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楚汉看准下刀的地方,一刀劈下,将野猪的上颔斩开,把两枚近二十几厘米长的獠牙齐根取出,然后才上来把另一头野猪提起,掂了一下份量,道:“你这利市开得挺好,这头野猪小些,也有两百多斤重,够你吃几顿的了。”

南振哈哈大笑,袁岁安削好了固定夹板,道:“行了,别笑得太猖狂,为了打头野猪弄这一身伤,任何一个真正的猎户都不会犯这种错误。要不是有同伴和救援,真在深山里受这种伤就是死路一条!”

南振哑然,袁岁安定好夹板,用绷带扎好,然后起身问程楚汉:“现在怎么走?”

程楚汉把野猪倒四蹄攒起用登山绳绑紧,提到她身前笑道:“你拖野猪,我来背老南和工具。”

南振心理上适应不了让个女人提两三百斤的重量,愕然看着程楚汉,小声问:“三哥,你这会不会……”

程楚汉看着他问:“怎么,难道你还想让安安背?”

南振连忙摆手:“我是觉得咱们可以一程一程的把猎物往前接,不一定要一次就拿回去。”

袁岁安皱眉道:“都要到七点了,谁有那闲功夫在山林里磨洋工?赶紧走,浣浣一个人呆在车上,我们早回她早安心。”

南振不做声了,好胜心作祟连累了别人,要说不愧疚是假的,只不过他和程楚汉从小一起长大,客气话不用多说,所以才嘻嘻哈哈的打诨。

袁岁安进来的时候,考虑了特殊情况,把来路又斩开了些,三人的头灯电力都是还充足,这一路走得倒也平顺,再没出什么意外。

营宿地那边的驴友已经吃了晚饭,浣浣却还记得袁岁安走之前的提醒,尽管知道他们无事,却仍然呆在车上等他们回来。杨彪理解她这种谨慎,于是在离车不远的地方点了堆篝火,坐在旁边打牌,也算是另类的陪伴。

程楚汉背着南振爬上山坡,看到营地里的热闹景象,哈哈一笑,道:“哟,今天露营还遇上同伴了啊!”

杨彪被他身上的血吓了一跳,连忙甩下牌过来问:“受伤了?我这里有云南白药,要不要拿去用?”

程楚汉把南振背到火堆旁边,勾了张马扎给他坐,笑道:“没事,我身上的血都是猎物的,就老南摔了一跤,已经有医师处理了。”

浣浣看到南振虽然脚上裹着绷带,脸上的神情却并不沮丧,不由得有些生气,埋怨道:“你这人真是,多给三哥和袁医师添麻烦啊!”

南振笑道:“出来玩嘛,总会有意外情况的。答应给你打的野鸡没碰上,不过有野猪,晚上我们吃野猪肉,管饱。”

几名驴友也看到了袁岁安提上来的野猪,发出阵阵惊叹,跑过去看热闹去了。浣浣拿了饮料和牛肉干分给三人,没好气的说:“就这折腾的时间,还不够你饿的?先吃点东西,我去做晚饭。”

杨彪他们做晚饭时多做了一份,只是浣浣在旁边看着,知道按他们的食量,那点饭菜根本不够吃,还不如重做。程楚汉吃了两块牛肉,把猎枪放进后备厢里,道:“安安,你给老南重新做个检查;我去剥野猪,先取内脏弄个三鲜汤,还有野菜在背包里装着,浣浣你去处理。”

他们这边去了袁岁安和南振,劳力不够,杨彪他们那一队却是闲得蛋疼,围着野猪讨论它是怎么死的。程楚汉也不客气,拎了刀过去笑问:“我们车上还有烤架,要不要一起去把野味处理了晚上吃烤肉?”

只要是男人,没有不对狩猎这种从基因里带来的暴力倾向感兴趣的,杨彪他们这帮驴友更是骨子里就充满了对原始生活的向往,有机会参与洗剥野猪,都欣然答应,拿刀的拿刀,举灯的举灯,一起去溪边处理野猪兔子。

野外没有烧水褪毛的条件,只能直接剥皮开膛,程楚汉先把猪肝猪心摘了,再割了一块带膘的腰肋肉交给浣浣,就把野猪交给了杨彪他们处理,自己专心对付兔子。

杨彪看到他三两下就把兔子剥皮破肚,斩头剁爪,很快就处理得干干净净,心里直咋舌。再看自己这帮兄弟给野猪剥皮剥得这里破皮那里出洞,忍不住笑道:“三哥,你这户外生活技能可是满点啊!你干什么工作的?”

程楚汉哈哈一笑,道:“只是有兴趣,就做得熟练了,兄弟你呢?这种时候出来自助游,不需要上班?”

杨彪看出他不愿意透露职业身份,也不强求,摆手笑道:“我和这几个兄弟是跑各地土特产,做特产经纪的,这生意烦人,天天都要在外面跑腿跟货。春夏季生意淡,所以出来玩。”

他说着指了指正在对着野猪使劲地四个兄弟,逐一介绍:“我是杨彪,那是胖子王志远、大艺术家徐大艺、老猴杜双、小平头董波。”

像他们这种走南闯北做特产经纪的人,接触的人多且成分复杂,不定什么时候就遇上了扒手强盗,车匪路霸,除了勤快也要有自保的武力。程楚汉看出他们这种半白半灰的身份,却并不在意,笑道:“我是程三,受伤的老南,治伤的是我女朋友安安;煮饭那个是老南的女朋友浣浣。”

绰号大艺术家的徐大艺听到这介绍,忍不住白了杨彪一眼,突然想起一件事来,凑过来问:“三哥,袁医师是不是川北人?”

程楚汉一怔,笑道:“不是,安安祖籍楚南。”

徐大艺喃喃的道:“怪了,这世界上竟然真有这么相似,但却完全没关系的两个人。”

杨彪拍了一下他的肩膀,轻喝:“大艺,别胡说八道!”

徐大艺分辩:“真没有,老大你不记得了,零四年我们去收虫草,遇到雪封路,中途住宿的那个小旅馆的夏小老板娘,不长得跟袁医师一模一样吗?胖子口水流一地,回来大半年都念念不忘,被你揍得鼻青脸肿的。”

杨彪回想了一下,又好笑又好气:“胡说什么,那小老板娘跟袁医师哪点相像了?半点都不像吧!”

徐大艺指了指自己的眼睛:“老大,你真要相信我!我学美术的,对五官特征的分辨跟你们不同,一个人的皮相会有点儿差异,但骨骼轮廓这东西是根本。夏老板娘的五官骨骼特点跟袁医师,真是差不多完全相同。”

作者有话要说:

☆、第四十一章

徐大艺的话程楚汉听在耳里,开始只当做玩笑,后来却心弦一震,回头看了一眼袁岁安。她正低头给南振治肩膀上的挫伤肿痛,没留意他们这边的谈话。火堆被山风吹得火焰跳动,她的影子也在地面上摇曳不定。

程楚汉信手把剁开的兔肉放进盆子里浸水漂红,脱了身上的脏衣服踩进溪水里一边擦澡一边搭话:“天底下的物有相同,人有相像,完全没有关系的两人长得像,那也不是不可能啊。你说的那位夏老板娘叫什么名字?多大年纪了?是哪里人?”

徐大艺对那夏老板娘的记忆虽然不太清晰,但也是曾经上过心的,不然他也不会一看袁岁安就觉得脸熟,这时候竟还记得一些相关的信息:“她的名字好像叫夏双成,大概二十来岁,就是川北靠近自治州的那个广元县的,据说老公是藏民,开了间小旅馆,顺带也收些当地特产转手卖给我们这些经纪人。其实关于她的事,胖子应该比我记得清,可惜早早的结婚了,不然他肯定愿意留在川北当上门女婿。”

程楚汉哈哈一笑,果然转头去问胖子:“那夏老板娘真的跟我家安安长得像?”

胖子不以为然的摆手:“别信这疯疯颠颠的大艺术家的话,他看人不是看人脸,眼光都偏到外太空去了,跟咱们的观点不一样。夏双成浓眉大眼,唇红齿白,是个娇俏明媚的甜妹子,跟袁医师完全不同。”

程楚汉洗完澡,穿着条湿短裤就回来了,把漂干净的兔子放到燃气灶旁边,然后再去拿毛巾擦头发换衣服。

他是什么时候都不忘记要在袁岁安面前显摆身材的,光着膀子在她面前晃荡,问:“安安,兔子肉你想吃红烧的还是黄焖?你点个单,我来做。”

南振闷笑一声,正想说话,袁岁安的手就在他肩膀上重重一按,痛得他的话都变成了惨叫,眼泪都要飙出来了,颤着声音说:“袁医师,你可是医师啊!就这么报复病人吗?”

袁岁安皮笑肉不笑的说:“这个是医疗需要,别胡思乱想的添加医患矛盾。”

浣浣做好了三鲜汤和野菜,放在整理箱铺出来的小矮桌上,笑道:“红烧黄焖都是要时间的,要不我们边煮边吃?”

程楚汉目睹南振吃瘪,忍不住好笑,洗了炒锅开火下油。出门在外,煮东西的调料也就不那么讲究,等他放水焖烧等兔肉熟的时候,袁岁安的治疗也告一段落,放开南振的肩膀道:“今晚就到这里了,明天再继续。”

南振动了动肩膀,感觉虽然还是痛,但手指和肩膀的麻木却消除了,使用起来没有问题,不由得眉开眼笑:“袁医师,多谢你了啊!”

野外宿营,就是图个新鲜,袁岁安自动降低了预期度,没想到却得到了惊喜。浣浣的手艺不说了,就程楚汉煮出来的黄焖兔肉,味道居然也很不错,她咬了一口,忍不住诧异的看了他一眼。

程楚汉读懂了她那眼色的意思,殷勤的给她夹了一筷子,看似谦逊实则得瑟的说:“这野外没有配料,省了工序,没能发挥出顶尖水平来,你先将就着吃,到家了我重新给你做。”

袁岁安虽然是个女人,却是从来不下厨的,以前有钟点工康姨做饭,住程楚汉那里享受的是酒店式服务,程楚汉有时候帮着收拾碗筷,她都觉得他这殷勤献得画风不对,从没想过他竟然真的会做饭,被他的提议激得肉麻:“我闻不惯家里有油烟味,吃外卖就可以了。”

这瞎话连浣浣都忍不住听了发笑,难为程楚汉还能一本正经的说:“没事,我可以把厨房重新装修一下,换个功率更大的抽油烟机,保准家里没有油烟味。”

袁岁安无奈了,只好换个角度说话:“你一共也就三个月的假期,都已经过一半了。这么点时间玩什么不好,何必浪费在厨房里?”

程楚汉觉得自己好像终于摸住了她的脉门,浓眉一挑,笑眯眯的说:“给你做饭怎么能算浪费时间呢?我高兴得很!”

袁岁安转不开他的注意力,只好认真吃饭,不说话了。露营用的饭锅只有那么大,加上四人都饿了,全部饭菜扫光都还差那么点儿份量。好在这时候杨彪他们终于把野猪全部洗剥干净,猪头去掉,内脏丢了,以四条腿为主分斩成块,用桶提过来招呼他们:“程三哥,这野猪肉怎么放?”

毕竟是南振的猎物,程楚汉没有直接做主,看了一眼南振。

南振也不是小气的人,笑道:“这野猪肉弄起来费事,多亏你们帮忙,不然我是光看着拿它没辙。都说见者有份,这样吧,先切块儿出来我们做烧烤,剩下二一添做五,你们提一半走,我们也提一半走。”

杨彪推辞道:“出来玩就是找乐子,洗剥野猪也是有趣的体验,天南地北的人,今晚能凑在一起露营吃烧烤,那就是难得的缘分,至于别的就算了。”

程楚汉微微一笑,拍手道:“这野猪肉分开正好装车载冰箱里,要是不分,这么热的天气放一晚上就坏了,浪费。都是大男人,别推来让去的啰嗦。”

杨彪跟他接触下来,觉得他没有什么瞧不起人的高傲,也有心跟他结交,想了想笑道:“三哥和南总看得起我们,我们也就不客气了。”

南振虽然有些不明白程楚汉为什么对这几个另眼相看,但他们这些人平时举止再放荡不羁,又哪个心里没有成算?程楚汉既然是这个态度,他也要给兄弟帮腔,笑道:“这话是偏到哪里去了?刚才你还说天南地北,能凑在一起露营是缘分,那咱们就珍惜缘分,少说客气话了啊!”

山野里跟人近距离接触,少了一层浮华的外衣。即使仍然是试探性的来往,也比在都市的名利场里交换名片,按圈攀谈更容易让人觉得亲近,几个男人很快就称兄道弟起来,切肉的切肉,配料的配料,安烤架的安烤架,准备开篝火晚会。

杨彪把他那半野猪肉提到了他车上,转身就拿了一套桶形的石锅回来,笑道:“我这一年到头四处奔波的,随身也没什么好东西,这墨脱石锅你们要是不嫌它笨重,可以带着它路上炖炖汤什么的,用起来还比较合手。”

南振有些意外,笑道:“这两年墨脱石锅吹捧的人不少,一点残肉竟换了个锅回来,老杨,我这可是偏了你的好东西了。”

杨彪笑道:“对于我们这样知根知底的特产经济人来说,吹出花来的特产都是那么回事,只是上手拿着用,就图个正宗而已,也算不得好东西。多难得南总和三哥出来打猎,我竟能分到一半的猎物,这份荣幸多少人想要都要不来,这又是什么宝物都比不上的了。”

程楚汉在外面名声不显,南振却是个张扬的人,花边新闻不少。杨彪一开始没认出来他是谁,徐大艺却是对人脸有特殊识别能力的,时间一久就想起来了告诉了杨彪。这奉承话出自真心,虽然露骨,说的却是事实,要不是时机凑巧,以杨彪他们这个生意层的人,别说是分他一半猎物,想见他一面都不容易。

南振看他除了世侩,还有点儿难得的直爽,对于他的奉承倒也受用,哈哈一笑,示意浣浣把石锅收起,转开话题问他:“老杨,你是哪里人?做特产经纪,一般都是在哪个范围发财呀?”

杨彪笑道:“我是甘南人,那地界靠近藏区,前些年做的一直都是藏区的生意。不过这几年藏区的东西也炒得虚高,生意不好做,现在已经转移到藏北和疆区去了。”

南振看了程楚汉一眼,笑道:“都说疆区近年有些乱,过去做生意风险大,你这时候往疆区转,安全能得到保障吗?”

杨彪嗨了一声,摆手道:“做特产经纪,靠的就是个大胆勤快,要是怕危险,那还是得趁早改行算了。疆区再乱,还在国家的控制下,乱的程度就有限,小心点就行。何况我们早年在藏区行走,一样要防强盗野兽,天灾人祸,也都习惯了。”

南振点了点头,好奇的问:“你有没有遇到过那种突发的恐怖事件?”

杨彪有些为难的苦笑:“我运气还不错,两次有这种事件,就在离我不到一百米的地方发生,都没被波及到。”

南振笑了起来,拍拍他的肩膀道:“要照这么说,你可是大大的福将啊,天生就是吃这行饭的。”

他们闲聊的时间里,程楚汉已经烤好了几串肉,拿纸卷了铁签去找帐篷里找袁岁安。她正从旅行包里翻出洗漱用品和衣服,准备去溪边找个地方洗澡。程楚汉一看就笑了,道:“先尝尝烤肉,等会儿我再陪你去洗澡。”

袁岁安有些摸不准他这话里的意思,皱眉道:“我又不是没露营过的娇小姐,冲个澡而已,用不着你陪。”

程楚汉把烤肉送到她面前,笑道:“我知道你不怕,可这营地里又不是只有我们四个,万一你洗澡的时候杨彪他们要方便,没人提醒就走错地方呢?”

作者有话要说:正觉得似乎差不多可以进展一下了,突然站短提醒要严打……算了,本来就清水了,一直清水下去吧

☆、第四十二章

程楚汉这种时刻都惦记着要占她点儿便宜的心态,实在让袁岁安无语。其实他在外人面前,挺能端高大上架子的,连南振和崔时俊心底里对他都颇为忌惮,就是不知道为什么一到她这里,整个人就变成了二皮脸,锥子扎一下都不带出血点的。

其实这有点像小朋友突然遇到了特别想玩在一起的小伙伴,偏偏对方根本不稀罕跟他玩,每次都把他甩在一边,他还不肯放弃,即使站在边上看也不肯走,一边委屈一边还特希望小伙伴会因为他的诚意而感动。

袁岁安不说话,程楚汉索性把烤肉送到了她嘴边,笑嘻嘻的说:“吃吧,我知道你肯定是没吃饱。”

袁岁安皱着眉把肉咬下来,将洗漱用品放到一边道:“行了行了,我自己出去烤,别让南振看笑话。”

程楚汉漫不经心的说:“我对女朋友好,他有什么笑话好看的?他想闹笑话,还没对象陪呢!”

袁岁安把不想听的词语自动屏蔽掉,只专注在自己的意见上,问他:“你有没有觉得南振和浣浣之间怪怪的?”

程楚汉笑道:“分手旅行嘛,不怪才叫奇怪了。”

袁岁安吃惊的看他,深觉理解不能,吃分手饭还算正常,搞分手旅行,那不是给自己找难受吗?她念头一转,问:“是不是浣浣不想分手,所以想借旅行的机会挽回?”

程楚汉摇头:“恰恰相反,是浣浣下了决心要分手,老南不太甘心,想再试试能不能借这次旅行把她留下来。”

袁岁安纳罕了:“我看浣浣对南振情意绵绵,半点都不像是想分手的样子。倒是南振吊儿郎当,真不像想把人留下来。”

程楚汉嘿的一笑,道:“老南那家伙要真想留下浣浣,根本不需要搞什么分手旅行,买个戒指求婚就行了。可他既不想娶浣浣,又不甘心放她走,那不就只好用这种办法去打动浣浣,让她离不开么?”

袁岁安突然想起浣浣跟她说过的话,不禁皱眉道:“南振这家伙不厚道啊!浣浣既然想走回正常的道路,南振不能陪她,又何必再拖着她?她都三十二岁了,哪里还经得起拖?”

他们做事更多的是考虑自己痛快不痛快,至于别人的感受,对不起,那玩意儿能吃还是能用?南振不甘心放浣浣走,竟然没想过耍手段强迫,而是用这种温情的挽留,已经是最有品格的事了。

程楚汉一边自己吃,一边给她递烤肉,心里虽然不赞同她的观点,表面上却是满脸支持:“谁说不是呢!只不过老南这个法子,也要浣浣自己认了才有用。要是她真的下定了决心,老南再不甘心也不可能强求。说到底这还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的事,咱们看看就好。如果你觉得浣浣可怜,以后多照应她一些就是了。”

袁岁安白了他一眼,道:“你以为我一天到晚没事干,闲得无聊?既然是愿打愿挨的事,可怜不可怜都是他们自己作的,用得着我管?”

程楚汉早猜在她面前这种示弱没用,见她果然不肯跟他身边的群体有更深的来往,呵呵一笑,道:“你要做什么都随你高兴,我又不要你劝浣浣回头。他们的事让他们作去吧,我们先去烤肉怎样?”

火堆旁边的篝火会这时候气氛已经热烈了起来,玩的是最老套简单的击鼓传花,被罚跳拉丁舞,他那腰粗膀圆的,一抖全身肥肉都在颤动,看上去既笨拙又滑稽,偏偏他还跳得十分欢快,脸上表情丰富,故意搞怪。连袁岁安看了一眼都忍不住好笑,程楚汉拍手笑道:“胖子,你这份资质,竟然没有去当谐星,实在太可惜了。

胖子跳完一段,擦了把汗坐了下来,喘着气说:“不瞒三哥,我小时候家里确实是照着明星方向培养的,可我这身体只长横向,不长纵向,坐个位置都得比别人宽半个身位,那门太窄,实在挤不进去。”

众人哄然大笑,浣浣把当鼓的脸盆递给胖子,笑道:“轮到你敲鼓了。”

胖子骨嘟骨嘟的灌了几口啤酒,拿着木块乒乓乒乓的乱敲,大声催促:“快点传快点传,传到的人不许赖帐!”

袁岁安不太习惯这种热闹,但以她的身手敏捷度,完全来得及在鼓声停顿的瞬间把花送走,倒也没有什么压力,就在圈子里坐了下来。

这次的鼓声停时花落到了南振手里,南振一脸为难的左看右看,指指自己受伤的手脚道:“这个,算了,我去给大家烤几串肉吧!”

他的情况特殊,烤肉虽然不算表演,但大家也就放过了他。只不过他那手艺实在让人不敢恭维,烤得太过的都焦了,没烤到的还是生肉,要不是所有材料都是统一腌制好的,还不知道味道会有多奇怪。

好在他也挺有自知之明,不多不少烤了九串,正是每人尝一串的份量,要是烤得太多,出于赏脸问题大家硬往下咽,那还真分不清说究竟是罚他还是罚大家。

等到南振击鼓,他眼睛在人群里溜了一圈,到袁岁安那边就猛然停下,想抓她个正着。可袁岁安的身手又哪是他这半边行动不便的人能比的?鼓点真正停顿,花已经落到了程楚汉怀里。

程楚汉被兄弟误坑,不禁回头瞪了他一眼。南振理亏,摸摸下巴干笑道:“呃,买车时别人送了支口琴,好像还在车里放着,你拿口琴吹一段也是个节目。”

程楚汉起身拿了口琴回来,坐回袁岁安身边,冲她挑眉一笑,满口白牙。他的口琴想必也很有没有吹了,试了几下音才找准调子,吹了一首《十送红军》。露营凑成的临时同伴玩游戏,还有人玩出了乐器,虽然简陋,到底也是独一份,众人都有意外惊喜之感,大力拍手支持。

程楚汉谦虚的抱拳致谢,转头却两眼发亮的问袁岁安:“怎么样?”

袁岁安出来玩就敞开了心思玩,不吝夸奖的说:“不错,很好。”

程楚汉明知她这话当不得真,但看到她眉眼带笑,玩得高兴,心情也十分舒畅,哈哈一笑,捞过脸盆敲鼓继续传花。

除了袁岁安手脚特快以外,其余八人个个都没落下,表演了一次节目。等到月上中天,一大盆烤肉差不多都吃完了,酒也从啤的换成了白的。几个男人都是海量,浣浣却有了些醉意,她喝高了也不闹事,只是眼神朦胧的趴在南振腿上,先是看着他笑,慢慢地却睡着了。

南振行动不便,只好求助,袁岁安起身把浣浣抱回帐篷塞进睡袋里,自己也不再回去参与游戏了,拿着洗漱的东西提灯准备出去洗澡。

程楚汉的眼睛一直往这边瞟,一见她的模样就跟了上来,笑眯眯的说:“安安,我陪你去!”

不等袁岁安拒绝,他又扬了扬手里的口琴:“放心,我就在外面看着这群酒鬼,你听口琴声就知道我没有靠近偷窥了。”

袁岁安被他这锲而不舍的二皮脸精神击败了,叹了口气道:“你要去就去,但丑话说面前,你这口琴声不能停,如果你真敢过来偷窥,可要记得我以前跟你说过的话!”

程楚汉眨着眼睛问:“什么话?”

“上左脚打左脚,上右脚打右脚,眼珠子不老实,我把眼珠子挖出来!”

程楚汉连忙保证:“我们住在一个屋檐下,我都没想过趁你洗澡乱闯,怎么可能到了野外反而乱来?我保证老老实实,放心好了!”

人是很奇怪的生物,在不同的环境里想法会发生不同的变化,住在公寓里时他确实算得上老实,但那也不能保证到了野外他就老实——尤其是他才和南振一起打猎回来,万一那股子与自然接近的兽性激出来了呢?

袁岁安对他的保证是连标点符号都没准备听的,只是拿他没办法,不得不睁一眼闭一眼,和他一起往溪边走。

夜晚的山林里凉风习习,树木娑婆摇曳,虫鸣唧唧,点点萤火在草木间飘荡来回,月光随着潺潺而流的溪水一波一波的游走,远离世俗嚣喧的静谧安宁在这里安静的笼着,让人连走路的脚步都不由自主的放轻了,心情也平和安详起来。

袁岁安选了个溪边有树木屏荫的地方,揣测了一下外面的视觉角度,举灯看过四周没有什么蛇虫鼠蚁,就一指溪流转弯处的石头道:“你在那等着,我很快就出来。”

程楚汉笑道:“其实你可以慢慢洗,我很有耐心的。”

说着他真的退回了石头外,靠着石头摸出口琴悠悠的吹了起来。

其实他真没想过要去偷窥,一是因为以袁岁安的警觉,即使去也偷窥不到什么;二是他更在意的是侵入她的生活空间,注重的是在野外这样的特殊环境里,让她自然产生与他相伴同行的依赖感,什么时候都摆脱不了他,这种刷负面印象分的事,暂时还是歇一歇吧。

作者有话要说:

☆、第四十三章

寂静的山谷里,口琴的声音传得特别远,和溪水流动的天籁混在一起,听上去有种别样的轻快和缠绵。

袁岁安一直把程楚汉当成大老粗看,事实上这人也确实对风花雪月一类的事全无兴趣,全然让人无法想象其实他还能与音乐搭上一点半点关系。虽说口琴这东西在军中盛行,上手容易,但以程楚汉的性格竟然也会学这个,并且吹起来有模有样,还是挺让袁岁安意外的。

野外营宿,也没那么讲究,程楚汉第二首曲子才吹到一半,她就洗完出来了。月光下程楚汉低眉敛目,握着口琴悠悠的吹奏,看见她出来,也只是轻轻的点了点头,迥然异于平时的急躁。

袁岁安他斜对面那半面斜坡浸水的山石前蹲下,就着香皂搓洗衣服。程楚汉看她听得认真,吹得更来劲了。他本来就肺活量大,跟着袁岁安调理养生以后,加强了呼吸吐纳的锻炼,更是气息悠长,撇去技巧不说,论到吹奏的时长,耐力绝对比专业演奏家只多不少。

音乐这东西是越用心就越容易沉迷的,等到程楚汉吹到第十首曲子,袁岁安的衣服已经洗完了,却没有立即就走,而是挑了山石的干燥处坐下,安静的听着琴声。

这首曲子与他前面那些带着明显军旅风的旋律不同,细腻缠绵,还带着以他的性格演绎也掩饰不掉的悲伤和凄凉,她听在耳里,突然怔住了,半晌都没有回过神来。

程楚汉一曲吹完,见她在旁边发愣,不由得奇怪,俯身过来笑问:“怎么?被我迷住啦?”

袁岁安白了他一眼,伸手在他凑过来的额头拍了一掌,道:“一边去!你能安静的多呆一会儿吗?”

程楚汉眨着眼睛道:“能啊,只要你陪着。”

袁岁安无奈何地叹了口气:“你吹的是什么曲子?”

程楚汉仔细的观察着她的脸色,回答:“是白桦林,朴树的歌,曲子不错,军中有段时间传唱过,不过说到底还是小众的东西,不怎么流行。”

袁岁安拧眉沉思半晌,程楚汉看到她有兴趣,索性放开口琴,清了清嗓子唱了起来:“静静的村庄飘着白的雪,阴霾的天空下鸽子飞翔,白桦树刻着那两个名字,他们发誓相爱用尽这一生,有一天战火烧到了家乡,小伙子拿起枪奔赴边疆……”

这本来是首从曲到词都悲伤缠绵的曲子,可程楚汉的嗓音洪亮粗旷,天生就没有那种细腻温柔的神经,难得程岁安肯主动坐在身边欣赏他,当真是心花得片片怒放,一首悲歌被他唱得春花荡漾,欢快走调,还不如他刚才吹的口琴动人呢!

袁岁安真是服了他了,看着他的脸说不出话来,偏偏他还不自知,唱完后挤眉弄眼的问:“怎么样?有没有奖励?”

袁岁安实在没忍住手痒,在他那装疯卖傻的大猫脸上戳了一下,忍笑问:“你把人家的曲子改腔换调弄成这样,不怕原作者找你打侵权官司吗?”

她这种类似于亲昵的小动作,在程楚汉看来真是大进步的喜讯,毫不客气的吹牛:“我唱得这么好,他应该付我……演绎费,还敢还打官司?太不知好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