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宾讷讷的说:“我那不是想,万一急救不成功,咱们把手机也扔掉赶紧逃跑嘛!”

袁岁安百忙之中也被他逗得忍俊不禁,伸手虚点了一下,嗔道:“你呀!就会乱想,还不重新报警?”

常宾也知道自己这临急救场的表现不佳,赶紧重新打电话报警。袁岁安估算了一下警察和救护车以最快速度赶过来需要的时间,再看看地上的醉鬼,叹了口气,弯腰把他的脑袋扶正。

常宾报完警,一眼看见袁岁安低头的模样,吃了一惊,急忙冲上前来拦她:“岁岁,警察就要来了,你干什么?”

袁岁安道:“这人喝得太多,神经被酒精麻痹松,喉头的肌肉放松,如果不尽快把鼻腔异物吸出来,很容易再次发出气管呛堵。”

她嘴里说话,手上的动作却不慢,等到醉鬼一口气吸进去,就将他的口腔闭合,然后含住他的鼻端用力一吸。那人得到辅助,闷哼一声,气流上冲,终于把堵在鼻腔的异物推了出来。

常宾看得张口结舌,直到袁岁安把嘴里吸出来的秽物吐出,才反应过来,赶紧从对方车座侧箱里摸出瓶水拧开递给她漱口,心疼的抱怨:“岁岁,你就实诚,救护车都要来了,到时候自然有医护人员处置,哪用得着你沾这么恶心的事!”

袁岁安洗去秽物进口的异样感,看到常宾一脸的纠结,不由得失笑:“就现在这时段的路况,无论警察还是救护车,都不太可能在半个小时内赶到。我既然在现场,又是医师,能救的地方还是要伸手。”

说到这里,她顿了顿,有些不以为然:“医生这个职业,需要跟一切污秽致病物近距离接触。古时候因为医疗设备的落后,医生舐痈尝粪而不能避,用嘴帮病人吸取鼻腔异物,才算哪一步?”

常宾一边抽纸帮她擦洗急救时身上沾染的秽物,一边瞪她,没好气的说:“是是是,我知道袁大医师医德高超,可做为你的男朋友,眼看着你跟别的男人差不多要亲到嘴了,也得允许我吃吃醋好吗?”

敢情这次急救的重点,在他这里就完全跑偏了。袁岁安被他逗乐了,忍不住就着他的动作,轻轻的把脸贴在他手心里,柔声说:“我知道你关心我,我很高兴,谢谢。”

女朋友对自己亲昵靠近,傻瓜才会拒绝。常宾的抱怨一下中断了,口气虽然还没缓过来,内容却全变了:“傻瓜,你是我女朋友,我不关心你关心谁?”

急救过的醉鬼躺在地上,身体还松软无力,意识却清醒了,发出一声细微的呻**吟。袁岁安低头一看,这才想起这地方虽然偏僻,但还是有旁观者的,顿时有些尴尬,连忙推了常宾一把:“快把人抬到车上去。”

常宾有些不甘愿的松手来抱这醉鬼,没想到这人竟然很是高大结实,他一抱竟然没能抱动,自己反而因为用力不当踉跄了一下,撞到了车门。袁岁安想笑又赶紧憋住:“人不能控制行动时,身体是很重的,你没有处理经验,还是我来吧!”

常宾眼睁睁的看着她托住那人的肋下,轻松的把人推到车后座上,心里说不出的沮丧,苦笑:“我现在算是明白什么叫百无一用是书生了。”

袁岁安怕他钻牛角尖,忙道:“什么事都是要经验的,你还年轻,慢慢来,不着急。”

常宾嘀咕:“怎么能不急,我计划一毕业就跟你结婚的,这么点事都办不了,以后怎么顶门立户。”

袁岁安怔住了,她和常宾在医学院从相遇到正式交往已经快一年了,喜欢这个单纯快乐的男生是肯定的;但要说到有几分认真,却难说的很。更多的时候,她都抱着一种自己在占便宜,只要他一天愿意跟她交往,她就陪一天,到哪天他想离开,她就放手的想法。

不是说她不认真,而是她清楚的知道,他和她的生命历程不一致,他才启航,而她已将归航,这旅途中相遇相伴的时间固然美好,长久的可能却不大。所以在她和他相处的时间里,她从来没有想过将来,计划结婚。

她没想过的事,常宾竟然想过了,甚至于他对可能存在的阻难也做了一定的心理准备,给自己定下了“顶门立户”的目标。虽然这在她看来,这样的想法仍旧天真而脆弱,不堪一击,但这无疑是他这个年龄的男生最诚挚、也最珍贵的心意。

他认真的设想过要与她共渡一生,无论将来如何,此时的他确实是在最美好的年华,用最纯粹的真情来爱她,让她不由得动容:“你都才读大二,时间早着呢,真不用着急。”

常宾嘟哝:“万一我不着急,你跑了怎么办?”

袁岁安扑哧一笑:“傻话,我事业在这里,朋友在这里,我跑哪去?”

常宾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袁岁安轻叹一声:“常宾,我一直都觉得,遇上你大约是我父母亡故以后遇到的最好的事,我怎么舍得离开?”

常宾很少从她嘴里听到这么直接的表白,一时间竟然愣住了,过了会儿才满脸通红的说:“我才觉得能得到你垂青,是我这辈子最好的事!真的!”

袁岁安每次看到他脸红,都有一种由衷地愉悦,只是不敢让他知道,赶紧转开话题问:“时间过多久了?怎么警察还不来?”

常宾急着和女朋友约会,这时候也等得不耐烦了,拿手机看了一下时间,抱怨地说:“号称十五分钟到警,我们等的时间都快半个小时了吧?怎么也没个回话?我再催催看。”

袁岁安正想答应,突然听到车上的醉鬼哑着嗓子叫了一声:“等等!”

大概是刚才吐得太厉害,伤到了嗓子,那人的声音粗哑,常宾没听到。袁岁安连忙拍了拍常宾的手,示意他先不要拨电话,自己低头来问那人:“先生,我们刚才报警了,您有什么事吗?”

那人听出了她话里的警戒之意,拉着嘴角勉强笑了笑,看上去明显清醒了,哑着嗓子说:“多谢你们刚才救了我,我是林乔生,能麻烦你帮我拿出手机打个电话吗?”

袁岁安一扬眉,林乔生勉强动弹了一下,苦笑:“喝伤了,手脚没力,除了嘴巴什么都动不了。”

说话间常宾的手机也响了,是警务人员回过来询问报案人所在详细地址的。林乔生听到常宾回答得很清楚,有些着急,连忙冲袁岁安示意。

袁岁安装作没看懂他的意思,专心致志的找出他的手机,问:“你要拨谁的电话?”

林乔生看到她这副油盐不入的样子,也改了念头,无奈何地报了一串号码。袁岁安等电话拨通,就把手机送到他耳边,林乔生忍着不适跟电话那头的人打了几个哈哈才说:“老华啊,是这样的,刚才我在路上遇到点事,帮我的人报了警……是,只是小事,就不浪费你们的警力了……麻烦你把记录处理一下……喔,见义勇为嘛,该表彰的还是要表彰……”

袁岁安也不管林乔生跟别人说了什么,帮着他打了几个电话,再看他人虽然狼狈,但精神显然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就帮他开了瓶水喂了几口:“先生,你没事,我就和男朋友先走了。”

林乔生疲倦的点头,再三向她道谢。袁岁安摆了摆手,帮他把车窗降下,关上车门,这才陪着早已等得不耐烦的常宾走了。

林乔生仰头靠在座椅上,目前他们离去,不知不觉一笑,轻叹:“走运的小情侣……”

飘于浮世红尘,竟能遇见真挚无伪的情意,并且对方也愿意珍重珍藏,妥善对待,那确确实实地是走运。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七章

因为年龄和阅历的关系,常宾在和袁岁安的相处中,总是不知不觉的陷入被支配的地位,出去玩大多数时候都是袁岁安做决定。但今天因为活动半径比以往小,又被救急事件刺激了一把,常宾急切的需要表现一下“男子汉气概”,以破除同学们取笑他傍了“白富美”的心理障碍:“岁岁,我上礼拜跟着做医药的学长跑了一笔单,赚了一笔钱喔!”

袁岁安看到他那一脸的期待,赶紧配合的浮出一抹惊喜,问:“真的?有多少?”

常宾张嘴想说,又换了意思:“你猜猜看!”

袁岁安体谅他这种偶尔冒出来作祟的大男人心态,故意皱着眉头想了想才问:“有一千?”

一千的外快对于大学生兼职来说,已经不算少了。但常宾撇了撇嘴,不屑的嗤了一声:“再猜!”

袁岁安有些意外,又加了一千,常宾还是摇头,终于憋不住谜底,洋洋得意的张大左手在她面前晃了晃:“是五千!”

袁岁安真有几分吃惊:“你还是第一次出来做这种兼职吧?真厉害!”

“成单是第一次,但接触这个医药是去年寒假就开始了……准备了大半年,还好成功了!”

他话语里充满了成功的自豪感,感叹了一句,霸气侧漏的挥手:“小妞,今晚你想吃什么,住哪儿?爷全包了!”

袁岁安虽然觉得男女双方在交往过程中,年长的承担更多的责任是应该的事,但也体谅他这种兜里有了钱,就想在女朋友面前狂酷霸拽一下的得瑟心理,笑着回答:“全听你安排!”

常宾不满的纠正:“你应该更配合一点,说全凭爷吩咐才对!”

袁岁安摇头:“这不行,太傻了!”

常宾瞪眼:“好啊,你敢说我傻!”

两人沿着大学外的林荫大道走了两站路,进了常宾眼热好久但一直没敢进去的一家素菜馆吃晚饭。袁岁安心知常宾这个年纪的大男生爱吃肉多过爱吃素,这无疑是考虑她的口味。

一个还没经过世事洗礼的男生,赚了钱以后吃的第一顿高级料理,想的不是自己爱吃什么,而是女朋友爱吃什么,怎么能不让人心情柔软?

这顿饭从六点直吃到近八点,虽然没有喝酒,但袁岁安看着坐在对面的男生,却恍然有种熏然醉意,往日眉眼中难掩的冷峻都已经消融,她看着常宾俊美的面庞,突然脱口而出:“要不,你和我一起住吧?”

常宾被巨大的惊喜震得呆住了,他和袁岁安认识一年多,交往大半年,一个正是青春冲动;一个早已过了纯情年纪,身体接触不可避免。但以前他们都是在外面开房,他偶尔提起同居的话题,也会被她岔开。

今天她居然主动提出同居,由不得常宾傻笑怔忡,半晌都没有回过神来。

袁岁安一句话说完,本来有些懊恼,但看到常宾这副傻样,却又觉得这提议其实也不坏,忍不住拍了一下他的手掌:“你手机响了。”

常宾这才回过神来,一把抓住她的手,一边去拿手机接通:“您好,哪位?”

电话那边的人着急的问:“岁安是不是和你在一起,让她接电话!”

常宾的手机是盛行的山寨机,听筒声音传得远,袁岁安一下听出这是好朋友余烟的嗓子,愣了一下,赶紧把电话接过来,笑问:“烟烟,怎么把电话打到这里来了?”

余烟是李经天的老婆,她和李经天前年结婚,现在怀孕近五个月了。原来她在李经天的集团里一直是总裁的行政助理,自从怀孕身上的职务就卸了大半,工作大多都停止了。常宾以往跟她没有交集,只是听过他的名字而已。现在竟然突然把电话打到了他手机上,转折过来找她,由不得袁岁安惊奇。

余烟听到袁岁安的声音,先松了口气,沉声道:“我打不通你的电话,你先看看手机能不能正常使用。”

袁岁安听这话蹊跷,赶紧去翻手机:“我两点多的时候还用着手机呢,看上去信号什么的都正常,怎么会打不通?”

电话那端的余烟长长的吸了口气,慢慢地说:“岁安,我是下午三点接到上海这边的急务通报过来处理的,下了飞机才发现这是有人要把我调离广城。”

袁岁安一怔,下意识的问:“你老公李经天的生意出问题了?”

余烟苦笑一声,惭然道:“经天没事,真正有事的是你……”

袁岁安看了一眼对面的常宾,对他做了个手势,起身走到包厢的落地窗露台上道:“烟烟,别着急,你说,我听着。”

余烟涩然,今天中午的时候,她老公李经天招待的贵客程楚汉来找她,想通过她认识袁岁安。当时她不知道具体情况,因此推说袁岁安已经有了男朋友,不肯居中介绍。

年青男女一方有情,另一方无意的情况多了去,她拒绝后也没当回事,直到被调离了广城,发现情况不对,回头联络不上袁岁安,李经天不便明说,只能暗示她整合信息,她才感觉事情完全超出了她的意外,由不得她想起来都心凉。

袁岁安感受到了余烟在电话那头的焦灼和自责,反而笑着安慰她:“没关系,男未婚女未嫁,我有人追是好事呀!你安心呆着,都怀孕四个多月了,还老操心这操心那,你就不担心自己老得早李经天移情别恋吗?”

“这不是正常的追求,而是……”余烟不忍心把下面的话说出来,停了一下,转开话题:“岁安,李经天十年前在缅甸遭遇武装冲突,是程楚汉执行特别任务顺带把他捞出来的。而这种类似的任务,程楚汉执行的时间差不多有十三年。这一次他之所以去渡假村休养,是因为上面发现连顶级的心理医师都无法对他进行正常的心理干预,因此放他自行调剂。”

袁岁安心一沉,人的心理疾病能造成多严重的后果,她亲眼见过;而连心理医师都无法进行心理干预的人,精神肯定极度危险。更要命的是他既然处在这样的临界点上,知道他的心理状态的人都会格外的容忍他的行为——那意味着他这时候只要不侵犯国家利益,某些特殊地位的人可以放任他为所欲为!

她笑着安慰余烟:“我又不是十几岁的小姑娘,懂得进退,不会跟他硬顶的。对于我这种人来说,自身安全第一重要,其余的都不要紧,你放心吧。”

程楚汉为防有人插手,连把余烟调走的事都干得出来,事情的发展绝不可能像袁岁安说的那么轻松,余烟又愧疚又懊恼,恨恨地骂了一声李经天,冷静了一下才道:“岁安,程楚汉对李经天来说不仅有救命之恩,连他现在的事业,最初也是借了他的关系才搭上政府的特殊渠道发展起来的,这样密切的关系使得他不可能违背程楚汉的意思帮助我们。所以你要趁他……”

袁岁安的目光透过露台的玻璃,看到了一楼旋转门里走出来的程楚汉,心一沉,轻声道:“晚了!他就在楼下!”

余烟的声音一哑,急切的说:“立即走!出城,我在上海老地方接你!”

楼下的程楚汉感应到了袁岁安的目光,抬起头来,两人四目相对,袁岁安清楚的看到了他眼中那种准备撕杀猎物的嗜血杀意,在看到她的瞬间顿时化为了针对具体目标的兽性,刺得她背脊炸起了一路寒毛。

刹那间袁岁安情不自禁的退了一步,握着手机的手出了一层冷汗,声音却更加轻柔:“烟烟,别担心,也别去找李经天的麻烦,无论是救命之恩,还是扶持立业的利益纠葛,都足以使李经天不能帮我。你保养身体,给我生个健康乖巧的干儿子才是正经。”

说完她挂了电话,走回常宾身边。

常宾一直关注着她,自然注意到了她的神色变化,尽管他不知道刚才电话那端的人说了什么事,但却清楚的感觉到了袁岁安此时的心情绝不像表情那么平静,让他从心底感觉不安,惶然问:“岁岁,你怎么了?”

袁岁安估算着程楚汉的脚程,把所有的解释都凝成了一句问话:“你还记得向我表白,我答应与你交往的条件吗?”

当时她并不相信这个年纪的男生能对她有真情,只是寂寞久了,想要有个人能陪伴一程,所以她接受表白的时候,也与他做好了约定:在交往的过程中,她随时有喊停的权力,而他不能纠缠,也不能做伤害自己的事。

这个条件提的时候双方虽然是认真的,但随着交往的时间延长,两人都没有再将它放在心上。尤其是在今天,常宾刚刚得到她的同居邀约,更是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他的爱情在花将开放的甜美时刻,突然会出现这样的转折。

一时间,他竟然不能做出反应,木然点头:“记得,怎么了?”

袁岁安看着他迷茫的神情,有一忽儿的功夫,眼眶热了一热,旋即被她压了下去,整个人都恢复了平静:“好,你记得,就要履行诺言。”

她的话音刚落,包厢的门“咔嗒”一声,被人从外面拧开,程楚汉走了进来。

作者有话要说:

☆、第八章

程楚汉推门进来的动作并不急躁,但却挟裹着一股风雷暗涌的压抑,袁岁安凛然一惊,下意识的遮在常宾身前。

常宾正沉浸在袁岁安主动邀约的喜悦中,又被兜头泼了一桶冰水,心情在极短的时间内骤然体会了在山峰与低谷中震荡的差异,几乎以为自己刚才是喝多了做梦,整个人都蒙了,忍不住就想逃开刚才的问题,下意识的冲程楚汉怒问:“你谁呀?进来干什么?”

程楚汉眼角瞥了他一下,就把目光全投注在袁岁安身上,冷笑:“这就是你的男朋友?”

不等她回答,他又不屑的从鼻孔里嗤了一声:“你就为了这么个瘟鸡样的小白脸拒绝我?”

常宾在袁岁安面前虽然一贯温顺,却是个虽然没有享过富贵,但同样没有受过委屈的年青人,顺风顺水的长大,所有的恐慌与迷茫,在程楚汉这种正眼都不看他一眼的轻视陡然爆发出来,一拍桌子怒吼:“王八蛋!这是我订的包厢,你给我滚出去!”

程楚汉这辈子还没有被人叫滚出去的时候,一时间竟然诧异的笑了起来,点头道:“好小子,有点意思!”

随着话声他一个虎扑窜过袁岁安的遮蔽,伸长手去揪常宾衣领。常宾反应也快,抓起桌上的酒瓶向他砸去,程楚汉左拳劈出,把酒瓶打得粉碎,脚步没有丝毫停顿的冲到常宾面前,一拳打得他从椅子上翻了出去,紧跟着抬脚跺下。

常宾毕竟是和平年代长大的孩子,拿酒瓶砸人已经是他做过的最出格的事,哪里真的和人打过架?更何况程楚汉这种人执行特殊任务,常年游走在强权既是法律的混乱地带,用血和火来捍卫生命和利益,身上带着平常人甚至不敢跟相处的煞气。刻意收敛的时候也就算了,这时候敌意毫无遮掩的冲常宾发作,厚重的杀气直冲过去,顿时刺得他全身一僵,眼看他扑过来,竟然想不起要逃开。

紧急时刻,袁岁安飞扑而至:“你住手!”

程楚汉一脚从她身边擦过,削在旁边的椅背上,哗的一声把椅子踢成了碎木,木屑飞溅上来,在他脸上划出了一道血印。

他从知道袁岁安有男朋友的那一刻起,心里就烧着一股自己看中的东西被人夺走,并且是那件东西因为不喜欢他而高兴的跟着人跑了的邪火,等到亲眼目睹她和常宾在一起,而且在尽力保护他的时候,这股邪火也就旺到了极点。

一刹间他感觉眼前的景物都红了一红,怒到了极处,久经训练生成的自控能力反而把他将要爆发的脾气压了下去,使得他稳稳的收回脚,笑了一笑,声音居然十分平静的说:“既然你说了,那我就住手。”

袁岁安对着他血红的眼睛和平静的笑脸,陡然抽了口凉气,垂下眼睫道:“程少何必这么生气,我不过和他一起吃个分手饭而已。”

程楚汉全不在意她说的这句话是真是假,拍了一下衣服上的灰屑,风度翩翩的伸出手来,微笑道:“既然如此,你们饭也吃完了,那就跟我走吧!”

袁岁安装作去扫身上的木屑,没有留意到他的手,想避开他的牵制。没想到程楚汉的竟然耐心十足,不管她怎么磨蹭,都把手张开摆在她身前。

她在看到程楚汉的瞬间,就知道无论如何她和常宾都没有了将来,所以她果断提出了分手。可不管她怎么迫于形势,在常宾面前,她始终不愿意让他看到太不堪的画面。

程楚汉也意识到了这一点,张开的手掌肌肉紧了一紧,却更固执的停在她面前,微笑着说:“袁医师,希望你赏脸。”

袁岁安深知这群无法无天的特权阶级被惹恼了以后能做出什么荒谬的事来,暗里叹了口气,问:“程少,我和你之间的事,就只在我们之间处理,怎样?”

程楚汉的目光在还没回过神来的常宾脸上扫了一扫,爽快的回答:“我也不喜欢拖泥带水,你说的,我同意。”

袁岁安得到他的承诺,放了一半的心,终于顺从的把手放进他手心里。程楚汉握住她的手,轻轻的捏了一捏,呵呵一笑,笑声充满了心事顺遂的轻松,目光逼着她不放,慢慢地说:“袁岁安,我不管你出于什么考虑答应了我,但是你要记住,今天是你自己把手交给我的!”

袁岁安心中一毛,下意识的想把他甩开,但他的手紧紧地扣住她的手指,铁钳似的箍住不放,拉着她往外走。、

常宾被他们的动作惊醒,忍不住喊:“岁岁!”

他这半生都还没有遇到过这么大的人情剧变,至今仍然不能相信这是真的,这声呼喊声音其实并不高,但听在袁岁安耳里,却比任何声嘶力竭的叫嚷都让她绞心,尽管理智一再要求她自控,感情却让她控制不住回头看他一眼的欲望。

她的脖子才转了一半,程楚汉已经一个搂抱将她按住,然后她就听到了他平静而冷酷的声音在耳边说:“不要回头,否则你会后悔的。”

袁岁安僵住了,哑声说:“你刚答应我,不牵涉别人!”

程楚汉微笑道:“是,但前提是,别人也不要来惹我!”

袁岁安默然,突然加快了脚步,大步往外走。她对常宾的伤害无法避免,那她至少应该做到一件事,尽快从他面前消失,不要一再将痛苦演变成凌迟。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明昧的地雷

☆、第九章

夏日的广城炎热,连风都感觉不到丝毫的凉意,袁岁安一路沉默的跟在程楚汉身后,走出了素食城。

程楚汉在广城没有车,开的是南振的一辆很骚包的大红色跑车,十分惹眼。程楚汉很有风度的打开副驾的车门,袁岁安的忍耐已经到了极致,站在车门外不动,冷然问:“要多久?”

程楚汉诧异的问:“什么?”

袁岁安讽刺的撇了撇嘴,淡淡地说:“你准备要我陪你多久?”

程楚汉怔了一下,脸上的笑意淡了,问:“你非得这么刺我两句才舒服?”

袁岁安哑然失笑,认真的转头盯着他的眼睛,徐徐的问:“这本来就与你情我愿无关,难道还想指望我说什么好听的讨好你么?”

她做好了就在这里跟他翻脸的准备,谁知程楚汉眼中的怒气一闪而过,竟然换上了一脸笑容,柔声说:“这事是我的错,但我保证,只要你安心跟了我,我就只犯这一次错!你别生气了,我道歉还不行吗?”

袁岁安一腔怒火,对上他这绵软的认错态度落了个空,反而一愣。程楚汉把她的手捏在掌中,感受着指间柔韧的弹性,忍不住拿到嘴边重重的亲了一下,看着她冷淡而俊秀的眉眼,越看心里越欢喜,笑嘻嘻的说:“谁让你这么招人爱呢!我一看到你,就想让你做我老婆,偏偏你还看不上我,逼得我不犯错都不行。”

他说这话的时候,脑袋微微偏着,黑亮的圆眼看上去纯良无害,竟还透出一种小孩子受了委屈的控诉来。

一瞬间,袁岁安被他看得毛骨悚然。

这世间就有这么一种人,明明是他犯的错,却可以理直气壮的把错误说成是别人逼他犯的,毫无心理压力的继续他的暴行。

袁岁安到现在才相信余烟的话,程楚汉确实心理有病,而且病得不轻。否则,怎么可能有人一边肆无忌惮的表现他无法无天的强势,另一边却又死皮赖脸的伪装无辜?

她忍了又忍,还是没有忍住,问:“程楚汉,你脑子有毛病吧?”

没想到程楚汉低头想了一想,居然又笑了,道:“可能吧。”

面对这样的人,袁岁安实在有几分不知应该如何是好,要说他没有神经病,看他的的行为举动,又实在脱离正常范畴太远;可要说他有神经病,又哪有这么神智清醒,做事条理分明的疯子?

程楚汉全没在意她想什么,笑吟吟的压住她的肩膀,把她推进车里,柔声说:“可我一看到你,就只顾得想你,什么毛病都没有了。你是我治病的良药,所以不管犯什么错误,我都是一定要得到你的。你就别想那些有的没的,乖乖的做我的女朋友吧。”

袁岁安深吸口气,坐在车里不再说话。程楚汉高兴的在她手背上又轻了一下,这才关上车门,坐到驾驶座上发车,问:“你想去哪儿玩?还是我陪你逛街购物?”

袁岁安疲倦的靠在椅背上,闭着眼睛不说话。

这一天她其实没有做什么消耗体力的事,但却从心到身都觉得累。当初她选择和常宾交往,就是因为他那简单得规律的生活,以及单纯的性情,能让她放松心情,不用费神。

而程楚汉这么强硬的切进来,无疑将她好不容易安排稳妥的简单生活破坏殆尽。

程楚汉看出她的倦怠,又转了口风,问:“很累吗?那我们回渡假村早点休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