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认得出那轻功,这世上没有人能和他相比。”她绝对不会认错,刚才裕羲离开时她看得清清楚楚!

“你只是猜测,裕羲和心魔同是天朔的人,会同样的轻功不稀奇啊。”绫萝太后安慰她。

慕决摇着头,心里充满了害怕。

边关告急

天朔使者仓促间返国,而碧罗国把天朔皇帝偷偷潜进碧罗的消息泄露了出去,致使天朔内部一片混乱。

天朔皇帝亲自前来,探明碧罗国虚实,知道目前碧罗已经积弱太久,早就不堪一击。

而卑焽乃北方蛮族,卑焽王夜修继位时大动干戈,经过好几年内乱才平息,目前也是外强中干。

次年,碧罗和卑焽六十万联军被裕瑾大败,卑焽王派遣使者来向碧罗国女皇求援,碧罗国大臣却集体反对,若是再派出碧罗军队,那天朔从后方袭来,碧罗就无力抵御。

边关各地的军队绝不能抽调!

“陛下请三思!”

“陛下万万不可啊!”

群臣都在反对,慕决眉头深锁,碧罗和卑焽之间的关系为何很多人看不明白,军队必须派出去,否则卑焽一完,碧罗也要跟着亡国了!

“退朝!”慕决一气之下拂袖而去。

“怎么了?”绫萝太后见她怒气冲冲回来,很是奇怪。

“母后,为何他们都不支持我派兵支援卑焽呢?”慕决愤恨不已,那些目光短浅的家伙,只知道为自己着想,一群蠢货!

“咱们目前能抽调的就只有四十五万大军了,他们害怕也是理所当然。”绫萝太后道,“谁都想保自己的命,决儿不必为这种事烦恼。”

“那现在该怎么办?”慕决担心地道,“如果不派兵,卑焽可就…。”

“夜修也不是傻子,你以为卑焽真的那么弱吗?天朔也不见得多么强大。”绫萝太后笑道,“况且裕羲才篡了位,底下还有多少反对的声音呢。”

慕决暗暗担心,她是从小在天朔长大的,深深明白天朔真正的主人一直是裕羲,他要篡位只需一声令下,根本就不怕有人会反对。长期以来是他统治者天朔,那些人都对他惟命是从,怎会反对?

关于种种担心,慕决还是决定不告诉绫萝太后,她回来后,绫萝太后身体虽然有所好转,但病体沉疴,受不了打击。

随着卑焽几座城池被攻陷,卑焽族且战且退,死守在巣州,凭借地势与天朔大军周旋。天朔军却从攻下的卑焽城池转战到碧罗,在边境挑起了战火。

碧罗贵族仿佛被从梦中惊醒,听到天朔的军队居然舍卑焽不顾转而攻打碧罗,吓得纷纷告老还乡。

到危急关头才能看出人性的本质。

最沉重的一击

对于慕决这样一位女皇帝,很多大臣原本就不支持,何况她身上还有那个‘亡国之恨’的不详诅咒,自然而然不能受到拥戴。

所以大难临头各自飞。

在天朔攻城略地的同时,也在碧罗国各处派出奸细,散播她是‘亡国之恨’的诅咒,使得碧罗国人心惶惶,忙寻找避祸的地方,躲到国外或者乡下,一时之间碧罗国大部分城池都成了荒城。

士气大受影响,作战力大幅度降低,不到一个月,碧罗已经连失十五座城池,天朔大军如洪水猛兽汹涌而来,人人自危。

这两天,各地战报不断传来,碧罗频频失利,绫萝太后一急之下卧床不起,整个国家的重担压在慕决身上。应接不暇的奏折每天都堆积如山。

“陛下,岆谷关是我碧罗国屏障,等若门户,如今门户大开,天朔大军长驱而入,直逼锦都,这…。”大臣跪在地上痛哭流涕。

慕决手中的战报掉在地上,颓然倒入龙椅中。

岆谷关自古以来是碧罗最坚硬的大门,因为依山而建,地势险峻,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千百年来无人能破,而今岆谷关副将邶南刺杀守将成旭,取得兵符,率领岆谷关守卫的二十万大军大开城门,投降天朔震北大将军裕瑾。

至此,碧罗可说已经亡了一半。

天朔虎狼之师更是如虎添翼,本来要攻下岆谷关就是一件极其困难的事,谁想到邶南竟是大逆不道之人!

“当年我应该杀了他的…。”慕决悔恨不已,邶氏一族在碧罗受尽欺压,原本先帝的邶贵妃产下一子,邶氏一族终于可以扬眉吐气,谁想到先帝暴虐成性,对自己的亲生骨肉也不放过,一杯毒酒,让不满白日的小皇子死去。邶贵妃从此疯疯癫癫,最后悬梁自尽。邶氏只能忍气吞声。

慕决即位之时,邶氏虽然反对,却无可奈何,谁让先帝只留下这唯一的血脉。现在,邶氏终于在战争中给了慕决和绫萝太后最沉重的一击。

看着地下大臣一片惨哭,可以最后倚仗的岆谷关也失去了,碧罗,真的要亡在她手中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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绝不投降!

“决儿,母后决不离开碧罗,这是我们唯一的家。”绫萝太后抬起苍白的脸,笑看着慕决。“母后和碧罗共存亡!”

慕决知道自己苦劝无用,本想把母后送走,可是绫萝太后说什么都不愿意。

“母后,决儿没有用,不能守住父王的国家。”她无比自责,无数城池的陷落,她根本就束手无策,她真没用!

“傻孩子,勉强你做皇帝已经是很残忍的事情了。”绫萝太后凄苦地说,当年先帝一心要让她的孩子登上王位,因此不惜杀死所有妃嫔生出的皇子和公主,只留下身负诅咒的慕决。可是当年的内乱,慕决下落不明,先帝痛心之下不久便驾崩了。她苦苦支撑着局面,终于把慕决给等回来了。

可是碧罗已经不堪一击。身负不详诅咒的慕决根本无力统治碧罗。

“母后,无论如何决儿不会让你受到任何伤害…。”

“决儿!”绫萝太后忽然严厉地打断她的话,“无论如何,就算亡国你也不可投降!你父王是宁愿死也不会投降的人!”

慕决握住她的手,紧紧地握着:“绝对不投降!”

卑焽派了使者来,慕决认出那是夜修身旁的内侍阿木。

阿木一见她便上来下跪:“陛下,王挂念您的安危,派属下接陛下去卑焽。”

慕决扶起他,笑道:“你回去告诉他,我没事。”

阿木急道:“天朔大军快要来锦都了,碧罗的军队受‘亡国之恨’的影响,根本没有作战的士气,未打就投降者数不胜数,若陛下还不走,天朔大军一攻进来…。”

“不用担心,我不会有事的。”她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个国家已经摇摇欲坠,犹如秋风中的落叶。大臣已经逃走一半以上,宫女内侍都在密谋如何私自溜走。她这个没有任何威严和拥戴的女皇,只能眼睁睁看着这一切发生。

可是…她不能认输。

怎么可以输给裕羲?怎么可以…

“陛下!”阿木不死心,还想再劝她。

慕决抬手制止,微笑道:“我不会走,这里是我的家。”

阿木颓然低下头,从怀里捧出一个东西:“这是王让属下带给陛下的东西。”

慕决接过去,只是一个木匣子,里面不知道装了什么。

阿木道:“王说,请陛下今晚再打开。”

慕决点点头,阿木等人走后,她又回到绫萝太后的德阳宫。

最后的血脉

绫萝太后勉强撑起身子,望着她:“夜修派人来接你了是不是?可见他待你是真心的。”

慕决不为所动,她和夜修的婚姻,只是为了维持两国的盟约达成的,根本没有任何感情的基础。

“决儿。”绫萝太后轻轻拉起她的手,“母后不忍看你死…。”

“母后。”慕决反握住她的手,“死不可怕,决儿不怕。”

绫萝太后神情黯淡:“那个孩子…。”慕决的身体颤抖了一下,别开脸。她终是没有忍心下手。

“我已经把他送到卑焽,夜修毫不知情,以为那是他的孩子,喜不自禁的呢。”

慕决震了一下:“母后为何要那样做?”

“傻孩子。”绫萝太后拍拍她的手,身子直起来一些,“你难道希望那个孩子回到裕羲身边吗?”

“当然不…。”

“母后知道你想报复裕羲,这个孩子,就是你最好的工具。”绫萝太后凤目一闪,“他不会是普通人,相信母后。”

慕决有些不解,同时对绫萝太后的感觉有了很大的改变。她根本无法理解母后把她的孩子当作复仇工具,究竟是为什么呢?

“我告诉夜修孩子是早产的,也答应他把你送到卑焽去。”

“不!”慕决霍然站起,坚定地看着绫萝太后,“母后说过让决儿不能投降,决儿不会走!”

绫萝太后淡淡一笑,靠着软垫神情千娇百媚,可以想见她当年的风姿,“母后是让你不能投降,可是碧罗国有我一人殉国就好,你是碧罗最后的血脉,将来还有东山再起的机会,你不能死。”

“我不要!要死让我陪着母后一起死!我不要苟活!”她终于明白了,为什么卑焽的人会来接她,原来夜修和母后早就商量好了。碧罗是她的国,她怎么可以扔下。

那么多百姓,她不会放下她们任人鱼肉的!

慕决一句话不说,转身跑出德阳宫。

她怀揣着阿木送来的木匣子,回到寝宫之后才小心翼翼地打开。

一股浓郁的芳香扑鼻而来,她有一阵短暂的晕眩,待看清楚木匣子里的东西后,身体一软,差点儿倒下去。

那是一片染了血的白绸,折叠起来的那一面用鲜血写着:生生世世,不离不弃。慕决。

差点不能呼吸,这是在摄政王府,她失忆时写下的,另一面裕羲写着:此生决不负深情。裕羲

穷途

夜修怎么会有这个东西?一瞬间好多东西似乎明了了,她抓到一处关键,就要解开所有的谜团,忽然间头痛欲裂,眼前的一切都摇摇晃晃。她抓住那血书,仰倒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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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来时,忽然被强烈的光线刺得眼睛生疼。

一双宽大的手掌握住她的,动作很轻。她微微把眼睛睁开一条缝,看见夜修憔悴的脸。

“夜修?”她看着他,这个时候夜修怎么会来碧罗。

“你终于醒了,你睡了三天。”

“什么!?”慕决惊坐起,她居然睡了三天,那碧罗怎么办?天朔的军队在外攻打,三天三夜,不知道攻到哪里了。

夜修像是看穿她的内心,淡淡说道:“天朔大军在距锦都十里外扎营,等待着御驾亲征的天圣皇帝。绫萝太后已经过世了。我们现在正要赶往德城。”

慕决这才注意到周围的一切都不是碧罗国的样子,猛然坐起来,质问道:“谁让你带我出来的!?”

“我不会看你去送死的!”

啪!

慕决重重给了他一个耳光,尖声骂道:“你混蛋!谁允许你把我带出来的?我不要!”她玉容苍白,却没有减少足以倾国倾天下的美貌,她推开夜修,跑出去。

外面阳光刺眼,看周围民居,应该还是在碧罗国境内,说明他们还没有走得太远。

从一个士兵手中抢过一匹马,什么都不顾策马飞奔出去。

母后死了,天朔的军队打到锦都了,她作为一国之主却老早就逃走了,让她情何以堪,如何面对黎民百姓?如何面对父王?

沿途看不见一个人,房屋大门打开,苍凉荒芜,看来百姓都避难逃跑了。她看着这荒凉的景象只觉得凄凉无比,深深触痛着内心。

慕决快马加鞭两天三夜,锦都周围的城市都被天朔大军占领了,她不敢走大路,翻了两座山,从高处正好看见锦都的城门。

红衣

而此时,天朔大军已经开始攻城,战火连天,血肉横飞,密集的箭雨从锦都城墙上射下来,天朔军队撑起巨大的盾牌,挡住箭矢,每个盾牌下分别有两名弓箭手,每人均是射箭好手,一拉弓,都是三箭齐发,直冲上天,然后迅疾转下,射向城头。

城墙上惨叫之声不绝于耳,许多士兵从城墙上栽倒下来。

惊心动魄…

慕决抓住树干,无奈自己此时根本不能过去,锦都的守卫在城墙上指挥作战,乱得像一群蚂蚁。

天朔大军的后方,两匹马并排而立,慕决一眼看出那是裕羲和卓扬。在阵中指挥作战的是裕瑾,他意气风发,一声令下,箭如流雨。

半个时辰后天朔大军开始抢城,架梯,用粗木撞门,战况激烈。

后方的裕羲和卓扬却一动不动。

慕决暗暗心惊,锦都城里的情况她最清楚不过了,倘若城门一破,便再无抵御之力,城内无数百姓,都要遭殃。

她什么都顾不得了,只有裕羲可以阻止一切,不管怎样,她不能眼睁睁看着这一切,倘若她此刻在城内,便可以和军队抗战到底,可是为什么要让她亲眼所见呢。

不敢再多想,她顺着山坡奔跑下去。

去见裕羲!就算去求她!放过她的百姓吧!

轰隆一声巨响,她蓦地停住脚步,只见天朔大军流水一般涌向城门,那扇古老庄严的城门,已经被打开了。

双马人马在激战。

慕决对着下面大喊一声:“裕羲——”

“裕羲——”另一个声音在对面,几乎和她同时响起。

慕决愕然抬头,只见锦都城墙之上,一个红衣女子站在城垛上,红衣飘舞,仿佛一朵艳丽的花,装点着血流成河的世界。

那是谁?

相隔甚远,她隐隐约约有些不安。

那红衣女子望着下面,目光穿过一个又一个人的面孔,望定最后方的裕羲。

裕羲也抬起头,望着她。

国破了,家亡了,她还剩下什么?只有他!

跟我走,你别无选择,慕决!

国破

慕决怔怔地看着,是谁在假冒她呢?

眼前忽然一花,城垛上的红衣女子纵身一跃——

正在激烈厮杀的士兵都抬起头来,惊讶地看着那一身红衣的女子。

人群中冲出一匹白马,马上的银甲将军挥剑斩杀了几个挡路的碧罗士兵,冲杀过去!

人人都看到他脸上的疯狂,没人敢阻止。

“慕决!”他扔掉了宝剑,奋不顾身从马背上跃下去,抱住那女子一起滚到一边。

碧罗国士兵中有人认出这是一直杀得碧罗国毫无招架之力的天朔统军大元帅裕瑾,纷纷举剑砍来。

裕瑾抱着她就地一滚,抬起手臂,硬生生以血肉之躯荡开三把剑。然后脚下一扫,顺手抄起身旁一个死去士兵的剑,反手一挥,杀退三个人。

碧罗国士兵惧怕他精湛的剑术,不敢上前挑衅,何况如潮水一般的天朔大军正过来救裕瑾,场面更混乱了。

裕瑾趁此站起来,边护着慕决边挥剑杀退敌人。

“你不怕死吗?”

你不怕死吗?

她在裕瑾怀里,恍恍惚惚看着厮杀的场面,眼神凄楚,叫人无比心疼。

“如果那一刻你死了我才害怕。”他挥剑刺穿一个敌人的胸口,慕决忽然握住他的手,道:“够了!”

裕瑾跨上马背,带着她一起奔向后方。

裕羲和卓扬缓缓策马上前来。裕羲面色有些苍白,不过神情依旧冷傲,轻轻瞟了慕决一眼,冷声道:“女皇陛下,何苦呢?”

“你赢了,裕羲。”她抬起眼,有意无意看了一眼对面高耸的青山。

慕决悚然一惊,她刚才是在望自己吗?

她缓缓滑坐在树下,心情久久不能平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