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她抬起头,眼睛里已经水汪汪一片,泛滥着可怜的水光,“我忘了,我记不起来…我甚至不记得你…。”

洞房之夜…这听起来多么陌生的一个词啊?她是谁?眼前这人又是谁?

裕羲静静地看着她,完全找不到说谎的痕迹,可是这是多么荒诞的一件事,深深仇恨着他的慕决,会忘记吗?

“慕决,你当真不记得我是谁?”狭长的双眸眯起来,隐隐的精光透出来。

慕决迷茫地看着他,如同雕塑般精美的面孔,虽然俊美,可是并不阴柔,脸上的线条冷峻,宛如刀削斧凿一般。他有高贵的气质,有王者的霸气,有睥睨苍生的冷厉锋芒,有看穿一切的犀利目光…

这个男人,完美得挑不出瑕疵,如果不是表情太过冷漠,她真的会以为这是天神了!

可是他…真的是她新婚的丈夫吗?

“我…。”她迟疑着,不敢回答,怕自己的回答伤害了他,毕竟,他们是新婚夫妻,而她竟然不记得他是谁!?

裕羲忽然伸手把她拉过去,搂在怀里,她裹着的被单也被扯落,微凉的空气立刻倾入身体,她颤抖地靠在他怀里,小心翼翼地嗅着他身上陌生浓烈的男子气息,羞红了脸。

“我叫裕羲。”他低声在她耳边说,轻轻咬着她的耳垂,语气带着一丝邪恶,“昨晚,出了一点小小的意外。”

“什么意外?”她仰起脸,望着俊美无俦的‘丈夫’,“我…我是不是很任性?”否则怎么会撞破了脑袋?

“是很任性,”他微笑,像捡到宝贝一样高兴,“所以以后,要乖乖听话,不可以再任性了,知道吗?”

她羞涩地点点头:“我…我真的嫁给你了吗?”

“否则,你为何会在这里?”他反问,把问题丢给她。

“啊,对啊!”她像是恍然大悟,一副大彻大悟的样子,眨着眼睛,吃吃地笑起来,“可是在洞房里,我居然会把头撞破,呵呵…。”她自己都觉得好笑,头这么痛,不知道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可是她不好意思开口去问,万一他说出让人害羞的话来…

唯此,他觉得她是鲜活的人,会哭,会笑,会撒娇,会对着他露出风情万种的样子,把他当作唯一的依靠。

这个时候的慕决,是不是整个世界里只有他呢?

这个时候的慕决,到底是真实…还是虚假呢?

可是他贪恋这份天真,她的一颦一笑,像罂粟一样蛊惑着他的心。

他不知道自己会沦陷地这样快,在她如幽泉如天空的双眸中,他很沉迷…

那么这样也好,慕决,这样让我得到你,仿佛浴火重生的凤凰,一切的一切,都是刚刚开始,宛如初见…

夜修罗

“哥的意思是慕决失忆了?”裕瑾好笑地望着裕羲,“这种事谁信?哥确定她没耍花招吗?”

裕羲倚坐在六角亭里,偏头回想昨晚的事情,应该不会有假吧,她的一切都那么真实,一颦一笑,都像从内心发出的。

“我不知道。”生平第一次,他感觉很无奈。

“我一点儿都不相信那个女人。”裕瑾斩钉截铁地说,“哥你知道,她是恨死你了,怎么可能失忆嫁给你呢?”

………..

“如果你可以放心地把我这个复仇工具放在身边,我为了报仇,为什么就不能嫁给你?”

“嫁给你,能让我更接近你,更容易杀你。”

………

她的话又不期然地出现在耳边,裕羲深深地皱起眉头:“或许…让时间来证明吧。”

裕瑾轻哧一声,站起来,抖了抖衣服下摆:“哥最好不要被女色所迷,她是个什么样的人,你最清楚了。她要是真失忆才好,要是假失忆,哥就要小心提防。”

“你以为你哥是笨蛋吗?”

“你不笨,可是遇上慕决的事,你总是蠢得无可救药!”裕瑾耸耸肩,“看来我最近都回不了震北大营了,留下来看看你的失忆王妃吧。”

“卑焽近来可能会滋事,你做好准备,可能会有一场大战。”提到战争,裕羲脸上有种近乎变态的残忍冷笑,“卑焽的那张王牌,你还没领教过。”

裕瑾的表情立刻认真起来:“哥是说那个草原上的夜修罗吗?统一了草原各部的卑焽王长子?”

“正是他。”裕羲说,“此人不可小觑。”

“夜修罗….。”连大哥都说不能小觑的人,那么就不能掉以轻心了,“我会派人盯紧卑焽王的动静,再者,卑焽公主还在我们这儿,他们也不敢太放肆了。”

“你以为北方蛮族会在乎血缘关系吗?”裕羲冷着脸训斥,“你忘了夜修罗统一草原时杀得都是什么人了?”

裕瑾打了一个寒噤,想起卑焽族为了巩固自身权利,就是靠杀死兄弟,夺得他们的土地来实现。想到这里,他再也不敢以游戏之心来对待了,神色凝重地点头。

“王爷,王妃要见您。”侍女上来禀报,已经可以听到渐渐靠近的脚步声了。

“让她进来。”裕羲使了一个眼色,示意裕瑾坐下来。

“你到底派了多少人跟着她啊?”裕瑾乐呵呵地坐下来,准备看那位先帝的宠后,如今失忆的摄政王妃。听那靠近的脚步声,怕是跟了不知多少人。

“不多。”裕羲淡淡地说,目光偏转,大群侍女侍卫簇拥着慕决走进来,她走在前面,看起来很高兴。

侍女们默默地站在院子里,她一个人走到六角亭里,一袭淡红色的裙裳很好地点缀了碧绿的湖水。

意乱情迷

“我听侍女说你在这儿….。”慕决说着,看到坐在裕羲身边的,和他眉眼有些相似的男人,局促地说不下去。

“这是裕瑾,”裕羲拉着她坐在怀里,低头在她耳边说,“他是我弟弟。”

在人前他居然大大咧咧把她拉进怀里,慕决不好意思地挣扎,一张脸涨得通红:“你放开我。”

裕瑾好笑地望着他们:“哥,你们也太恩爱了,到底有没有把我放在眼里?”

慕决的脸更红了,裕羲笑道:“你有意见?”

“没,”裕瑾摇摇头,他哪敢有什么意见啊?不过悄悄看慕决的神情,真不像是做戏的,那种娇羞的女儿态,不是慕决会在哥面前流露出来的吧。

他还记得他们没成亲之前,慕决是怎样歇斯底里像个疯子一样诅咒他和大哥。而现在…真有种恍惚的感觉。

“瑾,你先出去吧。”裕羲说,“找卓扬问问卑焽的事情。”

“是,是,”裕瑾答应着站起来,懒洋洋地说,“我知道了,不打扰你们了。”

“你….我一句话都没和他说…。”慕决埋怨地说,“他以后一定会笑话我的。”

“你只准和我说话,其他人不要管。”他霸道搂紧她,低头亲吻她的脸,“你是想我了,特意来找我的吗?”

“才不是!”她红着脸反驳,其实她是有点儿奇怪,他们昨天刚结婚,而他一大早起来就有一大堆公务要忙,把她撂在房里,她对这个地方一点儿都不熟悉,人人都那么陌生,唯一熟悉的只有他,所以才迫不及待地来找他。

裕羲看出她的心事,愧疚地说:“是我不该第一天就把你一个人扔下,以后我会匀出时间来陪你。”

“也许等我记起来就不会害怕了。”慕决靠在他起伏的胸膛上,听着他有力的心跳,安心地笑了,“我们是怎么认识的呢?我居然就和你成亲了,感觉像做梦一样。”

裕羲目光一凝:“你记不起来也没关系,无论什么样的你,我都喜欢。”

“可是…。”她的声音微微带着哽咽,“你不怪我吗?我竟然连你都忘记了,我们的过去,我什么都记不起来…。”

“没关系,”他皱起眉,现在的她不是更好吗?至少她身心都在他这里,“不要勉强自己,记不得从前,那就从现在开始记住我们的一切。”

慕决抬起头,脸上挂着两串泪珠:“从今天开始,我一定牢牢记住!”

裕羲情难自禁,低下头飞快地虏获她娇美的红唇,轻柔地辗转。

天旋地转,意乱情迷,这种感觉,像浮浮沉沉的大海,让她失去了方向。

也许不该记得这么清楚,一点一滴,每一分,每一秒,都是和他有关的记忆。一生一世都忘不了,在这里,她把心落下了…

血书契约

长久的缠绵过后,慕决红着脸趴在他胸口上喘息,慵懒地眯着眼睛,手指缠绕着他垂在肩上的一缕黑发。

“明竺雅是谁?”

她忽然问,裕羲猛地一震,心里像什么东西忽然空了,以为她想起了什么,“你怎么知道她?”

“我以前不认识她吗?”慕决仰着泛红的小脸,“我以为她是我认识的人…。”他的表情有点儿可怕,慕决喃喃地住了口。

“嗯,”他松了一口气,忽然又为自己的行为感到好笑,自己真的那么在乎,“你不认识她。”

“哦。”慕决不敢继续问下去,他太可怕了,会让她喘不过气来,“那我以前的朋友…我有朋友,或者亲人吗?”

裕羲微微一笑,爱惜地摸着她的头顶:“你是个孤儿,我在路上把你捡回来的。”

慕决眨着眼睛,黑白分明,突然扑进他怀里:“你竟然娶这样的我,你…。”好多话哽在喉咙里出不来,他是权倾天下的摄政王爷,位高权重,她只是一个流落在外的孤女,他竟然会娶她…不顾他们之间巨大的身份差距。

他不知该不该笑,他的一个谎言,她竟然深信不疑,还对他充满感恩。

“你就是我喜欢的人,娶了你,我不后悔。”

“我向你发誓,”她坚定地看着他,“我用一生一世来报答你,就算你将来不要我了,我也不会离开你!”

“真的?”他眯起眼睛,表情很严肃。

“你不相信吗?”她急了,“我发誓了,我决不食言!”她慌乱地咬紧嘴唇,生怕他不相信,她突然撕下裙裳内里一片白色的绸衣,咬破自己的手指,飞快地在上面写字。

“你干什么!?”裕羲大惊,没想到她会真么激动,血从她的手指上汩汩地往外流,怵目惊心,让他心疼不已。

“生生世世,不离不弃。慕决。”他轻声念着她写在白绸上的血书,忽然动容地拥住她,“慕决…。”

“你相信了吗?”她带着哭腔问,“我决不食言的。”

“信,我信你。”他把她写下的血书展开,咬破手指,在剩余的空白处写下:“此生决不负深情。裕羲。”

自己陪她做这么幼稚的游戏,竟然也会很快乐。裕羲无可奈何地笑了,拉着她的手帮她包扎,心里是从未有过的平静。

觉得这样在一起,真的可以一生一世,不负深情。

他以为这一刻,自己真的主宰了她的命运。真的以为那一张血书,可以成真。

慕决小心翼翼地收起他们的‘契约’,满足地靠在他怀里笑着,慢慢地,眼睛发涩,安静地睡着了。

裕羲抱起她,侍女立刻上前来,他微微摇摇头,抱起她走回望月楼。

看来,他应该完完全全相信她了,失忆…真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

杀无赦

把慕决送回去安睡,裕羲又匆匆赶去书房,卓扬和裕瑾已经等在那里了。

“啊!终于来了!”裕瑾大声感叹,“哥,这可不像平常的你,居然迟到这么久。”

卓扬飞快地在裕羲脸上捕捉到一丝温存的影子,心里不知为什么痛了一下。

他听裕瑾说,慕决失忆了…这多么荒谬的命运。

“王爷,对待明毅,似乎过了。”卓扬放了一张折子在裕羲面前,“无中生有的罪名,让很多人不服气。”

裕羲翻开看了两眼,面无表情地说:“这件事是交给裕瑾办的。”

“呵呵,”裕瑾干笑两声,连忙向卓扬求援,“卓扬,那几天我不在,你知道的对吧。”

卓扬看了他一眼,“那几天是摄政王的婚礼。”婚礼上,裕瑾可是最活跃的。

裕羲一挑眉毛,裕瑾气急败坏地跳起来,指着卓扬说:“你竟然不帮我!咱们的交情就这么浅?”

“属下效忠于二位王爷,只是说实话而已。”卓扬说的不卑不亢,看见裕瑾的模样,还带上一丝微笑。

“好了。”裕羲打断他们的话,把折子扔给裕瑾,“你是忘了我交代的事,随便找个人处理了吧。”

裕瑾确实忘了,不过还是觉得事情严重了,明毅就算有小小的贪污之举,也不至于满门抄斩。

“哥,那现在怎么办?下令释放了?”

“释放?”裕羲冷笑,“抓进去还有释放的可能吗?”想起慕决问起明竺雅的事情,更加坚定了斩草除根的决心,“杀无赦!”

冷冷的三个字,重重地敲在卓扬的心上,他忍不住,还是说道:“王爷,明毅罪不至死…。”

“此事无需再议。”裕羲毫不留情地打断。

卓扬只好作罢,知道摄政王决定的事情就决不会改变,他从来都是这样冷血无情的人,怎么都改变不了。

裕瑾哼哼两声:“哥是心虚吧,嘿嘿。”他一句话惹来裕羲凌厉的一瞥,仍旧不怕死地说,“满门抄斩,满门抄斩,可怜的明家小姐,前一秒还在摄政王妃的美梦中,下一秒摄政王就下令杀无赦了,可怜啊可怜…。”

“瑾,你该回军营了。”裕羲冷着脸说,心里已经很不高兴裕瑾提起明竺雅了。

卓扬抱着手看戏,不打算帮帮口无遮拦的裕瑾。

“哥!你不能这么对我!”裕瑾大声说道,“你赶我回军营,这是一件多么残忍的事情你知道吗?”

“你在这里太吵了,而且,办事不利,留下没用。”裕羲不留情面。

卓扬抱着手看好戏。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卓扬身负重任,而你的王妃需要一个保镖是吧,我去还不成吗?用得着拐弯抹角吓唬人吗?”

保镖

裕羲抬起头,和卓扬飞速地对视一眼,两个人都微笑,卓扬凉凉地说:“寿王殿下一点就通,聪明啊。”

裕瑾狠狠瞪他一眼,头一扭,去当他的保镖去了。

卓扬看着裕瑾的身影消失了之后,才说:“王爷,属下担心…..。”

“裕瑾虽然顽劣,却知道守本分,他是我唯一放心的人。”裕羲头也不抬,专心地看奏折。

卓扬不知为什么想起婚礼那天,慕决撞伤了额头,裕瑾站在外面的神情,他看着里面微微失神,虽然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但是卓扬很担心,

因为,那个眼神,和他何其相似…

慕决一觉醒来,发现裕瑾抱着剑站在外面,一副无所事事的痛苦样,望着天,嘴里衔着一根草茎,皱着眉头。

“听说寿王殿下是摄政王专门派来保护王妃的。”凝香捂着嘴巴轻轻笑着,“瞧摄政王对王妃多好!”

派寿王保护她?慕决愣了一下,堂堂的寿王怎么可以做她的保镖呢?

“殿下。”她走出去,裕瑾懒懒瞥了她一眼:“什么事?”

“您回去吧,我哪儿也不去,不需要人保护的。”

“这是我的事,不用你管。”裕瑾把头转向另一边,不看她。

碰了一鼻子灰,慕决悻悻地:“可是…您身份尊贵…。”

裕瑾挑了一下眉毛,忽然想到什么,转过身说:“你不会真的哪儿也不去,一天到晚都待在这个院子里吧?”

“呃…我也会去花园里转转的。”慕决局促地回答,她实在是不知道还有什么她可以去的地方,似乎在摄政王府里,就是她应该留下的地方了。

“噢…。”裕瑾仰天长叹,“你能不能有点儿出息?你难道不想出王府,到外面去看看?”他的劣根又犯了。

“不想。”慕决很老实地摇头,看着高墙大院,自己身在里边,仿佛很安全,她哪儿也不想去。

裕瑾彻底被打败了,只好说:“那你就算为了体谅我,也应该多到外面走一走。”

“啊?”她不懂。

“你想啊,我做你的保镖,我要跟着你,你去哪儿我就去哪儿。可是你不能总是闷在屋子里,你不发霉,我也会发霉的啊!”裕瑾狡猾地解释,“何况,你看看,你还有真么多侍女,她们也会闷的。”

慕决想一想,似乎很正确,不过怎么感觉像是全都是为他的贪玩找一个最恰当的借口呢?

“好吧,也许我会到王府外去看看。”

“不要告诉大哥,好不好?”裕瑾得到便宜就开始卖乖,一脸少年无害的灿烂笑容,英俊的脸仿佛染上了飞舞的流光。

“为什么?”她做不到欺骗裕羲,她良心会不安的。

“你想啊。”裕瑾又开始卖诡计,“我大哥那么忙,你告诉她你去外面,让他担心你,那他真的是太幸苦了!”

“哦。”慕决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