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小元便退到了一人身后。沉玉余光瞥到素色的锦袍,虽然心下好奇,目光仍是不敢放肆地往上看这人的容貌。

半晌,那人才缓缓开口:“药里要千叶草,你如何得知?”

沉玉不由自主地僵了一下,这熟悉的声线,不用抬头也猜得到,正是在樊城遇见的子何公子。只是这人怎会出现在芮国大营?一路走来侍卫对小元都毕恭毕敬的,看怕他在这里的地位也不低。

想了又想,如此病弱的漂亮公子哥儿在兵营里能做什么…不会是那元帅江怀闲的男宠吧?

正胡思乱想着,忽然瞅见小元往她这边拼命使眼色,才后知后觉地记起自己还没回话,急忙应道:“回大人,小的家中有长辈常年服用千叶草,所以才会这般熟悉。”

沉玉说得也是实话,师傅早年胸口被人刺了一剑,咳嗽不断。她便日日上山摘这千叶草煮汤药,让其服用。因而一闻到药味,立刻就分辨出来了。

“这千叶草…有毒么?”江怀闲轻叩着木案,沉声问道。

她连忙摇头,“千叶草凝神止咳,大夫常用来作药,怎会有毒…蓝琼花单用平常亦是可以治愈咳嗽,只是这两种药草混在一起,则会加重咳症。”

说罢,帐内又是一阵沉默。

沉玉偷偷搓着手,有些忐忑不安。有人在美公子的药里动了手脚,分明就是想置他于死地。如今自己多口说出了事实,这下药的人会不会来报复于她?知道得太多,美公子是不是会杀自己灭口?

“…抬起头来!”

“啊?”听到美公子的话,沉玉下意识地看向他。

见着她根本就神游开外,呆呆地盯着自己,面上陡然闪过一丝惊讶、不解和小小的慌张,倒是没有平日所见的痴迷和好色之相。江怀闲挑挑眉,这人曾经见过他,还是素来是这副呆愣的模样?

袖袍一挥,小元会意地将方子里的药材一一放在沉玉面前,瞪着她道:“仔细看了,有什么不妥?”

她拿起药材,翻来覆去地看了看,又凑到鼻子下闻。片刻后,把一束蓝色的小花递给了小元。“这是蓝琼花,上面的白色粉末,如果猜得不错,正是千叶草。”

小元将此物呈了上去,江怀闲淡淡一扫,疑惑道:“如何知此物上的白色粉末,就是千叶草?”

沉玉从容地上前,手指沾上蓝花上的粉末便放进案上的茶盏里。“看,变成黑色了,千叶草只要遇水都会这样…”

正说到兴头上,小元偷偷在她衣角一拽。她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中几乎靠在美公子身上,吓得连连退后好几步,又低下了头。

“无碍,退下吧。”江怀闲盯着水上飘起的丁点黑色粉末,美目掠过一丝凛冽之色。

送药、收药,甚至煲药都由心腹接手,为的就是防止有人动手脚,不料问题竟然会出在这细微之处。若不是这侍从无意察觉出来了,他还不知会服用多久。

薄唇一勾,可这果真是巧合么?

“阿玉,一起用饭吧…”

“阿玉,你的衣衫有些破旧了,这套送给你…”

“阿玉,这是从主子那里得来的点心,我们一人一半吧…”

“阿玉…”

自从帮忙辨认出千叶草后,小元对沉玉的态度完全改变了。吃的、穿的、玩的,只要他有的,都不忘给沉玉一份。这小童平日高高在上,嚣张得不行,突然对她这般亲昵,直让她受宠若惊。

以前做猪头将军的侍从,还得烧水、煮饭和奉茶之类的,在这里基本上都让小元包办了,她只能在边上看着。然后睡了吃,吃了睡,跟沉玉以前总是憧憬的好日子差不多。若不是担心美公子和这小童看出自己来,她还真想在这大营继续过下去。

“阿玉,主子允了你到跟前伺候,太好了。”小元一蹦一跳地跑回来,手舞足蹈地告诉她这好消息。

闻言,她心下一沉,迟疑道:“你侍候得这般周到,怎么还让我进帐子去?”

“我一个人时常忙不过来的,但主子喜爱洁净,又讨厌不熟悉的人触碰,所以帐内没有第二人。”小元拉起沉玉的手,高兴道:“以后有你分担,我可以松一口气了。”

“我手笨,可能做不来…”她搜肠刮肚地想要找理由拒绝,小元二话不说就把人拽到江怀闲的帐前。“别啰嗦了,快去向主子谢恩。”

猛地把沉玉推了进去,她连忙跪下,垂首道:“小人…拜见…谢…”

文绉绉的话半句想不起来,踌躇了好一会还是没说出个完整的句子来。江怀闲见底下这人紧张得憋红了脸,倒是显出几分可爱。

微微一笑,他开口道:“起来吧,以后叫公子便可。”

“是,公子。”其实沉玉百般不愿意唤此人“主子”,这两个字一说,不就等于承认自己卖身为奴?

“笔墨伺候,”江怀闲吩咐了一句,半天没有听着回应,蹙眉看了过去。

沉玉才惊觉自己的奴才身份,一面腹诽,一面恭敬地应了,把文房四宝取了来,小心地放在木案上。幸好以前师傅也教会她读书写字,虽然说不上学富五车,也算是小有所成。因而磨墨之类的小事,还不至于手忙脚乱。

江怀闲一手托着另一手的衣袍,拿起笔便作起画来。一笔一划,专注而细致。

一旁的沉玉原本还站得端正,不久便瞌睡起来。识字不代表懂画,这些附庸风雅的事,她显然不在行。暗暗打了个哈欠,瞥见案上的茶盏早已没了热气,她连忙上前换下。美公子的咳症,可不能喝冷茶。

虽说她对这人的印象不怎么好,可小元诚心待自己,沉玉也不是忘恩负义的,自然不会怠慢他家主子了。

见他低低咳了两声,沉玉轻轻地凑了过去,把江怀闲脚边的火盆移得远了些。抬头对上那双乌黑的美眸,她立马低头解释道:“这烧火的烟,不利咳症…”

江怀闲略略点头,端起茶,手心一阵暖意。轻抿一口,唇齿含香,不由想着多久没喝到这茶味。小元不善此道,千金难买的大红袍,只懂用滚烫的水泡开,生生糟蹋了不知几多顶级茶叶。

他放下茶盏,暗忖着。

此人善文,善茶,又懂得分辨药草,足见出身不错。照小元所说,并不善武,亦未探出内力。但不排除是先前服用了药物,将自身功力压下。阮恒连日查探,亦无所得。新来的壮丁中,根本没有人认得他。提起想要北上投靠的亲戚,却也完全无迹可寻。

偶尔会露出不甘愿的神色,有些小聪明,懂得贿赂迎合的小伎俩。在旁人面前从容得紧,一对着他与小元,就有些胆小瑟缩。

江怀闲美眸一闪,唇角渐渐上扬。

“今儿开始,你就留在帐内伺候着。”

沉玉微怔,勉强应了一声,便有些郁闷地退到角落。

总觉得这美得像妖精般的子何公子一肚子坏水,虽然这里日子过得舒坦,还是赶紧找机会溜掉得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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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 险些受罚(求粉红票!)

在帐内站了一天,沉玉捏了捏腿,倒在了软榻上。幸好美公子的沐浴更衣,还是由小元接手,不然她得继续呆站。

美公子一天下来,除了作画就是看书,轻松闲适。让人觉得此时此地并非兵营,而是他自家的山庄府邸。

方才见一高瘦男子进了帐,半个时辰之后才出了来。难道那人就是江怀闲,美公子果真是他的男宠?

她心下疑惑,却半点不敢询问小元。想想,自家主子雌伏于人,这样的事如何与旁人启齿?好奇心太强,只会招来麻烦,沉玉素来谨记这一点。

第二天大早,锦国邯都派人来咏城和议。不足一个月,芮国大军已攻破咏城,占据樊城与乌城一带,令素来以为有了咏城为屏障而高枕无忧的庆绍帝,也不免焦急。连下三道皇令,调兵遣将,欲把芮国大军拦下。可皆是大败而归,不得已,只能派出姜志文前来和议。

姜志文原为从五品翰林院侍讲,出使之事,朝中大臣虽一力赞同,却无人愿淌这祸水。虽说两军交战,不杀来使,但江怀闲向来心狠手辣,保不准会有变数。官员宁可留在邯都享福,这来使的人选推来推去,最后落在了姜志文的身上。

姜家世代善武,长子姜志文算是异数,素来认为以暴制暴不过是莽夫所为,便弃武从文。早年离了家,长辈一怒之下,与其断绝了关系。亦因如此,十年前姜家获罪被诛杀之时,姜志文侥幸逃过一劫,甚至入朝为官。只是身单力薄,仕途一般,常年屈居在小小的翰林院中。

这回和议,是难得立功成名的机会,他自然不会错过。主动上禀,担当出使之责。有人愿意揽去这烫手山芋,官员巴不得举双手双脚支持。庆绍帝萧疏见无人反对,便一举敲定。让姜志文连升了两级,破格提拔为正四品的太仆寺少卿,免得官品太过寒酸,拂了芮国的面子。又下令礼部列出礼单,草草拼凑了几车,便命姜志文即日启程。

姜志文一行人北上赶至乌城,便放缓了速度,慢悠悠地前往咏城拜会江怀闲。长史阮恒将他们安置在一处大帐内,吩咐了士兵不得怠慢,便对之不闻不问。

此次出使,皇上根本不在乎和议最后的文书内容,只需摆出服软的姿态,一再拖延。可作为使臣的姜志文却不能表现出来,明面上每日遣人去请示面见芮国元帅,暗地里吟诗作对,喝酒赏月,好不闲适。

这天他临时起意,想要寻那后山的泉水泡茶。却见早已有一人坐在溪边,舒服地眯着眼晒太阳。江怀闲御下极严,大营内的士兵谨守岗位,竟会有人在此偷懒,让他不得不惊奇,不由上前。

听到脚步声,沉玉连忙睁开眼,坐起身来。看到穿着藏青色锦国官服的中年男子,想也知道是前阵子来的使臣。自己悄悄藏在这里瞌睡,还被人瞧见了,她神色有些尴尬。“这位大人,有事需要小的效劳吗?”

这话一说,姜志文怔了怔。原以为此人是芮国的士兵,但如此卑微的语气,难不成是从锦国抓来的俘虏或是奴隶?

摇摇头,他指着后山道:“泡茶缺了一壶泉水,想来碰碰运气。”

“这里没有泉水,大人泡得是哪种茶叶?”看这人相貌和善,沉玉抛开了拘束,朝他笑了笑。

“随身带的一点茶叶,算不上极品,只有‘碧螺春’了。”闻言,便知是个对茶叶有认识的,姜志文双眼一亮,如实答道。

“虽没有泉水,这溪水的源头倒是可取。若大人不介意,晚些小的把溪水送至帐下。”反正美公子帐内的水所剩无几,她待会也得去取,多装两壶倒也不难。

拱了拱手,姜志文点头道:“那就有劳了。”

如今沉玉和小元轮流在帐内伺候,到山上把清澈的溪水取了回来,左右无事,她便亲自到了姜志文的帐下。

师傅虽然善武,却也爱茶,尤其喜饭后饮上一壶,因而沉玉对选茶、泡茶颇有认识。姜志文品茗之余,更是引经据典,对有关茶的故事侃侃而谈。沉玉听得入迷,在帐内一直耽搁到落日西下,这才匆匆告辞回去。

大帐内静悄悄的,以为美公子歇下了,她蹑手蹑脚地进了去,却见木案前端坐着一人,乌黑的美眸淡淡地盯着自己。身后的小元脸色有些黑,狠狠地瞪了沉玉一眼,撇开了脸,对她拼命使眼色求救视若无睹。

“在下帐里的侍从,何时成了锦国使臣的仆役?”

冷淡的声调听不出半分怒意,沉玉缩了缩脖子,只觉背上冷飕飕的。二话不说先跪下,惶恐道:“小的该死,请公子恕罪。”

“的确该死…拖出去打三十大板,略作小惩。”江怀闲冷冷地扫了地上那人一眼,俊雅的面容上依旧云淡风轻,看不出喜怒。

跟在他身边多年的小元一僵,知江怀闲已是大怒,不禁同情地瞥了沉玉一眼,硬着头皮劝道:“主子,阿玉体弱,三十板子下去,以后就没人伺候茶水了…”

说话间,又不悦地剐了她一下。

平日偷溜出去瞌睡片刻也就罢了,主子不问起,他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谁知今天主子小憩醒来突然想要吃茶,可这奉茶的人却完全不见踪影。不得已禀报上去,又派人四处在营中搜寻,最后此人居然会在锦国使臣的帐内与姜志文谈笑欢声。

如此不称职的侍从,也难免主子会发怒了。

“体弱?我倒没看出来…”江怀闲薄唇勾起,似笑非笑地道:“你且说说,下午与姜使臣都说了什么?若是有趣,不妨免了你的罪。”

听罢,沉玉毫不保留地把姜志文提起的茶故事一一道来。反正只要动动嘴皮子就能免了一顿打,怎么看怎么划算。

她听过一次,就能不落一字地记下,如今更是添油加醋地把故事润色了一番,自是有趣。小元听得津津有味,沉玉偶尔说到兴头上,话语微微一顿,把他急得够呛,脖子往前伸了又伸。

本就是熟知的典故,说得再好江怀闲也提不起兴致。只是底下那人红润的小嘴一张一口,面颊兴奋得染了层绯色,一双明亮的眼眸更是耀目,手舞足蹈地比划着。

平时若有人在他面前这般放肆,早就不耐地拖出去了。江怀闲向来爱静,伺候的小厮婢女哪个不胆战心惊地把手脚放轻再放轻。如今看着这人飞扬的神色,连时常刻意压低的声线也顾不上,他的嘴角不着痕迹地弯了弯。

沉玉使出浑身解数,说得嘴巴都要干了,才算是复述完了。睁大着眼睛往木案那边一望,瞥见小元意犹未尽的表情和美公子唇边浅淡的笑意,很是受用地眨了眨眼。

孰不知在江怀闲看来,她这神情像是想要骨头的小狗,翘首以待,就差吠两声摇尾巴了…

若是沉玉知道他的笑并非因为故事,而是自己的举止神情跟邀赏的宠物相似,怕是要气得吐血。

帐内一阵沉默,沉玉的心情从高处跌落到低谷,垂着眼不敢吱声。面上恭敬,暗地里早就将美公子腹诽了无数次。

“我渴了,奉茶。”江怀闲淡然说了一句,往边上指了指。

小元圆脸上闪过一丝喜色,急忙提醒道:“主子说的,阿玉还不去准备?”

“啊…哦,这就去,小的这就去泡茶。”沉玉这才听出端倪来了,手脚并用地爬了起来,猛地冲出帐子。

见着她尚未行礼告退就跑了,小元神色微变,迟疑地道:“阿玉是山村野夫,无礼之处请主子…大人不计小人过…”

江怀闲抬起头,眼底掠过几分讥讽。“不过区区几日,你就被收买帮忙说好话了?”

小元吓得连忙跪下,“小人不敢…主子,小的只是…”

练武之人五感清明,虽低着头,停留在他身上那冰冷的视线,足以让他不寒而栗。

收回目光,江怀闲漠然开口道:“本王不喜欢多嘴之人,命帐外的人不得透露本王的身份。”

心下疑惑,小元依旧恭谨地应了下来。

沉玉兴冲冲地捧着茶自帐外大步走入,江怀闲接过香茶,将她忐忑又慌张的神情收在眼底,微微笑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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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 知己知彼

那天与沉玉相谈甚欢,不料之后的几日,都不见她的踪影。姜志文在两人相遇的地方转悠了几次,终是偷偷找人询问,才得知沉玉是某位将军的家仆。再想细问,却是一无所得。

姜志文暗暗称奇,虽说遇见这样一个志同道合的人颇为难得,可既然是仆役,自然分身乏术。再找沉玉闲聊的念头,只能打消了。

可怜沉玉被禁足在帐内,与小元不再轮流伺候,而是一同在旁边呆站。看着美公子日日作画、看书和吃茶,无聊得直打瞌睡。偶尔小元会从帐外送些信函来,却一直未见有人踏入。

她心里不由纳闷,难不成江怀闲对美公子这样漂亮的公子厌倦了,才会一直没有召他侍寝?

想归想,伺候时自然不敢有丝毫怠慢。当然,没有让动的时候,也不会乱动。于是,沉玉练就了睁眼站着都能睡觉的神功,快乐无比地继续过着吃饱穿暖的好日子。

可是,舒服的生活过久了,总有人会眼红。看着小元不知从哪里拿回来的锦国文书,上头每个字都认识,就是拼凑在一块,只觉莫名其妙。“…这里面说得什么?”

瞧这人刚才皱着眉,一脸严肃,小元还道是在沉思了,谁知压根就没看明白。把文书抢了过来,他咬牙切齿地解释道:“这是锦国皇帝向全国发下的通缉令,要活捉沉玉,赏金十万两白银。”

沉玉两眼冒光,十万两白银…

摸摸自己的脖子,原来她这么值钱。如果主动去自首,这笔银子可不可以归她?

不屑地瞪了眼面前满脸垂涎的小财迷,一把文书扔到地上。“若不是沉玉死守咏城,这锦国皇帝老儿还能安安心心地在邯都的皇宫里高枕无忧?如今没说赏赐,反而要将人捉拿,这就是他对待英雄的方式,真令所有将士心寒!”

连连点头,沉玉不由附和着。那皇帝老儿的确该赏多多的东西来,她绝对来者不拒。不过夸她是英雄,真是让人汗颜。半晌,她抬头看向小元,狐疑道:“没那人搅局,你们不是早就攻下咏城了,怎么如今还为此抱不平?”

“我就是看不惯锦国这做法,狗死兔烹!”他握紧拳头在小木桌上一锤,只闻一声巨响,满地木屑。把沉玉吓得够呛,看小元那跟自己差不多的小身板,竟然也是个深藏不露的主…

扯了扯唇角,她退开几步,小声道:“说不准通缉是个幌子,实际上有了这么多的赏银,要杀‘沉玉’的人就少了,反而是一种保护的方式。再来,不管甘心不甘心,沉玉在锦国也藏身不了。”

小元瞪大着眼瞧了过来,奇怪道:“看不出阿玉还有些见识,这话跟主子的猜测一模一样。”

沉玉尴尬地赔笑,文书上通缉人是她,总得挑好的方面去想吧…

“这会锦国派个人来和议,假惺惺的,一看就是为了拖延时间。早年锦国的大将死的死,逃的逃,失踪的失踪,只剩下些虾兵蟹将,根本就不是我们的对手。皇帝老子慌了,能不抓住‘沉玉’这根救命稻草么?”小元坐到榻上,双腿在半空中晃来晃去。

不想话题老在自己身上转悠,沉玉满眼好奇地问道:“你见识真广,不知锦国赫赫有名的大将都有谁?”

被她这么一夸,小元下巴一抬,笑道:“你这话问对人了,没别的谁比我更清楚。首先是锦国的大将曹元刚,文武双全,一把禅墨剑,横扫千军,无人能敌。可惜,这么一名猛将,十年前被锦国皇帝秘密处死。不过也有传闻,他侥幸出逃,保得一时性命,却客死异乡。”

叹息着摇摇头,他惋惜道:“若能早出生十年,见着曹将军的风范,那该多好…如果这位大将军生在芮国,锦国而今怕是早已纳入囊中。”

“风头甚至压过了皇帝老儿,能不杀吗?不然皇家的面子往哪里搁?”沉玉挑挑眉,不甚在意地嘟嚷道。

闻言,小元双眼掠过一丝黯然。“你说的对,各朝各代的皇帝都无法容下这样的人物…”

她不耐地撇撇嘴,催促道:“得了,别感叹了,继续说吧。”

也不在乎沉玉的无礼,他敛了敛神色,继续道:“接下来,就是曹将军的副将吴徳政。忠心耿耿,使得一手好刀法,但是…”

小元长叹一声,“当年曹将军失踪,他受尽刑法,依旧不愿透露半点消息,最后被安上勾结敌国的罪名,落得九族上千口人被诛杀殆尽。”

“还有‘文将军’张启闻,调兵遣将出奇制胜,芮国吃了好几场败仗,都是拜他所赐…”

“为什么叫文将军,又不是姓‘文’的?”沉玉双手托着下巴,凑过去打断道。

小元脸色不愉,皱眉道:“听我说下去就知道了…‘文将军’原本只是个秀才,凭着无师自通的一点武艺参了军。十年前曹将军的事他也受到牵连,最终…”

“又死了?”她鼻子一皱,禁不住插嘴道。

“没,他逃走了,如今在朝中任职太尉,身居正一品,辅助皇上。”小元咧嘴一笑,“若果曹将军早早便逃离锦国,如今恐怕荣华富贵,享之不尽了。”

“真的吗?”沉玉睁大眼,反问道:“可是原本敌方将领,又杀了不知多少同胞兄弟,而今做了大官,就不怕底下的士兵百姓、不服?”

他一窒,摸摸鼻子道:“立场不同而已,这样的人才归顺,对战时芮国才不会有更多的士兵牺牲…”

“不说这人领兵打仗,手下的人会不会听话,见着自己以前并肩作战的将士,难道不会心软,难以痛下杀手?”亮晶晶的眼眸流露着一丝迷茫,沉玉期待地望向小元。

他愣了愣,支支吾吾道:“为免这样的事发生,将此人安排到朝中任职,免得短兵相戈,也不失是两全齐美的法子…”

“既然招安来的将军不能领兵,那还有什么作用?幸好‘文将军’以前是秀才,放下刀剑尚能拿起笔,若是只善武的将领,该如何是好?”她起身看了看天色,没有继续扯谈下去,微笑道:“时候不早了,我们去准备晚饭吧。”

“这是他说的?”江怀闲放下笔,将垂落在肩头的墨发拨开,黑眸含着淡淡的笑意。

小元耷拉着脑袋,微不可见地点了下头。“这些问题可难住小人了,主子可否稍作点拨,好让小人明日能反将一军?”

“几句话就将本王麾下第一勇士忽悠了过去,即使告知你答案,恐怕明日也是赢不了的。”低低咳嗽了一声,他端起茶盏,略微一顿。

“那可怎好,小人这一世英名,难不成要毁在阿玉手上?”小元一张圆脸皱了起来,苦恼地说道。

轻啜了一口,淡淡的金菊清香在唇齿间蔓延,江怀闲笑了:“不想你眼中的山村野夫赢了去,明儿开始给本王念书识字,再不准偷懒了。”

小元从小根骨奇佳,学武得心应手,可一抓笔,就开始头疼。后来在擂台赢得第一勇士的称号,更是再未拾起书本。如今要自己念书,犹若酷刑,他哭丧着脸,应道:“小人…遵命。”

“在战场上心慈手软的将军,最终只会妇人之仁,不能成事。在其位谋其事,若招安的将领不能杀敌,要么死在以前同僚的剑下,要么大败而回,葬身在天牢之中。”江怀闲不紧不慢地说着,唇角噙着一丝浅淡的笑容。

“无用之人,终究不再有立足之地,如此而已。”

小元一震,双膝跪地,正色道:“听主帅一言,胜读万卷书,小的谨记在心。”

低头抚着杯沿,他美眸一闪。“若是本王,定然会再问一句,为何张启闻如今没在沙场,而是在朝廷中?”

怔忪了好一会,小元抓了抓脑袋,语气甚为不确定:“留在朝中也是为芮国效忠…总不能说此人的‘文’比‘武’更出色吧?”

江怀闲没有答他,而是开口道:“尚有一晚,明天一早,本王等你的答案。”

听到这话,小元只能苦笑,一夜就能说出元帅满意的回答,想破头也不可能,心底不由暗暗咒骂。

阿玉,你真是害人不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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