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培立马放心地说,那就好那就好,宁星的伤好得差不多了,腿骨也愈合得不错,过阵子就能下地走动,就是小姑娘情绪不大稳定还总是哭闹折腾,你这个做表姐的要好好劝劝她,人死不能复生,做人要乐观向上,积极进取,不能总沉浸在消极的情绪里……

林舟舟逃过赵培的唠叨绕进病房,总院的新住院部大楼并没有住进太多病人,宁星这间病房就她一个,三张床空了两张。

宁星十六岁,早熟的眼神里能看得见愤懑和不安。病床上的被子软得像白云一样,宁星的眼睛却像是有火在烧。

林舟舟把蛋糕盒子往床头柜上一放,宁星哼了一声说:“别以为我爸爸妈妈不在了就想骗我,我从来没有听说过有你这个表姐。”

照例哇啦哇啦一阵刻薄,最后鼓着腮帮子愤怒地说:“才没人那么好心来给我交医药费,除非你就是那个撞了我家车子的肇事者!”

宁星一家三口出车祸,父母双双惨死,只有她侥幸得救,至今肇事者还没找到。

不过林舟舟不打算体谅她一颗破碎柔弱的少女心,不客气地冷笑:“狗咬吕洞宾啊,要不是你表姐我帮你交住院费,你早就瘸啦。”

玻璃心脆弱少女气得眼圈都红了,林舟舟继续嚣张:“你有本事就过来揍我啊,过来啊!”

宁星哐当哐当扔了一地的东西,搪瓷水杯、梳子、枕头、被子,镜子没扔,她爱漂亮。手边再没别的东西可以丢了,顺手就提起蛋糕盒子往地上摔。

林舟舟抢过去捡起来,差点气得七窍生烟,收拾了一地东西后火大地提上蛋糕盒子就走。

等公交车的时候下起了雨,林舟舟抱着蛋糕盒子缩在树下,有辆车嗖的开过去,溅了她一身的泥水。

“X的!@#¥%&#@¥%!”

那辆眼熟的200万的“破吉普”居然慢慢倒了回来,车窗缓缓地摇下,陈肯阴沉着脸盯着她:“这位小姐,你刚才骂我什么?”

嘿,老娘怕你不成!

林舟舟翻个白眼,慢吞吞重复一遍刚才的内容,劲爆火辣又狠毒。

陈肯盯着她看,看她被雨打湿的刘海贴在额头,看她抱着蛋糕盒子那可怜样儿,心里有点同情,手指头在方向盘上敲了几下:“上车我送你。”

哼,冤家路窄岂有好事。

林舟舟防备心重,心情也恶劣得像这天气,鄙夷地看了陈肯一眼:“谁TM稀罕!”

果断地把陈肯气得开车扬长而去。

公交车半小时里一辆也没见到,卢荻给她打电话问她在哪里,林舟舟随口说在锦绣路公交站台,卢荻在电话里说:“我就在附近,你等我来接你。”

五分钟后卢荻开车过来,林舟舟蹿进车里,抱歉地说:“不好意思学长,把你的车弄湿了。”

卢荻皱了皱眉,她做人过分谨慎,总和别人保持相当距离,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从后视镜里看到林舟舟T恤湿透了贴在身上,顺手拿了毛巾给她,又调了下车内温度。

林舟舟感激涕零,赶紧大拍卢荻马屁,湿漉漉的眼睛笑成弯月。

卢荻一面开车一面顺口开她玩笑:“这么感激,是不是得以身相许啊?”

玩笑开得不是很适当,林舟舟想起了卢荻和她吃臭豆腐羊肉串的那一次,红着脸尴尬地笑了笑说学长你真幽默。

卢荻也笑了,很自然地转移话题:“你给表妹买的蛋糕?”

蛋糕盒子摔烂了,糊了一盒盖。林舟舟叹口气,拆了纸匙挖一口送进嘴里,恶狠狠地说:“老娘自己都不舍得买了吃,她居然就给摔了!”

“她真是你表妹?”卢荻私下查过一点她的资料,似乎并没有这么个亲戚在N市。

林舟舟又恶狠狠挖了一勺,感觉那股清淡怡人的甜味从舌尖一直窜到喉咙,松软的蛋糕入口即化,让她心情好了点。

“嗯,表妹,有血缘关系的表妹。”

越想心情越糟糕,就像车子外面瓢泼的雨一样,怎么也停不下来。

奔驰车停在林舟舟租的小单元楼下,卢荻在她下车时叫住她,递给她一把伞:“拿去,别感冒了。”

林舟舟上楼开门,一路的紧张终于松懈;同住的小西穿着睡裙蹲在门口等她,抓住她湿淋淋的T恤就兴奋地问:“快告诉老娘这个开奔驰送你回来的眼镜腹黑帅哥是谁!”

“嗯哼,是我领导,老板,BOSS。”又加一句,“不用惦记了,人家喜欢成熟优雅有内涵的女性。”

小西切了一声,说了句好白菜一般都是被猪拱的老娘不屑于去拱,说完扭着小屁股回房去了。

林舟舟失笑,想起高中时和卢荻走得近的几个学姐,果然都是优雅聪明的大美女,哎再过十年她也追不上。

门口挂着的日历上29号被红笔画了个圈,触目惊心,林舟舟算算时间,立马就蔫了。今天是20号,29号是交房租的日子,小西在家宅着给出版社画画封面倒是有些收入,但她这几个月来入不敷出,卡里剩下的钱连交房租都够呛。

林舟舟平时也没什么太大的支出,穿着简朴也不经常化妆,毕竟年轻,白体恤牛仔裤就是亮丽的风景。

但是一文钱逼死英雄汉,为今之计是赶紧再找个兼职做。

周六早上徐晓萌给她打了个电话,高贵冷艳地直呼其名:“林舟舟,出来见个面,我找你有话要说。”

林舟舟有点想笑,上大学那会徐晓萌还是她一个寝室的,整天腻着她舟舟舟舟地喊,谁见了都开玩笑说唉哟徐晓萌你不是爱上林舟舟了吧,这年头蕾丝边都这么开放啦?

其实徐晓萌爱上的是苏卿,腻着她不过是因为垂涎苏卿罢了。

她看了眼闹钟,打个哈欠说:“哎徐姑娘我似乎没什么话要跟你说,见面什么的还是算了吧。”说完果断挂电话。

一分钟不到,徐晓萌再次打电话来,威胁说,哼,你不出来我就不停打电话骚扰你,有本事你换号码!然后洋洋得意地冷笑。

林舟舟只好求饶:“徐晓萌你饶了我吧,苏卿都是你的了,我对你没什么威胁了,你就好心放过我吧啊。”

她这么顺着话头说,徐晓萌反而不高兴:“下午一点半,春风街Starbucks,谁不来谁就是小狗。”

下午,林舟舟在星巴克等了花都谢了,徐晓萌才姗姗来迟,一身雪白高腰连衣裙,烫了个时下流行的短卷发,高跟鞋在地上踩出趾高气昂的声音。

“你果然来了。”徐姑娘妖娆地坐下,那颗像极了棕红色贵宾犬的脑袋成功地转移了林舟舟的注意力。

徐晓萌就爱玩些小孩子的游戏,林舟舟其实不想和她计较,不过如果今天不来,难保她的手机不会被打爆。

“说吧,什么事?”

“天啊,林舟舟你真抠门,你在星巴克坐了半小时都没叫杯咖啡?”

X的,有P快放!林舟舟有点崩溃,徐晓萌显然更崩溃,不满地说今天我请客好了,干坐着真难看。

林舟舟乐了,指着她说:“徐晓萌你说的你请客啊,别后悔。”

作者有话要说:昂,霸王同学们,养肥党们,出来打个酱油吧!m(_ _)m

哭泣

林舟舟毫不客气地点了一大堆吃的,芝士蛋糕黑森林蛋糕蓝莓芝士蛋糕各来一份,在徐晓萌面前不需要顾忌形象。

徐晓萌优雅地轻啜拿铁,嘲笑她:“林舟舟你看看你现在这样,难怪苏卿要甩了你。”

林舟舟心里被狠狠地刺了一下,尤其还是刺在了最软的地方,苏卿和徐晓萌一样,家里条件好,金童玉女一样,从小到大一路顺风,不像她林舟舟,上大学时还得自己打工赚伙食费。人和人之间的差距总是那么大,仿佛云泥之别。

她不说话,虽然并不觉得十分难堪,但是她不知道该说什么。苏卿甩了她是事实,她看起来过得并不是那么顺心如意也是事实。

徐晓萌终于占了上风,心里有点得意,放下咖啡杯从名牌小皮包里一件件往外掏东西,钥匙扣、手环、手机链、十字绣卡套……她看着林舟舟,眼睛里满是趾高气昂的神色:“这些都是你这些年送给苏卿的礼物,他让我转交给你。”

林舟舟面色一白,慢慢放下叉子,冷淡地看着徐晓萌:“他为什么不亲自交给我?”

徐晓萌冷笑,嘴唇上一抹红鲜艳欲滴:“他很忙,最近要忙着给我们的新房子装修。”

星巴克里的嘈杂忽然像是远去,徐晓萌看着林舟舟,想看她落泪,想看她失控,想在她后悔绝望的眼神里获得胜利的快、感。但她失望了。

林舟舟说,好,我知道了。说完低头慢条斯理地拿起叉子吃蛋糕。

徐晓萌莫名其妙地恼怒,高跟鞋在地上一跺,尖声说:“林舟舟,你为什么不伤心,为什么不哭!你真是冷血!”

“伤心有用么?哭有用么?”林舟舟麻木地笑。

当年被苏卿拒绝三次,徐晓萌哭得天昏地暗,日月无光,那个如花一般的年纪,哭起来也是楚楚动人。而林舟舟从来就没有放声大哭的力气和勇气。

徐晓萌气得满脸通红,恨恨地拿起小皮包起身,林舟舟低着头,雪白的颈子曲线温润,有一种出奇的倔强和秀美。

“林舟舟,你不配苏卿爱你!”

徐晓萌的三寸高跟鞋踩着狂怒推门出去,陈肯坐在不远处看着,不动声色。邀约叙旧的朋友循着他的眼光看向门口,露出一口雪白牙齿:“身材不错,纤腰丰臀,很性感。”

陈肯喝一口咖啡,眼睛还是看着那边:“楼哥看上的都是尤物。”

被叫做楼哥的年轻男人笑了笑:“人都走了,你还看,这么舍不得?”说着也看过去,只看到林舟舟孤零零一个人低头慢慢吃蛋糕,扭头说:“不是吧小肯,你……”

陈肯摸了摸下巴,狰狞地笑:“她就是那个刮花了我妈车门的罪犯。”shit!一百二十张破旧五块钱他到现在还没花完!

楼哥乐了,转头仔细打量林舟舟,这才放心地说,太清水太寡淡,想必不是你陈大公子的茶。

陈肯莫名地不大高兴,捶了楼哥一记:“你这是夸我还是损我?”

说话间林舟舟默默吃完三盘蛋糕,收拾走人,陈肯余光扫到,打个招呼说楼哥我出去抽根烟,也跟着走出了星巴克。

林舟舟在星巴克外的垃圾桶边停下,把钥匙扣、手机链、十字绣一样样丢进去,剩下的银链和银戒放进了路边一个跪地乞讨的残疾人手里。

陈肯靠在街边行道树下,一言不发地看着她。

陈肯耳朵很尖,林舟舟和徐晓萌在星巴克的话他听了十之八九,他就是想看看林舟舟接下来会怎样,幸灾乐祸也好,恶劣看热闹也好,反正他闲着没事,借口抽烟多呆会也无妨。

林舟舟摘下右手的女式银戒,它在掌心银光闪闪,苏卿的那一只在地上的破碗里,暗淡无光。戒指是苏卿23岁生日的礼物,林舟舟为此在烈日下发传单赚钱,晒得像非洲人,曾经那份爱情是甜蜜的负担,现在看来所谓真心真意不过是苍白的一笔。

苏卿毕竟是不要她了,连过去都抛弃得一干二净,姿势绝然。

林舟舟蹲在街边,抱着膝盖无声地流泪。爱情没了,生活却还是要继续,她要上班要赚钱,要给宁星治腿,忙得没有空闲去想苏卿,只假装这世上还有个爱她的人一直留在附近等她。但今天,她装不下去了。

乞讨的残疾人等得不耐烦:“小姐你还给不给啦!”

世界崩塌,林舟舟既觉得委屈又觉得悲凉,抽泣着恶狠狠说:“老娘不想给了!”

那人咕哝一句小声骂她神经病小气鬼,假装残疾的手居然来抢,林舟舟退后一步瞪着他,两个人像雄鸡一样气势汹汹对峙,陈肯靠在树下看着这出荒谬的戏,啼笑皆非。

林舟舟最后还是给了,苏卿既然不后悔,那她也不想回头。背起包低头走出几步不小心撞上人,林舟舟吸吸鼻子低头道歉:“不好意思请让一让。”

陈肯双手插在兜里,叫了声林小姐,林舟舟抬头看见是他,脸色一变掉头就走,陈肯追上几步拉住她:“我又不会吃了你,你跑什么?”

林舟舟甩开他的手,又恼又恨又狼狈,满脸的泪痕还没擦干净,却已经拿出以往的咄咄气势:“陈先生我已经赔你钱了,你还想干什么?”

“陈肯,叫我陈肯。”鬼使神差,陈肯看着她梨花带雨泪痕斑斑的样子,居然有点心疼,看看头顶太阳毒辣,随口说,“要去哪里,我开车送你。”

林舟舟认准他黄鼠狼给鸡拜年不安好心,冷着脸说:“谢谢陈先生,不用了。”

“陈肯。”陈肯纠正她,又问,“要去哪里?”

林舟舟不想理他,低着头走得很快,说实在的她对这种有钱公子哥很没有好感,基本上长得好点的家里有钱点的,都能和纨绔子弟挂钩,她不想再和有钱人有牵扯。

陈肯腿长,不紧不慢跟在后面,林舟舟火大,脚跟一转抬头瞪他:“陈先生麻烦你别跟着我,我今天心情不好,不想和你吵架!”

“心情不好我陪你聊聊。”陈肯话说出口,自己都惊讶,不觉暗骂了句靠。

林舟舟不吃他这一套,眼看快到站台,公交车已经慢慢靠站,回头冲他说了句有钱人都是王八蛋,掉头就追着公交车跳上去。

陈肯被她愤怒含泪的双眼震住,靠在法桐下点了根烟,抽到一半莫名其妙心烦,又掐掉。往回走时看到那个假残疾人还趴在地上扮可怜,破碗里已经钵满盆满,堆了好多硬币。

他摸了张老人头和那人换了林舟舟丢下的女戒,见那朴素戒面反射着点点银辉,像是泪光闪闪。

周一上午,林舟舟忙着登记加密客户名录,玻璃门上叩叩响了两声,她也没抬头看,直接说:“请进。”

来人在桌前坐下半天没吭声,林舟舟把手边一份表格敲完,抬头一看居然是陈肯。陈肯今天穿得很正式,白衬衫西装裤,领带中规中矩,短发精干有型,越发显得他五官深邃,面目俊朗。

像极了衣冠禽兽。林舟舟这么想。

陈肯也是诚远的客户,她看过他选的服务项目,调查交往对象隐私并存证,作为工作来说并没什么,但女人容易物伤其类,她忍不住同情这个被调查的美女。如果没记错,那还是高干子弟。

林舟舟翻了翻档案夹,告诉陈肯:“陈先生要求查证的暂时还没查到,如果不放心,可以终止合同。”

陈肯看着她说:“不用,你们继续查,不着急。”

林舟舟不知道他今天来是为了什么,只好说:“今天BOSS陪客户开庭去了,陈先生要是想见他,还是改天再来吧。”

陈肯朝她英俊逼人地笑了笑:“我今天不找卢荻。”见林舟舟还是目不斜视盯着电脑屏幕忙活,他干脆单刀直入,直接说:“晚上我想请你吃顿饭,不知道林小姐肯不肯赏脸?”

林舟舟点下鼠标保存文档,不卑不亢地微笑:“谢谢陈先生好意,我相信如果您今晚有空请苏小姐吃饭,她会十分高兴。”

有钱人的生活糜烂腐败,林舟舟不是没见识过,从前公司的同事就是某大老板的情人,私情一日大白天下,左右不过是女人最吃亏。她刚弄丢了爱情,不想连尊严也丢掉。

短短几句话,直接凌厉、暗含讽刺,陈肯差点面上挂不住,只好悻悻地起身出去。

林舟舟以为事情就到此为止了,五点多钟下班时,一辆她眼熟的黑色“破吉普”拦在楼下停车坪,是陈肯的路虎。

车窗慢慢降下,陈肯像是什么也没发生过,朝她笑笑:“美女赏个光如何?”

林舟舟脸色立马沉下来:“我晚上有事,陈先生另找别人吧。”

路虎慢慢跟在她身旁,陈肯问她晚上有什么重要大事,林舟舟忍不住讥讽他:“陈先生无需为生计奔波,我等升斗小民还得为三斗米折腰。”

说完开了电动车的锁就要走,包里的手机却响了,接起来是宁星的主治医师赵培打来的电话:“宁星从楼梯上摔下去了,林小姐你有空来一趟医院吧。”

作者有话要说:_,小肯子是个流氓,我确定。

但是流氓也是内心温柔的流氓!

陷阱

赵培的声音永远是那么不紧不慢,林舟舟打断他:“赵主任,你等我到医院细说。”她挂断电话深吸一口气,锁了车子到马路上拦出租车。

陈肯把车开到她身后,按两声喇叭,示意她上车。

林舟舟站着不动,看也不看他。陈肯碰一鼻子灰,他在女人面前还没这么卑躬屈膝做小伏低过,但见林舟舟满脸焦虑,心里一软,又按下喇叭,阴着脸说:“下班高峰期新区出租车很少,你不是要赶着去医院吗?”

林舟舟一咬牙上了车,心想反正有手机,万一他要是对她干点什么不好的,她就拨110报警。坐到车上她也不吭声,抱紧背包直勾勾盯着前面,就当陈肯不存在。

陈肯还从没这样被人当洪水猛兽看待,心尖上憋了火气一路无言,林舟舟在他旁边坐着,表情看着恨不得退开三尺,明目张胆地给他脸色看。

到了医院门口,她明显松了口气,匆匆说了声谢谢陈先生,跳下车就往医院里跑。陈肯坐在车里想了会,又好气又好笑,反倒觉得有趣,越发上心。

林舟舟在宁星病房外见到赵培,走廊里护士医生来去匆匆,只有这个慢郎中悠悠闲闲站在门口等她。

赵培是个好大夫,特意关了病房门才给林舟舟说宁星的情况,其实也不是十分严重,小姑娘急着下地蹦跶,跌下几级楼梯,左大腿旧伤竟只是稍有加重,以及右腿胫骨X光片照出轻微骨裂和关节损伤。

“宁星腿上已经打上石膏,平时吃点消炎药,注意静养就行。”赵培最后安慰她。林舟舟松口气,赵培又为难地说:“需要在医院多住一阵子观察,所以……”

林舟舟苦涩地笑笑说:“您放心,住院费什么的我会交上的。”

赵培点头说那好,你进去和她谈谈吧,腿伤不是重点,重点在这里,说着他比了比左边胸口。

林舟舟走进病房的时候,宁星没吭声,一径看着窗外碧绿碧绿的香樟树发呆,过了很久才扭头冷淡地说:“你来了,表姐。”

病房里触目纯白,连石膏也是雪白的颜色,宁星尖尖的小脸就和墙一样的苍白。林舟舟仍旧没给她好脸色,站在病床前狠狠教训她一顿。

宁星反常地没有还嘴,默默听完林舟舟数落,半天才木然地说:“我腿瘸了,再也不能像以前那样跑了。”

以前的宁星,是田径场上的健将,跑道上飞奔的羚羊,青春激扬。一场车祸,她永远失去了父母,也失去了奔跑的快乐。

林舟舟第一次在十六岁少女的眼睛里看到绝望,她忽然就拿不出以往的气势,手脚冰冷地站了几分钟,放下背包,低头说我给你洗个苹果。

她洗好苹果回来,宁星已经躺下,松软如云的棉被遮住她的脸,只在枕头上露着一把乌黑柔顺的长发。林舟舟把苹果放到果盘里,拿起背包轻轻走出去,宁星忽然在背后闷声问:“你真是我表姐吗?”

林舟舟鼻子一酸,僵硬冷淡地撂狠话:“你要不是我表妹我才不会管你。医药费我记在你账上,你以后还是要还的!”

出了医院,林舟舟找了街边长椅坐下,让自己沐浴在夏天橙红色的晚霞里。她已经很久没有看过夕阳,很久没有这样一个人安静地呆会。

坐了一会,卢荻给她打来电话。林舟舟有气没力地喂了一声,卢荻在那头笑着问:“吃过了没有?”她看了下时间,居然已经六点一刻,心想糟了来不及赶过去上班,干脆就请假不去算了,迟疑了下,老实说还没吃呢。

马路对面忽然有辆黑色奔驰停下来,卢荻降下车窗朝她微微一笑:“上车,带你去吃饭。”

林舟舟从医院出来就说不出的沮丧难受,卢荻的出现就像是溺水者见到了救命稻草,她想也没想就蹿过马路钻进车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