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你现在的表情就是想死的样子。”

“……”念清睁开眼。

萧铭稀居高临下地俯视,“念清,你希望我扶你起来还是自己站起来?”

“……站起来干什么?”

“活下去。”萧铭稀的眼神明亮,他一把拉起念清,让她顺势倒在自己肩头,“我可以帮你。”

念清的睫毛在大雨中颤抖。

萧铭稀拨开粘在她面颊上的湿发,盯住,“你可以躲到我这里来。念清,这个世界上没有过不去的坎。”

念清怔怔地望着他,怔怔地望了很久很久,雨水顺着她的下巴不断淌下,她终于“哇”的一声大哭,撕心裂肺的哭声。

这一日,在磅礴大雨中,这个只有十六岁的少女哭得肝肠寸断。

第 26 章:

一年后。

万里无云,艳阳高照。

两个小丫鬟站在池塘边,身着嫩绿的衣裳,靠着脑袋低声议论。

“你说,展姑娘什么时候和二少成亲啊?”其中一个纳闷道,“他们都拖了一年了,明明彼此感情这么好,世人皆知他们俩注定会在一起,怎么就不定下来呢?”

“我们怎么可能搞懂那两位的想法啊?”另一个答道,“唉,二少对展姑娘真是一片痴心,我从没见过他对哪个女人这么好!而且,在遇到展姑娘之前,二少从没和女人有过任何纠葛!像二少这样的好男人根本就是世间难寻,我也能遇到就好了。”

“做梦吧!也只有展姑娘才配得上二少!说实话,我从没见过像展姑娘那么美的女人哎,第一次看到都快看呆了。”

“嗯,嗯。”另一个马上赞同,“不但漂亮,而且聪明能干……”

“琥珀,翡翠。”一个娇嫩的女声打断了她们的交头接耳。

听到这声音,两个丫鬟俱是一惊,急忙站直行礼,“展姑娘。”

来人正是念清,她笑吟吟地望着她们,“知道铭稀现在在哪里吗?”

“奴婢今天都没见过。”两人齐齐摇头。

忽然,悠扬唯美的笛声在萧家竹林里飘荡,纤若花絮,浓似醇酒,闻者无不心醉神往。念清一怔,然后对这两个丫鬟开口道,“你们忙自己的去吧,我知道他在哪里了。”说罢,转身慢悠悠地逛进院子里的竹林,她向声源靠近,果然看到萧铭稀正站立在一棵修竹下,垂眸吹笛,身姿清俊高雅。

念清也不打扰,静静地聆听。一会儿,笛声一停,掌声骤响,“好!铭稀,你的笛声不论听几次都会让我着迷呢。”

“多谢赞誉。”萧铭稀抬眸浅笑,“什么时候回来的?你爹娘如何?”

“他们两个在三个月前就离开紫凤谷了,我见也没见着,所以没待几天就回来了,刚刚才到就来找你。”念清伸手折下一片竹叶,放在唇边吹鸣,可惜发出来的声音惨不忍睹,她眯了眯眼,挫败地扔了叶片。“不过,娘有留下口讯,她问我,打算什么时候和你成亲。”

“呵呵。”萧铭稀很不给面子地笑了,“那你决定什么时候成亲?”

念清慢条斯理地抬眸,似笑非笑地撇嘴,“你决定就好。”

萧铭稀摇头苦笑。她的嘴越来越利,道行也越来越高深,再搭上这妮子的容貌,总有一天会变成千年狐狸精。“念清,我真怀念你以前的模样,你现在还有谁敢娶啊?”

“你呗。”念清回答得理所当然,还顺带抛个媚眼给萧二少。“如今天下谁不知道我展念清和你萧铭稀就只差婚礼了。你看看,我都住进你家了,这名声清誉是肯定不指望了。”

萧铭稀抿唇一笑,不说话。

念清若有所思地望着他,“铭稀,我真的不介意嫁给你。不单单是你一年前的恩情,而且,我发现和你在一起很开心也很自由,这样的生活我并不讨厌。”萧家一直在催促萧铭稀成亲,毕竟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繁衍子孙是萧家族长不可推卸的责任。

沉默一阵,萧铭稀轻道,“可也只是不讨厌,念清,你以前做事永远都只做喜欢的事,什么时候要求这么低了?竟然只要不讨厌就好?”顿了顿,他的嘴角微含讥嘲,“难道水淼死了,所以以前的展念清也跟着一起死了?”

目光倏然射出寒光,念清冷冷地盯住萧铭稀,见着他那张温吞平静的脸蛋后又慢慢将所有的感情收敛回去。低低一叹,自嘲道,“如今,敢在我面前提起那个人的也只有你了。”其他所有人,包括爹娘在内,都决口不提“水淼”二字。这两个字,已经在自己的生命中消失整整一年了。

可是,嫁给萧铭稀的确是很好的选择。一年前,当他第一次对自己提出这戏言的时候,她展念清坚定地拒绝,可是,不过短短一年的时间,于她而言,却漫长如一生。如今看来,嫁给谁又有什么不同?盈满灵气的瞳孔中波光潋滟,念清抬头望向湛蓝的天空,反正,她真正想嫁的那个人已经不存在了……双手拽紧成拳,紧紧的,紧紧的。

萧铭稀观察她的反应,见念清如此沉默的模样后也就不再言语。一年前,那个连眼睛都几乎哭瞎的女孩在昏迷三天后清醒,睁开眼的时候神形憔悴,但是那双眼睛却与之前全然不同,冷静到近乎于凌厉,那样漂亮那样灿烂也那样决绝的眸子就直直地望着自己,苍白干裂的嘴唇冷静地说话,“铭稀,你说过你会帮我的对不对?”

蝴蝶的蜕变是否也是这样形成的呢?萧铭稀只记得自己当时鬼使神差地点头,许下自己至今不敢相信的承诺,“只要你开口,我必定竭尽全力。”

然后,念清一方面不断派人搜索救难,一方面以常人不敢相信的速度恢复健康。以她当时一心寻死的心境根本是什么也吃不下的,可是,展念清依然逼迫自己喝药吃饭。吃了吐,吐了再吃;咽不下口,她则是硬生生地把饭菜往嘴里塞,把手伸进嘴里,就这样把食物推进喉咙,可是,即使饭菜进入喉口,她还是会受不了地咳嗽,费劲吃下去的又全部咳嗽出来,咳地眼睛发红,咳得面目更加苍白。可是,她却再也没有留下一滴眼泪,只是睁着那双明亮的眼睛,张嘴,继续进食。

那些日子里,她一直研究有关雪莲山的地形有关山崩的知识,当在五天后念清终于能下床行走后,所有人都觉得朝阳他们必定已经葬身在那场灾害的情况下,所有人都觉得没有希望的情况下,展念清依然只是睁着那双明亮的眼睛,一意孤行。她冒着仍有可能发生崩塌的危险进入雪莲山,挖掘寻找。

事实证明,展念清的一意孤行是正确的。长达半个月的时间,当她把爹娘和弟弟从废墟中找出来的时候,明亮的眼睛中激动闪烁,可是,她没有哭。念清走上去,紧紧抱住他们,身体发颤,声音发颤,“总算找到了。”她只说了这一句。

那个时候,萧铭稀终于明白,或者应该说他终于确认,第一次见面时那个天真任性的美丽少女已经不复存在,那个令他心折的少女随着不断付出的代价而迅速成长。不能说这是对是错,或是好是坏,毕竟,这其中的得失只有念清自己知道的。

可是,他萧铭稀作为一个局外人却不乐见这样的成长这样的蜕变。闭上眼,铭稀低叹,因为连他看了也觉得心痛。

“念清,我明日就要启程去柳家,再过几日就是柳家族长之位的传承仪式,所以,我会有一段时间不在府中,你多照看着点。”

念清的身形一滞,慢吞吞道,“这一任的族长是柳霜天?”这个名字她不止一次从铭稀嘴中听过,虽然没有切实见识过柳霜天的手腕,不过想必不赖。毕竟,能让铭稀视为对手的人她展念清绝对不会小看。呵呵,柳家啊,他们和自己的渊源可是不浅呢,念清皮笑肉不笑。

萧铭稀微微颔首。

“其实,从柳盛冕开始我看柳家就没顺眼过。如果有机会,我一定会扳道这个家族。唉,可惜了,从铭稀你的态度来看,一旦等这个柳霜天上台,恐怕我扳道柳家就更加无望。”

“柳霜天他是个君子。”萧铭稀突兀地说了一句,“可是,他绝对不是一个好人。”

念清眨眼,“铭稀,你和他交手过?”

“呵呵,也算吧。”萧铭稀不在意道,“他曾在我手里吃过一个小亏,不过,当时我能占上风是因为我是萧家族长,而他却不是柳家族长。”

略一思索,念清开口道,“铭稀,这一次的传位仪式我陪你一起去吧。”顿了一顿,“反正,近日我也有事要去孜祁一趟,正好顺路,那顺道也去会会那个柳霜天。”

萧铭稀瞥她一眼,“去孜祁?夕楼出事了?”

“不是,只是有个新人想要加入夕楼。”

“那需要你亲自去看?”

“秋风一再跟我说那人很厉害,实力甚至在他之上。”念清目光含笑,只是眸光中隐隐透出厉芒。“最重要的是,那新人说,他对夕楼的任何职务都没有兴趣,只想做我的贴身守卫。呵呵,那我就亲自去见见他。”

萧铭稀几不可见地一震,“会是旧识吗?”目光直射念清,他一字一顿,“譬如,玄飒?”

念清收起笑脸,低头垂眸,“不会是他的。”

“你如此确定?”

“嗯。”

萧铭稀低叹,也不再多问,“一切多加小心。”

一年前,展念清拒绝回紫凤谷,她宁可选择留在萧家。之后的日子里,她倾尽所有心血创立了夕楼,天下人都以为这不过是个大型赌场。可是,只有少数局内人才知道,赌场不过是个幌子罢了。夕楼凭借赌场的外壳汲取收集各类情报,消息极为灵通。而且,夕楼中高手如云,有些是念清网罗来的,有些则是念清挑选出适合练武的少年,然后教导他们。有这些高手坐镇,自然也鲜少有人来夕楼滋事。

现在的夕楼或许还比不上江湖中那几大势力,可是,它成长的速度却迅猛无比。萧铭稀也曾赞叹过夕楼的消息之广实力之强。那时候,他问过念清为什么要创建夕楼,“你究竟想做什么?报仇吗?”

念清一笑置之,“报仇?怎么会!你让我找谁去报仇?又是为谁报仇?”如果是为水淼的话,那她第一个该杀的人就是自己。念清嘴角裂地更开,可是,瞳孔中却没有任何笑意。“铭稀,我只是想变强而已。”

“变强,然后有实力保护身边的一切。”

第 27 章:

第二天一大早,念清就同萧铭稀赶往柳家。

两人不徐不急地策马奔腾,行至中途,忽见一顶奢华富贵的大轿子挡在路上慢悠悠行进,轿子上还刻有一个大大的“云”字,招摇无比。

念清与萧铭稀对视,然后忍不住扑哧一笑。

这笑声一传出,那顶轿子中的主人似乎发话停下,然后带着犹豫的口气问道,“是展姑娘吗?”一听声音,果然是云皓。

念清嘴角一勾,“云公子果真是好耳力。”

洁白的轿帘掀开,云皓迈着轻巧的步子走下,温文儒雅,微微作揖,“展姑娘,萧二少,幸会。”

除了一年前在九重宫见过,之后念清也与云皓见过几次,说不上很熟,但彼此间倒也算是朋友。念清笑眯眯地望着他,“云公子应该也去参加柳家的传承仪式吧?可依你这悠哉的速度,恐怕是会迟到的。”说恐怕还是客气的了,若云皓一路都保持这速度,待他到柳家后那仪式早过去几天了。

云皓扬唇笑道,“那也是没办法的事。”说话的语气好不无奈。“轿子若是行得快了就会很颠簸,这样坐在里面怪难受的。”

抬头望向念清,又看看萧铭稀,云皓笑道,“二位还真是形影不离,感情好得让云某嫉妒。二少,我记得柳家只邀请了你吧?”

“我让铭稀带我来的。”念清接口,“呵呵,柳家再怎么不欢迎我也不见得会把我赶出去吧?怎么说我也是客人嘛。”

云皓点头,眸光含笑,“不过,我挺期待柳长明见到你的表情,你们每次碰头,他的脸部变化都精彩得让我拍案叫绝。”

的确,念清嘴角一抿,柳长明每次望向她的目光恨不得把自己给生吞活剥。

萧铭稀伸手在念清的脑门上轻轻一弹,然后对云皓开口道,“云皓,那我们就先行一步。”

“嗯,我们就先走了。云皓,如果你迟到我会帮你向柳家解释的。”念清笑着插嘴。

云皓眉一扬,嘴一撇,“多谢。”

望着那两人远去的身影,云皓慢慢踱回轿子,拉开轿帘,里面赫然坐着一年轻人,眉清目秀。云皓似笑非笑,“其实你也可以出来打个招呼,若能得到萧铭稀的支持,那你清除起柳家旧势力时也会方便得多,不是吗?”

“萧铭稀可不是什么纯善之辈,看他当初对自己亲人都能下狠手就知道了。”那年轻人冷然答道,“倘若让他知道如今柳家内部分裂,恐怕第一个念头就是如何侵吞柳家。”

“哦……这倒也是。”云皓笑意不减,支着下颚,“可是,你就这么信任我?你不怕我也正在琢磨侵吞柳家的计划?”

“你比萧铭稀善良,也没有萧铭稀那么有野心。”年轻人继续道,“虽然你云皓算不得什么好人,可是和萧铭稀一比就称得上是圣人了。”

“呵呵,我还第一次听到有人这样评价我。”云皓笑得好不畅快,“霜天,不过在这方面你真得跟萧铭稀学学,你若有他当初对待萧谦时一半的狠辣,就不会落得向我求救的地步。”云皓伸手拍拍他的背部,惹得柳霜天痛得蹙眉。看来在传承仪式开始前这伤是不可能痊愈了。云皓望着手上的血迹,低头叹气,“柳长明还真下得了狠手,也亏得你这脾性能在柳家生存下来。”

“弱肉强食。”柳霜天说话的语气从头至尾都很平静,“倘若我真败给了柳长明,那也只是证明我不适合族长这个位子。”

“死脑筋。”云皓苦笑,“你还真是个木鱼脑袋。”

念清到达柳家后没多久,云皓的轿子也到了。打完该打的招呼后,也各自住进各自的厢房。念清觉得自己应该天生和柳家不合,否则也不可能连心都静不下来。凝目望向窗外,脑中的思绪不受控制,不住又飘向一年前的往事。

苦苦一笑,念清闭眼,伸手不轻不重地拍脸两下,迫使自己停止回想往事。她低低一叹,“还是出去走走吧。”说是走走,可不知不觉又走到老地方。念清不是第一次来柳家,她清楚记得第一次来的时候是被柳盛冕给掳来的。

站定在那个曾经幽闭过自己的房间,念清怔怔出神。忽然,那间房内传出低声争吵的声音,念清目光一闪,屏住气息靠近。一个纵身跃至屋顶,悄悄揭开瓦片偷听。

“霜天,你还是放弃族长之位吧。”这声音是柳长明,“你在传承仪式上主动拒绝族长之位,如果能够做到,那我便放了你爹娘。”

“……”另一方没有回应。念清冷笑,看来柳霜天并未得到所有人的认可啊,柳长明这老头也不愿放弃手中的权势。柳家内部关系不好,可亏得柳长明想出这种卑鄙的计谋。

“霜天,在你心中族长之位比父母更重要吗?”柳长明的语调听上去总有阴险的意味。

“爹娘很重要。”柳霜天终于说话,语调还很平静。“可是,霜天觉得以长明叔叔的人品并不适合族长之位。”

念清看到柳长明脸上怒色一闪而逝。“你以为凭仁义道德就能当好族长吗?”

柳霜天再次沉默,忽然,他清冷的目光往屋顶上闪了闪,明明没有对上他的视线,可念清还是一惊,摸不清对方究竟看到自己没。柳霜天放平目光,面不改色地望向柳长明,“叔叔,霜天无意与你作对,霜天一直以为家族的内部和睦是很重要的。可是,叔叔看来并不这么认为。”顿了顿,柳霜天扬手指向屋门,“我们没有交谈的必要,您还是请回吧,恕不远送。”

柳长明脸色一变,目光如刀锋,点头,“好!好!真是出息了!就让我看看你究竟会如何抉择吧。别说我柳长明不顾全大局,若你真能狠心抛下父母,那我也真能放心把柳家交给你了。”最后那句话说得有些咬牙切齿。别人有没有听出来是不知道,不过念清倒是听出来了,望着柳长明渐渐走远,念清目光不屑,他嘴里似乎还念叨着“这小子命可真大”什么的。

“屋顶上的朋友,听得还满意吗?”柳长明一走远,柳霜天立刻拂袖挥向头顶上方。

念清提气而跃,飞速避开,顺势跳下屋顶,动作迅速简洁。

柳霜天眉头微微一皱,似乎觉得棘手,再次向念清躲避的方向投射暗器。“刷刷”两枚短镖,追踪敌人的踪影不放。念清连续两次避开,可那两枚短镖楞是跟住她不放。

啧,不出手不行了。念清正欲从腰间掏出千丝结,却看到一个雪白的人影以难用眼睛捕捉的速度掠来。那人一脚踢开两枚短镖,又马上揽住念清,轻轻跃至细小的枝头,单脚稳稳站在一片树叶上,纹丝不动。

念清忍不住惊叹此人的轻功造诣,抬眸望去,正巧对上一双似笑非笑的眼睛。是了,也只有以轻功名扬天下的云家才有这份实力。

云皓的神态懒洋洋的。“霜天,展姑娘好歹也是客人,这就是你的待客之道?”

柳霜天淡淡地望向云皓,缓缓移动视线,最终将目光停留在念清脸上,依旧是平静无波的模样。“我以为是心怀不轨的人。”会偷听的人至少算不得是好人吧。

“你啊,不知道要怜香惜玉吗?”云皓从树叶上跳下,松开怀中的念清。

柳霜天没有答话,静静地望向念清。看他的态度,应该是在等念清给他一个合理的解释。三人间的气氛异常沉默,柳霜天终究还是开口询问,“为什么偷听?”

念清甜甜一笑,满脸的无辜。“我是为了捉蝴蝶才跑上屋顶,纯属意外。”

云皓闻言低低一笑,嘴角扯开一抹兴味。

柳霜天目光深邃,半丝笑意也没有。“我不信。”回答干净利落。

念清望他一眼,然后不知所谓地笑开了,笑声很好听。“柳霜天,好吧,我承认我刚才听到一些不该听的,所以,为了弥补这个错误我倒是可以告诉你一些意见。”促狭地眨眨眼,继续道,“当然,是否采取这些意见则是由你决定了。”

柳霜天的眼中似乎有什么一闪而过,可惜快得抓不住。

念清笑意盈盈,伸手指向云皓,“还是请他离开吧,或者你不介意多个人知道柳家的内幕?”

“你都能知道,我为什么不能知道?”云皓的神态很坦然,目光深邃地望向念清,嘴角含笑,“霜天,我应该可以听吧?”

“可以。”柳霜天答道,然后将目光射向念侵,示意她能开始说了。云皓也摆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念清从头到尾都是笑眯眯的,颔首道,“你现在打算在传承仪式怎么说?拒绝族长之位?还是放弃你父母的性命?”

“……”柳霜天沉默一阵,目光熠熠,“我现在是在听你的意见。”

“好嘛,好嘛,当我没问。”念清无奈地耸肩,“虽然柳长明只给了你两个选择,可是,这并不代表你只有两个选择。”瞧见两人眸光一亮,念清知道他们已经想到些什么了。“何必非得照他说的去做呢?呵呵,父母和权势,你完全可以两者兼有。”

柳霜天若有所思地望着她,“你的意思是什么?”

“如果我是你,在传承仪式的时候会这样宣告。”念清的笑容微微一敛,嘴角勾起,模仿起男子的声音。“在下如今资质尚浅,不足以担当族长之位,故此打算再磨砺两年。而且,家中高堂被贼人掳去,霜天决意先行救出父母再行商议族长之位。百善孝为先,那贼人甚至留言威胁,以父母安危要挟霜天拒绝族长之位。霜天实在不懂对方用意。所以,族长的传承还是待我抓到贼人救出父母后再行商议。”

念清顿了顿,观察两人的表情片刻,又是一笑。“就说些诸如此类的话,你甚至可以发话让武林同道一起帮忙搜索贼人,这样的话,柳长明压力就更大了。”挥手一个响指,念清笑眯眯地问,“你觉得怎么样?”

柳霜天倏然沉默,目光像是掩藏在惊涛骇浪下的平静,他不言不语,只是盯住念清。

云皓也上下打量着,仿佛从新认识了展念清这个女人。

“别这样看我,怪吓人的。”念清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可神态看起来倒是没什么不自然。

“我承认这法子很好,反被动为主动。”柳霜天几不可察地笑了笑,但嘴角却依然挂有一丝淡薄的讥嘲。“但是,倘若柳长明真的杀了我爹娘呢?”

这世上本来就没多少事情有十成十的把握。念清笑得更灿烂,掩去心中所想。“放心,当他杀你爹娘时没有好处可得,他又何苦这么做呢?到时候没有威胁你的筹码,你就能没有犹豫地坐上族长之位。到头来,你第一个要对付的人不就是他?他不就平白无故多了个强大的敌人?”念清舒缓面部神情,“柳长明又不是笨蛋,他才不会这么做。”

“当人质成为累赘时,柳长明更可能做的是放了他们。”念清又添上一句。

“呵呵,也有可能会杀人灭口啊。”云皓插嘴。

“杀人灭口就如我上面所说,他会平白无故增加敌人。”念清摇头,望向柳霜天。“所以,他更有可能会再次和你商谈。当然,到时候占据主动权的就是你了。”虽然,以自己对柳长明的了解,这老头行事向来谨慎,柳霜天的父母即使被抓也应该不知道是谁抓的。所以,柳长明到时候放人的可能性应该更大些。

“我的意见就是这样,柳霜天你可以自行斟酌。”念清微微敛身,“那么,就此告辞。”

望着展念清渐行渐远的身影,直至看不见以后,柳霜天才开口说话,与其说是在对云皓讲,更像在自言自语。“真可怕的女人。”顿了一顿,“到底是萧铭稀选的。”

“念清一年前并不是这样的。”云皓的声音有些怀念。“变化好大。”

柳霜天望一眼好友,不置可否,他并未见过一年前的展念清是个怎样的人。即使是云皓,唯一能忆起的也不过那个在九重宫哭泣的美丽少女。柳霜天望天,然后踱步回屋,“不过,她至少替我想了个好法子。”肩膀一动,又牵扯到背部的伤口。柳霜天蹙眉,刚才放暗器的时候似乎动到伤势了。罢了,还是去休息一会儿吧。

念清在转身离开的时候就收敛起所有的笑意,面无表情,看上去还有点深不可测。她并未回自己的房间,而是走到萧铭稀屋前,敲门。“铭稀,你在吗?”

萧铭稀开口,低声回答,“在。有事吗?”

跨进屋门,念清立刻把门反手锁上,微笑,“柳家的局势有点乱,我就不待在这里了,想先去夕楼,所以和你打声招呼。”

萧铭稀笑着调侃,“打招呼需要锁门吗?”

“柳家内部混乱,柳长明和柳霜天不和,甚至,柳霜天的父母也在柳长明手里。”念清直入主题。“当然,这也有可能是他们两人联手骗我,可是依我的直觉来看可能性很小,更何况他们也没有骗我的必要。所以,铭稀你多注意一下情势。”

萧铭稀双手交叉支着下颚沉思。“我了解了。”

“还有一件事也要注意,虽然我没有十分的把握。”念清背倚墙面,神态望去仿佛心不在焉。“柳霜天和云皓的关系应该不简单,嗯……最有可能的关系应该是。”略一思考,念清抬眸,“挚交好友。”柳霜天的事情云皓应该早就有所了解,否则他刚才的反应不会如此冷静。同样都是四大世家,同样都知道了柳家的内幕,可柳霜天对自己和对云皓的反应却不尽相同。念清嘴角微勾,注意细节果然很重要啊。而且,云皓出现后自己总觉得柳霜天的态度微有转变,虽然只是很细微的转变,可她还是看出来了。

“哦?”萧铭稀挑眉。

“柳霜天现在身上应该有伤,”念清垂眸回忆刚才动手时的情景,“要么是背部,要么是肩部,而且伤得还不轻。唔,也许柳长明之前派人对他下手了。”

萧铭稀安静地听念清说话,神色微有恍惚,似乎想到当初自己和萧谦的对峙。

“最后一件事只是我的猜测,而且也想不透这其中的意义何在。”念清正色,“在我们到达之前,柳霜天应该不在柳家。开始我还没想到,可是云皓为何在遇见我们后加速赶到柳家?我想,原因应该是柳霜天当时在他的轿子里。”

萧铭稀眸中精光一闪,“传承仪式前都应该待在柳家主宅才对,柳霜天跑到云家去做什么?除此之外,你为什么觉得柳霜天当时在云皓轿子里?”

“所以我也只是怀疑,就是因为想不通。”念清敛目沉思,“不过,当时云皓会把轿子的速度放慢,也许是为柳霜天的伤势考虑。毕竟,依云皓的为人,他也不是那么矫情。但是,柳霜天为什么会去云家倒真是个问题……”

“也许只是单纯在躲避柳长明的追杀?”萧铭稀开口道,语气不太确定。

“反正一切也只是怀疑而已,我连他究竟在不在云皓的轿子里也不敢确定。总之,铭稀你多注意一点就是了。”念清抬头笑笑,向萧铭稀挥了个手,转身走出屋子。“那我就先去夕楼了,再见。”

第 28 章:

又到了蝴蝶兰盛开的季节。

念清望向那片花海,不由自主又忆起那个站在蝴蝶兰中的少年,那双比夜色更深的瞳孔,那一记招手,那一声叫唤,“念清!念清!”

“呵呵。”自嘲一笑,念清拍拍自己的脑子,“水淼,这一年来,你从未入过我的梦呢。”果然,在你心里还是怨我的?我即使喝醉也无法看到你,唯一能做的,只有把你牢牢记在心中。可是,真的好想你,想见你,却见不到你。连幻影都变成是奢望。

相思似海深,旧事如天远。泪滴千千万万行,更使人愁肠断。要见无因见,了拼终难拼。若是前生未有缘,待重结、来生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