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宬佑是在自己的寝宫清醒的,头痛欲裂,昨晚他…似乎做了一个很美丽的梦…摸摸自己身上的衣服,还好好的穿着。

他喝醉了,想不到借酒浇愁,都不能让自己忘了她,即便在梦中,她也如影随形。

早朝时间已经到了,宬佑梳洗后便去上朝。

顺宝整理着昨夜皇帝换下的衣服,对值班的祥宝说:“想不到咱们皇上也会喝酒了。”

“是啊,喝醉了还要去找皇后娘娘,”祥宝说,“昨晚皇后宫里的人送皇上回来,可是醉得不省人事呢。”

“凝香姑娘也说了,让咱们不要告诉皇上,皇上现在可是不喜欢咱们提到皇后呢,谁要是多了嘴,就等着倒霉吧!”

两个人重重叹了一声,伴君如伴虎,这滋味也不好受哟!

风起(1)

“好久没看到小姐这样笑了。”红喜收拾床铺,发现床单上一滩殷红的血迹是,怔了一怔,原来皇上和小姐,昨夜才是‘洞房’呢。

慕决坐在镜子前,理着自己一头如云的秀发,望着镜中的自己痴痴地笑了。

凝香抱着一叠衣服走进来,笑道:“听说太皇太后后天举行畋猎活动,要好热闹呢。”

红喜转过头笑道:“我都没见过皇室的畋猎,后天一定要好好看看。”

“太皇太后年纪大了,恐怕不能上猎场,只能看看了,倒是皇上和几位王爷肯定会上场。”凝香帮慕决梳着头发,“不知道会是谁厉害。”

“当然是皇上厉害了!皇上可是真龙天子,百兽降伏的啊!”红喜把戏文上听说的事拿出来说,逗得慕决扑哧一声笑了。

“今日皇上在朝堂上,让摄政王跪下行君臣之礼,”凝香转了口气,担心地道,“摄政王以先皇授命的辅政大臣自居,不肯下跪,皇上就下令打了摄政王一百大板呢,恐怕…。”

慕决的脸色已经煞白了,宬佑怎么会做真么冲动的事情,摄政王目前羽翼丰满,怎么可以得罪?万一他…

红喜也是吓得不轻,忙问:“真打了?”

“当然打了,皇上的命令谁敢违抗?”

慕决的心已经沉到谷底,裕羲受了这样的屈辱,绝不会善罢甘休吧!

“那之后怎么样呢?”红喜又问,看小姐的脸色就知道她有多担心了。

“之后皇上就让摄政王休息一年半载,好好养伤。”凝香说,“寿王气得差点儿当场和皇上动武,幸好被拦住了,皇上震怒,立刻下令寿王回震北大营,且以以下犯上的罪名,连降了寿王三级。”

慕决目瞪口呆,宬佑居然想用这种法子除掉裕羲吗?他怎么这样傻?这样做不仅不能除掉裕羲,搞不好,还会触怒那头沉睡的狮子,让他的野心提早苏醒!

“我看这一次,皇上是动了真格的想要除掉摄政王了。”凝香说话的时候没有一点儿少女该有的害怕,反而笑得很轻松。

“真是太糟糕了!”红喜急得直跺脚,以前只听说皇上没有治国之才,是真正的傀儡皇帝,现在看来,皇上可是真傻!

好日子不想过,竟然去扯老虎的胡须!

这不是自取灭亡么?还让寿王回震北大营,简直就是放虎归山!

果然,整个行宫因为皇上早朝的举动震动了,皇上一下朝就被太皇太后召了去。

风起(2)

“皇祖母让孙儿去向裕羲道歉?”宬佑扭着头坐在一边,像个任性的孩子,“不可能!孙儿决不会去!”

“你这个孩子!你,你…。”太皇太后气得说不出话来,怎么都想不到宬佑会做这么冲动的事情,今早的事情,明明就是他故意找茬,现在是非常时刻,惹怒了裕羲,那她全盘的计划,都要完蛋了!

“皇上,听你皇祖母的话,去给你皇叔赔个礼。”太后也觉得兹事体大,暗暗感叹皇上终究还是个孩子。

“连母后也帮着那个人说话?他根本不把朕放在眼里!”宬佑有些委屈,以前他那么敬重皇叔,可是皇叔竟然去招惹他喜欢的人!

太皇太后缓过一口气来,指着宬佑道:“你是为了皇后的事和摄政王生气?只是为了一个女人?”

宬佑闭口不答,把头扭向一边。

“妖女!妖女!那慕决就是来毁我天朔江山的狐妖啊!”太皇太后悲恸大哭,吓得宬佑慌忙跪下去。

“皇祖母!”

“来人,给我把那妖女杀了!”太皇太后厉声下令。

宬佑跪着走上前:“皇祖母!决儿她不是妖女!”

“她若不是妖女?怎么会有那些难听的流言!让你连江山社稷都不顾了!”太皇太后气得脸色发青,宫中流言纷纷,皆是因为哪一个女人而起,败坏伦常,毁了天朔皇室的颜面!这样的女人,再留下来只能是祸害!

她老早就觉得不能留那女人,只是几次三番派出刺客都让裕羲给救了!

“朕…。”宬佑说不出话来,“朕去给皇叔赔礼…。”

太皇太后微微一怔,她没想到皇上用情之深,已经到了这样的地步。

太后把宬佑扶起来,爱惜地拍着他的手背:“皇上想通了就好,只是…。”太后想了想,苦笑,“皇上去怕也没用,倒是火上浇油。”

“为何?”宬佑问,他肯亲自去赔礼道歉,难道皇叔还不原谅他吗?

太后太后也面色凝重,太后一说,她便明白过来了,这个时候皇上去固然给足了裕羲面子,让他有了下来的台阶,可是万一…裕羲不肯沿着这台阶下来,那才是真正的糟糕呢。

今天的事,以裕羲的脾气,断然是不会轻易罢休。

太皇太后已经出了一身冷汗,看来她是真的老了,一步一步,都被裕羲算计了。

“那…。”太皇太后抬眼看了一眼太后,这个女人和裕羲有几分交情,或许能挽回点儿什么,“太后和皇上一起去罢。”

太后微笑:“要臣妾去的话,不如让皇后去。”

“不行!”宬佑断然拒绝,“皇后不能去!”

“皇后非去不可。”太后柔声道,慕决去的话,这事情,就算了了。

太皇太后也点头:“让皇后去罢。”

任凭宬佑急红了眼,这次太皇太后也绝对不让步了。

宬佑一气之下拂袖而去。

重回(1)

“呀!皇上!”侍女的惊叫在门口响起,宬佑烦躁地转过头去看,顿时愣住。

“奴婢红喜参见皇上。”红喜已经跪下去行礼。

慕决呆呆地靠着门扉,脸上的颜色已经完全褪去,苍白得如同一张纸。

“决…。”宬佑张了张口,蓦然间想起昨晚的梦,脸上飞红,“你来这里干什么?”

慕决低下头去,红喜连忙帮她说:“皇后娘娘是特意来找陛下的。”

“找朕何事?”宬佑没有看她,口气有些不自然。

慕决咬紧嘴唇,红喜抬头看了她一眼,意会,便把她的意思表达给皇帝听:“皇后娘娘说愿意为陛下分忧。”

“你想去就去好了!你想见他!这正是个机会!”宬佑大喊大叫,一甩袖子,冷哼一声便离去。

“小姐!”红喜有些埋怨地说,“您怎么能答应?”

慕决苦笑,她不答应有用吗?刚才太皇太后和太后在里面说的很明白了,宬佑说了那么多话都没能改变太皇太后的心意,她去抗争有什么用?

何况,她去,或许真的能为宬佑做点儿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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摄政王府紧闭大门,门外的守卫也撤了去,显出一派萧索的气象。

绿树枝桠从围墙上伸出来,绿油油的叶子晃得人眼花缭乱。

慕决让红喜上去敲门,此次出来,太皇太后为怕惹出更多流言,便让她带上贴身的宫女,穿便装悄悄出去。

慕决穿一身浅绿色湖纱,柔软的纱衬托出她窈窕的身形,发髻只简单梳了一个流云髻,发鬓上插几朵紫色兰花,褪去繁琐的宫装妍丽的妆容,她仿佛又回到在学士府的时光,不谙世事的学士千金,眉目间流出一种娇艳的女儿态,如枝上桃花。

有个小厮从门里探出脑袋来,问是哪一位,红喜说是宫里来的。小厮立刻跑进去通报,不一会儿就打开大门,跪下去磕头:“小人恭请皇后娘娘圣安!”

慕决皱了皱眉,红喜又没自报家门,他怎么知道是皇后来了?

“王爷重伤未愈,不能出来见驾,请娘娘随小人进去。”

红喜搀着慕决,款步走进去。

望月楼

落尽了桃花,望月楼里绿树成荫,树下一条干净的青石小路通向主楼,小厮在望月楼门外就站住了,让她们自己进去。

重回(2)

“小姐,”红喜拉紧慕决的手,“我觉得好可怕哦。”不知道摄政王会不会震怒,然后一刀结果了她!

慕决也忐忑不安,本想带着侍卫侍女,可是眼下只有她和红喜,出什么事别人都不会知道。

望月楼是她在摄政王府时住的地方,推门进去,以前的摆设都没变过,她很熟悉地挑开纱帘。

“呵呵…王爷别拿琴诗开心了。”

里面有女子娇柔的声音传来,妩媚慵懒,慕决立刻猜出是傅琴诗。

红喜隔着纱帘道:“皇后娘娘特来看望王爷,探问王爷伤势。”

里面的人像是没有听见,女子的笑声依旧不断,间或还有裕羲朗朗的笑声,根本不像重伤之人。

红喜提高声音又说了一遍,里面才算静了一静,半响傅琴诗才魅声道“王爷重伤在身,恐怕不能对娘娘行君臣之礼,唯恐失礼,还是请娘娘回吧。”

红喜看了慕决一眼,道:“娘娘十分担心王爷伤势,带来上好的金疮药,请王爷一见。”

裕羲在里面轻哧一声,笑道:“皇后带药来,亲自看望本王,可是要替本王上药。”

傅琴诗轻声笑起来。

慕决涨红了脸,真想一走了之,可是想起太皇太后的叮嘱,又觉得自己身负重任,便忍下了,让红喜说:“娘娘体恤王爷伤情…。”

“进来吧。”

红喜的话没说完,有些愣怔,慕决已经掀开纱帘,慢慢走进去。

傅琴诗站起来缓缓行礼,笑得嫣然妩媚,坐回去,抚着自己的瑶琴。

裕羲侧着身坐在软蹋上,这个坐姿,倒看不出是被打了一百大板的人,他神色也从容如故:“皇后爱惜,臣不胜感激。”

慕决心里疑惑,却不能表现在脸上,坐下之后,红喜把带来的几瓶金疮药送上去:“娘娘希望王爷早日康复。”

“是吗?”裕羲看向慕决,她面无表情,也不看他,裕羲不觉有些恼怒,眯着眼道:“娘娘只为几瓶金疮药就亲自前来吗?”

慕决看了傅琴诗一眼,裕羲便道:“琴诗,你先下去。”

“是。”傅琴诗嫣然一笑,抱起自己的瑶琴走了。

红喜站在慕决身旁,笑着说:“娘娘说,今日皇上对王爷失礼了,请王爷看在皇上少不更事的份上,不要和皇上一般计较。”

“本王不敢。”裕羲的眼睛一转不转盯着慕决,他就知道太皇太后会派慕决来,老妖婆以为能抓住他的弱点吗?他只是喜欢慕决而已,不代表会为她放弃什么。

贪婪 (1)

“太皇太后让皇后带了口谕来,王爷在家安心养伤,朝中之事可不必担心。”

裕羲抬手制止:“太皇太后的意思本王都明白了,皇后还有话要跟本王讲吗?”

慕决怔了一下,摇头,该说的,她已经交代红喜说了,对这个人,实在没有什么话好多说的。

“很好。”裕羲像是早已料到,“本王有几乎话想私底下对皇后说。”他看了一眼红喜,红喜顿时为难起来。

慕决也悄悄握紧了手。

“放心,只是说几句话而已。”裕羲抚弄着案几上的茶杯,懒懒地说,“本王又不是什么吃人的恶魔,皇后何必怕成这样?”

他不是吃人的恶魔才怪!不过要是今天不让他说几句话,怕是回去都难了,慕决递一个眼色给红喜,让她出去外面等着。

屋子里只剩下两个人,慕决的绿衣素颜在沉沉的熏香里有些模糊起来,裕羲眯起眼睛才看的清楚。

“皇后不是为皇上做说客来的吗?怎么无话可说呢?”

慕决捏了捏手帕,手心里已经被汗水浸透了,她不是无话可说,是不能说。

“这个还给你。”裕羲从怀里掏出一方绣帕,在话音落下的时候,人已经站在慕决面前,他俯身下去,握了握她冰凉的小手,“这么怕我,慕决啊…。”

她猛地缩回手,像碰到什么恶心的东西一样,他最好别碰她!他手上的肮脏,隐藏的鲜血,不配碰她!

他直起身,挺拔身躯的阴影遮住她头顶所有的光线。

他没受伤!慕决微微诧异,宬佑打了他一百大板,居然一点儿事都没有。

“就算是皇上的命令,他们也不敢真打本王。”裕羲仰起脸的侧影有些骄傲,“让皇后担心,本王真是该死。”

他没受伤…忽然有了些不好的预感,慕决本能地向后缩着身体,他没受伤,却装作受伤的样子,意欲何为?

“这绣帕皇后不想要回,本王只好自己收下了。”他把那绣着桃花的绣帕重新收回去,小心地放在怀中,低下头在她耳边轻声呢喃,“皇后如果是为皇上来做说客,那么请回吧。”

慕决浑身僵硬,似乎所有的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这个男人太可怕…

可是一想起爹爹是死在这个人手中,所有的怨恨都激发出来,她狠狠瞪了他一眼,嗖地站起来,掀帘而去。

裕羲在她刚才做的地方坐下,俊脸上透出波诡云谲的变幻之色。

果然那么喜欢宬佑吗?

哼…

两个人互相深爱,更是他所不容!

“王爷是何苦呢?”

慕决走后不久,傅琴诗抱着瑶琴走进来,倚在一棵木柱上,神情有些模糊而遥远,“她是王爷您永远的都得不到的人,何苦如此呢?白白浪费了感情。”

贪婪 (2)

裕羲只是微笑,仿佛一切看透,一切在握,轻轻啜一口已经变凉的茶水:“本王会得到她的。”

“是她的人,还是她的心?”傅琴诗禁不住冷笑,就算是手握天下的摄政王,也不可能主宰得了人心吧?据她所知,慕决可是对他恨之入骨的,不仅带着杀父之仇,还有流言四起导致的皇上对她的不信任。

对于慕决来说,摄政王的爱,意味着毁灭。

“人也要,心亦要。她的一切,本王都要。”他说得十分平淡,甚至连脸上带着那淡淡的笑容里都带上一种睥睨天下的自信,“本王就是如此贪婪无度的人。”

傅琴诗不言语,抱着瑶琴的手臂微微收紧,嘴唇上却透出一抹无力的苍白。

好吧,她用绝望的心情让自己溢出一个妩媚的笑容,她就等着看,看摄政王如何得到慕决的人和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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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摄政王府回来,慕决躲在寝宫里闷闷不乐,无功而返的结果让太皇太后万分失望,一下子苍老的皱纹越发深刻了。

太后倒是十分平静,本来,在裕羲身上的预测,就应该想好一千种不同的结果,她已经习惯了那个男人的冷血无情。

转眼就到皇室的畋猎活动。

夏季最酷热的时候,宁江围场蒸腾在烈烈艳阳和燥热空气中,放眼望去,围场之中的宽阔空地和广袤树林,让人惊叹。无数飞禽走兽,今日都成为猎杀的目标!

围场东方搭建了供女眷和文官观赏的高台,此刻已经热闹非凡了。

太皇太后身边坐着太后和皇后,摄政王因为身上有伤,故而也在高台之上,距离皇后不过一尺的距离。

“摄政王可好些了?”太皇太后不时表现出关切之态,对裕羲嘘寒问暖。

裕羲也配合着演足了戏,每每含笑感谢太皇太后关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