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寻抱臂淡淡道:“心情不好的时候嘴忌讳旁人打扰,这种时候我们还是在这下面守着就好了,等她自己想通了,就会下来了。”

陆小清瞥了舒寻一眼:“你也是这样?”

“嗯,心情不好就会想去高一点的地方呆着,这样看得远,心也会变得宽一些。”舒寻微微翘起唇角,见陆小清一脸不信的神色,便抬手揉了他的发道:“你太小了,还不到跟你说这些的时候。”

陆小清本就十七八岁的年纪,又生得比较嫩,看来就像是十三四岁一般,也怪不得舒寻会把他当做小孩子。然而陆小清自己却不这样觉得,他将舒寻的手拉下来,愤愤道:“别在我面前装老成,我在宫里做事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里打滚呢。”

舒寻眨了眨眼睛,显然没有将小孩子的话当真,然而她动了动右手,才发觉陆小清将她的手握得很紧。

“放开。”舒寻开口道。

陆小清低头看了一眼,脸色大变,像是这个时候才知道自己一直握着舒寻的手没松开。他连忙后退一步,把舒寻的手推开,重重咳嗽一声道:“我倒是觉得牧姑娘不像是在转换心情,而是在等人。”

陆小清说的没错,牧酒酒一直坐在房顶,其实是在等人,她想坐得高一些,这样才能够在第一时间看到自己要等的人。

牧酒酒也说不清自己究竟是在等谁,或许是在地底密室中突然出现又突然消失的苏夏,或许是许久不见,在这十一年的时间里受尽了苦楚的大哥牧渲,或许是承诺要告诉自己苏夏消息的容秋。

牧酒酒也不知道自己能等到谁,但她现在可以做的事情只有等。

天色终于又暗了下来,白日的阳光渐渐失去踪影,月亮也悬在了天上,一点点洒下银芒。牧酒酒身前的那一条街道上,缓步走来了一个男子。男子青衣落落,面上含着笑意——苦笑。

“你来了,容秋。”牧酒酒终于舍得从房顶上下来,而她方一落地,面迎上了刚刚走进牧酒酒院中的男子。

容秋看着明显是早就等着自己前来的牧酒酒,又看看跟在她身后的舒寻与陆小清,脸上苦笑的意味更深。他摆了摆头,咂嘴道:“牧姑娘不必一副担心我食言的样子,我既然答应了等你解决落日山庄的事情就告诉你苏夏的消息,我就一定不会逃跑。”

牧酒酒挑挑眉,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容秋长长一叹,接着道:“牧姑娘你当真要听我说?”

牧酒酒点头:“苏夏他到底在玩什么把戏?”

“那你听好,牧姑娘。”容秋的脸色铁青,像是决定了什么重要的事情,他微退半步,低声道:“其实在半年前,苏公子就已经死了,而我便是被他安排下来,顶替他的人。”

牧酒酒乍一听这句话,脸上什么表情都没有,像是没听明白容秋的意思。

容秋只当是她一时之间难以接受,不由满面沉痛的道:“牧姑娘,节哀。”

牧酒酒仍旧没有反应,旁边的陆小清和舒寻却已经从一开始的震惊当中清醒了过来,陆小清最先瞪大眼睛,扯着嗓门道:“你说什么?苏夏已经死了?!”

“闭嘴,你且听着就好。”舒寻好歹是混迹江湖已久的杀手,比之陆小清不知要沉稳了多少,既然容秋沉默那么久没说,那么就肯定有不愿让旁人知晓的理由,陆小清这样的大声嚷嚷,只会坏事。

果然,容秋一脸无奈的笑道:“陆少侠,还请一定替我保住这个秘密,半年之前苏夏自知自己性命不长久,这才找来了我,让我替他以苏夏的身份活下来,还一手安排了许多事情,要我一定替他完成。”

“而在这其中,有一大半的事情都是关于你的,牧姑娘。”容秋脸上满是惋惜,他抬手想要碰一碰牧酒酒,但手抬到一半又不禁放了下来。他道:“苏夏从来没有放弃过你,他只是不愿在将死之际也将你给拖上。”

“将死之际?”牧酒酒听着容秋的话,又想到不久之前在落日山庄的石室当中发生的事情,认真问道:“苏夏是怎么死的?”

“身受重伤,无药可治。”容秋答道。

“埋在哪里?”

“万象山庄的后山。”

牧酒酒紧紧盯着容秋,只见他面色青白,眼底抑制不住悲哀,当真是在替苏夏而惋惜,他并不像是在说谎。但若容秋没有说谎,那么牧酒酒不久之前在密道之中见到的人有是谁?

牧酒酒闭了眼,重新睁开道:“我见到苏夏了,就在不久之前,在落日山庄那个地底密道里面。”

这句话的力量不亚于方才容秋说苏夏死了那时候的力量,陆小清和舒寻在短短时间内经受了两次惊吓,只觉得自己胆子都不够用了,不过所幸这次舒寻提前用手掩住了陆小清的嘴,这才防止了他再一次因为惊讶而喊出声来。

站在院中的四个人都是煞白了脸,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不知真相究竟是什么,即使是连一直以为自己知晓一切真相的容秋也糊涂了。

“牧姑娘你说的可是真的?你见到苏夏了?没有认错人?”容秋看来十分激动。

牧酒酒肯定的点头,将自己与苏夏碰面的过程给说了出来,沉默片刻她才又道:“不论如何,我不可能将苏夏认错,我看得十分分明,那密道当中的就是苏夏,只是他看起来身上有伤,而我也不明白他最后为什么要故意支开我,自己一个人离开。”

听完牧酒酒的说法,容秋双眉紧紧皱了起来,他来来回回的走着,一声又接着一声的叹气。牧酒酒安静的看容秋晃来晃去,心中也不断的猜测着这一切的答案。

说来也奇怪,容秋长着一张和苏夏一模一样的脸,甚至连举止和神态也学得了苏夏七八分,但牧酒酒就是能够一眼看出他们之间的不同来。

容秋一边来回走动,一边喃喃念道:“奇怪,半年前苏夏找来我,的确是毫无保留的将一切都托付给了我,并不像是另有计划。且那时候我每日守在他床边听他交代一切,最后亲眼见到他合上双眼,失去气息,他该不可能还……”容秋说到这里,又看了牧酒酒一眼,只见对方微微挑起了眉头。容秋连忙摆手道:“苏夏若是活着我当然高兴,我装这个武林盟主也装得够累了,一点也不想继续下去。只是牧姑娘,你听我说,这件事情不简单,其中绝对有蹊跷。”

“半年前我是亲眼看到苏夏苏公子他……断气的,而且他身上的伤也绝没有治好的可能,连公认医术天下第一的谢神医也摇了头。”

牧酒酒紧紧拧着眉头,暂且没有管苏夏是死是活这样的事情,只因为她相信自己的所见,苏夏活着就是活着,因为在密道之中她的感受十分真切。只有苏夏才会对她说那些话,才会做那些事。她只问了另一个问题道:“苏夏究竟为什么会身受重伤?又为什么一定要安排你装成他的样子继续当这武林盟主?”

“我不知道,我被苏夏找来的时候,他就已经受伤了。”容秋道。

牧酒酒又问道:“他受的是什么伤?除了你还有多少人知道他出事了?”

“掌伤,伤在胸口。除了我,大概也只有他身旁最亲近的几个人知道这件事情罢了。”

听到这里,牧酒酒算是明白了,想要弄清楚这件事情,她就只能去万象山庄一趟,去询问那自从前起就一直跟在苏夏身旁的两个人。牧酒酒在心中作下了这个决定,当即便回头对舒寻和陆小清道:“你们二人与苏夏约定了要一直跟着我?”

舒寻点头,应道:“三年为期,这三年里,我必须寸步不离的保护你。”

“我也是。”陆小清好不容易挣脱了舒寻的桎梏,连忙开口道。

牧酒酒笑道:“那好,你们收拾收拾东西,明天与我一起去万象山庄看看。”她本就对苏夏无论如何也没办法厌恶起来,现在知道了苏夏为她所做的事情,自然也就没了顾虑,既然苏夏不来找她,那么便由她去找苏夏好了,等找到了,再说该说的话,问该问的问题。

而牧酒酒的行动的确很快,第二天一早,她便带着舒寻和陆小清二人离开了落日山庄,往青州的万象山庄而去,而容秋苦于身负着武林盟主的大任,必须留下来帮助落日山庄处理一些事情,所以并没能立即与牧酒酒一同前去。

作者有话要说:

去见一个人

初春的风有些潮,空气里好像溢满了雾水,沾染得墙角的青苔青翠欲滴。熹微晨光当中,一个人闲散的坐在墙头,一条长腿悠悠晃着,好像在等着什么人到来。

他并没有等多久,轻微的脚步声响在石板路上,在小巷中来来回回的荡着,不肯消散。

不过片刻,那声音就近在了耳旁。

坐在墙头的人偏了头,对不知何时已经立在墙下的来者道:“答应我一个条件,你趁我不备打伤我的事情我就不跟你计较了,怎么样?”

“是你自己技不如人才会被我打伤。”墙下的人冷冷道。

墙头的人坐直了身子,轻轻笑了一声:“要是我没受伤,胜负还很难说。”他顿了顿,又自墙上跳了下来:“你为何用这种神色看我,我脸上有花?”

“难为你还能看出我的脸色。”也不知是不是讽刺,原本站在墙下的这个人背着手重重哼了一声。透过清晨的雾水,依稀可以看到他脸上的皮肤没有一片是完整的,他站在那里,双目赤红,像是一个来自地狱的索命恶鬼。“苏夏,你一日不装神弄鬼是不是就不舒服?”

面容狰狞的男子是牧渲,而站在牧渲对面的男子,自然就是苏夏。他好笑的看着牧渲,负手绕到了牧渲的身后去,满脸无辜的道:“并不是我装神弄鬼,而是大哥你觉得我在装神弄鬼。你开口说这句话,不就是想要知道我此刻守在这里的意图么?”

没待牧渲说出话来,苏夏便又道:“我刚刚就说了,我想让你答应我一个条件。”

“什么?”牧渲问道。

苏夏笑笑:“跟我去见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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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启程之前,陆小清和舒寻以为这一段路必然是极其无聊的,毕竟从落日山庄所在的旗州到万象山庄所在的凛州中间隔了十万八千里,想要到达那里,还得翻过一座倦云山,不得不说是一段十分难走的路。然而牧酒酒显然比他们所想的还要会享受生活,或者说,苏夏已经把她宠到了一种前无古人的境界。

这一路上不管是到了哪里,总有那么一家客栈老板能够认出牧酒酒来,并满脸热情的邀请牧酒酒三人进去歇息,且所安排的房间都是整个客栈中最好的那种。毫无疑问的,这些客栈老板皆是苏夏从前所安排的。一次两次倒是能说苏夏心思细腻,一连十多天都是如此,陆小清不由就有些憋不住了:“苏夏这是养媳妇还是养孩子?自身都难保了还能宠出那么多花样来。”

牧酒酒端坐在房中,喝着酒剥着花生,好笑的解释道:“以前有段时间我被圣教安排去了落日山庄附近办事,每次要见苏夏,就只能翻过倦云山往万象山庄那边去,所以这一路上的客栈老板大概都认识我了,苏夏怕我路上出事,干脆便对这些客栈都打了招呼。”也不知道这“招呼”究竟是多少银子,只让这些客栈老板几乎都将牧酒酒当做菩萨来供着。

陆小清张了张嘴,没说话,他自小在皇宫中办事,见的富贵人家也多,好歹还能够反应过来。但舒寻就不一样了,她不过是个杀手,钱都是靠杀人辛辛苦苦赚来的,在她看来,用这么珍贵的银子去做这种事情的苏夏简直就是丧心病狂。

又过了约莫一个月,牧酒酒等三人才终于赶到万象山庄。对于牧酒酒来说,这武林盟主住的地方简直就像自己家一样熟悉,她一声招呼也不打一路从大门走到万象山庄,皆没有一个人阻拦,相反倒是不断有人朝牧酒酒点头笑着,像是十分熟悉。牧酒酒一直走到了万象山庄的后院,才被一个穿着灰布袍子的盲眼老者所拦下来:“是谁擅闯万象山庄?”

牧酒酒顿住脚步,脸色霎时间肃然了起来,朝老者恭恭敬敬道:“杜爷爷,是我,小牧,我来找苏夏。”

姓杜的老者长眉微垂,白须飘飘,若不是衣衫太过破旧,倒有几分仙风道骨的意味,他呵呵笑了一声,抬起手要拍牧酒酒的肩膀。牧酒酒见状立即将自己的身子前倾,让那人的手稳稳落在自己肩膀上。

“前些时间我还在跟徐小子提起你,我还以为你当真生阿夏的气,不再踏入万象山庄了。”姓杜的老者手在牧酒酒肩上拍了拍,长长叹了一口气。

这下子站在一旁的舒寻和陆小清算是明白了这个老者的身份。牧酒酒和苏夏有一个共同的恩人,这个恩人的名字叫杜经年,乃是上一任的武林盟主。几年前牧酒酒和苏夏一个邪教妖女一个正道栋梁相恋,几乎是闹得天下皆知,不论是作为邪教的正天教还是正道皆不能容他们二人,他们便一路奔逃,几度走投无路。而这个时候,有一个人站出来救了他们,那个人就是杜经年,是上一任的武林盟主。

只是他为此也付出了极大的代价,生生瞎了双眼,之后苏夏经历重重困难才坐上武林盟主的位置,而他成为盟主之后,第一件事便是将独身的杜经年接到了万象山庄来,命下人好生照顾。

牧酒酒听了杜经年这句话,并没有立即回应,只是试探般的说了一句道:“杜爷爷,你可知道半年之前,阿夏受了一次重伤?”

杜经年抓着竹杖的手一顿,皱眉道:“什么伤?”

他并不知晓,看来应当也不清楚如今的苏夏根本不是真正的苏夏,而是由容秋假扮。看来想要弄清楚这件事情,还得去问作为苏夏左膀右臂的徐周和张楚。牧酒酒握住杜经年执杖的手,出声问道:“杜爷爷,徐周和张楚现在在哪里?”

杜经年佯怒道:“一回来就打听阿夏打听徐小子和张小子,看来你眼里根本就没有我这个杜爷爷吶。”

“酒酒不敢。”牧酒酒连忙解释开来,说现在的苏夏是假的,真的苏夏也不知去了哪里鬼混,只能找到徐周和张楚才能问清楚,自始至终她也不曾说自己听容秋说了苏夏死讯的消息。听到牧酒酒的解释,杜经年这才脸色大变:“胡闹,阿夏这孩子也不知道到底想这些什么,怎么可以就这样把江湖大事全都扔给了一个不相干的人。”

牧酒酒连连点头应道:“不错,我这次来就是想找到徐周和张楚,将这件事情给问清楚,找到苏夏。”

杜经年吐了一口气,继而又苦笑道:“也好,张小子在哪里我不知道,他说是被阿夏派去办事了,已经整整三个多月没回来了,不过徐小子倒是刚走没几天。”

“徐周去了哪里?”

杜经年想想道:“我听他说过,好像是去了北边的中天阁,那里发生了一些事情急需万象山庄出面,但盟主又去了落日山庄,便只能由徐周去了。”

因着这一句话,牧酒酒三人又跋山涉水,朝着中天阁而去,等三人到达中天阁脚下的时候,又是一个多月过去了。

中天阁与牧酒酒之前所去的地方都不大一样,落日山庄处在东海边上,紧挨着码头,因着每日黄昏时太阳沿着海岸线点点下落,霞光雄奇绚丽而成名。而万象山庄则地处江南秀丽水乡,细雨一落桃花一拂便是春色。

若说万象山庄是江湖正道人士都想去的地方,那么中天阁就是大家都不想去的地方。只因着中天阁地处在满是嶙峋奇石的问道峰上。这山峰既高且险,又没多少可以借力的地方,上方是极宽敞的平台,山腰却是显然要细得多,远远看去就像是一根筷子支着一个盘子。人们想要上去,就只能绕着山一圈一圈的转,几乎要自早上太阳刚起一直转到晚上月亮高悬才能到达山顶。

因为山腰上没有可以休息的地方,所以大家来到此处,都会选择在山脚下先歇息一晚,等第二天天亮了再启程开始爬山。而牧酒酒等人到达山脚下的时候正是傍晚,纵然是再急,也只能在山脚的客栈中住一晚再走了。

出乎意料的是,客栈中的人尤其的多。一般来说会住在客栈里的人都是来拜访中天阁的,但中天阁的地势注定了这里永远都不会有多少访客,没有人会愿意花一天的时间用来爬山。但是不知为什么,这一天客栈里面却聚集了一大帮的江湖中人。

“几位客官里边儿请。”店小二十分聪明,见牧酒酒三人走进来,也料到他们是来拜访中天阁的,是以直接就问道:“如今客栈里的天字房都已经住满了,还剩下两间地字房,若是……”

“那就住这两间地字房吧,我住一间,他们二人住一间。”牧酒酒打断了小二的话,反手指了指自己身后的舒寻和陆小清二人。

陆小清正微微探着手似乎是想牵舒寻的衣袖,忽然听得牧酒酒这句话,不由一惊,脸色大变之下极为迅速的就收回了手。而舒寻似笑非笑的看着陆小清,并没有开口。

“不应该是牧姑娘你和舒寻住一间么?”陆小清涨红了脸,全然没了执剑时候冷静的样子。牧酒酒眨眼笑道:“不知是谁这一路都背着我和舒寻咬耳朵。”

“喂……”陆小清有些失措,但却没有再拒绝的意思,牧酒酒看着他这模样,不由更觉有趣,碰了碰身旁的舒寻道:“也不知道这小子哪里好,不过就是两个月的时间,你们就好成了这模样。”

这两个月的赶路之中,牧酒酒虽一句话不说,但倒也看得明白,两个人从一开始的微微排斥一直到走到一起歪歪腻腻,当真是看得叫人羡慕得咬牙切齿。

舒寻比之陆小清要年长了许多,也要成熟了许多,虽没有像他一样涨红了脸,但被一语道破脸色也稍稍有了些不自然,她低咳一声道:“陆小清他年纪小,牧姑娘你就别取笑他了。”

牧酒酒摊了摊手,没再多说,然而一旁的店小二却是听清了两人的话,他连忙道:“这位姑娘姓牧?可是牧酒酒牧姑娘?”

“你知道我?”牧酒酒有些惊讶,没有想到苏夏竟然在连中天阁脚下的客栈也打过招呼。

不过店小二很快又道:“前些天有位客人到了这里,订下了三间天字房,说是要留给牧姑娘三人的,现在这房还空着呢,早知来的是牧姑娘,我一早便将你们带过去了。”

牧酒酒凝眉,顿时严肃了起来。

有人早知她会到中天阁来,这实在是一件叫人料不到的事情。

“那订房的人可还在?”看出了牧酒酒的心思,舒寻立即询问店小二道。店小二连连点头,指了楼上道:“那人就住在最里面的房间,几位上去就能看到了。”

作者有话要说:大哥可萌QAQ

苏夏很快就出来啦……

假死的原因

在客栈中替牧酒酒三人订下了房间,又未曾离开,想来就是在等着牧酒酒前来一会。

在推开房间之前,牧酒酒对屋中等着自己的这个人曾有着无数种猜测,但在推门之后,牧酒酒就怔住了。因为屋中那站在窗边,一身白衣,风姿绰绰的年轻男子,她并不认识。她甚至在记忆中搜索了一遍,也没有什么印象江湖之中多了那么个深藏不露又年轻英俊的高手。

“我以为三天前你们就该到了。”男子微微皱眉,来到桌前对牧酒酒一扫袖袍,沉声道:“坐。”他的声音有些喑哑,也不知是与生俱来还是重病初愈。然而牧酒酒却在他作出这般动作之际,闻到了一股熟悉的异香。

“牧渲?”牧酒酒不敢置信的吐出这两个字来。

白衣的男子笑了笑,又皱了眉:“很好,这次倒是第一眼就认出了我,只是你不该直呼我的名字。”

牧酒酒迟疑了片刻,顺从的在桌前坐下,又示意身后的舒寻和陆小清也坐了下来,这才小心翼翼的道:“大哥,你的脸……”

牧渲微微闭眼,抬手碰了碰自己的脸颊,幽幽道:“是苏夏给我的,不过这脸跟他的人一样,脂粉味太浓,像个娘们。”他顿了顿,对牧酒酒问道:“你觉得丑了?我可以在这里划一道疤,应该会好看些。”他指了指自己白净的脸颊。

牧酒酒已经完全自方才的紧张和震惊里面缓了过来,她连忙拉下牧渲的手,摇头道:“不用不用,就这样挺好的。”

牧渲的手十分粗糙,也不知道这些年到底在哪里,是如何过的。

触碰着那手上的茧,牧酒酒埋下头来,毫无预兆的就落了泪。她过了十一年的孤儿生活,她羡慕了十一年旁人有家有亲人,她没有想到自己还能有一天再见到自己这个哥哥。

牧渲并没有注意到牧酒酒的异样,他只是自顾自的道:“既然你喜欢那我就把这张脸给留下来了,之前我本还想让苏夏在我右脸纹个白虎,现在这张脸看起来太和善了,反倒不方便。”之前他满脸伤痕,走到哪里都是被人所躲避的对象,如今重新换了一张脸,前来搭讪的人也多了起来,甚至有姑娘还悄悄地将手帕给塞进了他的怀里。

牧酒酒哭着哭着,听到牧渲的这一句话,忍不住又笑出了声来。

“大哥,你若是纹了白虎,我就去纹个青龙在脸上。”

牧渲则脸色僵了僵。陆小清在旁边笑出了声来,舒寻连忙抓住他的手叫他别笑。

一直过了一会儿,牧酒酒才偷偷擦了泪,仰起脸对牧渲问道:“方才你说这张脸是苏夏给你的,那么你见过苏夏了?我会来这里也是苏夏告诉你的?他现在在哪里?”

“你就那么担心苏夏?”牧渲脸色有些不好。

牧酒酒摇头道:“我必须早日找到苏夏,弄清楚他究竟有什么计划。”苏夏没死,却又不让人知道,一定是想独身去完成什么事情,而她决不能坐视不理让苏夏一个人去冒险。

牧渲紧紧盯着牧酒酒的双眼,长叹一声道:“苏夏是跟我一起来的,不过他三天前就上山去了中天阁。”

“明日我也去。”牧酒酒双眸一亮,又对牧渲道:“大哥来此地还有别的目的?”

牧渲摇摇头,并没有要回答牧酒酒的意思,只道:“明日我跟你们一起上山。”

第二天一早牧酒酒就收拾好了东西叫上了众人,一路往问道峰上面的中天阁行去。中天阁的江湖地位其实很高,因为阁中陈列着昔年江湖上的各种风云人物们曾经使用过的兵刃,而这些兵刃几乎随便一件都是价值连城的宝物。虽然问道峰地势险峻,平常人难以登顶,但每年仍有着许多人会慕名前来,只为观一眼昔年英豪用以叱咤风云搅动整个江湖风波的武器。甚至还有些人不过看了那些武器一眼,就自行领悟到了某种绝学,可以说关于中天阁的奇闻异事亦是不少。

但是不知为何,这一天上山的人尤其的多。

一路上遇到无数江湖人士,牧酒酒终于将自己的疑惑问了出来,牧渲只淡淡道:“不久之前,中天阁放出话来,说是要替阁中一柄宝剑寻一个主人,这些人恐怕都是上去一睹名剑风采,试试运气的。”

宝剑自然不是那么容易就拿到的,此间所有人都冲着名剑而来,想来到了中天阁还会有什么比试,选出最终能够获得宝剑的那人。牧酒酒摇了摇头,咂嘴道:“可是中天阁名剑无数,不知这次要送出去的剑,究竟是什么剑?”

“渊鸣剑。”说起这把剑的名字,牧渲第一次露出了慎重之色。

一向很不淡定的陆小清当即很不淡定的叫了出来:“渊鸣剑?!”然后他毫不意外地又被舒寻给掐了一把:“小声点。”

“没想到这次中天阁竟然将渊鸣剑也送了出来。”就连牧酒酒的脸色也有了微妙的变化。就像江湖上提起武功好的人没有人会不认识苏夏一样,提起宝剑,也没有人不知道渊鸣剑。这柄剑早已不知是由谁所铸,但整整五百多年的江湖风雨中,皆有着它的名字。它似乎就像是一个标志,所有拥有它的人,都是江湖上传说一样的人物。然而八十年前,渊鸣剑的最后一个主人受了重伤,他不顾自身伤势登上了问道峰,将渊鸣剑交给了当时中天阁的阁主,并要他将渊鸣剑尘封起来,不允其再入红尘。

虽然牧酒酒一直以为有那个力气爬一整天的山来到中天阁,还不如去找个靠谱一点的大夫,但渊鸣剑就是这样到了中天阁中,并且当时的中天阁主曾经许下承诺,答应他绝对不让渊鸣剑再出现在江湖当中。

也不知为什么现在的中天阁主会做出这样的决定,当着天下群雄的面违违背当初许下的诺言。

一转念,牧酒酒又想到了早已上山到了中天阁中的苏夏,不知道他身上的伤好了没有,也不知道他上到中天阁去是不是有什么自己的打算。牧酒酒早已想好,这一次若再叫她找到了苏夏,她定然要死死的缠在对方身上,叫他甩也甩不掉。

牧酒酒四人都是内力深厚,所以脚程也比旁人要快了不少,天还没黑,他们就到了中天阁的大门之前。陆小清似乎转山路转得太久有些晕了,他揉着额角抬眼看面前的大门道:“这里就是……中天阁?”中天阁虽名为阁,但却是一座阁楼都没有。几人的面前是一扇高耸大门,自门的两侧延伸开去竟是有十人高的围墙,普通人想要以轻功翻过去几乎可以说是不可能。

应该是由于这次为渊鸣剑挑选主人的关系,中天阁的门大敞着,肃穆的等着众人的到来。牧酒酒抬眼往里面看去,这才发觉已经有许多人先到了这里,正四处观察着这其中的一切。牧酒酒等人也走了进去,不动声色的往四周看着。

牧酒酒在看人,而牧渲等人则在看物。

“没想到这里会是这个样子。”一眼望去,中天阁比他们想象的还要大,一排围墙往另一边延伸过去,一眼竟望不到头。而在这围墙之内,四处耸立着白色的高塔。每一座塔下面都有一柄武器,刀剑枪戟,每一柄都有着各自的特点。

牧酒酒还在寻找苏夏的踪迹,身后的牧渲就走到了一座塔前,隔着一层屏障看着塔内的兵刃道:“这是两百年前剑神宫玄春曾经用过的剑。”

“这个?”陆小清紧紧跟在牧渲的身后,满脸神往的看着面前的剑。

牧酒酒也没忍住回头看了一眼,但看下来却是有些失望:“这剑都锈了。”名剑无主,只静静呆在这塔中,与破铜烂铁也无甚差别。

几人看了一转,没多久,便有一名下人打扮的丫鬟来到了一旁,对着牧酒酒等人道:“几位也是来参加这次名剑大会的吧,还请随我来。”牧渲看了牧酒酒一眼,牧酒酒又看了舒寻和陆小清一眼,几人跟在那丫鬟的身后往中天阁的深处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