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母客套道:“早就听文昭说楚小姐又漂亮又大方,今天一见,果然如此。”

我应道:“阿姨,您过奖了。”

文昭在桌子底下握着我的手,好像有点着急了,对着自己的妈妈倒也不顾忌,“妈,你别叫她楚小姐,叫小夏就行了,你这样她更紧张。”

文母嗔怪地看了自己儿子一眼,又笑着对我说:“你看,他就是这副德行,平时在公司和他爸爸面前总是一副冷言冷语的样子,在我面前还像一个长不大的孩子。”

我看着文昭,笑了笑,“不管长到多大,儿女在父母面前永远都像孩子。”

“哦,那楚小姐的父母…”

“妈,她家里的事我不是跟你说过了吗?”

文昭知道我父母早逝,只怕是担心自己高贵的母亲会触到我的痛处,所以才这么紧张。可是他过度的保护在此刻实在不合时宜,因为会刺痛另外一个女人的爱子之心。

果然,气氛一下冷场,文母只是优雅地微笑,不再说话。文昭本来就不是一个懂得打圆场的人,而我还没把眼前的状况捋顺,更是谨言慎行。

侍应生给我送来一杯柠檬水,我向摆台那边看了看。

文昭本就严正以待,自然不会放过我这个细微的表情,马上问:“饿了吧,想吃什么?香草焗虾?好,我去拿。”又看向自己的母亲,“妈,我刚才看到有你最喜欢的三文鱼沙拉,我去帮你拿过来。”他离席之后,我对正在打量我的文母说:“阿姨,我父母早就去世了,本来还有一个奶奶,三年前也走了,现在只有我一个人。”

文母莞尔,看我的眼神并不掩饰,“其实这些文昭对我说过,刚才也不过是没话找话,我儿子真的很心疼你,连我这个当娘的多问一句,他都急得不得了。”

“他只是太紧张了,这是我的错。我自己紧张,影响了他。文昭一直很孝顺,也是怕我表现不好,让您不高兴。其实年轻人之间再怎么要好,也不过是一时的热乎,又怎么能比得上母子之间感情深厚?就像刚才,您还没说话,他就知道您喜欢吃什么。可是我喜欢吃什么,他永远都记不住。”

文母笑得别有深意,话也说得别有深意,“楚小姐真会说话,又会看眼色,动作一个不多,话也一句不多,偏又恰到好处,难怪我那个对女人向来不在意的傻儿子对你这么上心,像你这么聪明的姑娘,他居然还担心你?也算是笑话。”

我低头看着自己的水杯,话说到这里了,我再说什么都是多余,索性不说。文昭的母亲一看就是那种出身良好的名门闺秀,知书达理,大方得体,没有咄咄逼人,也不会说太难听的话令自己失了身份,可每一句话都含着分量。

褪去了那些未知的恐惧和惊惶,面对面的这一刻,我反而平静了。

其实,贫女傍阔少,阔少要娶贫女,阔少的妈妈出面找贫女谈判,这样的戏码最烂俗,也最真实。没有一个像文昭那样家境的父母,愿意让自己的儿子娶一个小模特当老婆,这个我完全理解。

倘若真的只是如此,我倒轻松。那桩所谓的婚事不过是文昭一厢情愿,我这个当事人都是从别人嘴里听来的。

如果是为了阻止我们结婚的事,我只管顺着她的心意就是了。如果她要我离开文昭,我也尽管听着。至于她儿子愿不愿意离开我,我们会不会分开,那又是另外一回事,这不在我能控制的范围,我管不了。

只是,如今很多人和事都不甚明朗,我也不知道文家主母此行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单纯为了文昭一厢情愿的婚事?还是有其他原因?我弄不清楚,只有静观其变。

文昭端着盘子走回来,“你们在说什么?”

“我在跟小夏讨论瘦身的秘诀,你看她身材那么好,皮肤又那么白,多让人嫉妒。”

文昭把食盘放在我们面前,有点夸张地说:“妈,你可别跟她学,她那个工作三餐不定,都把胃搞坏了,怎么可能胖得起来?”

“原来是这样,小夏,你可要多注意自己的身体,年轻人现在不觉得怎么样,等到了我这把年纪,就知道厉害了。”

“阿姨说得对,我以后一定注意。”

气氛又不动神色地活跃起来,文昭显然很高兴,像只勤劳的小蜜蜂,把我们一老一少两个女人照顾得无微不至。

可怜他一个大少爷,平时都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偶尔给我做顿饭也不过是陶冶情操,哪里真正伺候过谁?如今这样小心翼翼、诚惶诚恐,好像生怕自己疏忽了什么,就让眼前和谐的气氛像刚才那样转眼成空。

饭吃了还不到一半,连我都有点看不下了,夹了一块小羊排给他,小声说:“别只顾着照顾我们,你都忙了半天,自己什么都没吃。”

文母笑道:“就是,讨好女朋友也不能不爱惜自己的身子啊。你看,小夏都心疼了。”

文昭亲昵地握着我放在餐桌上的手,“没关系,西餐礼仪,男士本来就应该照顾女士。”

“你瞧他,平时可没这么细心,在家里让他帮我倒杯水,他都嫌烦。刚从美国留学回来的时候,屁股还没坐热呢,就一个人搬出去住了,就是不愿意陪着我们两个老家伙。”

“妈,哪有你说的那么夸张,家里那么多人伺候你,还用得上我?我不是怕自己耽误你们二老过二人世界才搬出来的吗?再说我都这么大了,一个人住也方便。”

“你呀,总是有借口。”

母子二人相视而笑,我也跟着应景,可笑意未收就捂住自己的胃,忍不住冷嘶一声,难受地拧住眉头。

文昭看我有些不妥,关心地问:“怎么了?”

“可能虾太寒凉了,胃有点疼。”“这可不行,我去帮你买药。”

文母看了我一眼,对准备奔赴药店的儿子说:“吃过饭再去吧,也不差这一会儿了。”

文昭已经在穿大衣了,“妈,你不知道,她以前就是这样,胃一疼就什么都吃不下。要是不马上吃药,就疼得又打滚又冒汗,不是闹着玩的。附近就有药店,也没多远,你们先吃,我去去就回来。”

他掏出车钥匙,贴在我耳边小声说:“不用怕,跟妈妈好好聊聊,我马上就回来。”

我点点头,“嗯,你小心开车。”

我看着文昭走出餐厅,拿起桌上的水杯喝了一口,抬起头,正好迎上文母研判的目光。

她笑了笑,“我还是第一次看见我儿子被人指挥得这么彻底,还这么心甘情愿,楚小姐,这是什么意思?”

我放下水杯,解释道:“您误会了,我只是觉得让他一个大男人夹在我们两个女人中间,您看着心疼,我也不舒服。您今天要文昭约我出来,想必是有话要对我说。他在这儿,您什么都说不成。与其这样,不如让他出去转转,我们也好把话说清楚。”

“楚小姐很善解人意,那么,你觉得我想跟你说什么呢?”

我索性开门见山,“应该不是想让我跟文昭百年好合,阿姨,我有自知之明。”

文母笑了笑,慢条斯理地说:“楚小姐…算了,我还是叫你小夏,你不会介意吧?”

“不会,名字就是拿来叫的,您随意就好。”

她点点头,“小夏,你说得对,我跟他父亲都不喜欢你们在一起。可能你觉得我们太势利,想给文昭寻一个门当户对的千金小姐。没错,商场如战场,婚姻关系就是永久的结盟。但以文家今日的地位,我们不需要靠出卖儿子的婚姻来获得好处。小夏,我说这些不是在炫耀,只想告诉你,我们不愿意接受你,不是因为你的出身,而是你的工作和经历都太复杂。我们不要求文昭未来的妻子像一张白纸,可如果要我们接受一个家境贫寒的女孩,我们更希望他能找一个心思简单、经历也简单的姑娘。就这一点来说,你真的不合适。”

我握着水杯,静静看着眼前高贵的妇人,不愧是文昭的母亲,说话的声音不高也不低,语气不急也不缓,每一个句话都留着余地,照顾了我的感受,也摆明了自己的态度。

我抿唇笑了笑,“阿姨,我不能认同您说的每一个字,但我理解您的心情。我很满意目前的工作,也不觉得自己比别人复杂多少。我凭本事吃饭,靠着自己的努力走到今天。我相信,我比那些一张白纸的女孩更了解这个社会,更懂得生活,这没什么不好。但如果我是母亲,我也希望自己的儿子找一个单纯快乐的姑娘当老婆,就这一点来说,我的确不合适。”

她望着我,语气诚恳,“你能理解就好。小夏,我没有瞧不起你的意思。相反,你一个女孩子,年纪轻轻就走南闯北,一个人在外面讨生活,真的很不容易。文昭跟你不一样,别看他年纪比你大,经历的事却不及你多。虽然我和他爸爸对他要求一直很严格,可也是锦衣玉食养大的,没经历过什么挫折,性子难免古怪别扭。”

说到这里,她无奈地笑了笑,“我自己的儿子我了解,文昭的性格,说得好听点是不肯服输,凡事都要拿第一;难听点就是固执,又输不起。这么多年,工作上他一直很不如意,公司的老人对他也颇有微词。我跟他爸爸,不知道明里暗里帮他铺了多少路,功夫下了不少,成效却不高,让我们一点办法都没有。可是,他最近却像变了个人,待人谦和了,能听别人意见了,为人处世也懂得婉转了,就连对待清洁工都是客客气气的,工作上也大有起色。后来才知道,原来是你的功劳。小夏,我不得不承认,你把我儿子变得更好了。”

我看着她,坦言道:“阿姨,您过奖了,其实文昭本来就不差,他只是太想做出成绩给你们看,把自己逼得太紧了。”

她笑了笑,“你也不用谦虚,不管怎么样,我都该谢谢你。文昭对我们说,你跟他说了很多做人的道理,虽然那些话我跟他爸爸也经常说,可都不如你说得那么入耳,那么合他心意。其实我跟他爸商量过,既然他这么喜欢你,不如就让你们一直这样,虽然文家不能给你一个名分,可该给的我们一样不会少。”听到这里,我大抵明白了,“您的意思,是想让我做文昭的地下情人?”

“你愿意吗?”

“我不愿意。”

对于我的直言不讳,她没生气,也没惊讶,只是叹道:“文昭也是这么说的。其实,我跟他爸爸不过是想试试他,看他是不是真的这么坚决。没有一个父母愿意让自己的儿子对婚姻不忠,我们也是如此。文昭以前很听我们的话,让他往东绝不会向西,最近却为了你不折不挠。对于我们的建议,他说你不会同意,就算你同意了,他也不会同意。他说,他过去已经很对不起你了,以后不会再让你受半点委屈。我那个老公跟他儿子一样倔,就在前几天,文昭都给他爸爸跪下了,换来的却是他爸爸一记耳光。父子两个现在闹得不可开交,我们家这几天就跟世界大战一样。小夏,这都是因为你。”

她言辞柔和,语气恬淡,仿佛只是在闲话家常,没针对,没压力,也没有责怪我的意思。可是话说到这里,却让我惊出了一身冷汗。

文家发生的一切,我竟然一点都不知情,文昭从没向我透露过。如果我能早点知道,我就会早点警觉。

可惜,现在什么都晚了。我能理解文昭的想法,他是希望把一切搞定之后再对我说。可是现在,我真的不知道,他这样执着,会不会因为爱我,到了最后却变成害我?

对面高贵的妇人对我的恐慌并未察觉,继续娓娓道来:“文昭对我们说,只有你才是他想共度一生的人。他什么都可以听我们的,什么都可以退让,只有这个不行。他甚至还跟我们说了他的病,说马尔代夫的旅行根本就是一个谎话,没有你在疗养院照顾他,他根本就走不出来,可能现在已经变成了一个疯子,或者是不知廉耻的泄欲狂。他说,他最丑陋最不堪的样子都被你看到了,可你从来就没嫌弃他,不会有人比你对他更好,就算有他也不稀罕,他只要你。”

说到这儿,她无奈地笑了笑,“这个傻孩子,一直以为我们什么都不知道。可他怎么不想想,他是我们生的,他有什么事能瞒得住我们?”

我没法再沉默下去,“文昭的病,您跟叔叔早就知道?”

“是的。”

“既然如此,你们为什么不管他?这么多年他一直很痛苦。文家的面子就那么重要?比自己的儿子还重要?”

我忽然觉得喘不过气来。

对面的贵妇人看着我,一字一句地说:“谁的儿子谁不心疼?天下没有铁石心肠的父母,可文家不是只有他一个人,还有那么多的人,那么多张面子。文昭可以没脸,我跟他爸爸也可以没脸,但是文家不能不要脸面。我们不妨换个角度,如果你是文昭,你愿意让自己的父母知道你得那种病吗?他是那么要强的孩子,如果不是为了你,他一辈子都不会告诉我们。我们假装不知道,又何尝不是对他最大的支持和保护?这个道理我们懂,文昭懂,小夏,你也应该懂。”

我默然无语。是的,道理我懂。可是,我觉得心寒。

她抬头看着我,眼角微红,“小夏,文昭小时候不是这样的,他很活泼,也很调皮。我记得他六岁那年,跑去偷亲邻居家的小女孩,还被人家抓伤了,他小时候就是这么无厘头的孩子。是我们把他变成了现在这样,这么多年,看他活得一点人气儿都没有,我们也心疼。如果现在有人问他,不做文家的继承人,他可以做什么,只怕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因为他所有的梦想…都被我们扼杀了。可这么听话的儿子,却在几天前告诉我们,他什么都可以不要,就是不能没有你。孩子,如果你是我们,你会怎么做?”

我被她难住了,她的话越来越高深莫测,耍太极的本领也让我望尘莫及。我已经弄不清楚,这个声音不大却气势压人的文家女主人,到底是在夸奖我,还是在贬损我?是希望我跟她儿子在一起,还是打算棒打鸳鸯,让我们“孔雀东南飞”?

我摇了摇头,“阿姨,我不明白您的意思。”

“其实见面之前,我就在想,能让我儿子这么着迷的女孩到底什么样子?你不错,没让我失望。家境虽然差些,但是有礼貌,知好歹;没什么学历,懂的却不少;阅历是复杂了一点,胜在见多识广,又有主见。最重要的是,我能看得出来,你也是真心疼我儿子,无论过去还是现在,你都帮了他不少。以我看人的眼光来说,小夏,你是及格的,但你依然不是我儿媳妇的理想人选。你别怪我说话直接,如果文昭是一个正常的孩子,我绝对不会考虑你。可他偏偏是那么特殊的孩子,我不得不考虑一些现实问题。他又那么爱你,我这个当妈的又实在亏欠他太多。所以…我考虑再三,决定尊重文昭的选择。”

我相信我此刻的表情一定很惊讶,因为这种惊讶,是如此生动地反应在文母的脸上。

“阿姨,您的意思是…您同意文昭娶我?”

“你好像很惊讶。”

“是的,我以为您会推一张支票给我,要我放过文昭。”

她哑然失笑,“这一招太老套了,如今的小姑娘可没这么好打发。还是那句话,为人父母,都希望自己的孩子好。我老公眼下还不能接受你,文家毕竟是名门望族,不过儿子那么坚持,让他爸爸服软也只是时间问题。小夏,你别怪我们自私,你是个有心眼的孩子,这是我欣赏你,却不太放心你的地方。我跟他爸爸可以不在乎你的出身,甚至是你过去的经历,我们对你只有一个要求——好好对待文昭。他是我们的心头肉,别人的儿女是来讨债的,我们的儿子却像来还债的。文家可以让你得到一切,但你能向我们保证,在未来的日子,你要像文昭爱你那样爱他,事事以他为先,以他为重,不让他受到半点伤害吗?”

她有些激动地握住我的手,那是一个慈爱又独裁的母亲,对另一个女人深深的寄托。

看着眼前这个高贵端庄的妇人,我忽然有些伤感。如果说这个世上有什么人对我们的爱是与生俱来,不求回报的,就只有父母的爱。父母对自己的孩子永远给予无限的慈爱,虽然这种爱对别人家的孩子是那样自私,甚至苛刻,却也同样让人嫉妒。

文昭是可怜的,但也是幸福的。因为无论他想要什么,无论他的要求是对是错,总有人替他着想,为他忙前忙后。

如果我的父母还在世,就算家境贫寒,我也应该被他们如珠如宝地疼爱着,像掌上明珠那样长大。他们是不是也会告诉追求我的男孩子,我是他们的心头肉,要他事事以我为先,以我为重?

可是这种“如果”,我却永远不会有。这么多年,没有人为我负责,我只能自己为自己负责。

我从失落的情绪中恢复过来,抬起头,对面的慈母却还在目光炯炯地望着我,等待我的答案。

事情开始朝一个诡异的方向发展,这是我始料未及的。可是我知道,我必须马上拒绝,不要让事态再失控下去,这是我眼下最应该做的。

“阿姨,其实我还没…”我的话没说完,就看到一身风雪的文昭已经进了餐厅的大门,绕过吧台,向这边走来。文母顺着我的眼神看过去,马上心疼地说:“哟,儿子,看你这一身,快把大衣脱下来。”

“外面的雪下得这么大了?”我站起来,帮他把大衣脱下来,交给了侍应生。

“是啊,刚才还没有,不过走了一段路,就成这样了。”

文昭把药从兜里掏出来给我,要侍应生倒一杯水过来,坐下之后忍不住抱怨,“这个牌子的药真难买,跑了好几家药店才找到。干脆我跟药厂多订一些好了,放在家里存着,也省得麻烦。”

文母笑着说:“傻孩子,哪有在家里存药的?这不是咒小夏生病吗?看她难受,你不心疼啊?”

“妈,瞧你说的,我怎么舍得?”文昭握着我的手,他刚从外面回来,手是凉的。我虽然一直待在暖气充足的室内,却不见得比他更暖和。

“不过,小夏,你别怪我们老人家多事。既然这个工作这么辛苦,那不如…”

文母还没说完,文昭就紧张地打岔,“妈,工作的事她自己会安排的,你就别操心了。”

文母狠狠戳了一下自己的儿子,笑骂道:“你这个孩子,人家小夏还没说什么呢,你就着急了。让我说你什么好?真是有了媳妇忘了娘。”

我们都能听出来,文母不是真的责怪,反而一句话就拉近了我跟她之间的距离,而这种家人之间才有的亲切和不顾忌,更像是某种肯定。

文昭的快乐是那么明显,“怎么会呢?妈,以后有我跟小夏一起孝顺你,你不等于多了一个女儿吗?我小时候你就一直想给添个妹妹,现在白得一个女儿,你赚到了。”

“这个孩子…”文母慈祥地看着儿子,又对我说:“小夏,他只有在你和我面前才有个笑脸,平时跟他爸爸,都绷着一张脸,让他跟别人开句玩笑,比杀了他都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