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沈钦言在一起基本不能熬夜。他就像有着固定周期的大齿轮,生活极其规律,也带动得我这个小齿轮生活规律。所以我非常佩服他,作为一个公众人物,能协调好工作和自己时间的关系,绝对不是一般人。

我抿着嘴乐起来,“他很照顾我的。”

“我一真担心你不会照顾自己,现在倒是好了。”大哥笑起来,“绕了这么久的弯子,也可以告诉我到底是谁了。他叫什么名字?”

“他啊——”我顿了顿,“大哥,你定一个时间,我带他来见你。让他自己告诉你好了。”

我故意卖了个关子。并非不能现在告诉大哥,但是我想挑一个更加正式的时间告诉他。要知道,杜家小女儿有了个男朋友绝对是非同小可的大事啊。沈钦言又英俊又沉稳,还很喜欢我。每次想到我有了这么优秀的一个男朋友,我简直都想飞上天了。如果大哥和他一见,一定会又惊又喜的!

“这样也好。”大哥从来都很有耐心,他赞同我的观点,按了键,助理小姐出现在门口。

“查查看,我这周哪天晚上有空。”

我“咦”了一声,明晚沈钦言有事情,于是连忙问:“周末不行?”

“周末我约了——”

话音未落,大哥的手机忽然响起。刚说两句话大哥已经变了脸色,放下手机后他站起身,扣上桌上的笔记本电脑,走到窗边顺手抓过衣架上的西装外套。

这世上能让大哥变脸色的事情可不多,上次看到他这样焦灼的神色还是爸爸卧病在床的时候,我着急地问:“怎么了怎么了?”

大哥把笔记本装入电脑包,拿起了车钥匙,“姚瑶忽然昏过去了,正在医院。”

我跳起来,“啊,我也要去!”

大哥颔首,“也好。”

大哥把他的福特驶得飞快而平稳,在城市中心穿过,飞一般到达医院。

我很着急,跟在大哥身后一路小跑冲往急诊室,自觉很多年没有这么运动过。到的时候姚瑶已经醒过来了,挂着吊瓶,面色苍白地靠在床头喝巧克力牛奶。

大哥一个箭步走到她的床边,低头看着她。

我看到大哥额头上有薄薄的一层汗水,爸爸做手术之前他也是这样。大哥给人的印象一直都很可靠,现在他也很紧张。

“杜哲,”姚瑶虚弱地叫了大哥的名字,“你怎么来了?”

大哥没做声,看向病床边的一男一女,他们是姚瑶的同事,此刻看上去也是疲惫不堪的模样。看到大哥后,为首的男人和大哥握了下手。两人显然熟识,于是解释了原委。

原来姚瑶最近正在忙一个商业案件的诉讼,晚上她和同事讨论细则时,起身去倒咖啡,没走几步,就昏倒在会议室里。据说就那么直挺挺地倒下去,好在会议室铺着厚厚的地毯才没摔出大问题。他们连忙把她送到附近的医院,经过初步诊断,认为可能是低血糖。果然,在输了半瓶葡萄糖之后,她醒了。因为是合作伙伴,律师事务所的人都知道姚瑶和大哥正在交往,于是给大哥打了个电话。

因为不是大病,大哥长长出了一口气。我也是,脸上情不自禁带上了笑。

对方道:“杜总来了的话,我们就暂时告退了。”

大哥略一颔首,“多谢。”

他们离开后,急诊室依然人来人往,我扯上了布帘,隔出了一小片安静的空间。

“低血糖?”大哥坐在病床边,拧着眉心看姚瑶,“我怎么不知道你还有低血糖?”

姚瑶苦笑,“在昏倒之前,我也不知道。大概是这段时间太累了。”

信息社会,每个人都不容易,工作压力大哥也不是不清楚。他略一沉吟,“我知道这段时间你很忙,但不能以牺牲健康为代价。我会跟你们合伙人请假,这几天就好好休息。周末我订好了温泉,跟我去休个假。”

“可…下周我要出庭。”

大哥并未完全否定,但语气听起来不容置喙,“看你的恢复情况再做决定。”

姚瑶抿了抿嘴,把视线投向了我。我对她摊了摊手,表示无可奈何。对大哥来说,这话已经是极尽温柔了。没有一票否决,没有武断反对。

姚瑶输完一瓶葡萄糖之后,时间已经过了十一点,医生鉴定已无大碍,签了出院许可。

大哥送她回了家,我作为称职的跟班,也跟着去,路上我们路过二十四小时便利店,大哥去买了许多的巧克力和点心。

姚瑶揉着眉心,“这也太多了。”

大哥置若罔闻。

“不然,阿梨你带点回去吃?”

大哥从后视镜看我一眼。

我连忙摆手,“不不,姚姐姐你自己吃。我不太吃甜食。”

姚瑶摇头笑了。

这是我第一次到姚瑶家。她的父母都住在距离静海三百公里外的临市,她也是独居,屋子不算大,两居室,一间卧室一间书房,收拾得异常整洁,和我自己那个乱糟糟的公寓截然不同。

虽然已经醒过来了,她精神状态还是欠佳,走路人都像在飘,我和大哥扶着她躺到床上休息。

刚躺下,床头柜上的电话响了。

姚瑶看了眼来电号码,顿时精神一振,坐得笔直拿起电话。或许是电话的隔音效果不算太好,又或许是卧室里太安静,我听到那头传来一个低沉的男人声音。

姚瑶面带微笑,温顺地回答:“…是的,爸爸,我一切都好…案子的资料准备得很顺利,爸爸您的建议很好…您不用担心,和事务所的同事们合作也很顺利…弟弟最近的学习怎么样…您和妈妈最近身体怎么样,上次妈妈不是说腹痛吗…嗯,没事就好…”

我也在外留学过,知道在外时都是报喜不报忧的。下一秒她的表情忽然一僵,似乎是电话那头的人说了句很了不得的话。

下一秒她的手指用力扯住了被单,“爸爸您怎么提起这件事情了?”

我和大哥对视一眼。

她垂下头,含含糊糊地答了些“我不知道”“让我想想”“我没有办法啊”这种话,她最后一脸迷茫地挂掉了电话。

大哥说:“说了什么?”

“家里的一些小事,不要紧的。”姚瑶说,看得出来她想让自己的笑容显得很轻松,但或许是因为她病了,那勉强摆出的笑容和哭也差不了多少了。

大哥没做声,只看了眼我,我会意,蹑手蹑脚退出了卧室,顺手虚掩上了门,来到客厅。两人的说话声音变得隐隐约约,听不清楚。

我不太清楚大哥要跟姚瑶谈论什么事情,但显然是他们两个人的事情,绝非我能介入的。

姚瑶的这套屋子,客厅和阳台连为一体,进门处有一个立柜,上头搁着一个相框,我只瞥了一眼就知道是姚瑶的一家四口。父母站在两个孩子的身后,姚伯父一身法官袍,面相很是威严;伯母十分端庄,哪怕在这个年纪了,看上去也是眉目如画。

而前方则是二十岁出头的姚瑶和一个看上去十岁左右的小男孩,小男孩的面容隐约有些母亲的影子,非常漂亮,眼睛炯炯有神。姐弟俩头碰头地挨在一起,看上去感情好得不得了。

非常温暖的一张照片,我忍不住笑了——姚瑶的家庭和我家真的好相似,严父慈母和一男一女两个孩子。

我坐在沙发上等大哥出来,本想拿出手机玩,视线却穿过了透明的玻璃茶几,看到茶几下层那一摞厚度约为十厘米的报纸、杂志、打印纸——我绝不是不尊重人家隐私,也绝非多事。但是,我视线所及的第一份报纸的大标题、第一本杂志的封面和第一张新闻打印纸的标题都和沈钦言有关。

难道姚瑶是沈钦言的粉丝吗?

我想,既然把这些东西随便放在茶几上,应该并不介意我稍微翻一翻。

我弯下腰大致一翻。那一摞报纸全都是娱乐八卦新闻的版面,由新到旧,杂志有两叠,全都是印刷精美的电影杂志,且每一本的封面都是沈钦言。至于打印的新闻稿,不出我的预料,也统统都和沈钦言有关。

我心潮澎湃,握着杂志,视线下意识在屋内打转——忽然又被电视柜上的一叠DVD吸引住了视线。走近一看,果不其然,都是沈钦言的电影,收藏极全。

我有些惭愧。我虽然是沈钦言的女友,但以他为封面的杂志可是一本都没有。关于他的娱乐新闻我虽然也在关注,可一次都没想过打印出来,整整齐齐地归置成一摞,放在茶几下。至于他主演的电影DVD,我也没有!

收集狂的背后是热爱。啊,原来喜欢一个明星,的的确确是会变成收集狂的。

等待大哥的时候,我拿出了姚瑶的收藏里最新的一份娱乐报纸,翻到那篇有关他的最新八卦新闻——“沈钦言安露分手传闻”,娱乐记者总是不缺乏想象力和夸张的文笔,报纸上将两人的关系写得绘声绘色,说两人二十岁出头就在一起了,但四五年前就分手了。身边一直也没有别人,他们又是好朋友,常常在一起吃饭,于是被人误解了云云。

我想这个故事编得还挺像真的,配图也是惟妙惟肖,忽然被卧室传来的一声高喊惊到。

“杜哲我告诉你,不要干涉我的事情!”

我呆住了。

“…我没有告诉你一切的义务!”

“…我受够了你高高在上的态度!我知道你有钱,可不是所有事情都可以用钱解决的你知不知道!”

“…你懂什么?你什么都不懂!”

字字句句都透露着激烈的情绪,直到声音小了下来。

十分钟后,大哥从卧室里走了出来,面色阴沉。刚刚那样激烈的争吵过后,我很难想象他此刻会面露笑容。

我小声地问他:“一切还好?”

他摇摇头,不置可否地点头,“走吧,她睡着了。”

回去的路上,我一边开车一边问:“大哥,你刚刚和姚姐姐说了什么?”

“我问她到底在担心什么事情,说我会帮忙。她一直说没事。我越问她越生气,最后她忽然情绪失控爆发。”大哥靠着椅背,脸色满是疲惫。

我说:“大哥,你别难过。她正在生病,难免心情不好。等病好了就没事了。”

大哥摇头,“她不是你,什么事情过了就忘记。她心里有事,却没告诉我。我有点后悔了,不应该自作主张。”

“不用担心,大哥你这么好,”我肯定地说,“她气消了就明白你为她好了。”

“我真的那么好?”大哥沉默了几秒钟后,反问我。路边的树荫投在他的脸上,迅速地闪过,“有时候我觉得,我在她心里的分量并没有那么重。和我在一起的时候,她总有些心不在焉。”

我的大哥那么优秀,那么聪明,那么自信。他事业有成,值得很多人去爱。质疑、后悔,都是绝对不会出现在大哥身上的词语。我之前隐约觉得大哥和姚瑶之间的感情发展不如我想象的那么顺利——至少没有我和沈钦言那样顺利。我忍不住有点埋怨姚瑶,就是因为她,让我尊敬的大哥露出了落寞的表情。

“大哥,你别郁闷,”我说,“如果她这么不在乎你的心意,那就再找一个女朋友。”

大哥疲惫地开口:“别说傻话。让你换掉现在的男朋友,你答应吗?”

“当然不——”我猛然哑了声音,不再做声了。

车厢里沉默了好一会儿,大哥再度开口,“你在乔希宁身边当助理的时候,见过沈钦言吗?”

我觉得头皮一麻,下意识踩了刹车。大哥怎么会问我沈钦言的事情?啊,也是,我第一次去姚瑶家就看到了她那满山满谷关于沈钦言的资料,大哥又怎么会没发现呢?难道是觉得沈钦言是他的——呃,情敌?

“怎么不说话?”大哥说,“我记得,乔希宁跟他参与了同一部电影。”

“是见过几次。”

“说说看。”

“很英俊,很敬业,片场从摄影师到道具师都对他赞许有加,”我老神在在地答,“嗯,我看到姚姐姐收集了许多他的资料,可能只是热情的粉丝吧。热情的粉丝有时候是不惜时间和精力追星的。”

“姚瑶不小了,也不是十几二十岁的小女孩。”

“哪个明星都有狂热的粉丝啊。大哥你是没见到,我当乔希宁助理的时候,帮他处理过一些礼物,狂热的粉丝可太多了。我印象最深的,是个四十多岁的阿姨,女儿都上大学了,她特别热情,给乔希宁送了好多好多礼物,说每次看到乔希宁的时候,都觉得自己回到了年轻时代。”

“那姚瑶有没有找你要过沈钦言的签名或者其他?”

“这倒是没有。”

“真正的粉丝会不要吗?”

我隐约明白大哥的意思了。我做乔希宁助理的时候,不止一次跟姚瑶说我在片场的所见所闻,应该也有提到沈钦言。大哥以为,若姚瑶姐真是他的狂热粉丝,难免多问几句,就像她跟我谈起顾持钧时满脸的梦幻表情。实际情况是,她压根没主动在我面前问过沈钦言一句半句。

“不是的,大哥,”我说,“粉丝也有各种各样的。姚姐姐如果才十几二十岁,这样狂热地追星是不奇怪的,可她又不是那种小女孩,肯定要冷静得多,只是默默地关注自己喜欢的偶像就够了。就像我喜欢张维安一样,虽然他给乔希宁做唱片,我也就去摄影棚看过一次。”

大哥看着我,想说什么最后欲言又止。

我想一想后说:“大哥,不然这样,你先照顾姚姐姐,我男朋友也很忙,那就再等等我们再约见?”我有一种诡异的预感,此时此刻,决不能告诉大哥,沈钦言是我的男朋友。

大哥没有意见,“这样也好。”

很快车子在白莎道17号停下,大哥跟我一起进屋,回他自己的卧室收拾了几件衣服又要离开。

“怎么?”

“我不放心,回去陪她一个晚上。”

我站在阳台上目送大哥的车子远去,又朝隔壁看了一眼,心里有说不出的难过。大哥在我的心中,一直是坚定、强韧、不屈不挠的。我永远不想看到他黯然神伤的样子。

我没想到的是,自己的考验也来得那么快。

第十七章黯然神伤

他的脸有点模糊。我这才意识到,我居然在哭。我很多年没有哭过了。我曾经认为,这个世界的大门对我敞开,没有什么可以难倒我,可现在的我,居然在哭。

大哥走后,我刚刚在电脑前坐下,就接到电话。沈钦言叫我:“阿梨,如果还没睡的话,麻烦来我家一趟。你有钥匙,自己直接进来。”

已经十二点了,他这时候叫我过去一定是有要紧事。我把键盘一扔,换了衣服就冲下了楼,小跑到了隔壁。沈家的前院停着辆梅赛德斯,我一眼就认出那是安露的车,一路找去,只见一楼的客厅、楼道间和二楼的走廊都亮着灯。

因为帮沈钦言更新过安全系统的缘故,他家的每间房屋我都去过,虽然没有刻意拜访过,但我很清楚二楼的构造,现在亮着灯的是沈钦言的卧室,隐约的说话声从屋子传来。

“…我没想到,我会落到这步田地…”

女人沙哑的声音让我一惊,放慢了脚步,踮着脚尖挪到了门口,悄悄往里探望。

卧室灯光很亮,一切细节一览无余。沈钦言的卧室很大。我看到地上扔着精致的女式挎包和两只高跟鞋——一只扔在门口,一只歪躺在卧室的地毯上。安露坐在单人沙发里,把脸埋在膝盖中,轻轻说:“沈钦言,你娶我吧。”

——什么?娶、娶她?

沈钦言没有做声,只是走过去,轻轻抚了抚她的头发。

安露仰起一张疲惫过度的脸,用梦游般的视线盯着沈钦言,“当年,学姐出国前,托付我找看你。可没想到,这十多年居然是你照顾我。男人就是占优势,这十多年你居然一点都没变,可我却老了。”

沈钦言拿过茶几上的水杯递给她,温言道:“你的酒实在喝得太多。”

安露怔了许久,在灯光下她的脸惨白一片,再也没有电视上的光彩。她静默了半晌,接过玻璃杯一仰头,喝酒一样把水喝得干干净净,“早知道当年应该听学姐的话…我啊,到底是为什么会错过你这样的好男人啊…”

沈钦言叹了口气,“别说傻话了。”

“这么多年过去,付出这么多,居然什么也没得到。你说还有比我蠢的人吗?你现在因为杜梨,也要离开我了是不是?”

沈钦言轻轻叹息,“你不用想太多,我不会离开你。”

我觉得热血冲上了头顶,可身体却发冷,僵直在卧室的门口不能动弹。

我失去了时间意识,分不清是几秒钟之后还是几分钟之后,屋子里的两人先后留意到了我。

安露从膝盖上抬起脸的时候,看到我,在说出任何话之前,就捂着嘴直接进了卫生间。沈钦言则顺着她的视线看向我,脸色忽然一变。

找不到任何语言来形容我此时的心情。我呆了呆,麻木地转了身要走。沈钦言大步走过来一把拉住我,双臂犹如铁箍,把我死死扣在怀里。他抱往我的那一瞬间,我觉得我一辈子都没有这么委屈,酸楚就像井水那般,从心口开始泛滥,直接冲到我的喉咙鼻尖。

我并非一开始就怕狗。

很小的时候,我家养过一条名叫“白狮”的萨摩耶犬,雪白雪白的,非常可爱,如毛球一样。我跟着妈妈,很细心地照顾它,直到它从二十厘米长到五十厘米,由可爱变得矫健英勇。它从来都很喜欢我,老是围着我打转,十分贴心地蹭我的腿。冬天的时候,让我抱着它暖和的身体取暖。可某一天,只有我和它在家,我在电脑前废寝忘食,忘记给它喂食,更不记得带它出去散步。它在我身边转了半晌,忽然变了脸,冲着我的小腿肚咬了好大一口,生生撕下了半个手掌大的皮肉。我的腿顿时血流如注。

那时候我不过九岁,疼痛让我眼前发黑,连声惨叫。白狮咬了我之后用风一样的速度跑下楼去,留我一个人坐在地上满手是血,一边哭一边给妈妈打电话。

它很快被爸爸妈妈送走了。自那之后,我家里没有出现过任何宠物,连金鱼都不养。人家说狗是最忠心的宠物,认准了主人就终身不再更改。我惨痛的亲身经历告诉我,这都是人们一厢情愿的说法。

我对它那么好,可它一转身就背叛了我,连眼睛都不眨一下。

“对不起,别走,我可以解释。”沈钦言的力气大得惊人,不论我如何挣扎,他却纹丝不动,仿佛脚生了根,长在了地上,“十秒钟,给我十秒钟。”

我觉得眼前有些模糊,解释个屁,我才不想听。

沈钦言松开了手臂,伸手抚着我的脸,一字一句道:“杜梨,我爱你。”

我不想满脸是泪的时候听到他的表白。

沈钦言伸手擦掉我的眼泪,说:“安露是我最好的朋友,我和她这么多年没有一丝逾越。她最近遇到了一些私人的烦心事,今天晚上喝醉,心情很糟。我让你过来就是想让你帮忙劝她。对不起。”

我仰着脸看着他的面庞,他的脸有点模糊。我这才意识到,我居然在哭。我很多年没有哭过了。我曾经认为,这个世界的大门对我敞开,没有什么可以难倒我,可现在的我,居然在哭。

“我跟你说过,我不喜欢说谎,即便我从事的是一个需要用大量谎言来粉饰的职业。但我沈钦言,从来没有骗过你。安露从卫生间出来之后,你可以去问她。”

他的手停在我的脸上,额头轻轻抵在我的额头上。

“对不起。阿梨,对不起。”

他拥着我不知道过了多久,卫生间里忽然传来重物倒地的声音,沈钦言的声音戛然而止。他变了脸色,抓着我的手把我按在沙发上,“你等我一分钟。”

他大跨步往浴室去了,我迟疑了一秒,犹豫地跟上,只见安露光着脚靠墙瘫坐着,一只手撑在地砖上,竭力不让自己完全瘫在地上。她憔悴得匪夷所思,双肩因哭泣而颤抖,整个人看上去就像一只被扯碎后又胡乱缝起来的布娃娃。卫生间里全是浓郁的酒气,让我呼吸一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