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别告诉我说,你真的会让云衣女主天下。”

萧若衡紧皱了眉,良久:“你果然是个可怕的对手。”

“云衣不会喜欢做什么女皇。”宁铮不以为然的说着:“况且,你杀了我之后,还有个赵离睿,云衣的麻烦远不及此。”

“离睿…”萧若衡有几分犹豫。

“我只劝你,别再做会让云衣难过的事情。况且,你应该比我更了解云衣才对,你扶她上位,她一辈子也不会再得到幸福。静言,就是个最好的例子。”宁铮面无表情,慢慢的说着。

“即然你对那个位置有那么多的非议,为何又横插那许多的枝节出来?”萧若衡反问。

宁铮苦笑一声:“若我说,我从没想过那位置,你信不信?”

萧若衡不语,只是注视着宁铮。

“我的确从不喜欢那个位置…可我,也只是被时势牵着鼻子走的可怜之人。我若不做北安候,那北安势必被东阳或西南那几只老狐狸刮分,刮分之后,为斩草除根,我宁府上上下下都不会有一人活命,这不是我不做,便避免得了的;我若不助云衣,就没办法帮到静言,帮不到静言我就没办法名正言顺的再次回京,不能回京受封我就永远只能挂着个削爵候爷的名号安隅北安,那我爹会死不瞑目;我不让可儿接近静言,就不能保证静言返京之后不会反咬一口害我竹篮打水一场空。这些事情,你可以说都是我的借口,却注定是我的事实。”

“我知道,我也理解你的事实。宁铮,我想问你,你对云衣,究竟喜欢多少?”萧若衡厉声问着,眼神凛然竟带了几分的恨意一般。

宁铮哈哈大笑起来,眼里竟似有泪光一闪而过:“萧兄,那蝴蝶泉是我一辈子唯一做过的梦,你说,我会喜欢云衣多少?我的确为了北安放弃了云衣,再让我重新选择一次,我仍然放弃云衣。可若是拿云衣和我自己之间做个选择,我舍掉自己这条命都心甘情愿!

蝴蝶泉边木蝴蝶,飞入谁家庭院?

蝴蝶泉边木蝴蝶,飞入谁家庭院?

蝴蝶泉边木蝴蝶,飞入谁家庭院?”

宁铮举起那酒杯站起身来,未饮先醉一般,一声比一声高昂,几乎是嘶吼一般,吼出自己全部的心意,那心意,浓浓的溶入手中那杯毒酒中,酒色微黄,泛着几丝寒意,随着宁铮的动作而泛出阵阵波澜…

第二日,大明护国将军萧若衡对外宣布,北安候宁铮在狱中突发急病,薨。内务府请旨,如命官为治丧,一切典礼,即会礼部具奏。

“二小姐,大少爷说…很忙。”玲珑犹豫的说着。

我呆呆的看着她:“很忙吗?那我去找他?”

“大少爷说,他,他最近都没办法见你了。而且,北安候的尸身…大少爷命人盖棺了…”

“见不到?”我喃喃的说着。

“萧云衣!”尖利的声音由远及近,珠帘随着来人的闯入应声扯裂,大大小小的珠子落于地上发出清脆的声音。

我坐在榻上呆呆的看着一地的珠子滚落,只是喃喃的说了句:“小心别踩到滑倒了。”

应是没人听到我的话,因为宁可儿已冲到我面前,“啪”的一声扇了我一个耳光,我感觉不到痛,只是左耳嗡嗡轰鸣着。旁边的玲珑扑了过来紧拦着还想继续打的宁可儿,跟在宁可儿身后的宫女和太监纷纷也冲上前来拉扯着,一屋子前所未有的热闹。孤风却没有动,只是站在站在窗边,忧心忡忡的看着这一切。

脸颊逐渐有了感觉,从酸麻到火灼般的痛感,拭去嘴角一抹腥甜,我只吩咐着:“你们动作小心着些,娘娘有孕。”

芳菲早惊的面无人色:“公主恕罪,是奴婢没拦住,公主恕罪。娘娘她,她是急怒了…”

我笑了笑:“芳菲,我没看错你,这个时候不忘护主,好丫头。”

“你少在这儿装!”宁可儿尖声吼着推倒扶着她的芳菲,转过身泪流满面的指着我:“别假惺惺的装了,这宫里哪个不知道芳菲是你安插在我身边的人?萧云衣,我哥哥哪点对不起你了,你要下这样的杀手…你控制我便罢了…你…你这个恶毒的女人!”

“还要骂什么?宁可儿,若讲骂人,你不一定比得过我,北安府的教育是让你成为一个淑女吧。我却不然,我背着爹和哥哥学了无数的市井俚语,若你想听,我一天一夜不睡的讲给你不会重样,你信不信?”我冷冷的说着。

“你!”宁可儿咬牙切齿的看着我,双手被宫女们死拉着冲不上前,单只能用眼神怒视着我,那眼神里充满了怨毒和诅咒:“你们萧府快死光了,所以你就把怨气全部放在我北安头上是吗?哈哈…萧云衣,凡事是有报应的,萧若衡大将军的帽子你以为可以戴一辈子吗?你们迟早要有报应的。”

“我知道。”我笑着回应:“我知道会有报应,我已经准备好扛下了。你呢宁可儿,你准备好了没有?你肚子里的孩子可经不住你这三番五次的折腾,你不是想提前结束他吧?”

宁可儿脸色大变,浑身颤抖着,挣开宫女们的拉扯,双手下意识的护住小腹:“你敢!你若是敢动我孩儿半分,我便…我便…”

“你便如何?”我不耐烦的反问:“你还有什么能耐来威胁我?我劝你,在孩子出生之前少在我面前出现,不然哪天一个不小心动了胎气,可不是我的责任。”

“萧云衣!”宁可儿声嘶力竭的喊着:“我记住了,我记住了你今天的话,我记住了你给北安的一切!”

“好啊,记住了就好。慢走,不送。”我冷冷的看着她,一字一字的说着。

宁可儿站在那里,与我对视着,良久,从脸上竟挤出一丝诡异的笑容,再不发一言,转身离开。

“二小姐…”玲珑见她离开了,眼含了泪仔细看着我的脸颊,小声劝慰着我。

“你们都走吧,我想安静一下。” 身上的力气抽干了一样,我只是摆了摆手轻声说着。

“二小姐,贵妃娘娘那边。”玲珑有些犹豫。

“传太医去瞧瞧她。”我斜倚在榻上,闭上了眼睛:“这几日,她要什么就给什么。”

玲珑点头应着:“二小姐,一会儿我拿药膏过来给您擦擦。”说罢,便含着泪,招呼了所有的宫女和太监一同离开了,只留孤风和我。

屋里静了下来,一如刚才。

我躺了下来,扯过锦被严严实实的裹住自己:“孤风,这屋子里愈发冷了,你不觉得吗?”

孤风沉默着,良久终于开口:“不是屋子冷,是你心冷。”

“我?不会,我没有。”

“你哥哥不肯来吗?”

我笑了笑:“他暂时不想见我,是不想和我起争执,就由着他吧。”

“你就不问问他为什么要杀宁铮?”

“不需要再问…”我长叹一声:“哥哥总是为了我好。”

“云衣!”孤风提高了声音。

“别说了,孤风。”我紧闭了眼睛:“别说了。哥哥不会做对我不利的事。”

“可是宁铮死了,他是你…”

“是啊,他死了,孤风,他死了。”我慢慢的说着:“所以我现在很痛,全身都痛。可是怎么办呢?我连眼泪都没有了。”

“你若是痛,就发泄呀,去找萧若衡质问啊,去看宁铮的最后一面啊。”孤风冲上前来,摇晃着我。

“见不到了…”我悠悠的说着:“他一死,哥哥就命人盖了棺,呵呵,早就备好的棺木了。哥哥不让我见他最后一面。”

“你!”孤风咬了咬牙:“若是你要求,你哥哥会答应的。”

“不见”我拼命的摇着头:“我不去。见了面要对他说什么呢?他若是问我些什么,我答不上来,该怎么办?”

“他不会再问你什么了,他死了!可是你还活着,活着的人难过的时候就得哭,高兴的时候就得笑,你哭啊,哭啊!”孤风几乎是吼着命令着我。

可时间似乎总是延迟了几分,我看到孤风的嘴唇在动,我也听得到孤风的话,可反应过来却总是需要很久很久一样。

“笑吗?我会呀。”我微笑着:“可是哭是什么感觉?我忘记了。孤风,我累了,累得不会再哭了。你知道哥哥为什么要杀宁铮吗?为了我,他要我女主天下。他在为我扫清前面所有的障碍。若我再不做些什么,他下一个杀的,将会是宁可儿。我以为我救得了宁铮,可没想到哥哥的动作这么快。”

“你做什么?你要做什么?”孤风惊愕的看着我。

“告诉你一个秘密。”我微笑着拉过孤风,凑在她耳边小声说着:“我不稀罕当女皇,真的。其实,这天下姓什么,我从来就不在乎。我最在乎的萧府已经不复存在了,现在只有哥哥了。他杀人,我没办法恨,可我有办法阻止。”

“云衣,我们走吧。”孤风难过的恳求着:“即然你根本不喜欢呆在这里,我们走啊,回风族寨,这天下爱姓什么就姓什么!”

“好啊…等我办完了事,就离开…”我笑了笑:“哥哥给我铺路,我也给他铺。只不过他在明里,我在暗里,等我给爹、姐姐、和静言哥哥报了仇就可以走了。”

“那…离睿…”孤风狐疑的看着我。

“我要嫁给她。”我慢慢的说着:“明天,我会对外宣布,公主即将大婚。”

“可是…你们汉家的规矩,皇帝死后三个月内不是不准皇族大婚吗?”

“我不管,我再等下去,宁可儿也没命了,说我不守礼仪,不懂规矩又如何?我不怕。”我长叹一声。

不知道是世道变了,还是人心变了。总之,大明的变故是一个接着一个,百姓由于动乱而稍平定下来的心绪,又被搅得混了一池春水。

北安候莫名其妙告薨之后,护国公主诏告天下:她将于东阳候世子赵离睿大婚。

有骂她的,说她是个狐媚女人,误国误忠良,不顾亡帝三月之丧期,不顾亡帝将所有权势及未亡人全部交托给她的信任,只顾自己安逸享乐。

有不置可否的,说她是个传奇的女人,就凭她一个千金小姐能闯风族寨、赴北安、请援兵、在京城外不费一兵一卒而使东阳候甘愿受制,说不定,她所带给大明的将是更新的气象。

也有迅速倒向的,说她才是天命的凤,这一切只不过是顺应天命而已。只有凤,才可以均衡萧、赵、宁三面的势力,只要这均衡不被打破,那么百姓的安稳就不会被打破。

众说纷纭,还有许多传言拐弯抹角的传入内宫。

宫人们不求能参悟到盘根错节的微妙关系,只求能在这必将到来的风雨中,得以自保。

荷香亭,忽然多了些不断进出的宫人,都是公主唤来置办大婚仪式的,看得出来,无论如何这位公主是下了决心要让自己的大婚办得隆重热闹。

“这件好不好?”我手里拿了件大红绣裙,是芳菲亲自绣的,如血的锦缎上,一只金凤振翅欲飞。

“我看不出好不好,总之不是红的就是花的。”孤风不置可否的抱着肩扫了一眼我手中的绣裙,她对这些一向不大感兴趣。

一直坐在那里看我忙活的离睿没有立即表态,只是微笑着。他的视线似乎就从没移开过我的身上,眼里有着那样的平静,即使是在风族寨都不曾有的平静。

“不好看吗?怎么都不说话。”我歪着头看向离睿:“我觉得还不错啊,绣工好,质料也好,样子是我自己画的。”

“你穿什么都美,只是…”离睿停了停又说:“金凤…是不是有些逾越了?”

“公主也是凤啊!”我微嗔着:“传言也说了,我才是天命凤,那我穿凤袍不对吗?姐姐一辈子都想穿,我大婚的时候一定要代替她穿上。”

“那传言真不知是从何而来,云衣,你别往心里去。”离睿淡然笑了笑。

我只是摇了摇头,仍旧抚摸着裙边金凤,从何而来?除了萧若衡还会有谁?我知道他在一步步的完成他的心愿。

“大婚一事,我只听说萧兄是不大赞同的。云衣,这个时候与你哥哥起争执,是不是任性了?”

刚想开口,眼光却瞥见萧若衡正往亭里走来,眼瞧就快进了。

我咬了咬嘴唇,起身背对亭口走向离睿,注视着他的眼睛:“你不想娶我吗?”

“当然不是。”

“那便由着我,离睿,当日在城外三军将士面前我为难你,你也由着我了。如今便也由着。大婚后,我不再管一切的政事,我会把手中所有的权力放下,我只陪着你,可好?”

“放下?你如何放得下!云衣,离睿说的对,别太任性了。”萧若衡的声音乍然响起。

“任性?哥哥,我从小就是这性子,你不会不了解我吧。”我面对哥哥展开凤袍,仔细瞧着又笑着说:“ 哥哥,我大婚的时候就穿这件,一定很美吧?”

“云衣!”离睿微嗔着我的态度,先自向萧若衡施着礼。

萧若衡脸色虽不大好,却也只能先顾着离睿了:“按说,你和云衣的婚事也耽误了许久,可毕竟先帝亡期未满三个月,你们就非要急于这一时吗?”萧若衡开门见山。

离睿只是摇了摇头:“我不急,云衣也不急。萧兄,云衣和我都不是会介怀一时半刻的人。只是即然是云衣想这样做,我倒认为也无妨。”

“无妨吗?天下人会做何评价?”萧若衡有些不悦。

“大不了说我不忠不孝不仁不义咯。”我慢慢的说着:“哥哥,若再不大婚,我怕还会再有什么事发生。”

“云衣,若你是气北安候一事…”萧若衡上前一步解释着。

“我不气,哥哥,可我长大了,有自己的想法和选择。从小到大,爹教育我不能任性,我听了,遵从了。可若一辈子我只能任性一次,那就是如今了。大婚的日期已订,我和离睿已请了父候来京,不得更改。”

“父…候?”萧若衡重复着。

“实际上,父候已在来京的路上。”离睿接过话:“萧兄,云衣想做的事情,我们就依了她吧。”

“是她想还是你想?”萧若衡冷冷的问着,眼中一丝不屑。

这是第一次,哥哥和离睿之间的语气如此不善。

“我已经诏告了天下,没法再改。百姓的传言我也听到一些,关于我的传言百姓也听到了一些。说我什么都可以,总之我要嫁的事实便是如此,哥哥,多说无益,还是好好的想想,要怎么样让你唯一的妹妹风光大嫁吧。”

“云衣你!”萧若衡气结,却实在不想和我再起争执,只得转而面向离睿:“先帝在世的时候遗诏便说,四方诸候如无旨意不得擅自入京,东阳候入京一事,恐怕还要另行商议。”

“不必再议了。东阳候即是候爷,更是离睿的父亲,唯一的子嗣大婚做父亲的岂有不在场之理。哥哥,凡事要留有余地…”

离睿面色大寒,难以置信的盯了我良久,一字一字的说着:“云衣,你可知你现在说什么,做什么?”

“我知道。”我正视着他的眼睛:“我从没有任何时候像现在这般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我只希望哥哥支持我,而不是…”

“而不是什么?”萧若衡大怒。

“云衣,别说了。”在一旁一直皱着眉没说话的孤风终于忍不住开口:“都别说了,萧大哥,其实你现在拦她也拦不住了,不如就干脆成全她吧。”

“我只要她等一等!”萧若衡一把扯过我的胳膊:“萧云衣,你不听我的话了是不是?我告诉你,这大婚你必须延期,再等一段日子便好…我…你必须得听我的。”

“萧兄。”离睿不动声色的用了力,拔开萧若衡按着我的手:“我只是奇怪,云衣和我只是完成一个早该完成的仪式,你为什么如此大的反应?你怕授人话柄吗?我倒是从来不知你也是会介意人言可畏之人。北安候一事,按说我没有立场去说些什么。只是他毕竟和我们朋友一场,走的这样的奇怪,萧兄倒是不怕落人口实了。”

离睿软中带硬的说着,微笑着,却不容拒绝的沉着。

我看着离睿,又面向萧若衡:“哥哥,等东阳候一到,我便大婚,这事,谁也拦不住。”说罢,拉住孤风:“我们走吧。”

离睿和哥哥会继续有怎样的谈话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不想再留在那里继续用这样的语气和哥哥说话,我没办法再撑住那无所谓的面孔。

“云衣,你为什么不干脆对你哥哥说…”孤风忧心忡忡的回头看了看亭中对峙的两人,小声问着我。

我没有停下脚步,头也不回的继续走着:“因为我累了,不想再说,只想去做。”

“你是不是有什么事连我都瞒着了?”孤风咬牙说着:“看你现在这样子,我有些后悔要帮你了。”

我侧过头看着孤风,微笑开来:“悔吗?晚矣!”

第 100 章

数日后,东阳候领部下到达京郊,护国公主特批准其入京。文武百官虽仍有非议,却也只得听令。许多人甚至暗自高兴,明文帝将大权交与萧氏兄妹,而这二人自北安候离奇薨于天牢之后矛盾逐渐显露。

传言,护国公主大婚更多的是出于政治原因,兄妹二人很可能因为争权而反目…

祈福殿座北面南,雕栏玉柱琉璃瓦,主殿在前一段的爆炸中损坏殒尽。自公主大婚日期定下后,公主便命人加速修缮,但工程巨大根本无法如期完工。无奈之下,公主另选面向祈福殿的一间偏殿作为婚房之用。

虽说公主与世子的婚姻早在明昭帝时便订下,却一直由于种种原因而并未纳采、问名。虽说只是形式上的走个过场,在大明却是必不可少的风俗。只要涉及到公主婚事便只能特事特办,礼部拟定了礼仪程序和规范,把这两个仪式都尽快的先行举办了,虽有些草率,聊胜于无。

按大明的规矩,大婚的仪式订于夜晚。

其实不止是百姓没见过,连朝廷命官也是难得一见。当年明昭帝在世的时候嫔妃虽多,却只在迎娶正宫皇后时才会有此典礼。明文帝静言纳两妃时更是一切从简,何况他生前并未曾正式立后。礼部的官员资历不久,年纪相对来讲算轻,此次负责这事儿真是战战兢兢却颇有些兴奋。早早就翻出大明典籍把该做的事情预备了个全面。

月上正中时,钦天监官员终于高声报着:吉时已到!

礼乐响彻云霄。

两侧来观礼的百官都不约而同的在心中提了口气,虽低着头,可眉眼却尽量吊起偷瞄着从左侧缓慢进入的一对新人。

我知道,自己从未曾有过这样的众人瞩目。今晚是第一次,也将是最后一次。

离睿紧紧的握着我的手,一步一步的走向偏殿正座。

我父母双亡,左位只有哥哥,右位上,则是东阳候。

我的头上是根据大明的婚俗,戴了大红的薄轻纱,束额的明珠冠不松不紧刚刚好,却仍旧戴得我头微疼。我仍旧不习惯这样的装饰吧。我知道,此刻的我,应该是极美的吧,方才穿戴完毕,转身凝视镜中的自己时,竟有些不认识了。

我身边的良人,是离睿。那个从小就相识,却直到成年后才牵手的离睿。

那个逼着我上了他的马,然后拉满了弓要亲手射死静言哥哥的离睿。

那个和我一起掉下瀑布崖,最危险的时候护着我使我免受灭顶之灾的离睿。

那个在城门外,将士瞩目下吻住了我的离睿。

那个我要一生跟随,直至死去的离睿。

此时的离睿想必也是有些紧张的吧,他的手有些潮湿,有些微颤。可他带着我的脚步却坚定执着。

走近正座后,制官奉诏书,站在东侧,高声宣诏。乐曲声中,两位礼官奉节、奉诏。礼成。

整个过程,不需要我说半个字,这,便是我的大婚…

坐在洞房内,扯下了遮面的轻纱,命喜女们在屋内每个角落燃起了长长短短大红的蜡烛,竟映得这屋子犹如不夜长天。

玲珑今晚也打扮得格外动人,仔细松动着我的珠冠,小声问着:“二小姐,你戴不惯这个,头痛不?玲珑帮你按一按吧。”

我摇了摇头:“按规矩,这珠冠,这身凤袍只能由夫君来解吗?我等离睿来。”

玲珑不语,咬了咬嘴唇:“二小姐,您真的…真的喜欢姑爷吗?今儿大喜的日子,我就没见您从心里高兴了。”

“玲珑,你和喜女们都去吃点东西吧,一天了,也没吃过什么,我想一个人静一静。”我打断她的话,微笑着说。

“二小姐,您让孤风出宫究竟做什么去了?”玲珑追问。

“做什么,明天你一定会知道。玲珑,你的问题比我哥哥还多。”我捏了捏她的脸颊说着。

“二小姐,这么多年了,您虽然和大少爷偶尔会拌拌嘴,可玲珑分得出轻重,玲珑从没见过有哪次像这次一样冷战的。大少爷他其实几次派人过来问您的境况。”

“我知道哥哥关心我。”我装作不耐烦的朝外推着玲珑:“你这丫头管的事真宽。问题也左一个右一个的。”

“恭喜驸马爷。”洞房外的偏间,几个喜女的声音忽然响起,透着吉利的味道。

“打赏,退下吧。”离睿笑着说。

“多谢驸马爷。不过奴婢们现在还不能退下啊,洞房前还有一些必须的仪式要完成。”喜女们整齐的谢过打赏,另有个灵俐些的快言快语的讲着。

“没什么是必须的!退吧。”离睿的声音略显不悦:“云衣和我都不喜欢这些个繁琐的东西,折腾了一天,她也累了。”

说着,急切的脚步声由外至内,离睿终于走了进来,脚步略显不稳,显是喝了些酒。刚进了门就迅速回身关上,把仍在嘟囔的喜女们关在了外面。

“云衣…”离睿直奔我,双手扶住我的肩膀,情不自禁的唤着我的名字,竟没顾及到旁边还有个玲珑。

“呀…”玲珑小声惊叹着,瞬时涨红了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