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你求我们来的,既然来了,自是要查看查看了再回去,我不急。”意外的,冷奕勋竟然没有拂袖而去,而是一脸不在乎的坐着,指尖弹弹茶几:“冷兄,上茶。”

夏太太气得手指都在发抖:“哪里来的黄口小儿,打了人还敢赖着不走,来人…”

“娘,冷兄是理国公府的二公子,他是来查案的。”

“娘说了,查案有慈恩大师!”

“我就是要看看这位慈恩大师如何占卦,好奇得很啊。”冷奕勋目光锐利地看了眼坐姿娴雅的道姑。

那道姑一直目不斜视,神情优雅端庄,看起来,确实有几分道行的模样。

“公子似乎不信?”连声音都温婉动人,虽是蒙着面纱,但举手投足间却处处透着优雅。

“我无所谓啊,我的丫头她不信。”冷奕勋伸手一指道。

那道姑和夏太太都向绯云看过来,夏太太眼神凌厉,象要吃人一样,道姑只是淡淡地看了一眼,便收回目光。

怎么扯自己身上来了?

绯云瞪大眼睛,一脸无辜:“我没有不信,只是好奇,好奇,想开开眼界。”

“你就是不相信,你脸上写着呢。”冷奕勋凉凉地说道,起身,对道姑道:“还不去作法?莫让我的丫头等久了,她很忙。”竟是命令的语气。

那道姑怔了怔,竟然真的起身。

“大师,那咱们就作法,让这两个黄口小儿开开眼界,您可一定要帮我找到睿儿啊。”夏太太似乎也迫不及待,瞪了冷奕勋一眼道。

不得不说,夏府景色宜人,依山傍山而建,独特的地理位置,造就了得天独厚的景色,绯云站在碧波粼粼的湖边,看着对面绝壁岩石上苍松滴翠,心情没来由好了许多,想起某人说,纳猪纳狗也不会纳自己的话来,不由睃了他一眼。

湖光山色间,白衣胜雪的男子衣袂翩翩,优雅清俊,粉面玉敷,实在养眼得很。

收回眼时,正好看到那仙风道骨的慈恩大师也正凝目光来,与她的目光相遇,竟是面色一红,尴尬地别转过去。

绯云下意识就远离了某个男人几步,丫丫的连尼姑女道也能迷惑,真是红颜祸水!

转眸间,看到不少夏家家眷围过来看热闹,而立在夏太太左边的了个女子很是怪异,大热天的,她竟然还披着一件不薄不厚的斗篷,如果是怕晒,打把散就成了,为何要披斗篷,不怕热吗?太不合时宜了。

身后的绿绸见了小声道:“那就是我家少奶奶的妹妹,姨小姐,她有怪病,天生畏风畏寒,一年四季都披着斗篷,府里头的人早就看习惯了。”

一年四季都披斗篷么?还真是怪人。

绯云忍不住又多看两眼,那女子正好也看过来,果然苍白的一张小脸,却是清丽绝艳,却也并不显得柔弱,一双大眼甚是有神,看绯云打探她,微微一笑,又转过头去。

“大师,你就在此处做法么?”夏靖年问。

“当然不是,大师做法,岂是咱们这等凡人能看的,自然是在湖边小筑里。”夏太太与有荣焉地说道。

慈恩大师站在湖边,口中念念有词了一会儿后,再轻移莲步,去了大家身后的湖边小筑。

不多时,刚刚还风和日丽的天空,慢慢变得阴沉起来,绯云怔了怔,莫非她还真有呼风唤雨的本事?

“快看,快看,小少爷,真是小少爷。”突然就有人大惊叫起来。

“是啊,真是咱们的小少爷。”

“睿儿…”夏靖年的声音都在颤抖。

绯云也惊得目瞪口呆,对面光滑的绝壁大岩石上,一个三岁小孩的影子在晃动,栩栩如生。

怎么可能?放幻灯片吗?

可这里是古代,连电都没有,何来的幻灯片?“睿儿…”夏靖年激动地向湖中扑去。

下人及时地抱住他:“大爷,不能啊。”

“是啊,靖年,你不要动,慈恩大师只是把睿儿的魂请来与我们相聚,你莫要打扰打师作法,看大师有何提示。”夏太太虽然也激动,却镇定多了,似乎早就看到过慈恩大师发功,所以,并不惊讶。

不多时,绝壁上小孩的影子渐渐消散,夏靖年眼睛都红了,身后的乳母及绿绸都泣不成声。

紧接着,绝壁上出现一行字:“苍天失佑有失月,大地偏心贡无财。”

湖边上的人全都看呆了,不少人喃喃念着这两句似诗不是诗,念又念不通的话。

“什么意思啊。”夏靖年迷茫又焦急地问。

“快去请慈恩大师来破解。”夏太太着急地说道。

冷奕勋却是冷哼一声,拉起绯云就往湖边小筑里去。

夏太太厉声道:“拦住他们,不许打扰大师作法。”

几个家丁上前要拦,可他们岂是冷二爷的对手,只见他袍袖拂动,家丁们便被一阵气浪掀起,跌出几米开外,冷二爷抱着绯云一跃,脚尖踩着家丁们的头顶,飞向湖边小筑,二话不说,一脚踹开门。

让绯云诧异的是,慈恩大师正虚弱地趴伏在小桌案上,小屋里除了香炉香烛外,摆放着一些书籍书画,笔墨纸砚之类,并没有什么特别。

地上有个火盆,盆里有类烬,看来慈恩大师在作法时,烧过符纸什么的。

“公子可是有事?”饶是被人一脚踹开了门,慈恩大师的语气还是平平淡淡,温温柔柔,并没有什么情绪,只是似乎很虚弱。

“岂有此理,就算你是理国公府的公子,你也无权在我夏家为所欲为,来人,将这肖小打将出去。”夏太太气喘吁吁地赶到,指着冷奕勋骂道。

夏靖年面色复杂地过来,拉住夏太太:“娘,您先回房休息吧,这里有儿子,冷兄是儿子请来的贵客,您就莫要再得罪人了。”

夏太太不依不饶,却被两个婆子架起扶走。

“慈恩大师,你现在能替在下解答,那绝壁上的提字是何意思了么?”夏太太走后,小屋里安静了许多,夏靖年问面色恢复了些的道姑。

慈恩缓缓摇头:“那是上天的旨意,恕慈恩道行太浅,不能为公子解答,方才施法,已经耗尽慈恩功力,慈恩先行告退,公子若想解诗,贫道师父慈世大师吧。”

说着,慈恩大师起身离开。

绯云细细地查看着屋子,将墙上的壁画都翻看了一遍,突然,她的眼睛被强光晃了晃,不由眯了眯眼,走近一看,发现墙上有个细细的小洞,若不是她掀开壁画,很难有人发现。

又翻了翻火盆里的灰烬,捡了几张未燃尽的纸角。

“小云姑娘,可有发现?”夏靖年见绯云查得认真,问道。

“暂时还没有。”绯云老实地回道,又问:“夏公子可是信了慈恩大师?你对那两句诗作何解释?”

夏靖年茫然地摇摇头:“慈恩大师确实厉害,夏某素来不信鬼怪之说,今日得见,也不得不信了几分,那两句诗嘛,还真不象是诗,倒象是迷语。”

“不错,确实象迷语,或许夏公子解开迷底,小少爷可能就找到了,如今看来,小少爷是很安全的,只是,看对方要提什么条件,夏家会不会答应他的要求了。”绯云似笑非笑道。

“看小云姑娘的样子,应该是已经知道迷底了?”夏靖年眼睛一亮道。

“是有些头绪,不过,暂时不能说,这种事情,说错了是会出大事的。”绯云认真地说道。

“少爷,大理寺卿夜大人求见。”夏靖年正要问,仆人过来禀道。

“真是阴魂不散。”冷奕勋一听,拉起绯云就走。

“我说阿奕,我找你找得好辛苦啊,你这么说,就太不够朋友了啦。”夜安离的声音很快从外面传来。

“本少爷没你这样的朋友。”冷奕勋看也不看他一眼,直接走。

“阿奕,京里出大事了,我也是迫不得已才来找你的嘛。”夜安离亦步亦趋地跟着。

“什么大事?可是几位尚书大人家里都有人口失踪?”绯云猜道。

“不错,小云,你真聪明,这也能猜到。”夜安离眨巴着眼睛道。

绯云翻白眼:“夜公子,这用得着猜么?我若是不知道,你又怎么会在夏家找到我们?你这是在夸我呢,还是在损我?”

“当然是夸。”被戳穿马屁的夜安离半点也不觉得尴尬,刹有介事地说道:“不过,你只猜对了一半,我所说的大事,是在兵部尚书府里,出现了上天提示。”

“苍天失佑有无月,大理偏心贡无财?”绯云道。

“夷,你们就听说了?消息传得还真快。”夜安离愕然道。

“不是听说,是亲眼所见。”冷奕勋白了他一眼道。

“亲眼所见?不可能啊,那可是在兵部尚书府里的湖面上,有几个诺大的字,一大早浮现在水里,三刻钟后才消失呢。”夜安离摸着后脑道。

“你是说,兵部尚书府上的字是浮在水面上的?”绯云满脸惊异。“不然呢?小云你看到的难道不是?”

“我家湖对面的绝壁上影现出了同样的话,却不是在水面上。”夏靖年脸色越发复杂起来。

“你家湖对面的绝壁上…就是那里?”夜安离的脸色也凝重起来,“莫非,真是上天的指示?”“子不言,怪力乱神,阿离,你的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冷奕勋道。

“我是不信的啊,可是,这种怪事,确实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而今日,却同时出现,难道你不觉得奇怪吗?还有,兵部尚书府的小公子是在密闭的房间里失踪的,根本查不出来半点贼人的蛛丝蚂迹,如果不是鬼神所为,你又如何解释?”夜安离大声道。

“不是嗓门大,道理就大的。”绯云道。

第五十三章:人口失踪2

“呃…小云…”夜安离苦丧着脸:“你干嘛这样护着你家二爷啊,他不是骂你就是吓你。”

“你不觉得恶心么?一把年纪在小姑娘面前撒娇。”冷奕勋不动声色地将绯云扯到身后。

“不觉得,小云觉得好就行,小云啊,你觉得呢,如果不是鬼神所为,那又是什么呢?”夜安离故意不理冷奕勋,缠着绯云问道。

“那夜公子可解出了那两句诗的意思?”绯云挑眉看他。

夜安离脸色一白,垂下眼去。

他应该是猜到了迷底,那个迷底不是太难猜,但大家都不愿把迷底说出来,就是因为迷底太可怕,一旦说出来,可能会遭受杀身之祸。

“夜公子不觉得,上天的指示出现得太及时了么?而且,同时将朝中几位权贵家中最重要的子嗣掳去,这老天爷的眼睛,还真是会长地方啊,偏心也不是这么偏的吧。”绯云冷笑着说道。

一旁的夏靖年也是俊眉深锁,若有所思。

“姐夫,小睿他…他是不是被妖怪掳去了?”一个细若的声音突然出现,大家全都看了过去。

正是穿着斗篷的姨小姐。

“三妹啊,你身子不好,回去歇息吧,这里风大。”夏靖年对这位姨小姐的语气很温和。

“这是内人的妹妹,赵三小姐,因自小体弱,畏风寒,所以不得不如此。”

原来她姓赵,是江南赵家的女儿,只是她一个未嫁的名门闺秀,不呆在自家闺房,缘何住在姐夫的家里?何况姐姐还死了三年了。

“谢姐夫关心,素心也是太记挂睿儿了,他可是姐姐留在世上的唯一血脉,是素心不好,没有替姐姐照顾好他,都是素心的错。”赵三小姐拿着帕子拭眼角。

“怎么能怪你,睿儿从小失去娘亲,一直都是你这个姨母如亲娘一般待他,这三年,因为有你在,睿儿才不至失了母爱,素心,别担心,睿儿会找到的,这里有客,你且先下去吧。”夏靖年的眼睛也湿润了,耐心地劝道。

“睿儿平日里最喜欢素心抱着她睡觉,如今也不知他去了何处,是否吃得好,睡得香,姐夫,我真的好担心啊。”赵三小姐哭道。

她的话,让夏靖年心里更难受,眼眶又湿润起来。

“姐夫身上有伤,素心已经派人请了太医过来,姐夫,再担心睿儿,也要顾着自个儿的身子,太医就在前院,姐夫送完客人后,一定要去看诊。”赵三小姐担心地递过帕子。

“好的,我忙完就去,你先回去吧,这里风大,莫要伤了风。”夏靖年道。

她走后,绯云诧异地问:“赵三小姐多大了?”

“怎么,小云还想替人作媒不成?”夜安离玩笑道。

“是啊,我看赵小姐温柔娴静,又端庄亮丽,夜公子,你不是还未娶妻么?倒是可以考虑考虑看啊。”绯云也跟着笑道。

“那可不行,人家一看就是有心上人的,我可不敢挖人墙角。”夜安离故意挑眉,对着绯云笑。

夏靖年被说得不好意思,小声道:“素心今年十九岁了,确实到了该嫁的年纪,只是睿儿一直亲她粘她,所以不舍得让她嫁,倒是耽误她了。”

“夏公子既是怕耽误她,而她又对小少爷好,为何不干脆娶了她呢?如此不是两全齐美?”绯云认真道。

夏靖年却摇头道:“曾经沧海难为水啊,我娘子虽然已逝,可我的心里却再存不下别人,不说这个了,天色已晚,几位也辛苦了,不如留下用饭吧。”

没想到他倒是个痴心人。

绯云收了玩笑的心,转头正好看见绿绸过来:“少爷,查出来了,枕头查出来了。”

夏靖年眼睛一亮:“哦,是出自何处,又是出自何人之手?”

“是清荷园的王妈妈,是她的手艺。”绿绸道。

“那还不把人带来。”夏靖年看了眼绯云道。

“带不来了,刚才奴婢去清荷园找王妈妈时,她已经死了。”绿绸回道。

“死了?怎么会死了?”夏靖年怒道。

清荷园里,一个四十多岁的婆子倒在地上,绯云上前查看,发现她舌胎暗黑,指甲呈紫黑色,眼圈蓝黑色,很明显,是中毒身亡,身体还有余温,刚死不到一个时辰。

又查看她房中茶具茶水食物,却并未发现有任何有毒物质。

“是中毒而死。”绯云肯定道。

夏靖年俊眉深锁:“看来冷兄说得没错,府里确实有内鬼,要不然,为何才查出枕头由王妈妈所做,她就死了。”

“小云,可查出是种何种毒而死?”夜安离也在一边仔细查看着。

“是鹤顶红。”绯云道。

“鹤顶红?那可不是一般的人能有的毒物。”夏靖年道。

“可不,一般宫里才有,不过,现在嘛,哪个深门大宅里不备点这个,不然,那些个流产啊,暴毕的小妾又怎么来的?”冷奕勋满含讥诮地说道。

夏靖年的脸色更难看,转身就往外走。

“阿奕,去兵部尚书府看看吧,那里也发生了很奇异的事。”夜安离道。

“不去,就在这里,这里已经查出一点头绪来了。”冷奕勋继续翻看着屋里的东西,手里正捏着个绣花荷包。

“阿奕,女儿家的东西你老拿在手里做什么?你往日还收手了这些东西吗?”夜安离取笑道。

“我何时收过女人送的这种东西?”

“啊,你没收过吗?对了,你阿奕的眼光多高啊,一般人送的哪会看上眼。顶多就是红梅啊,墨竹几个绣的你才会拿。”夜安离继续玩笑,一转头对绯云道:“小云啊,你也会绣荷包送人么?”

绯云听了脸一红:“我…”

“她绣出来的东西谁敢要啊,拿不出手。”不等绯云说完,冷奕勋凉凉地来了一句。

死傲娇一天不损她会过不完么?

绯云气极而笑:“夜公子,你会嫌弃小云的东西么?”

“当然不会,若是小云你亲手做的东西,就算再不好看,我也会当成宝贝的。”夜安离满眼笑意道。

“多谢夜公子,就为你这一句话,哪天我一定会亲手做件礼物送给你。”绯云认真地说道。

“你要敢送他荷包我就卖了你姐姐。”某人正将荷包收起,听了冷冷说道。

“阿奕,你吃醋了?”夜安离听得哈哈大笑。

“吃醋?为她?可能吗?”见绯云红着脸看过来,冷奕勋讥诮地说完,抬脚就往外走。

是啊,为她吃醋,怎么可能,他是谁啊,全京城最英俊的贵公子,她呢,一个不起眼,平凡得不能再平凡的小丫头罢了。

一时间,千万种情绪铺天盖地的漫过来,有种快要被淹没的感觉,绯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牵嘴笑了笑,也跟着出了门。

“小云,你可查出一点头绪了?有没有怀疑的对象?”夜安离道。

“有是有一点了,只是,还不能确定,要找出更确切的证据才行。”

院子里,站着清荷院的仆人,夏靖年正在审问。

“王妈妈今天去过何处,见过何人?”

“回爷的话,王妈妈今天哪里也没去过,就在院子里,也没见谁来找她,哦,对了,就是姨小姐打发人来过,说是让妈妈把奶奶陪嫁的帐本给她看…可只是说了几句话就走了啊…”一个小丫头回道。

“她要看帐本做什么?”夏靖年冷冷道。

“大爷有所不知,王妈妈管着奶奶生前的陪嫁,姨小姐会常来过问一二,王妈妈看她是奶奶的妹妹,也常据实以报。”

“那你可知道,王妈妈这样的枕头绣了几个?她不可能只绣一个吧。”绯云指着一个仆人手上拿的那个枕头问。

“应该是一对,当初妈妈绣这个枕头时,奴婢见过,还笑着问她绣这么艳的花色,是要送给谁,妈妈当时只笑,并没有回我。”那丫头道。

“去,给本少爷查,看看另一个枕头在哪里,就是把整个府里翻个个儿,也要给本少爷找出来。”夏靖年的怒火掩都掩不住了。

“你可知道,这个荷包是谁的?”冷奕勋问道。

“呃,这个荷包好新啊,应该是王妈妈的,她以前常用的那个磨坏了,那还是奶奶生前赏给她的,她一直没舍得换,如今怎么舍得换了一个?”小丫头回道。

“你看这绣功,是不是王妈妈自个绣的?”绯云接过荷包问。

“这倒不象,对了,很象是姨小姐跟前的大丫头嫣儿的手艺,嫣儿很喜欢来清荷院,奴婢见过她绣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