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愿多说也可以,本王只想让你知道,火龙朱果我自己会想办法得到。等二月,本王会想办法让你入宫为女官。毕竟按照五年前的规矩,得了赏灯会魁首的闺秀是有一年时间可以做御书房女书的。”

站起身来,姬无殇没有给柳芙更多说话的机会,只淡淡的说出了自己的想法和打算,准备看她会是什么样的反应。

“既然裕王您都把一切安排好了,民女听吩咐便是。”柳芙抬眼,脸色有些愠气:“可您总得告诉民女,入宫为女官之后,需要民女为您做什么才是。”

“很简单,接近皇后,查探消息。”

姬无殇勾起唇角,笑意很是深沉复杂:“特别是胡氏姐妹入宫和皇后的谈话。任何有关胡家的事情,你都得打听得一清二楚。”

“可皇后娘娘的坤宁殿不是那么好混进去的,裕王您为何对民女如此有信心?”柳芙打心眼儿里根本就不愿意入宫为女官。哪怕只有一年的期限,也不愿意。毕竟宫中环境实在太过复杂,过早就被卷入宫中的是非,对自己和对母亲都不是一件好事。况且她还有一个茶楼要经营,若是入宫,哪有机会像现在这样可以时常出来走动。

“此时八字还没有一撇,皇上会不会答案还是两说。”姬无殇走到门边,回头看了一眼柳芙:“你回家等消息,这些日子就不要和太子走的太近了。”

“民女遵命。”柳芙不会违背姬无殇的意思,只点了点头,面带迟疑之色,准备走出屋子。

“你的东西忘拿了。”

姬无殇扫过柳芙进屋时放在茶桌上的八宝福禄食盒,提醒了她一句。

“哦,民女倒是忘了。”柳芙随即又走回屋中,将食盒打开,露出里面鸽蛋大小的包子:“这是民女的母亲亲手所做,知道今日乃是裕王您的生辰,聊表一下礼意。”

姬无殇挑挑眉,顺手就拿了一个在手,塞到口里:“冷的。”

柳芙根本就没想到姬无殇竟会随意吃自己带来的东西,很是惊讶,但脸上却努力保持着平静:“要不民女帮您热热,您再慢用?”

“嗯,另外换一壶热茶来。”姬无殇并未拒绝,只点了点头,便做回了位置上,一副需要使唤柳芙来伺候他的模样。

想着今日是他的生辰,自己又正好在这儿,柳芙不好发作,只得上前提了食盒出门去。

常胜和陈妙生正在门外低声说着什么话,眼见柳芙出来,两人同时打住抬头望向了她。

举了举手中的食盒,柳芙上前,问陈妙生:“陈掌柜,请问哪里可以热一热我带来的小笼包子?”

“小笼包子?”陈妙生没听明白,愣了愣。

“今日不是裕亲王的生辰吗?我母亲非要让我捎带有些吃食来聊表心意,可冷了,裕王让我帮他热热再吃。”柳芙故作随意地答了,又道:“哦,裕王还要一壶新茶,您也一并帮忙准备一下吧。”

说着,柳芙便将食盒塞到了陈妙生的怀里:“热好后就麻烦您跑一趟给送过来,我还有其他事儿,不能逗留太久,这就告辞了。”

“等等”

下意识的,陈妙生和常胜很有默契地齐齐拦住了柳芙。

陈妙生脸色有些不好,面带央求之色:“柳小姐,求您留下来吧。刚刚的情形您也是看到了的,主人对我隐瞒朱果一事极为不悦。若是等会儿让我送东西过去,恐怕就要糟蹋了这一盒子小笼包子。还是请您多费费心,跑一趟吧。”

常胜也同声同气地劝道:“是啊,主人一大早就从宫里出来,连口水都没喝。正好有了您的这包子,可解决了大问题。不过若是换个人,主人怕不好意思受用,柳小姐就再留留,耽误不了您什么时间的。”

“你们…”柳芙知道姬无殇并不是太好相处,也理解陈妙生和常胜不愿意做这些越矩之事,只好答应道:“那就劳烦掌柜的带路,我亲自去好了。”

没耽误多少功夫,柳芙就带着热气腾腾的小笼包子回到了屋中。

可刚一推开门,柳芙却发现姬无殇竟斜倚在广椅之上闭着眼,眉头紧蹙,一副浓浓的倦色。

不想吵到他,柳芙放轻了脚步,将食盒放到茶桌上,正准备再悄然地离开,却听得身后一声略显沉重的呼吸。

“本王没睡,你走什么?”

姬无殇的生意带着一丝低沉和压抑在耳边响起,那种漫不经心的语气显露出他此时的随意。

“民女只想再出去提一壶热水回来泡茶。”柳芙没有回头,只继续往前出了屋子。

门外,陈妙生已经准备好了一壶热茶,见柳芙出来,赶紧递给了她,示意她赶紧回屋去。

无奈,柳芙只好深吸了口气,又回转进了屋内。

“老陈,你说主人和这个柳小姐,到底是什么关系?”常胜微眯着眼,有些不确定。

“一个是豹子,一个是狐狸,就看谁先露出马脚被对方抓住了。”

陈妙生打了个没头没脑的比喻,听得常胜一头雾水。

“怎么说?”常胜看着身边的陈妙生,觉得他才是个老狐狸。

陈妙生却语气里透着一股子认真劲儿:“主人浑身上下都透着危险,偏偏那些闺秀们看不透,所以才像是饿狼见了肥鸡似的,围着不肯撒手。可柳小姐看的是清楚明白啊,为什么还愿意周旋在主人身边呢?明显是有所图,有所愿才对。但至今为止,就连主人都没法想明白柳小姐所为何事。你说,他们是不是一个像豹子,有着致命的危险却同样有着致命的吸引力;一个像狐狸,明知豹子身边充满了凶险和不确定的陷阱,却凭借着轻巧的身法和狡黠的心思安安稳稳地获得了豹子的信任。”

听得头晕,常胜闷哼了一声:“在我看来,主人和柳小姐就是一个男人一个女人,最本能的吸引力将他们俩栓一块儿了而已”

卷一 章一百一十四 群芳觅踪影

章一百一十四 群芳觅踪影

将披风穿上,柳芙刚从锦鸿记的后门出来,迎面就遇上了李墨。

青蓝布衣,黑发高束,褪下官服的李墨显得文人气十足,很难让人看出他其实是个比商人还要精明的读书人。

“先生怎么在这儿?”柳芙取下昭君套,用着惊讶的神情看着他,却不经意间露出一抹微笑来。

“难道小姐不想早点见到在下吗?”李墨迎上前去,拱手行了礼,看到柳芙之后,同样面露出了笑意,就像两个老朋友见面,十分随意。

“这倒是,先生越早出现,就表示找铺面的事儿有底了。”柳芙笑着往车撵方向而去,吩咐暖儿真儿坐到外面,示意李墨进入车厢,边走边谈。

因为李墨是老熟人了,暖儿和真儿也不介意自家小姐和男子独处,乖乖取了厚实的披风裹好,和老张头挤在车厢外面的横坐上。

虽然是看着柳芙从小姑娘长大的,但李墨还是谨守着男女之礼,只靠在边缘处坐着,保持了一定的距离:“小姐,若是您今日有空,不如就直接去京里看看在下选的几个地方吧。”

“也好,今日专程给母亲告了假出来的,回去晚了她应该不会说什么。”柳芙点点头:“劳烦先生把地址给老张说说。”

“张叔,请驾车去京城东门的东御街,到了京兆尹府我再告诉您怎么走。”李墨随即便撩开帘子给老张头指了路。

“先生可准备好了离京的东西?若是有任何需要,还请把我当成一家人,随时开口。”柳芙见李墨的精气神都和以前有了些变化,眼神中透出一抹老道和韧劲儿来,不由得暗暗点了点头,庆幸自己当初没有看错人。

李墨放下帘子,借着透进车厢的微光看着笑颜如花,娴静如水,素颜如玉的柳芙,不觉心境就放松了起来:“独身行天下,要的是胆识和谋略。钱财之类乃身外之物,有地方住宿,有粮食果腹就行。若太追求舒适,对我来说会适得其反。不过,还是多谢小姐的关心。也多谢…您没有主动塞了银子给在下。”

“你们文人的脾性我还是了解些的。”柳芙笑笑,甩甩头:“再说,先生风骨高洁,还用不着我多管闲事儿。若硬塞银子给您,岂不是自讨没趣儿。”

听得出柳芙的玩笑,李墨也忍不住笑了笑:“对了,还没来得及恭喜小姐,在元宵夜宴的赏灯会夺魁。”

“这么快你就知道了?”柳芙有些惊讶和意外,毕竟这还是昨儿夜里发生的事儿。若是宫里头的人知道还好说,这李墨不过是翰林院里的小角色而已,皇家书院又冬歇,他都这么快就听到了消息,那岂不是市井街头人尽皆知了

“小姐可能不知道,宫里的内侍们每年这个时候都要专门和宫外的线人街头,倒卖消息。”李墨解释道:“能最快递出来消息的内侍,最多能挣到上百两的消息银子,可是个肥差。”

“果真?那些内侍的脑子还真灵光。”柳芙听了只摇头,打趣儿道:“早知道,我还不如自己将消息让人带出去,也挣个一百两来花花。”

“话说回来,小姐您得了魁首,还听说您得了御赐的指婚圣旨,这件事儿恐怕在京中传开之后,文府的大门会被媒人给踩破的。小姐还是想想怎么应对才好。”李墨说起柳芙婚嫁之事,脸色略有尴尬,但因为是真的关心,所以也就没有顾忌,直言而倾。

看得出李墨对自己的关切之心,柳芙报以一个柔和的微笑:“这件事儿我还没和文爷爷还有母亲商量。不过皇上也说了,让我满了十七岁再自寻夫君,所以,倒不算是什么要紧的麻烦。而且,以文爷爷的脾性,那些媒婆们恐怕走到巷口就会被拦住,连文府的门都别想进去。只要我乖乖地呆在府里头,这些烦心事儿也轮不到我来操心。”

“是我多虑了。”李墨看到柳芙如此自然地说着此时,言谈间条理十分清晰,毫无其他女儿家那种害羞的表情,不由得暗生佩服之心。另又听她提及两年后自行则夫婿婚配,便一下子想到自己两年后正好回京,说不定可以赶上她成亲,随口道:“希望小姐能有一个好归宿,等在下从外地回京,也能替小姐祝福。”

“八字还没一撇的事儿,不说了。”柳芙颔首,轻抚着怀里的手炉,不愿多谈自己婚嫁之事。

约莫半个时辰后,撵子外传来老张头的声音:“小姐,李先生,这李子胡同到了。”

老张头勒马停车,让暖儿真儿取了脚凳,让李墨先下来,随即又扶了柳芙下撵:“京兆尹府就在巷口,咱们虽然挂了文府的牌子,但按照惯例,所有车辆到了巷口一律不得驶入。小姐您看…”

“没关系,你驾车去那边的酒肆歇息一下,等会儿办完事我会过来找你。”柳芙知道此处是天子脚下,自家马车不是随便哪儿都能去的,也就没有多说什么。

李墨见柳芙给自己示意,便道:“在下看上的铺子都分布在这李子胡同,步行倒也方便,请吧。”

于是由李墨领衔,柳芙退后三步跟在其后,身边左右有暖儿真儿护送,四人直接进入了这看似热闹繁华,却透出一股肃穆严谨的胡同里。

此处的繁华和其他街市有一些不一样,两边皆为十二门的大店,卖的也多是价值不菲的古玩玉器,布匹丝绸,珍宝首饰等等。酒肆与茶楼倒也有几家,单从门面看并无熙攘之景象,但精致的陈设,雅致的装潢,都透出其不同于一般市井的规格,定然暗藏玄机。

奇怪的是,这京兆尹府所在的李子胡同,竟还有一家ji馆

看到柳芙立在群芳阁的门口驻足不前,李墨的脸色有些尴尬:“小姐,此处虽然也是待售,但…”

“这里是烟花之地,对吧?”柳芙倒是脸色不变,只低声问了一句。

李墨答了,可看着柳芙的样子,似乎对此地很感兴趣的样子,不由得额上冒出了些冷汗:“的确,所以咱们还是先去看看其他两家铺面吧,此处不适合小姐开设茶楼。”

“不,此处位置极好,既然已经来到了门口,咱们不如进去看看,说不定,可以捡个漏。”柳芙却摆摆手,指了指这群芳阁门上的告示,身边的暖儿就立马上去揭了在手。

卷一 章一百一十五 柳巷藏深宅

章一百一十五 柳巷藏深宅

雕花的排门,水绿的绸帘,加上门边分开两柳盆栽的细竹…和一般的ji馆有些不一样,这群芳阁单从外面来看,根本瞧不出一丝一毫的烟花之气。但屋檐高挂的粉红灯笼却无不表明,此处就是供恩客们寻欢作乐的青楼之地。

“有人吗?”

这下,李墨不再拘泥,直接挡在了柳芙的身前率先推门进入了这家ji馆,隐隐有护住她的意思。

“我冷三娘一诺千金,你上京兆尹府去打听打听,别说三万两银子了,就是十万两我也不会赖账跑路。”

“三娘,不是小的不信您,而是小的上头有人打了招呼,今日若您还不能还上一半的银子,就立刻收了您这群芳阁抵债。您瞧瞧,咱们主人都宽限您好些时日了,今日的最后期限也是您亲口承诺的。若是连一半的银子小的都带不回去,这也不好交差啊…”

“你…”

群芳阁的厅堂中,一男一女正在争执着什么。男的一看就是个跑腿小厮,但黑绸青裤却俱是上等的料子,明显其主人家有些权势地位。

而那被称为冷三娘的女子…柳叶眉,飞凤眼,微启的红唇边一颗芝麻大小的胭脂痣十分显眼,衬托地她整个人仿佛都娇媚了几分。

柳芙仔细看着此女子,觉着她年纪约莫有三十来岁,一身撒金遍地红的衣裙很是醒目。说话间也是眼神精明,语气老道,果然是常年在烟花之地打滚的,和普通闺阁女子很是不一样。

“一万五千两,是吗?”

柳芙不顾李墨的阻拦,款款渡步上前,从暖儿手里取过门外张贴的“吉铺代售”黄纸,扬了扬。

停下争执,冷三娘和那男子这才发现厅里竟来了其他人,后者一看柳芙手里的一叠银票,更是绿了眼,冲过去就堆着笑道:“这位姑奶奶,您可是来给三娘送银票还账的?小的罗方,乃是罗员外家中一个小管事,这银票,还请姑奶奶给小的就是了。”

冷三娘却上下一打量柳芙,再又将目光扫过了旁边的李墨,沉着脸走了过来:“你们是谁,怎么也不打声招呼就进来了?”

李墨上前一步,将那罗方和冷三娘都挡住,越过柳芙主动开口道:“在下李墨,之前进门的时候有开口问过,可是两位正在争执之中,并未听见。”

“先生,银票给你。帮我买下这铺子”柳芙在李墨身后立着,知道对方不会让自己亲自与冷三娘和那罗方打交道,也不坚持,将银票和待售的纸交给了暖儿,示意她递给李墨。

李墨虽然心里有疑惑,但银子是柳芙的,茶楼也是柳芙要开的,自己虽然担心,却并没有质疑的资格,只好蹙着眉看向两人中的冷三娘:“你这铺子卖价几何?报个数,咱们今日就签字画押,那么这一万五千两的银票你就能拿走抵债。”

“罗方,你在这儿等一下。”冷三娘却并不理会李墨,直接看向立在其身后的柳芙:“这位小姐,你我可否单独说话?”

“小姐…”李墨回头看向柳芙,很显然不想让柳芙答应。

柳芙却给了他一个“你放心”的眼神,主动迎向了冷三娘:“走得累了,歇歇也好。三娘,可有合适的地方,请我吃杯茶吧。”

冷三娘对柳芙第一印象还算不错,眼见她如此爽利,也颇对自己的胃口,不由得脸上表情也放松了些:“好,这厢请”

“你们都在这儿等着吧,我和三娘说说话就回来。”柳芙阻止了想要跟去的暖儿和真儿,话里带着几分不容置疑的意味。

于是,在冷三娘的领路之下,柳芙跟着与她消失在了二楼的转角之处。

百花争芳的窗扉,樱桃红渐染湖水蓝的绸帘,配上红蓝两色的绣墩和靠垫,这雅间之内的气氛显得鲜活而明媚,也透露出了一丝脂粉奢靡之气来。

亲自为柳芙斟了热茶递上,冷三娘主动开了口:“这位小姐,本店虽然叫卖,但作价几何您未曾过问就直接拿了银票出来,恐怕有些不妥和冲动吧。”

“你这群芳阁仅两层小楼,粗略看过去,也就一个大厅带二楼的这十二个包厢,按京城地价,再算上各类装饰,顶了天也就五万两银子的卖价。我没说错吧?”

柳芙捏着粉蝶穿花的茶碗,透过蒙蒙而上的白气,甜笑淡然地看着脸色惊讶的冷三娘,也不着急,只悠闲地啜了一口茶,等对方缓过神来。

“小姐是哪家的千金?这京城但凡有些脸面的商贾之女,我冷三娘都认识一二。可小姐偏生眼生的很…”冷三娘这下更是慎重了几分,终于出言打听起了柳芙的来历。至少在她看来,能够如此熟悉京中地价又会算计的女子,肯定是商贾之家之后,绝错不了。

柳芙也不隐瞒,直言道“我姓柳,乃是翰林院侍读文从征先生的干孙女儿。平日住在天泉镇,不怎么来京城走动,三娘不认识也是应该的。”

“文老先生之孙女儿?”三娘惊讶之色更浓:“真没想到,外传京城第一才女,前日里刚夺得元宵夜宴灯魁的柳小姐,竟会来到我群芳阁,还要买下此地,真是太让人意外了”

“三娘是聪明人,有些话我也就直说了。”柳芙不想多费口舌:“我想给自己挣点儿嫁妆,所以想买下此地开一家茶楼来经营,不知三娘可愿割爱?”

在柳芙看来,这群芳阁多半是经营不善,冷三娘因此欠债足足有三万两银子。自己愿意买下此地,她哪有不答应的。

没想到,冷三娘却犹豫了起来:“对不起了,柳小姐,三娘我真心感谢您。但我这群芳阁在这李子胡同,不但位置好,口碑更是没话说。前来问价掏银子的人不在少数。但三娘我做生意是要看对象的,那些个土老肥都别想染指我一生的心血…”

说到这儿,冷三娘顿了顿,似乎在斟酌接下来要说的话,好一会儿才又道:“当然,柳小姐是极合我眼缘的,这铺子卖给你也行,别说五万两银子了,就是三万两只要你能一下子拿出来银票,我也卖可只有一点要求,不知柳小姐愿不愿意答应。若是你不能答应,这生意不成仁义在,咱们就当交个朋友也行。”

卷一 章一百一十六 一诺重千金

章一百一十六 一诺重千金

放在茶桌上温着的铜炉开了,“咕咚”的水声在屋中蔓延开来,衬着冷三娘欲言又止的神情,很有几分尴尬。

柳芙看得出这冷三娘是个胸怀宽广之人,知道她肯定不会给自己下套,那么就一定有她的难言之处了,于是放缓了语气,主动将铜壶从小炉上提了下来,使得室内又恢复了安静:“三娘,你我现在是买卖关系不假,但也请三娘将我看作友人,无论买卖是否能成,就像你刚刚说的,至少咱们仁义还在。”

“可小姐还是未出阁的女子,我从没想到要和您谈生意,所以若是接下来的条件有所唐突,还请不要介意才好。”冷三娘顾虑半晌,但自身处境也同样艰难,只得实话实说道:“我这群芳阁开业足有小十年了,别的没什么,就是一群姐妹跟着我这些年,苦头也吃了,体己银子却没有挣多少。想必柳小姐也看得出来,这群芳阁虽然是烟花之地,却是个清馆。姑娘们卖艺不卖身,无论打赏还是资银都不比那些荤馆。所以,若是要将店结束了,必须得无条件接收愿意留下来的姐妹,不知,柳小姐可忌讳?”

“我当然看得出你这儿是清馆。”柳芙虽然没逛过ji馆,但单看陈设和装潢,也能知道个大概。对于冷三娘所提,她点点头,很是理解:“三娘放心,只要愿意留下来的姑娘,你那儿登个记,她们每人有什么特长,善舞的,善丝竹器乐的,善歌的…也一并写清楚了交给我,到时候到时候我会统一安排。只是有一点,我这儿必须说清楚。”

冷三娘没想到柳芙这么爽快就答应,脸色还在欣慰和高兴之中,忙点头:“柳小姐是个实诚人,您只管吩咐。”

柳芙就着吃了一口热茶,这才莞尔一笑:“我这儿可以答应您,绝对不会亏待留下来的姑娘。可大家都知道,在茶楼干活儿,肯定比在ji馆卖艺要辛苦,挣的钱却要少的多。所以,若是留下来的姑娘们挣的少了,可别找我闹。”

没想到柳芙说的是这茬儿,冷三娘“噗嗤”笑了起来,露出两拍贝齿:“柳小姐,你放心吧,这些情况我都会给她们说清楚的。愿意留下来的,都是没有去处的,有三餐,有遮风避雨的住处,再能挣点儿银子将来回乡养老,这就是她们最大的愿望了,哪里会要求别的。若是想多挣银子的,早就投靠其他的ji馆去了,也不会选择留在咱们这待售的群芳阁。”

“这就好。”柳芙举了举茶杯:“既然条件谈妥了,三娘是否与我碰杯,算是敲定了买卖?”

“一言为定”冷三娘识趣地举起了茶盏,主动和柳芙的一碰。

柳芙对这个冷三娘有着很浓的好感和兴趣,直觉此女能够给自己带来一些帮助,便主动问道:“三娘,那你呢?可有打算和去处?”

“有个老相好想让我嫁过去做三房。”冷三娘表情一下就寥落了起来,语气也很是无奈:“想我这样的,有人愿意娶已是难得,总算将来有个养老送终的地方,其他的,也就不多求了。”

“三娘,我要你一句真心话。”柳芙看得出冷三娘话里的无奈:“你是真心愿意嫁,还是因为实在没办法想凑合着过日子?”

摇摇头,冷三娘垂目,勉强笑了笑:“谁愿意做小呢?若是有选择,我宁愿一辈子守着群芳阁,和好姐妹们一起自己过自己的逍遥日子。可因为一年前的那场官司…哎,过去的事儿就不多说了。总之,卖了群芳阁还债,安排好姐妹们的去处,我自个儿如何也就无所谓了。”

“若是…”柳芙杏目流转,唇角微翘:“我请三娘留下,做我这茶楼的掌柜,您可愿意?”

“这…”冷三娘知道柳芙会同情自己,可怎么也没想到她竟会要求自己留下来,还是做掌柜

世俗中,在红尘里头打滚的女子都是贱籍,是那些大家闺秀千金小姐巴不得撇清关系的最底层的贱民。冷三娘也清楚,自己的身份地位和柳芙比起来差了不是一大截,两人完全属于不同的世界,正常情况下,不可能有任何的交集。

但现在,她亲耳听到柳芙要主动留下自己,做茶楼的掌柜这怎能不叫她既惊讶,又感动呢?

“三娘?”柳芙见冷三娘呆呆地望着自己,瞧不出喜怒,只得解释道:“我知道这个要求有些意外了。你也不用立刻就答复我,三天吧,这三天你好好考虑考虑,三天之后我将剩下的银票带过来,等去官府画押过继地契和房契的时候,你再给我一个答复。”

“不用”冷三娘终于回过了神来,眼中透出一抹激动:“柳小姐,问个越矩的问题,您出身高贵,地位不凡,怎么会愿意和我这样的烟花女子扯上关系?收留咱们群芳阁以前的姑娘已是超出了我的想象,若是再留下我做掌柜,您可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相较于冷三娘的情绪激烈,柳芙却一如既往的淡然如斯,只微笑着回答了她:“三娘,你觉得我是出身高贵?地位不凡?你错了,我当年和母亲入京,寻亲不成,差一点儿流落街头。幸而有文爷爷相助,不但认了我为干孙女儿,还教我识字读书,送我入皇家书院学习,还能有机会入宫参加元宵夜宴。想想当初,若没有人帮我们母女一把,说不定也会流落红尘。”

冷三娘有些愧疚,看着柳芙的眼神也带了些不同的意味:“柳小姐,我不知道您竟有如此曲折的身世。”

“告诉你我的身世,不是想让你同情,只是想说明我的态度。”柳芙叹了口气,又道:“所以我能够体会身为女人,要依靠自己来谋生,来面对整个世界的艰辛和困难。我更不会带着偏见来看待你。留下你,我也有自己的原因。你常年与人打交道,练就了一身别人没有的本事。特别是你十分熟悉这李子胡同来往的客人,有你这个活字典,我不怕茶楼没有生意。”

冷三娘重重的点了点头,眼中升起一层薄雾:“能与柳小姐这样的人相识,是我冷三娘之幸。我在这儿保证,一定会倾尽全力助小姐经营茶楼。”

“那咱们就一言为定了。三日后我会再来,咱们将契约书签了,这生意就成了。”

眼见目的达到,柳芙不觉得松了口气。今天来到这李子胡同,不但是不虚此行,还能有这样意外的收获,不由得让她对将来茶楼开张也多了几分信心和底气。

卷一 章一百一十七 雪中送炭难

章一百一十七 雪中送炭难

从群芳阁出来,已是临近午时,李墨建议柳芙在京城用过午膳再亲自送她回天泉镇,免得耽误了饭时饿肚子。

看得出李墨是有话要对自己说,柳芙点头,随意挑了这李子胡同一家看起来还算幽雅清柔只卖素食的酒楼,并让暖儿去找到老张头,让他再多等等,留下了真儿随侍在旁。

“三位客官,请进。”门口负责迎送的小厮上前领了李墨和柳芙入内,直接带了他们去二楼的雅间。

这雅间门阑上挂了一个很具深趣的牌匾,上书“涤灵”二字。

“小二,随意给们上几样你们店里的招牌菜就行了。”李墨征询过柳芙的意见,便做主点了菜。

“两位可要小酌?本店的桂花酿很是清甜,女子饮了可增其颜色,男子饮了可增其胆识…”

小厮热情地推荐着,柳芙却摆摆手:“大中午的,喝什么酒小二,你们这儿有什么好茶快些上过来才是。”

“这位小姐有口福了,正好咱们店里进回来一批新鲜的南茶,有银针、贡眉、寿眉,皆是产于福建的福鼎、政和、松溪,还有建阳等县的上品。不知小姐想要哪一种?”小厮赶紧细数道。

李墨和柳芙交换了一个眼神,前者开口问:“既然是福建的好茶,怎么没有白牡丹?”

小厮却笑笑:“客官这是开玩笑吧,京城市面上的白牡丹可金贵着,上好的白茶中,白牡丹产量本来就极少,大多都被皇商给收入宫里进贡,就算有流出来的,也是各家顶级的茶楼在售卖。真是对不住客官了”

“没关系,有君山银针也行。”李墨看得出柳芙有所疑问,拦住她,打发了小厮出去。

等菜全都上齐,柳芙让真儿先吃了两个素菜包子和一碗白果虾肉米粥,便吩咐她守住门口,这才和李墨商量着道:“怎么回事儿?虽然白牡丹是顶金贵的茶,但除了咱们的茶行,其他有皇商在背后撑腰的茶行也在悄悄售卖中等品质的白牡丹。这样规模的酒楼,怎么可能没有白牡丹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