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可知道最近南方水患的事儿,加上今年春寒的气候,所以白茶的产量急剧下降的事儿?”李墨替柳芙斟了茶,解释道:“水患,加上春寒,白牡丹那样娇贵的茶种怎能幸免据我了解,京中好些个茶行都缺货了白牡丹,更别说今年福建供入宫中的茶品了。能到中品就已经是挖地三尺搜刮尽了各家茶园。”

“所以,咱们的茶园若是今年能够出产,用在茶楼里售卖,倒是个极好的噱头”柳芙眼睛一亮,笑眯眯地露出了一脸喜悦:“真是天时地利人和呢,刚刚找到适合的铺子和掌柜,现在又听到这个好消息,我总算可以放心了。”说着,柳芙还拍拍心口,缓了口气的样子。

李墨看着她露出童真的一面,也笑了:“小姐,您另辟蹊径,竟会看中那群芳阁,在下作为男子,真是佩服的紧。可您选择留下那冷三娘,这一招,还真有些冒险。”

两人吃着佳肴,品着香茗,不觉气氛大好,说话间也态度随意了不少。

“什么冒险?”柳芙咽下一口素烧蘑菇,顿觉齿颊满香,丝毫不觉自己这样的吃相在男子面前显露有什么不妥。

只觉得柳芙是真的把自己当做了友人和知己,李墨心底微微有些暖意,替她夹了菜:“咱们是开茶楼,小姐您留下冷三娘和那一群清倌儿,叫其他人怎么想。”

“你先告诉我,你对这冷三娘什么印象吧。”柳芙也不作答,反而让李墨来说。

眉头微皱,似是在回想,片刻之后李墨才开口言道:“为还债舍心血,诚信;为姐妹寻出路,仗义;言谈爽快,性子利落,抛开其原本的身份不说,倒是个既适合做掌柜的。”

“李先生想必听过这句话吧,锦上添花容易,雪中送炭艰难。”

柳芙吃着喷香的素食,心情大好:“对于冷三娘来说,我不仅仅是雇主,在她心里,也把我当做了那雪中送炭的人。所以,让她做茶楼的掌柜,我是一万个放心。在看她的性子,应是即为执拗烈性的。不然,挂着粉红灯笼却让姑娘们卖艺不卖身,要是她狠得下心让姑娘们就范,哪里会缺了那三五万两银子。所以,想来着群芳阁的名声也在那些恩客里是极好的。有了她这个活招牌,至少新开的茶楼就不愁没有生意做。”

“还是小姐想的周到,找您这么一分析,今日所促成之事,不仅仅是一举两得,而是数得了以茶代酒,咱们庆贺一番”李墨举起青白瓷的茶碗,作势先干为敬。

柳芙一口饮尽杯中茶水,这才有些不好意思地道:“只是让先生白白受累了,之前辛苦帮我找铺面,却被我一下子扰乱了计划。”

“殊途同归,只要小姐能找到满意的,在下的辛苦不算什么。”李墨摆摆手,对于柳芙的细心体贴很是受用。

“也对。”柳芙也替李墨夹了菜,“若非您相中的铺面就在这李子胡同,咱们也碰不上群芳阁急售的这档子事儿。说来说去,还是您的功劳。这个是一点儿心意,还请先生收下。”

柳芙从腰间取下一个荷囊,放在李墨的面前。

李墨并不意外,将荷囊推了回去:“小姐视我为友,友人之间相互帮助,又岂能用银钱来衡量?小姐还是收回去吧。”

就知道李墨不会收,柳芙却还是将荷囊又推了过去:“先生别先下结论,你看看荷囊上面绣的和里面装的是什么再推辞也不迟。”

李墨含着疑惑,将荷囊拿在手中端详了一番,又解开系带,看了看里面的东西,这才释然一笑:“小姐如此有心,我只好笑纳了。”

就知道李墨看了东西就不会再推辞,柳芙挑了挑眉,很有几分得意劲儿:“荷囊是我亲手绣的,用料不算讲究,但阵脚绣工却是独一无二。图样也是我花了心思,用大鹏翱翔为主,绣以祥云围绕,取义‘鹏程万里’以遥寄对先生大好前程的祝愿。还有这张平安符,可是我专程去龙兴寺求了,让広真住持亲自加持了的,绝对能保先生一路平安归来”

此时此刻,李墨的心情已经不能用感谢或者感激来形容了,深眸之中,有着一股难言的情愫在淡淡的流淌着。

柳芙正微笑着说话,并未注意李墨眼神的变化,可立在门边守着的真儿却在一回头的刹那间敏锐地捕捉到了李墨表情中闪过的一抹爱慕之情,不觉抿紧了唇瓣。

卷一 章一百一十八 上巳踏青来

章一百一十八 上巳踏青来

薄薄的日头,略带潮湿的空气,悄然吐露新蕊的花树…正月一过,二月又极短,眨眼,便是阳春三月了。

整整两个月,京城中都在谈论元宵夜宴上的那一盏绝妙花灯,直到三月三上巳节这天,老百姓们才把注意力转向了在九华山龙兴寺举行的大庙集会。

“古诗有云:暮春者,春服既成,冠者五六人,童子六七人,浴乎七沂,风乎舞雩,咏而归”,描写的便是上巳节这天的情形。

年轻男子会在这一天穿着春裳外出踏青,女子们更是要头戴各色妍丽的鲜花,打扮得一如春姑娘那样,花枝招展,引人注目。

庙会上,若是男女双方合了眼缘,可许以对方一件信物,等回家禀报了父母,由长辈做主是否婚配。当然,这双方除了得门当户对之外,还要请高僧看过八字是否相合,最终才能得成良缘。

虽然自行婚配的几率极小,但大周皇朝的青年男女们就只有这一天可以放开胆量去寻觅未来的另一半,所以趁着上巳节去庙会逛逛,凑凑热闹之余若能定下终身大事,就只是随性而为之了。

身着母亲亲手缝制的柳色烟雨裙衫,那墨色渐浓渲染出的云蒸雾绕在裙摆洒然开来,映着腰间密密匝匝而下的片片柳叶,使得步行而来的柳芙恍若江南小镇中款款显露真容的仕女,恬静嫣然,犹若一株绽放初蕊的绿杨柳枝,是那样的窈窕动人,勾人心魄。

庙会的人群自然分开两边,男男女女都用着与众不同的目光悄然打量或审视着渡步而来的柳芙。任谁都看得出,她绝非普通市井小民家的碧玉,定是高门大户里深藏娇养的千金。

“小姐,您看看,您非要这个时候来凑热闹。”暖儿和真儿守护着柳芙,尽量想要隔开群众中放肆的目光,前者更是埋怨起了自己的主子。

“小姐,虽然民间有上巳节踏青觅良人的习俗,但以您的身份,恐怕在此露面有些不妥。”真儿眼见有两个胆大的男子准备上前给柳芙献殷勤,赶紧挡在了前头,将脸绷住狠狠地瞪了那两人一眼,将他们暂时给吓退了。

柳芙也觉得这些目光大喇喇地往自己脸上身上扫来扫去有些不舒服,于是无奈地抱怨道:“我也不想啊,前日里接了広真主持的帖子,邀我三月初去一趟寺里。可谁知到车撵到了山脚驿站就不能继续向上了,这才知道今日是龙兴寺上巳节的大庙会。”

“柳施主,总算找到您了。”

正巧这个时候,几个灰袍小僧从人群中挤出来,将柳芙三人围住,隐隐形成了一个单独隔绝的空间相护。

带头的小和尚冲柳芙施了一礼,唱了句“阿弥陀佛”,边走边解释道:“住持让小僧一早就在山下驿站候着接您,就知道今日香客众多,怕唐突了柳施主和两位女施主。可没想到寺里的马车也出不来,小僧们只得步行下来,却是错过了柳小姐上山的时间。还好在这儿遇上了,总算可以回去给住持一个交代。”

“师父您客气了。”柳芙笑着道了谢,眼看着有了这些僧人,前行的路果然通泰了许多,这才松了口气。

“对了,広真师父有说招我前来何事吗?”柳芙随口又问道。

僧人想了想:“听住持这几天在念着什么凤眼什么莲花的开了,有说这块山地是柳施主您的,小僧想来,多半是住持要向您打听这方面的事儿吧。”

竟是凤眼莲开花了

柳芙心底一乐,抿唇含着笑意,步子也就愈发轻快了起来,不一会儿就来到了龙兴寺大门前。

沿着寺中僧人专行的路径,避开香客和游客们,柳芙很快就被僧人引入了広真所修行的佛堂。

一身灰白的僧服,外罩一件月牙白的轻绸袈裟,虽然头上光洁可鉴没有一根头发,但含笑而立的広真却犹如这三月明媚的*光,灿烂中带着一缕温暖和柔软,仿佛能照进人心里最阴暗孤独的角落。

“住持安好?”柳芙入乡随俗,也双掌合十给広真行了礼。

“看到施主安然无恙,贫僧就放心了。”広真点点头,当真上下将柳芙仔细地打量了一番,见她容颜如玉,笑颜如花,身姿动人若扶柳迎春般,不觉暗暗地松了口气。

要知道三个月之前,粥棚发生的那一幕凶险仿佛还历历在目。広真从小就与柳芙相熟,简直不敢想象,若是柳芙在粥棚施粥若是遭遇不测,他该怎么面对

幸而当时裕亲王领了影卫亲自负责龙兴寺的安全,救下了柳芙。虽然他自己因此负伤,但对于広真来说,对他的伤势还真没有放在心上。

“听刚才那位师父说,住持看到凤眼莲开花了?”柳芙朝広真眨眨眼,意欲明显。

“是啊,前日里贫僧去山里照看药园新苗,无意中看到施主地界中的别致景象,所以邀施主前来,想要商谈一些事项。”広真收到柳芙的暗示,便将想好的说辞道出。

柳芙听了,故作明白的点点头:“那就有劳住持您亲自带路了,先让我去看看那边的情况再说吧。”

说完这句,柳芙又冲着引路的小和尚道:“这位师父,还请安顿我的两个随侍,有热茶,有清净的歇脚的地方就行。”

“小姐别”暖儿赶紧开口道:“今日庙会如此热闹,奴婢和真儿出去一边逛一边等小姐吧。”

“暖儿,你去吧,我不想去。”真儿却拒绝了,向柳芙望去:“万一小姐出来需要人伺候,咱们都在外面凑热闹没个人怎么办?还请师父领我在寺里方便的地方休息吧。”后一句话,是对着那领路的小师父所说。

“也好,真儿喜静,让她凑热闹还不如给她一本佛经读读来的对胃口。”柳芙不强求,便依了她的意思。

“走吧,早点出发,还能回来享用寺里的素斋。”広真摆手,将想要跟随的另一个小和尚拦住,竟独自带了柳芙,两人在众目睽睽之下如山去了。

若是前两年,寺里的僧人都还觉得没什么。毕竟広真是住持,柳芙只是个未及竿的小姑娘罢了,也不会有人说什么闲话。可柳芙如今出落得水灵灵娇滴滴,怎么看,怎么也觉得两人单独相处有些别扭了。

但柳芙是寺里的老熟人了,僧人们都很喜欢她,知道她又是半个“邻居”,便也不做深想,各自该干什么干什么去。

卷一 章一百一十九 飞云掠白鹤

章一百一十九 飞云掠白鹤

一头青丝被绾紧了藏在灰白的盖帽里,原本一身鲜绿的衣裙也换作了同色的尼姑袍,此时的柳芙看来,就像尼姑庵里的走出来的小姑子,清肃且静若天云。

“你这身衣裳倒是合身,从哪里捣腾来的?”

走在身边的広真仍旧是灰白的僧服,外罩一件月牙白的轻绸袈裟,只是头上加了一定沿帽遮住过于惊世骇俗的容颜。

“让你去帮我找相熟的尼姑庵要一件,你偏脸皮子薄开不了口。这这,我只有亲自去扯了料子悄悄裁了一套来穿,不然哪里能那样合身呢。”柳芙双手合十,挂了串玉佛珠在腕上,走动间晃晃悠悠,配上她故意装出来的素然表情,倒是有几分以假乱真的感觉。

“只可惜,你这帽子没准备好。”広真语气有些调侃,笑道:“得想我这样遮住脸的才行。不然,谁人见了都会惊艳于你这个过于水灵娇艳的小尼姑呢”

“住持大人,您可是出家人,怎么说话如此不咸不淡的”柳芙撅了撅嘴,真想伸手抢了広真头上的沿帽给自己带上:“不过啊,比起您的绝色姿容,我这样的庸脂俗粉哪里需要遮面呢,还是您这样沉鱼落雁闭月羞花的美男子,要小心些比较好。”

“真是说不过你”広真脸上露出一抹宠溺的笑意,伸手极为自然地点了点柳芙的额前:“你这张嘴真是铁打的,只是以后可别这样数落未来的夫君才是小心被休”

柳芙被满山绚烂吐蕊的鲜花映地满眼桃色,两颊生春,一副心情大好的模样,忍不住又和広真继续打趣儿玩笑着道:“被休了正好,我这身尼姑袍就能派上用场了,到时候在龙兴寺旁边修一个龙女庵,咱们做邻居,岂不乐哉”

“说道夫君,你真的愿意嫁给太子为妃?”広真却脸色稍显严肃了几分,直接问道。

“怎么,你觉得太子不好吗?”柳芙侧眼望了望広真,反问道。

摇摇头,広真淡然一笑:“太子为人谦和有度,容貌性情皆为上品,自然是极好的夫君人选。只是…”

“只是什么?”柳芙见路面有一支黄色的小野花落在泥里,忍不住停下脚步,将其拾起。

広真也随即停下步子,叹道:“只是,在我看来,你似乎和另外一个男子有些纠缠不清啊”

“和谁?”柳芙惊了一下,不慎又将手里的花枝落在了地上。

広真没有立即回答,弯腰将柳芙落在地上的花枝重新捡起在手,递给了她:“腊八施粥那天,我都看到了。四哥为了救你,亲自挡住射来的冷箭不说,还忍住伤势用了飞云掠鹤之功将你带去他的秘密书房安置。但凭他此举,难道你就不曾心怀感激之情?”

柳芙耳里捕捉到一个稍显陌生的词汇,不由得打岔问道:“什么是飞云掠鹤?”

広真直言道:“是武林中常用的一个逃命功夫,消耗全身八成内力,飞身纵起的速度一如云中仙鹤,转瞬即消失在原地,所以俗称飞云掠鹤。你想想,以他当时身受重伤的情形,能用出飞云掠鹤逃走已是极限,更何况肩上还扛了一个你他为你如此不顾自身安危,保你周全,就算是看在我的眼里,也多少有些感动和愧疚,更何况你这个当事人?可别告诉我你一点儿感觉也没有。”

“我说広真你这个花和尚,怎么和我讨论起这些来了”柳芙心里像是堵了颗石头一般,难受的不行。她和姬无殇周旋,最想达到的目的就是让他欠自己的,以后好找他要回报。可如今看来,其实是自己欠了他许多才对。两人这样的相处方式,着实违背了自己当初的筹划啊

“怎么了,说到这事儿你反而翻脸了,真是…”広真与柳芙多年交情,如兄妹,亦如友人,说话间总是十分随意和自然。看到柳芙脸上的表情如此介意,便不再多说什么,只摇了摇头:“你取了灯魁,接下来免不了会被人推倒风口浪尖。只要是觊觎太子妃位置的人家,都会将你视作头号敌人来对待。你不能不小心点儿。最好的法子,就是早早定下婚事,这样才能保得清净。”

“広真,你怎么就吃准了我不会嫁给太子?”柳芙有些不乐意,反问道:“太子对我还不错,人也挺好,嫁给他倒也不算是什么难事儿。”

“你既然不愿将眼睛擦亮,我在一边说什么也是白费力气。”広真看出柳芙在和自己打太极,便就此停住了:“但你要知道,我只想你能过得好,过的愉快就行,其他的,我都不担心。”

柳芙抬眼,冲広真柔柔一笑,脸上不免露出一抹感动之情:“我真是没有白交你这个朋友。広真,谢谢你关心我。”

“说到我这个友人,你还真得好好感谢才是”

広真故作神秘的眨眨眼,伸手指了指前方不远处的山壁:“走吧,等你亲眼看了再谢我也不迟。”

“不就是凤眼莲开花了吗”柳芙不服气地嘟了嘟嘴,有着别样的可爱淘气:“我顶多同意你采上一株回去插在床头欣赏,那还不行嗦”

“谁告诉你凤眼莲开花了?”広真却目露狡黠之色,唇角微微翘起,忍住得意的笑容,加快了步伐:“你自己去看了便知。”

“可去年我来的时候,明明看到好些凤眼莲包了花苞,这春天一到,不是应该开放了吗?”柳芙迟疑间跟随着広真往前而去,不由得也加快了步伐。

等绕过了山壁,一个春色盎然的山坳便出现在了眼前。

大片的凤眼莲将山坳装点成了绿色的海洋,春风过境,波涛起伏,让人不禁心境也随之开阔起来。

只是等柳芙仔细往那凤眼莲的中心望去,却随即露出了一抹含着惊异与惊喜的双重表情,不为别的,只因那中心的位置,足有一丈方圆的水面没有一株凤眼莲生长。取而代之的,则是泊泊往外喷涌,冒着热气的温泉眼

卷一 章一百二十 冰心鉴玉壶

章一百二十 冰心鉴玉壶

“温泉水,水出喧谷,其温若汤,能愈白芨百疾,故世谓之温泉焉。”

缓缓念出这句《山海经》中关于温泉的描写,広真眼中闪过一抹激动的神色:“柳芙,你可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有了这一眼热泉水,姬家皇室中的女儿们就能在大周朝的国土中调养寒疾,不必每年花费白万两白银送给西域的异族,只为了一年一次送嫡系血脉的公主们过去泡热泉水。”

“我当然知道。”柳芙的眼里,激动之色更甚。

她自打重生之时就在期待着发现“女神之眼”,可这一片山坳实在太过宽广,又长满了凤眼莲,想要一寸土地一寸土地地找过去,实在是太难了。

如今,这“女神之眼”竟自动地从地下升起来,就在眼前喷涌着,热气蒸腾,如梦似幻,怎能不叫人激动呢

但柳芙的激动原因,却与広真完全不一样。

有了这“女神之眼”,柳芙便能大兴土木在此处修建一处温泉庄子,仅凭着温泉泉眼所带来的收益,她就能一辈子尊享荣华,无忧无虑了。

“你在想什么?”広真似乎看出了柳芙心底所系,试探着道:“难不成,你想画地为牢,以此地之天赋行生意之买卖不成?”

“为什么不行”柳芙挑挑眉,看向広真:“九华山这块地乃是我文家祖产,更是官府记了名字文爷爷过继给我的。所以说,我便是这温泉眼的主人。我想来做什么,恐怕别人还干涉不了吧。”

“天哪,你果真有这样的想法”広真直甩头,连连劝道:“天下之大,莫非王土。即便此地界你是契住,只要天家一句话,收为皇室所有是极为简单的。你甚至连一丁点儿反抗的资格也没有。最多,皇家给你补偿另一块出产差不多的山地,就是极限了,难道你还能有申诉的机会吗?相信我,这温泉眼你最好赶紧通过文先生向朝廷禀报,主动进献,说不定,还能讨得点儿好处。”

“皇家虽然有权,但总不能像强盗那样明抢豪夺吧”柳芙摇摇头,语气很坚定:“我先悄悄地修建一座庄子,再慢慢把这里有温泉的消息放出去,等京中各位朝臣贵族们来享用过,皇家想要独占,却已经失了先机。毕竟大周朝是有自律之谕的,那就是皇家不得与民争利。若是在众目睽睽之下,想要占我为己有,恐怕会失了民心在先。”

“难道你想和皇家翻脸不成?”広真有些急了,再劝:“以你个人之力,和皇家夺利没有任何优势。莫非等你为了这温泉庄子赔了夫人又折兵,你才心甘情愿地交出去?这样,对你可没有任何好处,最后反倒什么都没了,你可要想清楚。”

“我想清楚了啊。”柳芙很是认真地点点头:“等我修好庄子,会专门辟一块地方,仅供皇室亲眷使用,不收取任何费用。他们随时想来,便来,想走,也走就是了。我主动示好,皇家难道能倒打一耙自己给自己讨没趣儿?引百姓百官来嗤笑?我想,只要脑子稍微正常的一点儿的人都应该能衡量孰轻孰重吧”

“你…”広真被柳芙认真的样子逗得忍不住发笑起来:“你这道理,表面上说起来容易。可其中时机的把握,还有借用朝野的舆论之力等等,都不是那样简单的。柳芙,你都是要嫁给皇家儿子的人了,不若干脆卖个好,就当嫁妆一起嫁入姬家,到时候,反而能多些好处。”

摆手,柳芙坚定的很,也极有自信:“只要広真你这个和尚不走漏风声给皇家知道,我就一定能好好把这个温泉庄子建起来”

“好”広真很是有些感兴趣,俊颜之上流露出淡淡的微笑来:“我倒要看看,你一个弱女子,以一人之力,如何力敌这大周皇朝的主子,如何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和姬家打赢这场仗”

“不试试,怎么知道不成?我虽是个小女子,但皇家的人,除了裕亲王我顾忌些之外,其他人还真没有多害怕。”柳芙歪了歪头,也不示弱:“当然了,前提是你这个姬家的‘内奸’不会出卖我才是”

“哎,真是…五年多的交情,你还不相信我?”広真甩甩头,故作痛心状:“真是白费了我这片丹心心啊。”

柳芙被広真夸张的模样逗笑了,吐了吐舌头,也调皮地打趣儿他道:“丹心也要映在玉壶之上才行,可不能映在白眼狼身上”

“好了,但是有些话我还是不得不说。”広真收起玩笑的神色,带了几分认真:“你要修建庄子,最起码的银子要充足才行。另外,这温泉庄子比不得那些林子里的别院或者水田庄子一类,不但修建的格局要根据泉眼的分布来,其地下水道的输送和掩埋,机关玄妙之处更是需要这方面的行家里手才能把关。我这里有个人选,想给你推荐推荐。”

“银子倒是不用太发愁,倒是人选…”柳芙也认真了起来,忙问:“我本想去工部找一个合适的匠人,用银子将他收买过来为我所用。若是広真你有知根底的介绍给我,倒更好。”

“前任工部侍郎刘长恩的儿子,刘若钧。”広真也不隐瞒,直言道:“因为从小耳濡目染,刘若钧在建造一事上很有些造诣。若是举国上下,有谁能修出来温泉庄子,非此人莫属。”

“你和他可相识?”柳芙睁大了眼,她对此人早有耳闻,只是没想到広真会推荐他而已。

“何止相识”広真双手合十,故作神秘地微微一笑:“他三月前刚刚剃度,如今法号了尘,正在寺中修行。只需本住持一句话,你且放心,他一定会无条件地帮你修建这温泉庄子,而却绝不会向外泄露一句这其中的隐秘”

“出家人不打诳语,広真,我可全靠你了。”柳芙简直要笑翻了,这完全就是天时地利人和的大好时机,此刻不开动修建这温泉庄子,还等什么时候呢?

只是,这银钱上,恐怕还得再想想办法才是

卷一 章一百二十一 万般皆无奈

章一百二十一 万般皆无奈

皇城内宫,御书房。

姬奉天身着明黄龙袍,高坐在宽大的书案之后,透过桌面层层奏折看向下首垂目端立的儿子,不由得唇角向上,一抹笑意出现在眼底。

“你可真有意思,要父皇帮你弄这个丫头入宫为女官。只是你若不告诉朕真实原因,就免谈了。”说完这句话,姬奉天脸上玩味的笑容愈发浓了起来。

“父皇,儿臣不是说了吗,想让柳芙入宫为女官,为的,只是找机会接近坤宁殿那边,刺探胡氏的动静。”姬无殇扯了唇角,脸色有些古怪:“您直接答应便是,为什么还要追问儿臣的真实原因。”

“你是朕的儿子,朕还不了解你吗?”姬奉天闷哼了一声:“你领导影阁这些年,至少有上百号的影卫在负责刺探胡家的动向和消息。朕就不信了,胡氏那边非要柳芙那个女娃才能成事或者,你有非要她入宫为女官的理由…否则…”

“父皇,您这话是什么意思?”姬无殇不解地抬眼,倒真的流露出一抹对柳芙十分关心的样子。

“前些日子胡氏专程来御书房找过朕说话。”姬奉天蹙了蹙眉,脸上表情从轻松变得有些凝重:“她说,这次北疆战事恐越演越烈,想征集一批合适的闺秀入宫,待学习宫中礼仪之后,挑选出一人赐封公主称号,送其北上和亲,为两国战事得以和缓出力。”

“公主和亲”姬无殇微眯着眼,眼底掠过一抹精光:“还是用朝臣们的女儿去和亲…这一招,真是绝了。”

“你也看得出这里头的腻歪吧”姬奉天冷冷一笑,似是在嘲讽胡皇后:“胡家在朝野的关系网,你那边影阁已经掌握的差不多了。无论是那一家的女儿被选中送去和亲,是否与胡家有关系,一查便知。之前朕听见她的提议,就想到了这一茬。可没想…她却提了一个人的名字。”

“谁?”

姬无殇刚问出口,却已经知道了答案,脸上有些苦苦的,辨不明滋味的表情:“莫非,她推荐的人选里有柳芙。”

“她力证此女温婉贤良,机敏聪慧,作为和亲的公主是再合适不过的人选。”姬奉天没有否认:“她这样做,无非是两个目的。第一个,把胡家从和亲里头能够获得的好处摘出去,以此让朕消除些对胡家的戒心。第二个,借由这个机会却能多挑一些闺秀入宫,其中,不免就会掺杂有胡家的势力,以搅乱后宫格局。无论是哪一个,朕都觉得,可以考虑她的提议。”

“父皇,还以一个原因,难道您没有察觉?”姬无殇紧抿薄唇,蹙起眉头,脸上表情十分沉重,甚至还带了一丝愤怒。

“当然,还有一个可能。”姬奉天看到疼爱的儿子这个表情,不觉有些心痛:“胡家想借送公主北上和亲,拖延战事。等朕驾鹤西去,她作为皇太后,便有了掌握天下的权利和筹码。毕竟以胡家多年的部署,乱世来临越晚越好,将来改易天下,也算是顺理成章了。”

“父皇”姬无殇目中透出一抹冷冽和嗜血来:“父皇您的隐疾也不知胡氏是如何知晓的。这后宫里已经布满了胡家的内线,无从摘除现在胡家蠢蠢欲动,想要保住太子的位置。毕竟太子和胡家关连甚深,加上胡氏为皇太后,太子就只有任其摆布的下场。若这次任凭胡氏送公主北上和亲的打算成真,那对于我们的筹划实在很不利,还请父皇慎重”

“皇儿啊,所以父皇才想要知道你心里对柳芙那个丫头到底是怎么个想法。”

姬奉天脸上露出了疲态,抬手揉了揉额边的太阳穴:“你若是舍得,父皇想将计就计,把柳芙召入宫中。毕竟,柳芙是你的人,有她去和亲,反过来对咱们确实有很大的好处,最重要的,咱们也能以柳芙为暗箭,打胡家一个措手不及。”

姬无殇没有立即回答姬奉天的话,只怔怔地看着他,看着自己敬重和爱戴了这些年的父亲。

二十年来,父皇对自己的栽培,对自己的信任,对自己的敦敦教诲无不历历在目,难以抹去。

身为一国之君,父皇却要时时刻刻提防他的妻子谋反,提防他的嫡长子被人利用,提防朝野中过半的大臣存有异心…同时,他的生命还在被隐疾一步步蚕食,无时无刻,身心都在煎熬之中。

自己本无心帝位,可面对父皇的厚望,面对姬家三百年基业的传承恐被取代的险境,他除了封闭情感投入到那个没有硝烟却腥风血雨更甚战场的朝政中去,便再没有其他任何的选择了。

想到此,姬无殇重重的摇了摇头:“父皇放心,柳芙本就是儿臣养在身边的一颗重要棋子。棋子的作用,便是出其不意攻其无备,完成她身为棋子的作用。比起让她入宫做女官刺探坤宁殿的消息,送她北上和亲的确更有价值。儿臣相信,以她的心智,将来到了塞北,还能和咱们互通消息,说不定,还能将北蛮一举歼灭。所以父皇不用考虑儿臣了,您直接让胡氏来操办甄选闺秀入宫之事。儿臣会提前和柳芙谈一谈,告诉她我们这边的安排。相信,她也会配合的。”

“孩子…难为你了…”姬奉天一声叹息,显出了老态来:“将来你登基,天下女子,挑一个真心喜欢的为后吧。她可以是毫无背景,甚至来自于最底层的平民百姓都无所谓。最重要的是,与你能够琴瑟和鸣,携手余生。别再像父皇和之前的历代先皇一样,为了江山,只能娶胡家的女子为妻,日防夜防,终其一生,也没有得到过真正的幸福。”

“孩儿…知道了…”

难以抑制的心酸从胸口蔓延开来,姬无殇原本破冰缓和的脸色也逐渐被一抹冷静和无情所取代。

或许,他心底曾经对柳芙有过一丝别样的情愫,但面对更大的责任,他只能选择将个人的情绪深深掩埋。毕竟,他肩上所负担的,是大周皇朝和姬家三百多年的基业,他无法,也无能去考虑个人的感情了。

卷一 章一百二十二 突如其来尔

章一百二十二 突如其来尔

盯着面前明黄的锦盒,柳芙有种千般无奈,万般心酸的感觉。

重生前,她就曾经接到过这样一个锦盒。刺眼的明黄色,上头绣了五爪飞龙,象征无上的皇权。不用打开,她就知道,又一次,历史的轨迹还是按照上天所安排好的,一步步,让自己逼近了那个不愿去面对的境况之中。

“芙儿,宫里怎么突然召集十二名闺秀入后宫接受宫规特训呢?”沈氏并没有读懂这圣旨之下所隐藏的另一层一丝,脸上有些意外和疑惑,却并无过多的担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