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重莲摆了摆手,不急不慢地坐到了季老太太下首的楠木交椅上,笑看向秦子都,但说出的话语却是半点让人笑不出来。

“秦公子一定百思不得其解,为什么你明明只是交待了齐公子来办这事,只要毁了我的名节,那么季家迫于无奈,不愿声张,自然会主动退了这门亲事,于你谦谦公子的形象半点无损,对吗?”

季重莲轻飘飘的说出这些话来,秦子都的脸色都泛了白,一手死死地扣紧了交椅旁的方几,双腿却是在隐隐颤抖。

这是被人戳破阴谋,无所遁形时的羞愤难当。

沉默,时间在尴尬中流逝,却是慢得让人心焦。

秦子都咬了咬牙,却也不得不出声辩驳,只是嗓音再无温润,僵硬沙哑地犹如木锯,“五姑娘这是哪里听来的闲言碎语,秦某断不会做出这等事来,定是小人陷害!”

“陷害吗?”

季重莲撑不住轻笑出声,就像听到这世间最好听的笑话,粉嫩的脖颈上不自觉地染上了一抹胭霞,渐渐地爬上了白皙的面庞,映着晶亮的双眸,泛着桃花瓣一般清丽的色泽。

“若是齐公子听到这话只怕心里不好过了。”

季重莲缓缓收了笑声,摇头道:“今日我敢对秦公子说出这些话来,两家便是要撕破脸了,这脸面从来都是自己给自己的,秦公子既然连自己的脸面都顾不得了,那么,咱们季家还何必要为你兜着?”

季重莲话到最后已是转厉,迸射出火星四溅的锋芒,她站了起来,一步一步缓缓逼近了秦子都,虽然她身材高挑,但在秦子都面前仍然矮上一截,气势却是不弱,字正腔圆,落地有声,“我素闻读书人最重信义,若是秦公子能对着天地君亲师许下重誓,说我今日所言一切皆是谬语,那么我季家自会还你一个公道!”

“秦公子,你敢吗?!”

季重莲眉峰一挑,冷冷地看向秦子都。

“我…你…。”

秦子都被季重莲逼得退无可退,这才将求助的目光转向了季老太太,“老太太,您看这…”

季老太太这时才是慢慢呼出一口长气来,眸子半翕半合,却夹杂着一抹不容忽视的精光扫了过来,“五丫头说的话便是我老婆子心中所想,秦公子只要敢发下重誓,我季家自会还你一个公道!”

“老太太!”

秦子都脸色青白交替,眸中神色变幻不定,他张了张嘴,可看到着季重莲那明显带着嘲讽的眼神,他竟然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季重莲不禁在心中冷哼一声,不怕狼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

秦子都找上了齐湛,齐湛再勾搭上季紫薇,这就注定了他们的失败。

季紫薇是什么样的人,她们相处了那么多年,她还能不清楚这个妹妹的性子吗?

急功近利,却没有大脑,又妄想着不属于她的一切!

她只要稍稍用些手段,便能让季紫薇原形毕露!

“五姑娘,我当真是小看了你!”

秦子都咬牙切齿地说道,看向季重莲的目光在一瞬间变得沉厉,他虽然不像齐湛这般卑鄙无耻,但他起码有做人的底线。

面对天地君亲师,这样的重誓他发不了,因为他的确做了这事。

“不敢!”

季重莲轻哼一声,这才转过了身去,水玉色的裙摆在空中划出一个旖旎的弧度,随着她这动作,竟然有暗香隐隐浮动。

秦子都这才看清了季重莲裙摆上的彩蝶,那竟然不是绣的,而是不知道用什么方法沾上的花瓣,以花瓣拼成的彩蝶,蝶在花中,花也是蝶,竟然还有这般的意境和巧手,不得不让人多了一番感叹。

但感叹归感叹,即使他心底里已经有些欣赏季重莲,但这样强势的女人他也是断断不会娶的,难不成要娶个妻子回家和自己对着干吗,他也没这般博大的胸怀。

“祖母!”

季重莲走到季老太太跟前,矮身一福道:“今儿个就在您老跟前,我要堂堂正正地与秦家退了这门亲事,秦家这样的门第,这样的人品,咱们自问高攀不上!”

季老太太目光沉沉地转向了秦子都,话已经说到这份上了,除了退亲,别无他途!

季重莲唇角一翘,偏头看向秦子都,“秦公子想必也是没有异意的,我这便让人请了父亲来,当年的一纸婚约就此成为废纸一张,如何?”

她说得这般轻描淡写,完全没有一丝惋惜及懊悔,就像是在摆脱一件早已经想要丢弃的物件一般,这般地迫不及待,秦子都只觉得此刻站在这里已是难堪到了极点!

他何曾受过这般委屈和错待,他的自尊心在此受到了严重的打击!

秦子都只觉得嘴角抽了抽,这明明已经是他想得到的结果,却完全不是以他想要的方式来得到。

秦家与季家终于撒破了脸,他没能护住秦家的脸面,反倒一跌到底,如今竟然被人这般嘲讽奚落,他一双手收在袖中紧握成了拳头,指甲刺在掌心的疼痛却也抵不过他心中的涩味及难堪。

季明宣得到风声,来得很快,那一纸婚约早已经被他收在了袖袋里,季老太太交待得很清楚,他也十分清楚今天自己扮演的是什么角色。

所以一见到秦子都,季明宣便轻咳了一声,在季老太太沉沉的眼色之下,他这才痛心疾首地苦声道:“子都啊子都,你怎么能做出这种事来?将来见到秦大哥时你让我怎么交待?!”

“季伯父!”

秦子都面色冷凝,一开口的话语已是疏离至极,偏生季明宣却没有觉出味来,走上前来便拉住了他的手腕,凑近了低声道:“快,给老太太认个错,这事情还能挽回,五丫头怎么说都是我闺女,只要你喜欢,我铁定让她嫁!”

说来说去,季明宣还是不愿意失去这个乘龙快婿,即使季老太太已经交待了他应该怎么样做,但他到底还想搏一搏。

季重莲这个女儿虽说他不喜欢,但那样貌摆在那里,哪个男人会不喜欢?

秦子都只要还有一点眼光,断不会错过这等美娇妻!

季明宣是以男人那点好色的劣根性来揣度秦子都的心思,哪里知道秦子都除了男人那一点本能外,更多的却是自负与自傲,他怎么会允许自己的尊严受到挑衅时再来低这个头,就算他允了,今后在面对季重莲时俩人心里又怎么会没有疙瘩?

所以,季明宣此刻还能说出这种话来,秦子都只觉得眉角都抽了抽,满脸地不可置信,这季家四老爷当真是个傻的?

“不必了!”

秦子都一甩衣袖退开几步,冷声道:“就请季伯父写下退亲文书,子都回去后自会呈给父亲,从此秦季两家再无相干!”

这婚约销毁是一回事,要完全地没有干系,还需要一纸文书的说明,要不然哪一天季家后悔了,又怎么说?

“对,这个绝对有必要。”

季重莲了点了点头,转头便对屋外唤道:“灵芝,备笔墨!”

纸张笔墨很快便到位,季明宣被引导着往书案那方去,心里只将季重莲骂了又骂,这个女儿怎么这般没眼色,他可是在帮她挽回婚事,她不仅不感激,似乎还巴不得这事告吹,她到底是安的什么心?

就算秦子都设计了她,那事不是没成吗?

若是秦子都有心悔改,又怎么不能给对方一个机会呢?

可季老太太就那样一言不发地盯着他,季明宣心里也有点发悚,自然不敢再忤逆老母,只得垂头丧气地写下了退亲文书。

先呈给季老太太过目,老太太看了点了点头,又转给了季重莲。

季明宣虽然不学无术,但这字却写得有几分飘逸,季重莲感叹了一声,她是可惜了这字。

转头时,灵芝已经端了火盆上来,季重莲伸手看向季明宣,“父亲,那纸婚约。”

季明宣瞪了季重莲一眼,这才不情不愿地掏了出来,季重莲确认无误,又展示给秦子都看,这才扔进了火盆里,眼看着火苗倏地一下蹿起,那张薄薄的纸片倾刻便化作了灰烬,季重莲抿唇一笑,不禁有种松口气的感觉。

可这模样看在秦子都眼中却是万般刺眼,她凭什么松了一口气?

难道嫁给他还是委屈了她?

难道她还觉得自己配不上她?

秦子都咬了咬牙,只觉得胸口怒气腾腾而上,季家不带这样欺负人的。

“好了,这纸退亲文书秦公子可要收好了。”

季重莲笑眯眯地看向秦子都,双手递上了那纸退亲文书,袖口不经意间滑落而下,露出皓白的手腕,两只莹莹的玉镯在腕间闪着温润的光芒。

秦子都阴沉着目光,只觉得面前这张笑颜更加刺眼,刚想伸手接过,季重莲却是手腕一晃闪了开去。

秦子都一扑而空,刚要恼怒,但旋即想到了什么,唇角这才浮起一丝得意的笑容来,“怎么?后悔了,你若…”

那样的话语脱口而出,连秦子都都怔了一怔,他在说些什么?

好在季重莲没有给他这个机会,只敛容道:“我是想要提醒秦公子,今日这事内里如何便只有屋里这几人知道,我们自然不会去坏了秦公子的名声,也望秦公子好自为之,千万别想着毁了别人便能造福自己,岂知多行不义必自毙!”

“伶牙俐齿!”

秦子都咬紧了牙,只觉得羞愤难当,他差点就拿自己的热脸去贴别人的冷板凳了,这个地方他再也不想久待,一手取过季重莲手中的退亲文书,他僵硬着拱了拱手,一甩衣袍,头也不回地走掉了。

哪知才走出季家大门,季明宣已经巴巴地追了出来,千呼万唤才叫停了他。

“哎哟,子都啊,你可走那么快干嘛?”

季明宣喘着粗气,从季老太太屋里出来时他便去大门候着了,最后才知道秦子都主仆竟然走的角门,这才又急急地追了过来。

“四老爷,不知还有何指教?”

秦子都嗓音冷冽,双手负后,冷冷地扫向季明宣,他此刻可以肯定,季明宣真是傻地,不然季家已经将他扫地出门,这人还巴巴地追出来做甚,是找抽吗?

一旁站着的华伟早已是忿忿不平,他可从来没有受过这种委屈,跟着他们家少爷四处行走,他已经习惯了被人奉迎讨好,谁知道这次竟是被人这般迫不及待地赶了出来,竟然还让他们走了角门,这等委屈,对于他们来说,无疑于是奇耻大辱。

可季明宣竟然还有脸追了出来,这到底是看笑话呢还是想再羞辱他们一番?

“子都啊,虽然咱们这亲事结不成了,但我和你父亲的情谊还是在的,今后有什么事情,尽管说一声,我能做到的必不推辞!”

季明宣拍了拍自己的胸脯,信誓旦旦地保证着。

虽然在季家他不敢违逆了季老太太的意思,但秦家这样的关系他却也不想断了,指不定将来就能靠上一些,如今他的后台和依仗越来越少,好不容易逮到一个熟人,他如何能轻易错失?

秦子都只是冷笑一声,也不言语,这算什么,打了脸,再给颗糖吃?

他能靠到季明宣什么,这个软蛋…

不,等等!

秦子都神色一暗,这次的事情归根结底还是齐湛给办砸了,若非如此,他何故会在季家尽失颜面。

这样的蠢蛋,他当初又怎么会找上他?

季家如今他不好正面报复,但是齐湛,他总有办法能让他不好过的!

秦子都沉郁的目光转向了季明宣,唇角一翘似笑非笑,“倒是有一件事情,我想伯父定能帮上忙!”

第【89】章 恶有恶报,紫薇做妾

第【89】章恶有恶报,紫薇做妾

季明宣怔了怔,被秦子都那样的眼神盯着,就是傻子都能看出其中的算计,他不禁觉得背脊有些发凉,可眼下能怎么办,这可是他主动凑上去的,现下怎么还有反悔的余地?

“如何?难道伯父不愿意帮小侄这个忙?”

秦子都的笑容亦发深沉,步步踏进,就快要将季明宣给逼进了墙角,身后的华伟也压了过来,俩人分守两角,就算季明宣想要落跑,那也是没可能的。

季明宣眉心跳了跳,却还是强撑着笑容道:“你…你且说来听听。”

秦子都先是感叹了一声,这才低垂了目光,不无惋惜地幽幽道:“与季家这门亲事告吹实属无奈,在此小侄也不想为自己辨解什么…只是秦家与伯父的这份情意实在不想因此而断,若是伯父应允,便将六姑娘许了小侄,小侄虽不能娶她为妻,好歹也能给个贵妾的名分,请伯父一定应允!”

齐湛不是心仪季紫薇吗?这两个人倒是郎情妾意,却让他丢尽了脸面,他出了糗,这俩人也别想好过。

求娶季重莲他是不指望了,那个女子这样羞辱自己,已是让他恨得牙咬咬,今后就留着她的妹妹在跟前,任打任骂,那不也能为自己找回点损失掉的颜面。

“这…”

听了秦子都这话,不说是季明宣,就连华伟也是一惊,自家少爷这是打的什么算盘?

季明宣眼珠子转了一转,恍然大悟,原来秦子都看不上季重莲,想要退了这门亲事,却是中意上了季紫薇?

可他又什么时候见过季紫薇的面呢?

季明宣心中的种种疑问还来不及细想,秦子都又接着问道:“小侄诚心求娶,不知伯父是…”

“这…容我再想想。”

说这话时季明宣心里已是同意了一半,能够嫁给探花郎做贵妾,对季紫薇一个庶女来说也算是高攀了,虽然做不了嫡妻仍然有遗憾,但正像秦子都所说,两家有了这层关系,这情份才不会断。

可柳姨娘母女那头便有些让他头疼了,柳姨娘铁定是不想女儿做妾重复自己的命运,若是闹腾起来,整个家里也是不得安宁。

“好。”

秦子都干脆地点了点头,“我会在就近的客栈里盘桓三日,若伯父有了决定便遣人来告知,咱们也把这文书给立下,若是三日后未等到任何消息,小侄便知道伯父的意思了,自会离去,永不相扰!”

秦子都那句“永不相扰”说得斩钉截铁气势凛然,让季明宣微微一惊,连连点头应了。

错过了这村可就再没这店了,季明宣已经决定回去好好与柳姨娘说道,季家若是将来靠不住了,总归还有秦家可以攀上,他们可不能将这门好姻缘给拒之门外。

在客栈上房安顿下来,华伟还是百思不解,垂手立在秦子都身侧,试探着低声问道:“少爷…您果真要许了季六姑娘为贵妾?”

“这还有假?!”

秦子都轻哼一声,喝了一口客栈的清茶,任那涩味在舌间流转,却还是强自咽了下去。

放在平日里,这些粗等的劣制货他是绝对不会碰的,可今天他要喝下去,他要深刻地记得在季家受到的羞辱,一点一点地铭刻在心上。

“可是…为什么啊?”

华伟挠了挠头皮,他想不通。

“季家不与秦家结亲,我就纳了他们家姑娘做妾,那是在打他们的脸!”

秦子都冷笑一声,眸中光芒渐沉渐暗,“还有齐湛那小子,出的什么馊主意?若不是他,少爷我能至这般难堪的境地吗?他想要娶季六姑娘,我就偏偏不如他的意!”

华伟恍然大悟,但看向自家主子的目光顿时变得有些怪异起来。

秦子都这是报复不到正主头上转而迁怒啊,但这样的话华伟是怎么都不敢说出口的。

*

季明宣琢磨着这事宜早不宜迟,不然秦子都一个反悔了,搞不好第二天便走人了,到时候他再上哪去找这么好的女婿?

所以回了季家老宅后,季明宣直接便奔去了碧幽阁。

守门的婆子也不好拦着,季老太太只是禁了柳姨娘与季紫薇的足,不准她们出了苑门,但并没有不允许别人进去,所以季明宣一路进来也是畅通无阻的。

碧幽阁的正屋里,柳姨娘正抚着头斜倚在软榻上,眉眼间俱是化不去的愁思。

她是没想到季紫薇竟然这样大胆,她明明警告叮嘱过,却还是和齐湛搅在了一起,害季重莲的事暗地里做了就做了,谁料还被别人给发现,跳入别人的套里爬都爬不上来。

难道这季家老宅是天生和她们母女犯冲吗?

本以为回了丹阳能过上安稳的好日子,可却是霉运不断,她倒是有些怀念三沙镇的日子,苦是苦了些,却没人给她脸色看,日子过得自在多了。

若是季明宣再争气一些,就是一辈子不回丹阳又如何?

柳姨娘叹声连连,却是没有听到屋外丫环的通禀,季明宣已是如一阵旋风般地卷了进来,眸子含着熠熠的亮光,兴奋地唤了她一声,“芬芳!”

“老爷!”

柳姨娘一怔,这才从软榻上坐起了身来,软软地应了一声,“老爷怎么来这里了?”说着便要起身侍候季明宣就坐。

谁知季明宣却是踏前两步,大手按在她双肩上,又将她给撑了回去,自己也坐在了一旁,眼睛眨了眨,故作神秘道:“你可知道今儿个出了什么大事?”

“听说秦公子离开了。”

柳姨娘默了默,虽然被禁足在了碧幽阁,但并不能说明她耳目不聪,该有的消息自然会有人传进来。

也是,秦子都这般想要摆脱这门亲事,都不惜设计诬陷季重莲的清白,若是季家再上赶着想要嫁女儿过去,那成什么样了?

所以,秦子都的离开,就意味着这场亲事的终结。

其实想到这一点,柳姨娘还有些庆幸,若是当初定亲的是季紫薇,秦子都便是要毁了季紫薇的清白,而他们谁都没能及时发现过来,那么最后下场凄惨的可就轮到了她的女儿。

幸好啊幸好!

不过,季重莲如今做不了探花郎夫人,对他们来说也是一件好事!

“还没走远呢!”

季明宣兴高采烈地握住了柳姨娘的手,只是看着她有些黯然的神色,原本喜悦的心情瞬时便打了个折扣,只压低了嗓音道:“秦公子与五丫头的婚事没了。”

“没了就没了吧,老爷你乐成这副模样,当心被人看到了禀报到老太太那里,你可是要吃挂落的。”

柳姨娘觉得有些疲倦,随着季明宣的拉攥,顺势便倚进了他的怀里,轻声道:“老爷,你说咱们还回三沙镇好吗?”

“回什么回?你傻了啊!”

季明宣怔了怔,将柳姨娘给撑了起来,打量着这张不再年轻的容颜,他也说不出心中是什么滋味,只呐呐地转头道:“反正那鬼地方,我是再也不会回去,你是没吃够苦?”

“回到家里是非便多,咱们女儿论心眼也斗不过五姑娘,我是怕她再留在家中,早晚惹祸上身。”

季紫薇毕竟还年轻,个性冲动又不会隐忍,若是季重莲再次设下套来,下次又会是个什么境地,她真地不敢想像。

柳姨娘只有这一双儿女,真正是爱逾生命!

如今季崇天无心学业,她也知道儿子不是读书的料,将来能够清闲活着已是不错,但还是要靠着家里这份祖产过活。

四房的产业,等着季重莲出嫁后还不是要重归季明宣的名下,她一定能够等到那一天,她也一定会比季老太太活得长!

想到这里,柳姨娘原本黯然的心情又豁然亮堂了起来。

“你也别操这份心了,今儿个来我便是与你说六丫头的事。”

季明宣握紧了柳姨娘的手,待她抬眼有些困惑地看向自己,他这才神神秘秘地说道:“我为薇儿寻了一门亲事,是门天大的好亲事!”

“什么样的好亲事?”

说到季紫薇的事,柳姨娘顿时眼睛一亮,十四岁的姑娘也是时候议亲了,婚事谈妥后这准备嫁妆安排种种婚前事宜不都得要一年的光景。

季明宣能够为季紫薇考虑到这份上,柳姨娘心中自然是感动。

如今俩母女正在低迷的时候,季明宣这话无疑让柳姨娘重新看见了前途的亮光。

若是能够就此斩断了季紫薇与齐湛的关系,那自然是更好。

说实话,对于齐知县的儿子她是看不上的,不学无术不说,在事业上根本毫无建树,又是个克妻的,哪家父母舍得将女儿嫁过去?

“这…我说出来你可别怪我!”

季明宣有些迟疑了,虽然这婚事看在他眼中是绝无仅有的好,但女人的思维又和男人不同,做妾可是柳姨娘心中的一根刺啊!

“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家?”

柳姨娘慢慢地敛了神色,先前的欢喜一瞬间收敛,季明宣能够认识结交些什么人她心里还不清楚吗?

刚才她真是被喜悦冲昏了头脑,若是季明宣因为赌博而将女儿拿去抵了债,这还有什么可欢喜的?

当然,这样糟糕的事情应该不会发生在季家,季家人丢不起这个脸,宁可拿银子去赔别人也绝对不会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若是放在三沙镇,没有人会为季明宣去填那个无底窟窿时,或者才有可能。

想到这里,柳姨娘原本紧绷的心情骤然一松,也好在他们已经离开了三沙镇啊!

刚才的想法也就只是想法而已,如今就安心地呆在丹阳吧,男人好赌她管不了,但把控着家中的银钱,为自己和儿女留一条退路她还是能做到的。

“是…是秦家。”

季明宣搓了搓手,有些踌躇地看向柳姨娘。

“秦家…哪个秦家?”

柳姨娘心中一沉,看着季明宣的表情,她心中怎么渐渐有了不好的预感。

“就是秦大哥家里,子都不是才离开没多久吗?”

季明宣看了一眼柳姨娘,骤然有些心虚地低下了头。

“秦子都?”

柳姨娘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她到底嫁了个什么样的男人啊?!

片刻后,她怒极反笑,“怎么?他娶不到咱们季家的嫡女,便想退而求其次娶庶女?当初在三沙镇若是这般便好了,如今他才两面三刀,出尔反尔,天下间哪有那么好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