,朝中危机重重。

如今不过短短春夏秋冬才过相互扶持着走过一载,便已经是……这般兵戎想见的情境。

他闭上眼,只觉得满身雪花都比不得心中寒意深深,眼中涩然。

“殿下原来在这里。”一道温淡的声音忽然响起。

百里凌风没有回头,只闭着眼,冷冷地道:“滚!”

他的声音里的戾气和森然,连平宁都吓了一跳,但平宁转头看见来人是谁,也瞬间拉长了一张脸,没好气地怒道:“你这通缉犯来这里作甚!”

梅苏倒也不介意平宁的无礼,只示意身边的停云将自己的轮椅扶稳了,毕竟这里是屋顶。

他看着百里凌风温然道:“太子殿下,微臣是来为您提供助力的。”

“助力,什么助力?”百里凌风闻言,讥诮地勾起唇角:“勾结了赫赫人,还是漠北人,但这里太遥远,只怕漠北人和赫赫人这是远水救不了近火。”

梅苏依旧不愠不火:“殿下,微臣是来与您说一声,四大营的人已经包围了京城。”

“什么,这么快!”百里凌风闻言,梭然一惊,看向京城远处,果然见京城边界之处已经燃起了烽烟,只是大雪飘散,所以才让他没有一时间注意到。

他想过京城四大营的人会反,但是没有想到他们会反得那么快,几乎就是在叶白被擒之后,没有几个时辰。

“这就是叶白的魅力了,跟过她的人,总会肝胆相照,义无反顾地为了她付出所有。”梅苏微微一笑。

这一句话戳到了百里凌风的心头,他神情异常地复杂。

“不过您不必太担忧,微臣已经发出讯号,在京城四大营入城之前,抢先让五城兵马司的人将所有的城门全部封锁。”梅苏悠悠地道。

百里凌风心中微微一松,京城四大营的人若是攻入城内,只怕局面就真的不好收拾了。

他转眼,目光深沉锐利地打量着梅苏:“你倒不是寻常人,手脚快得很。”

梅苏看着他,淡淡地道:“五城兵马司的人是五殿下的人,如今五殿下已经再没有能力调动和指挥他们了,所以微臣便越俎代庖了。”

他顿了顿:“五成兵马司的人虽然是主掌京城治安的兵马,人不是太多,战斗力也不足,比不您的边军,但是却很熟悉京城的情形,所以我也交代了他们层层设防,就算是四大营的人攻入京城,也不可能马上攻入宫里。”

“嗯。”百里凌风看着他,微微眯起眸子。

梅苏又轻叹了一声:“微臣知道殿下不信任微臣,微臣如今也是情急之下不得已为之,微臣愿意将五殿下手中所有势力全部交付于您,不求您能解开对微臣的芥蒂,只求您信微臣这一回,至少这一次,微臣是与您利益一致的,若是帝国沦陷,叶白不会放过的第一个人就是微臣。”

百里凌风看着他良久,最终背过身,淡漠地道:“滚。”

梅苏恭敬地再次抱拳道:“是,微臣告退。”

随后停云便一抬手将梅苏连着轮椅起一一抬,径自飞身落在地上。

他看了眼还站在房顶上的百里凌风,目光森冷:“家主,这八殿下真是不识抬举……。”

“嘘……。”梅苏抬起手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微微弯起唇角:“是太子殿下,太子殿下为君,我等为臣,自然是要听君命,什么命令,都要受着,不是么?”

停云看着梅苏,若有所觉地颔首一笑:“是。”

“好了,等着罢,太子殿下一定会有召见我的时候。”梅苏抚上自己缠着纱布的一只眼,神情变得冰凉淡漠。

……

“小心脚下。”百里初伸手托了一把秋叶白的胳膊。

“嗯。”秋叶白点点头,轻巧地一跃,越过一处塌陷的深坑。

她抬起手里的冷烟火,看了看前方,果然看见前面有细微的光线渗透进来。

“快到出口了罢?”她终于松了一口气。

“没错,就要到出口了。”百里初亦跟着掠至她身边,看了眼前方,温声道。

他的呼吸轻掠过她的耳边,让她身子莫名地有点发软。

他伸手利索地扶住她的细腰,低声在她耳边问:“你……今日是不是喝了什么东西,或者吃了什么东西?”

秋叶白一愣,忽然想起今天梅苏给她灌的那一壶酒,顿时脸色微微变:“梅苏,让我喝了合欢酒,不过我逼出来了。”

百里初低头在她唇间轻嗅,她耳根微微发热:“阿初,怎么,有问题?”

百里初忽然轻笑了起来:“难怪今日,小白如此热情似火,这倒是好酒,逼出来,药效还残留了不少。”

他虽然轻描淡写地这么说着,秋叶白却能听出他笑声里的森然和冰凉。

她轻咳了一声,索性转了话题:“是了,你为何身上会有冷烟火?”

她有些奇怪地看着自己手里的冷烟火,忍不住有些好奇地问。

难不成他还能预知她会掉进这个乌漆墨黑的地洞里?

还有空气里和水里那些浮动的荧光,原来都是他带来的冷烟火。

百里初看着她,眸光幽邃:“因为我知道你一定会来寻我。”

她闻言一愣,忽然忍不住脸上微微一热。

他的眸光似能看进她心底最深处一般,让她忍不住心跳加速。

按理说,被人看穿自己的行事轨迹,不管对于一个江湖人而言,还是一个混迹官场之人而言,都不是什么好事,但是这一刻,他仿佛永远都知道她下一刻会做什么,却只让她觉得心中一片温软。

只是她这一低头,唇角弯起的弧度却僵了僵。

秋叶白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忍不住下意识地拉了拉:“阿初,你确定上面是鹤卫们的洗衣房么?”

她现在身上只有百里初给她的一件长中衣,他的中衣穿在她身上,只能刚好盖住了臀部,而且里面完全是真空,实在是……性感到见不得人。

“嗯。”百里初已经走到了那一处漏出空隙的土层下面,看了看上面的情形,淡定地颔首:“小白,你过来。”

秋叶白便立刻走了过去,也抬头看去:“看样子土层不厚,只是不知道上面到底有没有被封住。”

出口这个样子,如果他们贸然用功力轰开了上面的封土,万一像她轰开那地道入口时候,牵连了其他的梁柱砸下来,那可就不太妙了。

“我托你上去,你先伸手摸一摸上面的情形,若是封土不厚,便探上去看看上面的情形如何。”百里初道。

“也只能如此。”她点点头,抬手就扯了一根绳子将自己的乌发随手绑了起来。

百里初直接托住她的细腰和臀儿,将她向上一托。

秋叶白伸手一摸那土层,顿时一片沙土便瑟瑟落下,她偏开脸,避开那些落下的灰土,忍不住低低地咳嗽了起来:“阿初,小心,灰土掉下来了。”

“嗯。”百里初回答的声音有些心不在焉。

她起初并没有留意,只是继续抬手在土层里掏摸,同时指挥:“再举高点,阿初。”

百里初依言将她托举得更高。

她一边掏摸,一边道:“嗯,这里的土层不厚,我在上面没有摸到什么沉重而巨大的障碍物。”

但是她摸着摸着,便感觉某人的手也在她身上某处……游移,她僵了僵,涨红了脸:“阿初,别胡来。”

刚才疯了那一回,还不够么?

“呵……小白,分明是你诱惑本宫在前。”百里初低低地轻笑了起来,倒是没有动手了。

秋叶白忍不住耳根发热地伸手拉了拉自己身上的中衣,她自然虽然地下光线昏暗,但是在百里初那双与寻常不同的夜视眼里,自己这一身简直和没穿差不多,尤其是他此刻从下面托着他,简直从下往上,把她光溜溜地看了个干净。

再想起自己方才近乎主动的求欢,这会子神智回来,她愈发地有点耐不住羞臊的热气往上冒,立刻一抬手,就直接轰开了那薄薄的土层,飞身而起。

待她出得那洞口,果然发现这里正是明光殿的鹤卫们更衣之处,虽然已经塌了半间房,但是一件件的散落的衣衫,正是鹤卫们常穿的白色丝锦袍子。

她立刻四处翻找,寻几件衣衫准备穿起来,一只有些微凉的手轻抚上她背后优美的蝴蝶骨:“小白。”

感觉他在自己耳边轻声低预,一点幽凉的气息掠过她敏感雪白的脖颈,她手上动作便是一顿:“嗯。”

一个温柔微凉的吻落在她的颈项上,他低声在她耳边淡淡地道:“从踏出了这里之后起,摄国殿下便已被炸死在明光殿里,从此再无摄国殿下了。”

秋叶白一愣,是了,她已经是反了,今日更在大庭广众之下,明说了要诛杀皇帝,这是诛九族的之罪。

她敢迈出这么一步,便没有回头的打算。

所以他若要与她长相守,自不可能再做回摄国殿下。

“阿初,那你要用什么身份和我在一起?”她握住衣服的手微微一紧,心中开始迅速地盘算起来。

“军师、武官……。”

身后的人并没有马上回答,只轻抚着她的长发,淡淡地道:“国师。”

“什么?”秋叶白一愣,梭然转过身来看着他。

百里初微微一笑,银眸幽凉:“苍天已死,文嘉当立的寓言,你觉得如何?”

秋叶白一愣:“文嘉当立?”

这是要打算用预言的形式为她的造反开立名目么?

自古不管做什么事情,尤其是这种起兵造反的事情,从来都要讲一个——名正言顺。

只有名正言顺方能令天下人归心。

这般例子,她所在的世界便前有程胜吴广,后有朱元璋、李自成等人。

元泽身为前朝国师,一向在朝中威信极大,若是他能以国师的身份站在自己的身边,那么非但名正言顺不少,而且很能打击敌人的士气!

百里初颔首,淡淡地道:“其实我朝史上曾有一位文嘉公主,智勇双绝,容色无双,也曾摄政临朝,终生未嫁,开创了文嘉之治,殚精极虑辅佐幼弟成皇,被封为圣公主,她死后,各地都曾建文嘉公主庙,道是这位公主已经升天为女神,庇佑苍生。”

秋叶白是听过这位公主的名声,她忍不住挑眉:“但是这位公主姓百里,也是你们百里皇族之人。”

她自然是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这是打算让她以这位文嘉公主转生的名头,起义领军!

百里初看着她轻笑了一声,意味深长地道:“没错,正是因为她姓百里,所以做这个义军再合适不过了,不肖子孙,自然是要让祖先来收拾终结,才能开创盛世。”

他会突然想起这么一茬事儿俩,还是因为他忽然想起了数年前,某个暗夜里的一个奇遇……那个找他麻烦,满口不肖子孙的丑陋男人,看着还真是像足了开国真武大帝。

秋叶白顿了顿,迟疑了片刻,还是点点头:“这倒不错,只是……。”

她顿了顿,靠在他的肩头,轻声道:“阿初,我原先答应过要替你守住这天下的。”

如今,她却带头反了,让这天下一片兵荒马乱。

百里初伸手轻抚过她还有些潮湿的长发,似笑非笑地道:“所以你要打下这天下,方是不负予我的承诺。”

她瞬间愣住了,怀里抱着的衣衫瞬间落地,有些不可置信地再次抬头:“你……。”

她方才不是听错了罢?

“叶白,告诉我,你原本的打算是什么?”他一抖衣衫,披上她的肩头。

她迟疑了片刻,还是一边将衣服穿上,一边道:“我原本是打算杀了狗皇帝,然后带着弟兄们叛出京城,远遁海……。”

“远遁海上,黑龙他们的船只已经在海边等着,好迎你我上船,做个海上逍遥的霸王?”百里初微微挑眉,轻笑了一声,一点不客气地道。

秋叶白微微颔首:“没错。”

她早已不是当年的那个初入朝廷的生手,既然她敢反,心中早已有了充分的准备。

百里初看着她为挑眉:“然后你,沦落为盗,与经营了几十年的海王争地盘?”

秋叶白系衣扣的动作顿了顿,忽然一转身,目光有些复杂地看着面前的男人:“百里初,你是在让我反了你的天下么?”

她也不是没有想过,让狗顺帝后悔,让那些逼她,迫她的人都血债血偿,后悔终身。

统治这王朝一年多,她才发现看似坚固,其实早已被杜家掏空,小股的流民起义从来没有断过,只是都如南疆叛乱那般被镇压了下去,海域更早不属于帝国,漕运也被梅家把持,敛尽天下三分之二的财富,国库空虚到大雪灾的救援物资还是从梅家缴没的东西里凑。

所以,她才真正的明白阿初从来心思就不真正理朝之上,否则以他的能耐,要重振超纲何至于会让杜家流毒依旧,他只是维持着这帝国半死不活的局面。

但是这天下是他的,她殚尽竭虑也是为了替他守住这天下太平,她一直相信若是阿初继承帝位,他会肯用心去治理,必可汰旧换新,让天极帝国重焕生机。

所以那念头也不过一闪而逝罢了。

如今他对她说的这番话却由不得人不多想。

“为何?”她目光锐利地看着他,求一个答案。

他轻笑,银眸看向那横梁间破碎的苍天,他的眸子倒映着冰冷的苍天,凉薄而冰冷,:“因为,我从来就不想要这人人都想要的可笑帝位,因为,我从来不在乎这天下任何人,因为……。”

他顿了顿,唇角笑容讥诮而淡漠:“因为——我是活佛。”

谁人见过佛要在红尘万丈之中逐鹿天下?

就算是这天子,也不过是凡夫俗胎,要跪拜在佛的脚下,祈求一个天下太平,万世昌隆。

秋叶白瞬间怔住了,看着他一时间不知要说什么。

他说的没错,他是‘神’,是‘佛’,是连天子都要跪伏在他脚下的存在。

他不必登上帝位,便手握风云,杀伐权力场不过还他纵情声色的一处戏台。

这种明明不是人间至尊,却将人间至尊玩弄鼓掌之间的感觉岂非比成为至尊更让人满足?

更何况,这世间从不曾善待他,他又何须怜悯世人疾苦?

那么,他还要这天下作甚?

百里初却然低头,冰凉的指尖掠过她的眉眼,银色的眸子似月下寒潭,清晰地倒映出她的面容。

她沉默着,静静地看着他的眼,见他眸光渐渐变化,从凉薄冷戾变得清澈温和,似黑暗的海面上散落的无数月光柔波。

他声音温润亦似昆仑之巅上冰雪消融后的潺潺流水,清澈温柔:“天下万物,大千世界苍生皆在贫僧的眼中,却也皆不在贫僧眼中,却唯你让贫僧看见这红尘纷扰,看见这人间自是有情痴,看见这万物苍生的贪怨憎恨、爱别离、求不得和……。”

他顿了顿,轻叹了一声:“诸般苦,却甘之如饴。”

“阿泽。”她眼眶微微泛红,伸手微颤地握住他搁在自己脸颊边的手。

他收敛了他的心,将那个纯善的少年灵童深深地埋葬,不看、不听、不闻。

这是他的魔障,但谁又知他也是修自己,是修世人的善缘。

禁锢他心中嗜血的魔。

所以他可以悲悯一朵路边盛开被践踏的花草,却也可以将人硬生生地按嵌入石壁,‘超度’他人。

他只活在属于他自己的世界里。

不悲,不喜,不忧,不怖。

她的到来,却硬生生将他带出来,坏了属于他的修行。

让他初识得真正人间百味。

只是……

她轻轻地笑了起来,闭上眼,将脸埋在他的掌心里,轻声道:“你是红尘里佛,我却很高兴,坏你的修行,很高兴,让活佛你……回头无岸。”

他眸光温柔如水,伸手将她揽入怀中,用手中的袍子将她拥得更紧。

她静静地靠在他怀里,低声地问:“你,想如何?”

她心中隐约有了答案,却想听他说出来。

百里初幽凉的指尖抬起她的下巴,冰凉的银眸专注地看着她:“我要让这天下再无人敢逼你、欺你、负你、害你。”

“即使我真如他们说的那般野心勃勃?”她看着他,眸光同样的冰凉。

她必须承认,她性子里生来便是倔强的。

她憎恶那种明明付出了所有的精力,却因为她是女儿身,所以一切努力和成效都被否决的感觉。

只是这天下,又有几个男人会真的喜欢她这样‘野心勃勃’的女子?

百里初苍白的指尖轻抚上她丰润的唇,随后轻俯下身子,目光专注地看着她:“小白……。”

------题外话------

姑娘们~又到了书的尾声,我们要说再见的时候了。

大结局 上

她静静地看着他,想要知道他的答案。

百里初深邃的眸子里闪过幽凉的光,唇角扬起异样的笑容:“我要看着你登上那最高的王座,戴上最华美的皇冠。”

“我要看着你成为这天下之主。”

“你的野心有多高,能力有多强,我就让这天空有高,地有多阔,随你振翅飞,从此让这世间再无人能让你流泪。”

他的每一句话几乎都深深地敲在她心中。

她目光微微凝地看着他,直到他微笑着缓缓倾下身子,在她唇上烙印下一个吻,像是神的赐福,又似魔的咒印。

“我要亲自为我的女王加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