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间房间看起来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人住了,只是这段时间应该还不是很长,屋中的桌面上也不过积了薄薄的一层灰,三人踏进屋中,牧酒酒左右看看,只觉得这屋子比之外面看起来要窄得多,或许房间里面应该还有什么别的密室。她看了眼窗边的烛台和长了杂草的花盆,本想检查一下是否有什么机关,但手刚一抬起来就想起了苏夏之前曾说过屋中东西上恐怕有毒,便又放下了手来。

然而她一转脸,却看到苏夏正在一样一样摆弄屋里的东西。

“不是说有毒么?”牧酒酒神色怪异的问道。

苏夏摊手:“我百毒不侵。”

分明是在胡言乱语,苏夏这辈子中过多少次毒,她牧酒酒背都能背出来。

且不说这个,让牧酒酒最疑惑的是另一个问题:“先前分明看到脚印进了这个房间,现在房中却什么都没有,这间屋子里一定有密室吧?”

苏夏点头。

“你知道密道在哪里对不对?看你的模样,好像对这里十分熟悉。”牧酒酒猜到。

先前她看苏夏翻弄屋子里的东西,并不像是在寻找机关,倒像是心不在焉的摆弄而已。照这样看下来,苏夏这些动作,或许只是在做给牧酒酒看而已。

见牧酒酒说出这话,苏夏挑眉,不禁笑了起来:“不错,我知道这里,也知道迷失在哪里。”苏夏径自来到屋中一处墙边,拿手在墙上摸索了片刻,不知怎么那处墙面竟突地凹了进去,露出一个不大不小的门来。

“这里面就是密室,我猜想院中的脚印应该是严诺的,而他带着渊鸣剑逃到了这密室里面。”苏夏这样说着,人也朝着密道当中走去,牧酒酒紧随其后,抿着唇若有所思。而就在站在最后的牧渲打算进入密室之时,屋子另一面的墙面竟突地也现出一道石门来,一个身影纵身而出,朝着牧酒酒三人洒出一团白色粉末。

“小心。”苏夏一把拉住牧酒酒往密室里面躲去,却不小心撞在了墙面上,密室的石门轰然一声便自里面关了起来,而两人最后看到的一幕,便是牧渲解下了腰间的窄刀朝着那个身影追去。

在反应过来之后,牧酒酒当即往面前紧闭的石门推去,石门纹丝不动,她咬唇回身对苏夏道:“这门怎么打开?”

苏夏有些无奈的皱了皱眉,拉住牧酒酒让她往后退了一步,自己则上前在石门前摸索了起来。找了一会儿之后,苏夏才长长叹了一声,道:“我没有找到开门的机关。”

“怎么可能没有?”牧酒酒瞪大了眼睛,她自然不相信这屋子的主人凿出这个密室就是为了把自己关在里面。

苏夏哭笑不得:“你来找找试试?”

牧酒酒推开苏夏,自己在门前研究,只是这门旁边除了石壁就是石壁,别的什么都没有,牧酒酒摸了好一会儿也是无功而返,只得长长吐出了一口气来。苏夏安慰道:“不必担心,我们在这里关不了多久的,等牧渲追了人回来自外面将密室打开我们就能出去了。我们现在与其在这里想办法,还不如去里面看看。”苏夏指了指身后,他们这是在一处极窄的密道里面,密道斜斜往里延伸,也不知其中究竟有什么。不过让牧酒酒比较满意的是,这房间的密道有灯,比之落日山庄地底下那个漆黑的密道要好了太多。

“先前自另一边的密室冲出去的是严诺吧?”牧酒酒扬起脸看苏夏,苏夏点头,“他从另一边冲出去,或许这个密室还有另一个门也不一定。”这样说着,苏夏沿着密道往前走道:“我们进去看看。”

牧酒酒点头,两步来到苏夏面前,悄悄探出手握住了他的手。

苏夏暗暗笑了笑,将牧酒酒的手牢牢牵住。

作者有话要说:

苏夏的异样

在牧酒酒看来,之前制造毒水的落日山庄地底密室已经够可怖了,而如今这个养蛊人制造蛊人的密室,一定更加可怕,或者里面满是泡在毒水里面的尸体,或者满是断肢残骸。然而叫牧酒酒没有料到的是,这间密室很小,很干净。

里面几乎就是一个普通的房间,有床有桌椅有书,甚至床边还挂着几件干净的衣裳。牧酒酒怔怔看着面前的房间,对苏夏道:“这里真的是养蛊人的地方?”

“嗯。”苏夏点头,指了指面前桌上的一堆书。

牧酒酒上前看去,不禁皱了眉。这些书都是与蛊有关的,甚至有些书上面还写着一些牧酒酒根本看不懂的话,而这些书上都有人用潦草的自己涂划着,可以看出那看书的人对书中内容十分了解。

现在牧酒酒总算是信了,她翻动着桌上的书,问道:“你从前可曾来过这里?”

苏夏在房中椅上坐下,摇头:“我知道这里有一间密室,但却从未进来看过。”他屈起两指叩了叩桌面,低声道:“现在在这里等着也是无事,你赶路也累了,不如坐下来先休息一会儿。”

牧酒酒没有坐下,只看着苏夏道:“你一路脸色就没好过,我看该休息的是你,我听大哥说你受过伤,是不是到现在还没好?”

苏夏这时候竟然当真伏在了桌上,他头埋在臂弯里,声音便沉闷的透了出来:“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伤。”

“那也得好好休息。”牧酒酒心里已经打定了主意,等这次的事情结束就将他给拖到徐周的面前,让徐周从上到下好好的替他治一治。想到这里,牧酒酒又不安分的左右走动起来,认真的观察着这个房间。之前他们进入密室的时候,分明看到严诺自另一侧的石门里面逃出来,如果没有猜错的话 ,这间密室应该还有一扇门才是。

牧酒酒上前看了看,果然发现了通向另一边的密道,只是密道的尽头依旧是紧闭的石门,她左右找了许久也没找到究竟从哪里打开机关,徒劳之下也只能折回了房间之中。

等到牧酒酒回来的时候,苏夏已经沉沉的睡去了。

牧酒酒看着苏夏的睡颜,不知为何,却突然也不急了。她在苏夏旁边坐下,探手轻轻碰了碰苏夏的脸。苏夏没反应,似乎睡得很沉。牧酒酒勾起唇角笑笑,片刻之后却又敛去了笑容。他们两人从前几乎是没有分开过,即使是她出去办事,也总会用最快的速度赶回去与苏夏见面。却没想到这一回一分开就分开了半年。

半年没有见到苏夏,再相见,两人却好像都没有任何变化。

也不知道这半年里苏夏究竟在哪里,是如何过的,为什么会受伤,又为什么总不肯好好呆着养伤,反而四处奔走。

苏夏或许也是当真累了,牧酒酒找来了房间里一件衣服给他盖上他也没反应,依旧紧紧闭着双眼。牧酒酒干脆也趴在了桌上,想着这一路的确也累了,好不容易有了这样一会儿闲暇,的确应当好好休息。这样想着,牧酒酒也闭上了眼睛,没过多时,她便也入了梦境。

牧酒酒再次醒来的时候,密室依旧是那个模样,苏夏还没有醒来,胸口微微起伏着,甚至连动作都没有变过。牧酒酒小心翼翼的站起身来左右看看,密室完全被石壁包围,她也没有办法判断现在究竟是什么时辰了。她等着苏夏醒来一起商量该如何是好,只是等的时间长了,她也有些无聊,便开始拿起桌上的书看了起来,书上讲的全是和蛊有关的东西,牧酒酒看得久了就烦闷了起来,她对蛊虫毫无兴趣,反倒是看书看了许久,觉得有些饿了。

站起身又走动了几下,牧酒酒瞥了屋子四周一眼,确定这里应该不会有什么吃的东西,就算有,她或许也不敢吃。

或许应该等苏夏醒了,再跟他商量商量应该如何出去,也不知道牧渲在外面有没有追到严诺,为什么到现在还没有回来替他们打开密室的门。

然而就在牧酒酒这样想的时候,她听到外面传出了一阵轻微的脚步声。

牧酒酒心里有了警觉,只是她无法判断现在在密室外面的人究竟是牧渲还是别的什么人,她退到了苏夏的面前,轻轻推了推对方的胳膊,但苏夏仍旧没有醒来,牧酒酒也是在这一触之下才发觉,即使是隔着衣服,也能够感觉到苏夏的体温极低。

“苏夏?”牧酒酒也顾不得去猜测外面到底有什么人了,她俯下身去抓苏夏的手,原本温热的手此刻竟然冷得像冰。

牧酒酒是在不曾料到事情会是这样,之前虽然听牧渲说苏夏有伤,但她观察之下却根本没有办法在苏夏的身上看到异样,而苏夏自己也说不过是小伤,早就好了,她便也没有往心里去,谁知道如今……

牧酒酒心中一动,连忙去解苏夏的衣裳,想看看他到底伤在了何处,又是什么样的伤,然而她还未将苏夏的衣服褪去,便听一声重响自外面传来,接着就是越来越近的脚步之声。

牧酒酒顿住动作,按按握住了腰间长剑的剑柄,戒备的挡在苏夏的面前,不知道打开密室进来的到底是谁。

“酒酒?”一声轻唤,让牧酒酒松了一口气,这分明是牧渲的声音。

牧酒酒收回握剑的手,朝外面的人道:“大哥,我们在这里,你快来看一看,苏夏他好像旧伤复发了,情况好像不大对劲。”

听到牧酒酒的话,牧渲很快进了密室,他一眼看向趴在桌上的苏夏,在摸了苏夏的脉搏之后,他一手抵在苏夏的后背,将内力给渡到了对方体内。牧酒酒有些紧张的看着两人,心中担忧却又怕影响二人运功,是以只能默默看着。也不知过了多久,牧渲才终于放下手来,神色凝重的看着意识不清的苏夏道:“他的情况很怪,呼吸脉搏都很平稳,但体温却极低。”

“到底是怎么回事?是不是因为之前的伤势?”牧酒酒不解道。

牧渲摇头:“不知道,先看看他身上的伤再说。”

牧渲低头要解开苏夏衣袍,谁知刚一触碰到苏夏的衣服,手就被人给抓住了。

“没你们想的那么严重。”苏夏悠悠睁开了双眼,将牧渲的手给推回去,懒懒笑道:“不过是这段时间太忙,没撑住多睡了一会儿而已。”他站起来掸了掸衣服,果真就像是没受伤一样。

牧酒酒将信将疑的看着他,最后又看了看牧渲。牧渲冷哼一声,不再管苏夏。苏夏像是怕牧酒酒再问,便对牧渲道:“不知大哥可追到了严诺?”

“不要叫我大哥。”牧渲轻咳一声,“我一路追着那个严诺往西边而去,最后看到他进了一处宅院,我跟进去以后立刻就被宅院里面的人发现逼出来了,也不知道他逃到哪里去了。”牧渲最后道:“但我确定那个宅院里面的人跟严诺肯定有关系,否则他们不可能像是事先准备好了一般只将我赶出来而留下了严诺。”

“那宅院在哪?”

“城西,江家。”

牧酒酒觉得这个地方有点耳熟,倒是苏夏一听就想起来了:“我记得左岚说她过一日便要嫁到江家……”

牧渲打断苏夏道:“现在已经过了一天了。”也就是说今日就是左岚嫁进江家的日子。苏夏听罢不经一怔,随即苦笑道:“看来我们还是得去参加左岚的婚宴了。”

————————————————————————————————————

弗州左家和江家都是生意人,与江湖武林半点也不沾边,所以苏夏三人去江家的时候刻意将兵刃给藏了起来,免得引起什么误会。似乎是左岚特地交代过了,苏夏三人在江家大门口的时候只通报了姓名便轻松走了进去,而这一去,三人才知道这一次的婚宴声势有多大。

三人自然是无心去管这婚宴上面的情况,只一心要找到藏到这里来的严诺,只是江家何其大,想要找到一个人实在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更何况严诺还身手不差。

三人绕了一圈也没有结果,牧酒酒只叹道后悔没有将舒寻和陆小清两个人带过来。而这一来一去之间,时间也过了大半,眼看着婚宴就要开始了,新郎官也接来了穿着一身大红色喜袍的左岚。左岚盖着盖头,由丫鬟扶着小心翼翼走向那新郎。牧酒酒这时也朝着那处看去,看得弯了眼笑道:“左岚今日好漂亮。”

“被红盖头遮着脸你也能看到?”苏夏笑了笑,也朝那边看去。

一旁牧渲冷着脸,沉声道:“不对劲。”

“嗯?”牧酒酒不解。

牧渲指着那呆站着不动的新郎,道:“那个人不对劲,他的脸色不像是娶亲。而且若是我没有看错,他应该不是新郎,那套衣服与他的身材并不相称,且他衣服里面应该还藏了什么东西。”

“藏了什么东西?”牧酒酒辨认不出。

这时候苏夏也注意到了牧渲所说的不寻常,然后他吐出一个字道:“刀。”

那新郎官的袍子里面藏了一柄刀,平常人看不出来,但像苏夏这般行走江湖多年的人,只要是一经提点立即便能够辨认出来。他皱了皱眉道:“那个人看着左岚,想出手对付的人应该也是左岚。”左岚有危险。

牧酒酒一怔,虽然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但她也绝不会坐视不理:“我们救她离开吧。”她朝苏夏说了一声,当即纵身朝新郎所站的地方冲了过去,这时候左岚已经走到了新郎的面前,只是盖着盖头看不见她神色。

新郎探出一手牵住左岚的胳膊,露出了不大自然的笑意。然而他的笑刚一露出来,便又僵在了脸上。因为牧酒酒已经到了。直接冲到了两人面前,牧酒酒一把撩起新郎的外衫,果然看到他腰间别着一柄短刀。牧酒酒将断刀扯出来,重重砸在地上,咂嘴道:“江少爷好兴致,成亲竟然还带着刀?”

江家少爷面色大变,讷讷没有说话,只是后退几步之后大声吼了一句道:“我就是不想娶这个婆娘!不如杀了她一了百了!”

听得新郎这嘶声一吼,牧酒酒竟也有些怔住了,而同时僵住的还有所有在场的人。牧酒酒往身旁的左岚看去,只见得左岚一把拉下了盖头,一张脸煞白,正直直看着江家少爷。

作者有话要说:

奇怪的苏夏

“你……”牧酒酒张口想要安慰左岚一句,却见左岚眨了眨眼睛,当即便落下了泪来。

还没等牧酒酒说出话来,左岚便柔声道:“江公子,你不愿娶,我还不愿嫁呢。”她的声音极轻,她的手也在微微颤抖着,只是她这一句话说出口,眼神便突然变了变,她转头往外走去,只让江家公子愣在了原地。一直到左岚走出几步,江家公子才大声道:“拦住她!”

堂中众人还没来得及反应,外面的护卫便动了,江家的护卫皆往左岚冲了过来,左岚不过是一介未曾习过武艺的女子,自然是逃脱不得。然而苏夏却是一顿足冲到了左岚的身旁,将几个扑上来的侍卫给拦了开去。这时候牧酒酒和牧渲也赶了过来,左岚见了苏夏,神色不由一变,她一把拉住苏夏道:“苏公子,求你带我离开这里。”

“别担心。”苏夏闲暇之余对左岚轻轻一笑,当即一把揽过她的腰纵身跃上了房顶,他又回身对牧酒酒和牧渲使了个颜色,当先自另一侧的围墙跳下逃出了江家,而牧酒酒和牧渲也立即跟上。身后江家的护卫紧追不舍,苏夏等人带着左岚一直逃了许久才终于在一处酒楼前停下。苏夏放开左岚,叹道:“他们追不上来了,左姑娘,不必担心。”

左岚点头,却突然拉住苏夏衣袖,低声道:“苏公子,今日我回不了左家了。”江家公子的举止太过怪异,谁也不知他这次究竟是为什么想出手对付左岚,左岚若是回了左家,免不了会被问及许多事情。

以左岚现在的情绪来说,的确是不回去比较好。

苏夏想想点头道:“那么便先在外面住下吧。”面前就是酒楼等到牧酒酒和牧渲也赶到之后,苏夏带着左岚走进酒楼订了一个房间,这才走出来道:“左姑娘你就先在这里住下吧,暂时应该还不会有人找到这里,你且安心。”

左岚点头,垂着眸子低声问道:“你们不休息一会儿么?”

“我们还有要事要办,便不在此多做逗留了。”

左岚张张嘴,像是欲言又止,却在此时,一旁牧酒酒开口道:“我看你也需要休息一会儿。”她口中所指的,自然是苏夏,先前在密室当中苏夏昏迷不醒,着实让牧酒酒吓得不轻,所以这时候牧酒酒也不敢让苏夏太过劳累,强迫苏夏道:“我们就现在这里休息一天如何?我们今天在江家找了一圈也没找到严诺,或许他已经离开了江家也不一定,我们这样没头没脑的找,还不如坐下来好好想一番再行动。”

听得牧酒酒的话,牧渲也是点头道:“酒酒说得不错,且这位姑娘现在应该也需要有人照应不是?”

两个人都这样说,苏夏自然不敢多说什么,他无奈点头答应道:“好,那我们今日就现在这里休息,明日再继续寻找严诺和渊鸣剑。”

苏夏都这么说,几人当即便又多订了几间房,牧酒酒第一件事就是把苏夏赶进了房间要看着他休息,苏夏却是和着衣服直接在床上躺了下去。

牧酒酒挑了挑眉,抱着臂看他。

“你在看什么?”苏夏睁开眼看着一直注视着自己的牧酒酒。

牧酒酒指着苏夏穿得整整齐齐的衣服,小声道:“你睡觉不脱衣服?”

苏夏皱了皱眉:“不必,不过是休息一会儿罢了,若是出了什么事,也好立即做出反应。”

牧酒酒不大满意苏夏的回答,接着道:“你不脱衣服,是不是不想让我看到你的身体?大哥说你伤了,我就是想看看你伤在哪里而已,就那么不敢给我看?”

苏夏摇头,哭笑不得的道:“你呆在这里就是想看我的伤?”他扶额又撑着站了起来,推了推牧酒酒一直将人给推到门外去,这才道:“没有你想的那么严重,我不脱衣服只是不想让你看到那一片淤青而已,太丑了,等淤青散了你想看多久看多久。”他说着便直接合上了房门,将牧酒酒给关在门外。

牧酒酒被关门的声音一震,这才想起自己还有话没说,当即大声道:“你胸口下面有颗痣,腰侧有个疤是几年前练武被人弄伤的,后背有个口子是从前摘果子从树上摔下来砸在石头上弄出来的!你身上有几个疤我都知道,你还在害羞个什么!”

牧酒酒这一声有些急,一下子怕是半个酒楼都听到了。

喊完这一句,牧酒酒也意识到了什么不对,当即住了嘴。不过已经迟了,因为原本还有些嘈杂的酒楼此刻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屋子里传来苏夏无奈的声音:“这些事情就不要说了!”

“……哦。”牧酒酒吐出一口气,只得先离开了苏夏的房门前,让他一个人好好休息。她本想自己也找个地方休息休息,却因为不久之前才在密室里面睡过一觉,此刻完全不困,无奈之下她只能在酒楼的外面转转,一直到天黑了以后她才又回到酒楼来,正要进屋休息,却瞥到左岚正一个人坐在角落里面喝着酒。

怕左岚喝醉了没人照顾,牧酒酒连忙走到了左岚的面前坐下,夺过了左岚手里的酒壶道:“左姑娘,心中有什么不快,说出来会比较好。”

左岚低头轻轻一笑:“其实我又能有什么不快呢,与你们行走江湖动辄便是一条人命相比,不过都是些小事罢了。”

“左姑娘?”这还是牧酒酒第一次单独同左岚坐在一起说话,她一时也不知道自己应该如何同左岚接话。很久之前牧酒酒就知道左岚了,她知道左岚险些嫁给了苏夏,也知道左岚是个大家闺秀,是个漂亮又得体的姑娘。其实真正说来,牧酒酒一直躲着没与左岚说过话,那还有些原因是自卑。

左岚是所有男人梦寐以求的那种女子,而牧酒酒不过是个鲁莽的江湖中人。

但是叫牧酒酒没有想到的是,左岚说的第二句话,便是:“其实我很羡慕牧姑娘。”

这世上总会有这种事情,牧酒酒以为左岚是那种全世界都羡慕的人,但左岚却觉说自己羡慕的是牧酒酒。牧酒酒很是不理解,她不知道自己的身上有哪里是值得羡慕的,从出生起就在被追上,一直追到两三年前,以至于后来平静之后就连她自己都有些不习惯不被追杀的日子了。而在被追杀的这段时间,她先是没了娘,接着又没了爹,到后来连大哥也不见了,走到最后好在有个苏夏,若不是如此,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会沦落到什么地步。

所以她十分羡慕左岚,因为左岚有一个完整的家,过着锦衣玉食的日子,应有尽有,什么都不必担心。

牧酒酒拿起酒壶就着壶嘴喝了一大口,放回桌上。

“牧姑娘自在潇洒,自然叫人羡慕。”左岚笑了笑,拿起刚刚被牧酒酒放下的酒壶,想要再斟一杯酒,然而斜着酒壶倒了半晌,却是一滴也没有倒出来。左岚不禁弯了眉眼道:“牧姑娘当真是好酒量。”

牧酒酒尴尬的笑了一声,摇头道:“今天那个江家少爷不肯娶左姑娘,那是不知道你的好,那样的人不嫁也罢,你也没必要往心里去。”

左岚摇摇头,掩唇笑道:“这是我第二次成亲失败了。”

“……”牧酒酒没说话,因为她知道第一次失败是和苏夏。

左岚说话的节奏有些怪,牧酒酒觉得以自己的脑子可能跟不上。

果然,牧酒酒下一句话又是一转,直接道:“虽然那时候爹要我嫁给苏公子也是仓促的安排,但我其实还当真喜欢过苏公子。”

“啊?”牧酒酒怔了怔,一直以来她只知道苏夏和左岚成了朋友,却不知道左岚心里还藏了这些心思。左岚点头道:“像苏公子那样的男子,有几个人会不喜欢呢?特别是在听说了他与你的故事之后,更是叫人心中牵牵念念。”

“或许我不是喜欢苏公子,是喜欢有一个人能够像苏公子对你那样对我,为了我不管刀山火海都愿意闯,将我给宠到天上去。”左岚眼中又多了一抹无奈,她道:“只是这样的人有的人能遇到,有的人一辈子也遇不到。我今日不肯回左家,而是缩在这客栈里面喝酒,就是想让自己从此断了这个念想而已。”

说完这一句,左岚站起身来,叹道:“我一刻不回去,左家和江家的事情便解决不了,拖了这么久,我也该回去弄清楚事情的因果了。”

“你要回去了?”牧酒酒也起了身,不放心的道:“可是……”

“我已经想好了,牧姑娘不必担心,今日还得多谢姑娘出手相救了,否则或许我就真的被江家少爷给……”左岚眼神微微闪烁,旋即改口道:“这件事情我会让爹好好调查的,我就不同苏公子道别了。”

牧酒酒点头:“好。”

也没了多的话要说,牧酒酒目送着左岚离开客栈,这才又叫来酒楼的小二,重新要了三壶酒坐在先前左岚坐的那张桌子前自斟自饮。

牧酒酒的酒量一直很好,所以喝了整整三壶酒之后牧酒酒就像是没事一般,紧锁着眉头想着最近发生的这些事情。越想,牧酒酒便越觉得怪异,而这种怪异的源头是苏夏。

她觉得苏夏有些不对劲,但是究竟是哪里不对劲,牧酒酒又说不上来。

最不对劲的地方,应该是苏夏不肯脱衣服,不肯让她看到他身上的伤。究竟是多严重的伤,才会让苏夏连看都不肯给牧酒酒看一眼呢?从前苏夏也受过许多次伤,经常还是牧酒酒替他上药的,那些伤有的很重,有的很轻,每次牧酒酒上药都能让苏夏疼得说不出话来,但那个时候苏夏也没有排斥过让牧酒酒看自己的伤口。

这一次却为什么不让看?

牧酒酒皱了皱眉,暗自决定不管怎么样也得想个办法偷偷去看一眼苏夏的伤口。

放下手里的空酒杯,牧酒酒低头看着地面,默然在心中想着。

牧酒酒想着这些事情的时候,她看到自己面前多了一道影子。她缓缓抬起头来,看到了一个正在朝自己慢慢走近的人。这人有些瘦削,生得非常顺眼,面容是牧酒酒非常熟悉的。

“苏夏。”牧酒酒喊出这一声来,却立即就否定道:“不对,容秋。”她还记得自己几个月前在落日山庄里面遇到的那个和苏夏长得一模一样的男子,他的确和苏夏非常的相似,只是他的武功太差,差到牧酒酒一眼就看穿了他不是苏夏。

容秋见牧酒酒抬起头看着自己,不由也凝重了神色,大步走到牧酒酒的面前坐下,出声道:“我听说你在弗州就赶来了,你是不是见到真正的苏夏了?”

牧酒酒点头:“不错,他现在就在旁边的房间里面,只是他受了些伤,现在应该还在休息。”

容秋白着脸,一把抓住牧酒酒的胳膊问道:“苏夏的身上是否有些异状?”

牧酒酒沉默片刻:“是挺奇怪的,怎么了?”

“你听我说。”容秋不自觉的压低了声音,脸色也沉了下来,一字一句的道:“半年前苏夏是因为受了我师父一掌才会死的,这世上没有人受了我师父一掌还能活着,而且当初我是亲眼看到苏夏断气的,这不会有错。”

牧酒酒没说话,目中满是疑惑茫然。

容秋接着道:“苏夏已经死了。”

牧酒酒并不相信容秋的话。容秋说苏夏死了,那现在在房中休息的人又是谁?

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