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云衣现在帮你换衣服。”我轻声说着,司礼女官听到我的话,忙跪下将衣服双手奉上。

我拿过衣服,面无表情的看着,这是一件纯白色殓服,上以银线绣着大朵大朵的牡丹花簇,看上去素净、高雅。

“给我换掉。”我将衣服放回原处,慢慢说着。

“公主,这,这衣服奴婢检查过了,并无瑕疵…”司礼女官犹豫的问。

“我要大红色,描金凤袍。”我一字一字的说着。

“公主,那个是皇后的婚袍,于礼不合啊。”司礼女官吃惊的回答。

“宫里可有?”我扫了她一眼,继续问。

“有…倒是有一件,为将来的皇后准备着的。”

“婉儿,去随女官把凤袍拿过来。”我提高了声调,眼睛看向一直低头跪着的婉儿。

“公主,这…这恐怕…仪萱娘娘那边…”司礼女官仍犹豫着。

“婉儿,你拿,还是不拿?”我不再理会司礼女官,一步步走到婉儿面前,加重了语气。

婉儿抬起头,眼神闪烁着,似乎在猜测着我的想法:“奴婢岂敢…”

“啪!”我反手抽出一记响亮的耳光,打得原本跪着的婉儿扑倒在地,她再抬头时,嘴角已流出一抹鲜血。

“你不敢?你还有什么不敢!你敢在我姐姐的面前戴白花暗示她皇上驾崩,你敢送来桂花糕给我姐姐吃,你现在居然还敢跪在这里,你还说你不敢!”我咬牙切齿地说着,现在的婉儿在我眼里无异于一条毒蛇,我恨不得像当年的步月一样把她踏个粉碎!

婉儿慢慢的抬手擦掉唇边的血,嘴角竟慢慢浮上一丝笑意:“婉儿即然敢再跪在这里,就没想过要活着出去。哼,一个贵妃一个皇子陪葬,值了!哈哈哈…”

大殿里所有的人都倒抽了一口冷气,实在是没想到婉儿会在这个时候说出这样惊世的话来,这无异于承认她是刻意谋杀贵妃娘娘的凶手。

婉儿的冷笑就响在大殿里,那样的尖锐刺耳。我死死的握紧拳头,拼命的克制想要立刻掐死她的冲动。

“你这个死女人!你还我娘娘命来!”玲珑咆哮着冲上前去对着婉儿一阵疯了一样的厮打着。

“哈哈…我说的还不对,给我陪葬的不止是贵妃和皇子,还有一个太傅!”婉儿也不挣扎,只是一直狂笑着,死盯着我的眼睛,那语气里充满了怨毒,诅咒。

“你,你这个妖女胡说什么!”玲珑气噎,手忽然停了下来,惊恐的看着她。

我的心脏仿佛停止了跳动,屏住了呼吸,即怕,又很想证实她所说的话的意思。

“哈哈…玲珑,你千万别说你方才被萧将军叫出去没事做啊,萧太傅死啦,死啦,哈哈哈…”

“你…你…”玲珑气得全身颤抖,没头没脸的又朝她打下去:“你这个混蛋!我要杀了你,杀了你!”

“不用你杀!我自己来!”婉儿厉声喊着,一把推开玲珑就想朝我扑来,景乐宫的宫女平日里都颇受姐姐的照顾,听到婉儿的话早已明白了事情的原委个个泪流满面,此时见状纷纷冲在我的面前将她拉住按倒在地,少不得一番胡乱的拳打脚踢。

“玲珑,她说的,可是真的?”我顾不得再理会婉儿,只是瞪圆双目紧盯着玲珑。

玲珑绝望的看着我,无力的瘫倒在地,嚎啕大哭。

“玲珑,你哭什么啊?”我奇怪的看着她,忽然笑出声:“你又发什么神经啊。”

“二小姐…”玲珑哭的泣不成声,伏在地上开始不断的磕头,一个又一个,不多会儿,额头便已现了红。

“你爹死了,你姐姐也死了!你的靠山皇上也死了,哈哈哈萧云衣,我看你能得意到几时,你哥哥也是个短命的相!你就是个孤女的命,你听好了,你就是个孤女的命!”婉儿忽然厉声喊了起来,任谁捂都捂不住她的声音,她的声音仿佛是用她的生命喊出来的,我不由自主的看着她的脸,忽然觉得周身一阵的发冷。

“没有,我不是,我不是孤女,不是孤女。”我慢慢的摇着头,看着婉儿那张扭曲了的脸孔,喃喃自语着。

“什么狗屁天命凤,你们萧府早晚完蛋,死绝!你以为你真的被他爱着吗?”婉儿拼命挣扎着,喊着,忽然双腿一阵急剧的痉挛,口中喷出一股黑血,命绝当场,死时,眼睛犹向外愤怒的突出着,直盯向我。

“不是,我不是孤女,萧府的人不会死,都不会死。”我紧盯着她死鱼一样的眼睛,犹自摇着头说着,后退着…

殿外的守卫和太监听到内殿的吵嚷声,纷纷冲了进来,见此情景竟手慌脚乱的不知该如何处理。正犹豫着,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起,萧若衡带了一队亲随走了进来。

“萧若衡。”我一见哥哥,慌忙迎上前去:“萧若衡,你来了我就不怕了,这个宫女还在骗我,她害死姐姐,她还说爹去世。怎么可能,怎么会?”

萧若衡不语,只是扶住我的肩膀,脸上竟也带着掩盖不住的深深的悲痛。

“你说话呀,萧若衡,你怎么穿成这样?”我下意识的看着他的一身素白:“哦,对了,你要给静言哥哥守孝的,对对,要穿这件。不过你为什么戴了三道麻符?姐姐和静言哥哥,你只需要戴两道,快摘下,摘下呀萧若衡!”我慌乱的扯着他腰间的三条黑色麻符,手里却没有半分力气,只是颤抖着捏住麻符,却连朝哪面拉出都没有了意识。

“云衣,别这样,别这样,还有哥哥。”萧若衡用力的拥我入怀,拼命的让我安静下来,安静下来。

萧若衡说,别这样,还有哥哥。萧若衡戴了三条麻符。姐姐过世了,爹这么久都没有露面…我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眼里已没有了泪水,只是头痛,痛得像要炸开一样,什么也不愿意去想,也不愿意再听,婉儿的那几句话反复的炸在脑海里:萧云衣,你就是个孤女的命,孤女的命!

“萧若衡,爹过世了,是吗?”我停止了颤抖,直视着哥哥的眼睛,一字一字的问着。

已经不再需要他的回答,他的悲痛和沉默就代表了一切。

“唔,怎么办呢?这可怎么办好?萧若衡,我们要先办谁的丧事好呢?皇上和姐姐要合葬,可以一起办,那爹呢?萧若衡,大明的规矩,爹的葬日要隔开免得互相冲撞了对不对?你也进宫来了,那爹的遗体还在萧府吗?没人守灵可不好,我们两个得回府一个。爹一生检朴,过世后也一定不想多浪费,怎么办呢?府里也没有殓服,现在开始准备还来得及吗?不会耽误爹过奈何桥吧?不行不行,我得快点儿,要先做什么呢?萧若衡,先做什么好?”我不停的说着,说着,仿佛不能停下来,就好像后面有毒蛇猛兽在不断驱使我朝前奔跑着。我看到近在咫尺的萧若衡一脸的焦急神色,我感到他在用力的摇晃我的肩膀,我看到他的嘴唇在动,可我居然一句也听不见他在对我说些什么…

“啪!”脸颊一下疼痛,一股腥甜在嘴里弥漫开来,脑海里的嗡鸣声攸的停了下来,我居然笑了:“萧若衡,我今天也打人家平生第一个耳光,想不到也会挨了平生第一个耳光,好,好呢。”

“萧云衣你给我听着!我的难过不比你少,你没有了静言哥哥,我也失去了从小玩到大的伙伴;你没有了最亲近的姐姐,我也失去了妹妹;你没有了爹,我也没有了;一年前,我还失去了亲娘!你是护国公主压力大没错,可我的压力更大,不止是后宫,还有未来的新皇!你现在想崩溃吗?想放手吗?我告诉你萧云衣,你给我彻底死了这条心!你给我醒过来,醒过来!”萧若衡说罢,反手又是一个耳光打来,玲珑扑了上来护着我大哭着:“将军,别打,别再打了,二小姐醒过来了…”

我疲惫的靠在玲珑身上,泪水终于又不断的涌了出来:“你说的对,萧若衡,我真的好累,为什么死的不是我,为什么我不能跟他们一起去死。姐姐才是天命凤,天命凤…”

“萧云衣!”萧若衡怒目圆睁,愤怒的一把推开玲珑,一字一字的吼着:“你听着,我再也不想听什么天命凤,就是因为这三个字,所以我已经死了一个妹妹,叫凤仪。如果你,你再杀死我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萧云衣,那么,我将世世恨你,世世怨你,世世纠缠着你,你听好了,我,要你活着,我要我的妹妹活着,我要萧云衣活着!清醒的活着!”

萧若衡的怒吼,终于象一把利剑一样刺穿我的心脏,那些脑海里,心里的痛忽地让我震惊着,清醒着。

我是萧若衡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我是他的妹妹,我是护国公主,我答应了静言哥哥要保护好他的孩子,我答应了姐姐要活得比她幸福。还有爹,我连他的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可他一定是最不希望我也崩溃的那个人。我也不能让他们不明不白的死去,我不能让那些小人得逞,我要揭开一个个的谜团,我要亲手杀了那些凶手给萧府报仇!

我要活着,要清醒的活着,我还有萧若衡!

我平静了下来,拭去了脸上的泪,推开了玲珑的搀扶走向哥哥:“萧若衡,我答应你,永远不会再伤害萧云衣。可你也要答应我,在我死之前,你绝对要活着!”

“我萧若衡,不论遇到什么样的事情,在萧云衣死之前,绝对会活着!”萧若衡认真的看着我,没有半刻犹豫的说了这句誓言。

上天会帮我铭记今天所发生的一切,上天会帮我铭记萧若衡亲口发出的誓言,上天也会帮我鉴证着即将到来的磨难,从今天开始,我不会再哭,如果是人害我萧府,我便杀人,如果是天亡我萧府,我便灭天!

“爹如何过世的?”

“皇上驾崩后,他悲痛过甚,犯了痛心之症,他死之前最放心不下的,仍是你…”

“爹他可有话嘱咐我?”

“云衣,等办完一切后事,我再细细讲与你听。”萧若衡犹豫了下,疲惫的说着。

“萧若衡,我要为姐姐更衣,我要姐姐穿着皇后的凤袍下葬。”我站在哥哥面前,抬头看着他的眼睛,轻声说着。

“没听到公主的话吗?还不去拿!”萧若衡转过头沉着声吩咐着,对着那个司礼女官。

经过这一番变故,又亲眼目睹婉儿自杀与当场,那司礼女官哪敢还再多说半句话,只是哆哆嗦嗦的应着,转身出了内殿去取凤袍。

“凤仪还要什么?”萧若衡轻声问着我。

“姐姐要与静言哥哥合葬。”

“好,我尽力,若有人阻拦,我踏平他府上!”萧若衡一字一字的说着,话里满含了悲痛和毅然决然。

萧若衡的声音响亮,这一番话更是人人听得清清楚楚。若是爹在,定会大怒骂哥哥逾越了,可逾越了又如何?爹一辈子规矩又如何?

静言哥哥已经死了,萧府逾越,逾的又是哪家?

凤仪姐姐已经死了,萧若衡逾越,顾虑的又是何人?

连爹都过世了,再没有人会训我们兄妹两人,从今以后,只有我和萧若衡,相依为命。我拿出自己的香包,给哥哥戴上:“萧若衡,我带着姐姐的香包,你带着我的,我们三个,永远在一起。”

不隔一日,皇上驾崩,仪端贵妃紧随而去,朝中无君,护国将军萧若衡主持丧仪,颁令天下:

一、 闻丧次日,文武百官素服行奉慰礼。

二、在京文武百官于闻丧之次日清晨,素服入临,临毕,素服行奉慰札,三日而止。

三、在外文武官丧服,与在京官同。闻讣日于公厅成服,三日而除。命妇丧服与在京命妇同,亦三日而除。

四、自闻讣日为始,在京禁屠宰四十九日,在外三日。停音乐祭祀百日,停嫁娶官一百日、军民一月。

五、上册谥祭告太庙。

护国公主萧云衣偕内宫守灵三日后,明文帝与仪瑞贵妃,合葬大明皇陵。

“二小姐,我回来了。”珠帘轻动,玲珑有些气喘的从外面走了进来。

自大葬时,我就搬进内宫住,宫人们早对我改称公主,只有玲珑对我依旧是从前的称呼,我并不要求她改,因为我喜欢,只有当她唤我的时候,我才恍惚觉得自己仍旧是从前的萧府二小姐,而不是现时这个焦头烂额的什么公主。

“她如何了?”我放下手中书册,轻声问着。

“从大葬之后她便没出过寿禧宫半步,整个寿禧宫沉寂无声,大部分太监宫女连内殿都不再许进,她只贴身留了两个从北安府跟进宫的丫头。”玲珑定了定气,说着。

“太医可说什么了?”

“太医说她悲伤过度,胎气很不稳。开了些方子煎了药送进去,也不知她喝了没有。”

“御膳房那边呢?”

“都是照着平日里她喜欢的做,可多半都原样端回厨里去了。那两个贴身宫女跟膳房要了些食材和灶具,说是娘娘要吃些新鲜的,她们自己试着做些。”玲珑认真的回答着。

“宁望那边呢?”

“办完葬礼后再未曾进宫,出了城,孤风跟着他的。”

“孤风可说什么了?”

“并没说什么特别的,只是很担心宁望的情绪有些不大对劲。”

“婉儿的事情呢?”

“二小姐,大少爷说只查到婉儿的推荐籍地是北安,其它的毫无头绪。”

我不语,手轻按着突突跳着痛的额角,北安,又是北安,想了想,沉声说着:“玲珑,我们去寿禧宫。”

“二小姐,要我说,就让她自生自灭算了,她连她自家哥哥的劝都不听,更何况您。”

我摇了摇头:“如果可以,我又何尝再想见她,走吧。”

说着,便起了身,玲珑见状也不再多话,从架子上拿过我的丧服帮我穿上。

我一身的素白,发上未戴任何钗环,只别一朵白花,唯一的色彩便是腰间悬着的姐姐的彩线香包。

寿禧宫并不远,除了玲珑,我只带了两个小太监跟着。一路上也并不想说话,与宁可儿相识的点点滴滴反复出现着,从初见她的相惜,到前些日子与她的反目,姐姐说的没错,后宫的确是个吃人的地方。

“护国公主驾到”寿禧宫的守门高声朝里报着。

我打发两个小太监只在宫外候着,便带着玲珑走了进去。

内殿正如玲珑所说,大白天的空无一人,殿内的窗户紧闭、纱幔层层,也不见宫女出来迎接,空荡荡的殿内只有我和玲珑轻轻的脚步声。

“二小姐,她这里怎么这么…”玲珑小声嘀咕着。

“别瞎说。”我沉了声音说着,径直朝里间而去,近了门口犹豫了下,玲珑却毫不含糊的上前来直接推开了门。

一股子药味儿直冲鼻子,呛得我轻咳了声。皱了眉,抬步走了进去,玲珑紧随其后。

里屋的情况和外殿大致相仿,窗子紧闭还挂上了厚帘,室内光线极阴暗,两个小宫女木着脸跪在地上,脸带泪痕显然是刚哭过,看样子是在挨罚。一见我进来,慌忙变了个方向跪向我磕着头:“奴婢参见护国公主殿下,公主千岁千岁千千岁。”

“免礼。”我挥了挥手,眼睛直看向床榻,没开口,心里却深叹了一口气。

床榻的幔帐并没放下,凌乱的锦被里裹着个形如枯镐的女人,一头秀发蓬乱的垂下来,面色腊黄,脸颊深陷了下去,一双眼睛早没了平日的水灵,反而满含着疲倦和戒备,见我进来,身子动了动,却又下意识的朝床里缩了缩。

北安府初见,她笑语如花;京城外她随静言哥哥下马车,英姿飒爽;入宫为妃后,她脸露欣喜;圣元寺相对,她骄奢高傲。

我没想到仅数日未见,这个陷害我的宁可儿就成了这幅样子。我应该高兴吗?没有,心里涌起的竟是无边的心酸。

若是平日,我应向她施礼,可如今我是前帝亲赐的护国公主,我只静静的看着她,等着她的动作。

室内的空气不流通,极是让人窒息,加上我和她之间互不服软的对视,更加了几分压抑。宁可儿面无表情的看了我片刻,忽地笑了笑,勉强掀开锦被下了床,我注意到她的手,一直护在腹部。

“臣妾,见过公主。”宁可儿哑着嗓子,慢慢吐出几个字。

我没有应她,只是一字一字一说着:“玲珑,把窗子打开。”

玲珑立即应了声,转身走向窗子,用力拉开帘子,大力的推开显然是关闭了数日的木窗。窗上的灰尘四散下来,在阳光中欢快的跳舞。

跪着的两个小宫女面露惧色的看着这一切,竟有些发抖了。

“公主果然…今时不同往日…”宁可儿倔强的站在床边,凄然的笑了笑。

“没错,今时当然不同往日。”我笑了笑,回答她的话。

“臣妾明白,不过也请公主记得,我哥哥仍旧是北安候。”

“这点,我反倒以为贵妃娘娘您,忘记了。”我慢慢走上前去,端详着她的腹部。

她下意识的后退半步:“公主何出此言?”

“打开天窗说亮话,太医开的方子,你不肯喝,自己在内殿熬这些乌七八糟的东西。膳房做的膳食你不肯吃。怎么,你也怕有人会害你吗?你也怕你会死于非命吗?难不成你做了什么亏心事?难不成祈福殿出事你提前就预料到了?所以你才会没出现在挂匾的现场?难不成这一切北安候也有份,所以你连他的话都不肯再听?”我不屑的看着她。

她咬了咬嘴唇,只是身子轻颤,充溢了血丝的眼睛迸出泪来,极愤怒的盯着我,胸膛强烈的起伏着,手却仍旧护着小腹:“我知道,我就知道你是来问罪的。我就知道所有的人都会这样想。我只是躲在自己的宫里,这也害着你的事了吗?若是你想治我罪,大可以带着军队来抓我啊,你也可以把我关在原日殿,这样就报了你的仇了,不是吗?不过你别忘记了,你虽是公主,你哥哥虽是护国将军。可北安的军队也不是好惹的。”

“哈!终于把北安候抬出来了。我以为你忘记了你还有个这么强大的哥哥!宁可儿,堂堂的贵妃娘娘,堂堂北安候嫡亲的妹子,即使是皇上驾崩了,你也不至于沦落到偷摸度日的情况。你何必装出这一幅天下末日的样子,你想让谁同情你?你的气焰哪里去了?”我大笑一声,步步紧逼。

“你…”宁可儿愣了一下,不知如何应对。

“我如何?宁可儿,我瞧着你这寿禧宫也挺空的,不如我搬进来陪你小住如何?”我微笑着看着她。玲珑在一旁惊讶的“啊”了一声,却也并没有再问。

“你,你休想打我孩子的主意,我拼死都会保护他。”宁可儿咬牙切齿的说。

“你说对了,我就是打你孩子的主意。宁可儿,我告诉你,若不是静言哥哥临死之前都让我护着你和你的孩子,你就是烂死在这里我都不会理上半分!”

“哼,你会这么好心?若是我生下皇子他日便是皇上,你就不怕我让他平了你们萧府!”宁可儿冷笑着说。

“我当然没这么好的心!我甚至希望那日陪着静言哥哥挂匾是你,而不是我的姐姐!”我厉声说着:“可惜我姐姐没你这么好的命!我的亲侄儿也没这么好的命!”

“我知道你恨我!”宁可儿哭着,依然梨花带雨。

“恨你?我为什么要恨你?你不知道我有多羡慕你…你可以继续做你的贵妃,你可以继续生下你的皇子,你的皇子将来可以继位成为皇帝,你就是名正言顺的皇太后。宁可儿,你不是说你也会保护北安府吗?你完全有能力做得到!”

“萧云衣,你不用说这些反话!从我怀孕开始胎气就一直不稳,开始我以为只是自己身体不好,可我告诉你,不是,不是我自己的原因,我的补药里,我的膳食里,一直有人放入滑胎的药,只是剂量很小,所以很难察觉。你怪我陷害你,你又可知我经历过什么?谁知道下药的人是不是你那好姐姐派人做的!”

“哈哈…”我大笑起来,不可思议的看着她:“我告诉你,下药害你滑胎的事,你即使怀疑我都不能怀疑我姐姐。”

“凭什么?凭什么我不能怀疑你姐姐?你以为天底下只有你姐姐一个人善良吗?”宁可儿鄙视的看着我。

“没错!我姐姐是不是讨厌你,我不知道。可是她绝不会给你下药,因为你怀的孩子,是静言哥哥的!我相信,不利于静言哥哥的事情,我姐姐半点都不会做!”我干脆地说。

宁可儿苦笑着摇了摇头:“你姐姐有你相信她,也可以欣慰了。”

“不只是我,你也知道不是她做的,不是吗?”我厉声反问。

宁可儿犹豫了下,不再说话。

“你也明白不是她做的。不然,不会在她死了之后仍然这样草木皆兵!”

宁可儿咬着嘴唇,避开我的视线:“即使不是你姐姐,天底下希望皇上后继无人的人也太多了。比如你的赵离睿!”

我无奈的笑了笑:“好啊,从我姐姐又怀疑到离睿。”

“你不用笑,也不用来逼我。我会把孩子生下来,他会健康!”宁可儿一字一字的说着。

“玲珑,拿镜子过来。”我没理她的话,只是吩咐着玲珑。

玲珑看了下四周,便利落的跑到屋侧的梳台上拿了面铜镜递给我。

我反手以镜对准了宁可儿:“你有几日没照过镜子了?我劝你仔细瞧瞧,凭你现在的样子,生出的孩子会健康?真是滑稽!”

宁可儿皱着眉,视线对住了镜中的自己。她的手情不自禁的抚上自己凌乱的秀发,抚上自己瘦得深陷的脸颊,竟有些痴了。

“看清楚了?”我反问她,随即把镜子还给玲珑,吩咐着:“玲珑,去和内宫总管说一声,我向他要一个人。”

“二小姐想要谁?”

“我要浣衣局的芳菲,派到寿禧宫来,近身伺候仪萱娘娘。”

宁可儿一惊:“谁说我要她了。”

“我说的!”

“萧云衣,你别以为你有你哥哥撑腰就可以后宫独大!”

“如何?我就是靠着我哥哥后宫独大了,如何?”我不耐烦的接过话:“你不满的话,大可平安的生下皇子,然后让你的皇子来治我啊!”

“我,我不需要人手…”宁可儿有些慌了。

“你不需要?就凭你这两个哭得唏里哗啦的泥人儿宫女?宁可儿,你没得选择了,我没办法要求你相信我,我也没必要向你剖心挖肝的表明我的态度。总之,若你对静言哥哥还有半分的情谊,你就平安的把孩子生下来,别再折腾自己,也别整天疑神疑鬼的。芳菲是我派给你的,若你出了什么事,我自然跑不了干系,若是我想害你,也不必这么明目张胆了。”

宁可儿愣了愣,我白了她一眼,又回身吩咐玲珑:“请哥哥在宫外请个可靠的大夫进宫来给娘娘诊脉,另外,娘娘的膳食由我亲自监管,我没点头的东西,不许娘娘吃半口。还有这内殿,玲珑你带着这两丫头仔细打扫一下,不许再挂这些个帘子,孕妇要多晒些太阳才好。另外…”

想了想,我又转而对宁可儿:“你这内殿应有空间,我要搬过来住。”

宁可儿气愤的刚想开口。

“别再说我什么后宫独大之类的废话。我就是独大了,有本事让你哥哥来治我!”我不耐烦的拦住她。

宁可儿气噎,想了想却又说:“萧云衣,若是我和孩子出了什么事,我哥哥不会放过你。”

“我知道。”我淡然的笑了笑:“若是你和孩子出事,静言哥哥也不会放过我。”

“玲珑,跟我回去准备一下。”我不再理会宁可儿,只是转身出了屋子。

身后,传来一声东西碎裂的巨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