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说好久没吃过香酥鸡么?走,还有你喜欢吃的红烧小排,只是不要吃太多浑菜,多吃点豆腐和青菜,不可以挑嘴。”

他碎碎念着,声音里带着他自己都没有觉察到的宠溺与温柔。

她的二爷傲娇惯了,几时这么婆妈了起来,好居家啊。

抬眸睃了一眼,英俊的侧脸略显憔悴,却神彩奕奕,看得出,他心情不错,只是,黑眼圈掩都掩不住,绯云心中一酸,昨晚一夜没睡,也不去歇一歇,饭菜让小厨房做就好,非要自己下厨。

被人疼着,宠着的感觉真的很好,所谓的幸福就是这种感觉么?

绯云的心雀跃了起来,如果,只有他们两个,那该多好,如果没有那么多支支蔓蔓,扯三扯四的人和事那该多好?

后堂桌上,摆着四菜一汤,菜色鲜亮,看着就让人食指大动。

前世时,她还在读大学的时候,妈妈怕她胡乱谈恋爱,没少在她耳边嘀咕:“找男朋友啊,别看身高长相,那东西当不得饭吃,也别看家里有没有钱,家里的钱不是自个的,终有花完的一天,最重要的是,看他疼不疼你,肯不肯为你洗衣做饭,会不会照顾人…”

那时候对妈妈的话很是不屑,会洗衣做饭的男人要来做什么?又不是找老妈子,男人嘛,当然有男人的气势,要勇敢,有闯劲,能干出一番事业才行。

可自从认识了冷奕勋才明白,什么是十全男人,她是捡着宝了,这个男人,相貌俊美,身材修长,身家那是更没得话说,养十个她绰绰有余,最难得的是,他明明很傲娇的一个人,却肯为她洗手做饭,半夜会来给她盖被子,会不许她在亲戚来时吃寒凉的东西。

“先喝汤。”绯云一坐下,筷子就往排骨碗里夹去,冷奕勋夺了筷子瞪她,一边拿碗给她盛汤一边继续碎碎念:“排骨是油腻的东西,空腹吃不好,先喝汤暖暖胃,别瞪我,再瞪我把菜都倒了喂狗去。”

绯云只好乖乖的喝汤,鲜美得差点把舌头也吞了,气也顺多了,奇怪地问:“爷养了狗么?”

“没养,养的猫。”冷奕勋看她喝了汤,清润的黑眸里蕴着笑意,看她拿爪子抓排骨,也不说她,只是让人备了湿帕子给她擦手。

“猫?没见过啊?什么品种?我知道有种波斯猫很漂亮,雪白的毛,眼睛象宝石一样,性子慵懒,抱在怀里一小团,很可爱。”绯云边吃边道。

“是啊,很漂亮,眼睛大又灵活,就是不太听话,喜欢用爪子抓着东西吃。”

“猫不用爪子抓东西用什么?”绯云咕哝着,又抓了根排骨在啃。

啃到一半,抬眸看他正戏谑地看着自己,不由看了看自己满是油的十根手指,才想起他说的猫正是自己,难得脸红了红,拿帕子擦干净手指。

“爷怎么不吃?你也吃啊。”她难得不护食,把跟前的排骨往他面前推了推。

冷奕勋也不逗她,两人面对面坐着,一顿饭吃得很惬意。

“晚上我再做就是,都吃完了吧。”看绯云边吃边往空碗里夹菜,冷奕勋笑着说道。

“给墨竹的,一会儿我给她送去。”绯云平静地说道。

“厨房里有饭,这个不许送。”冷奕勋却收了笑道。

“为什么?反正我们又吃不完,留一点给她嘛,二爷你的手艺这么好…”绯云费解地问。

“我做的饭菜,只有你能吃,别人,谁都不许。”冷奕勋深深地看了绯云一眼道。

“呀,只是分享一点美食嘛,墨竹姐姐待我那么好。”绯云还在坚持。

“今天她只是想分享我做的菜,明天她又肖想别的,你愿意与她分享么?”冷奕勋真的想用筷子敲破绯云的笨脑瓜子。

绯云怔住,夹菜的手就僵在了半空,原来他都知道,他看出了墨竹的心意,却从来对她不假以辞色,冷冰冰的,从不逾越主仆关系。

绯云的心甜甜的,又感觉有些怅惘,是啊,美食可以分享,爱人呢?与墨竹的关系再好,那也是雷池,是她的雷池,也是冷奕勋的雷池。

“小云,小云,你怎么样了?我早了你一上午,你果然还是跟阿奕回来了么?”两人正沉默无言时,外面传来夜安离急吼吼的声音。

紫袍英俊的男子正要往屋里冲,紫兰身子一闪,拦在前面:“世子爷,那是小云的闺房,外人不可以进去。”

“什么嘛,明明是阿奕那小子的卧房嘛,怎么成了小云的闺…小云,你不会…”夜安离的眼睛都瞪圆了,一掌就推紫兰。

紫兰笑着化解他的招式,眨巴眨巴眼道:“什么不会?就是会!我家老爷说了,许了二爷和小云的婚事,正打着给世子爷你送喜贴呢。”

夜安离顿时,整张脸都垮了下来,眼眸幽幽地看着珠帘里,若隐若现的一对人影。

绯云正好也吃饱了,掀了帘子出来,就看到夜安离那张长满胡渣的俊脸。

“世子爷,你来了。”

“是啊,好象又来晚了。”夜安离眼神黯然道。

“吃过饭没?我记厨房给你做吧。”绯云忽略到他眼里的黯淡,笑着说道。

她知道夜安离的心,但是,感情的事免强不得,她喜欢侯夫人,可是,她要相伴一生的不是侯夫人,是心爱的人,所以,只能对夜安离说对不起了。

“不用了,看来你们都已经吃过了。”眼安离看见冷奕勋从后堂闲闲地踱出来,神情越发黯然。

转身就去了正堂。

绯云也只好跟了出来,夜安离回身抓住她的手就往外拖:“小云,你还回这里做什么?这里的人还害你不惨么?我听说了,是冷三小姐放的火。”

绯云没想到他的消息这么快,愕然道:“你怎么知道的?”

“这个不是重点,重点是,理国公府想害你的人太多了,你住在这里很不安全,随时都有危险,还是你想再被人下毒一次,或是火烧一次?”夜安离眼神焦灼地看着绯云道。

“阿离,朋友妻不可欺,我一直当你是朋友,你再说下去,我不介意扔你出去。”冷奕勋冷冷说道。

“屁,朋友妻,你下过聘吗?没有吧,我可是正正经经的递过庚贴的,我娘也很喜欢小云,她若嫁进靖北侯府,过的就是众星捧月的日子,我娘和爹都是看重她,可理国公府呢?从来当她是人待过么?以前拿她当丫头,后来又逼她一个女孩子在外头闯荡,阿奕,你觉得,你能给她最好的生活么?”夜安离松开绯云,转身正色地看着冷奕勋道。

“这些都是我的家事,我会处理好的,不容你一个外人来置喙。”夜安离的话句句戳中冷奕勋的痛处,也是他愧疚所在,绯云跟着他,真的受了很多苦,而且,这个苦,还没有到头,虽然他很努力不让她受伤害了,可是,他的身世,他所处的环境让他防不胜防。

“外人?对,我就是个外人,可你也别忘了,小云已经不是你理国公府的下人,她是自由之身,你之于她,也是个外人,我和你,是站在同一个起点上的,有同样的资格追求小云。”夜安离从来没有这么认真地与冷奕勋开诚布公的谈过这个问题。

以前他喜欢小云,只是默默地在一旁守着,因为他知道,冷奕勋也喜欢小云,小云心里也有冷奕勋。

可是,小云中毒了,阿奕竟然还与别人成了亲,就算那是为了求小云,但大红的喜袍他穿过一次,对小云来说,就是一种不尊重,小云再嫁他,便如做他的继室没什么两样。

夜安离的话很刺耳,可该死的让他无法反驳,冷奕勋长这么大,还没这么无力过。

他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所有的承诺与辩解都很无力,也显得虚。

“小云…”他定定地,专注地看着绯云。

他艳丽的眸子里染上痛惜与愧疚,还有一层淡淡的委屈,清润润,亮晶晶的,如玉般的俊脸爬上一抹淡淡的哀痛与倔强,这还是她那个傲骄又不可一世的二爷么?这么脆弱,眼巴巴的象个乞求大人原谅的孩子。

绯云的心,顿时化成了一摊软泥,手一抬,想要抚平他眼中的忧伤,半途中却被夜安离捉住:

“跟我走,小云,他给不了你安定的日子。”她的眼里只有冷奕勋,夜安离看得真真切切,可是,他不愿意就这样放手,怎么甘心啊,好不容易大胆了一回,好不容易将朋友义气放开,努力了一回。

“我给不了,你就能吗?阿离,你也是豪门世家,小云这样的身份在北靖侯府里,一样也不会很平坦。”冷奕勋怒了,他爱小云,他相信,小云也爱她,小云是勇敢的,是坚强的,只要他们相亲相爱,携手一致,同进退,再大的困难也会克服。

“我最多就是个侯府世子,你呢?阿奕,别人不知道你的事,我知道很多,阿奕,小却需要简单的生活,你真的给不了。”夜安离坚持道。

冷奕勋听得身子一震,脸色一阵惨白,清润的眸光变得复杂起来。

绯云听不懂他们话里的关节,但是,还有隐隐擦觉一点端睨,莫非,冷奕勋不有不一样的身世?

“表哥,你果然来了。”三个正僵持着时,外面传来清朗温婉的声音,绯云回头,就见顾清雪带着侍书正往正堂走来。

初冬的阳光并不烈,懒洋洋的,顾清雪穿着浅蓝色的锦袍袄子,外面罩着一层白纱,阳光下,如同一朵开得正妍的幽兰,袅娜而来。

夜安离有日子没见到这个表妹了,声音都轻软了许多:“阿雪,你看来气色不好,可是病了?”

顾清雪幽幽一笑,美目清柔如水:“寡居之人,没什么精神头也是正常的,表哥可是惦记着小云姑娘?”

顾清雪让侍书将手里的四色礼品盒送上。

“是啊,阿雪,你若是觉得无聊,可以去侯府住住,娘亲也正念叨你呢,多出去走走,别总窝在这个府里。”夜安离很疼这个表妹,冷书宁的死,他一直有愧,如果不是他逼得厉害,冷书宁也许不会自杀,以前只当阿雪与冷书宁感情不好,所以,一个劲只想救阿雪出苦海,可当冷书宁死时,他才知道,原来阿雪爱冷书宁至深,他好象帮了倒忙,害了阿雪。

“我这样的人,还是少出去的好,免得犯了别人的忌讳。”顾清雪笑了笑,指着四色礼盒道:

“小云,你昨儿受了惊,这是我的一点心意,请收下。”

绯云忙点头致谢,墨竹将礼盒提进去。

“表哥其实不用太过担心的,二爷这里有的是上好的伤药,小云也只是一点皮外伤,上点药就好了。”顾清雪淡淡地看了冷奕勋一眼,笑着对夜安离道。

“我是来接小云走的,这个府里不干净。”夜安离对冷奕勋有气,这家伙不能保护小云,那就由自己来保护她好了。

“表哥不是想求娶小云么?这样名不正言不顺地接她走可不行,瓜前李下,让人怎么说小云啊。是不是,二爷?”顾清雪笑容清明干净,单纯得象个孩子。

这话夜安离爱听,从进来到现在,脸上总算有了笑,明朗阳光。

“那我把小云安置到别院去好了,小云,你现在是待嫁之身,不是有很多人送了庚贴么?不是要选夫么?我也不说非让你选我不可,但礼数还是要顾的,你住在阿奕这里也不好,除非他不打算娶你,否则,还是注意些的好。”夜安离难得知道转弯,学着迂回了。

这话是逼着冷奕勋将绯云送出去住,这家伙,也学着来阴的了。

夜奕勋瞪了夜安离一眼道:“只你家有别院,我没有?小云现在要查案子,查完后,就跟她姐姐住一起去,你什么心思都消停了吧,也不看她的心向着谁。”

夜安离还要劝,绯云笑道:“世子爷,多谢你的好意,我现在确实不想搬出去,人家爱怎么说就怎么说吧,反正喷在我身上的口水也足够灌口水塘了,我不在乎再多几碗。”

“什么案子?是纵火案吗?你们不是当场抓住了冷三小姐?莫非还有什么内情?”绯云的洒脱让夜安离无奈,但这也正是她吸引夜安离的地方,她不是世俗的女子,世俗的流言并不能让她放在心上,她留在理国公府,一定有事未了。

“是啊,三妹妹自个也承认了,可大家都觉得,是有人指使三妹妹干的,三妹妹又不肯说实话,所以二爷正打算要查呢。”顾清雪替绯云解释道。

“这样啊,那交给我吧,只要进了大理寺,我就不怕她不说实话。”夜安离道。

“表哥,这是理国公府内里的事,你就别掺合了,家法处置就是,真去了官府,性质可就不同,你是想害理国公府么?”顾清雪脸一沉,娇嗔地说道。

夜安离不理她的话,反而挑眉看向冷奕勋:“阿奕你也不愿意送官?”

冷奕勋正要说话,墨竹慌慌张张地进来道:“二爷,二爷,不好了,三小姐抽筋了,好象是中毒。”

绯云听得心一沉,叫声不好,抬脚就往外走。

“不是让你守着柴房的么?怎么还是让她中毒了?谁下的手?”冷奕勋的语气里寒着冰霜。

墨竹一阵瑟缩,不敢正眼看他:“属下一直守在柴房外头,还有两个粗使婆子也在,饭菜也是看着送来的,属下也一一用银针检查过,真的没发现有毒啊。”

墨竹真的很委屈,饭也没吃就去守着冷玉蓉了,可还是让人钻了空子,她已经好几次没完成任务了,二爷肯定很生气。

“先别说这个了,去请大夫了没有?要尽快给三小姐解毒才是。”

绯云边走边道,这事怪不得墨竹,有人要下毒灭口,守再多的人也没用,先前就该让墨竹守在暗处的,明着来,让那人有了防备,现在反而更不好查。

“是啊,快请大夫来才是正理,二爷,你也别怪墨竹了,她肯定尽了心力。”顾清雪也是一脸着急地跟着往外走,边走边劝冷奕勋。

绯云赶到柴房时,看到柴房的门正开着,两个婆子缩在一旁,吓得面无人色,而柴房里,冷玉蓉已经躺在地上没了动静,脸色乌青,嘴唇吐着泡沫,地上,洒了一地的饭菜和碎碗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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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午先更这么多,要去乡下做客,可能的话,晚上再更一章。

查毒2

忙上前几步探冷玉蓉的颈脉,心中顿时一沉,人已经死了。千防万防,还是让那个人得了手,绯云心中一阵愧意,还是想得不周到,如果冷玉蓉的吃食,全都由二爷的人控制,她也不至于被害死。

她仔细查验地上的食物,果然如墨竹所言,食物和饮水都是干净的,并没有掺毒。

那冷玉蓉是如何中毒的?

柴房里堆着许多干木枝与黑炭,入冬以后,天气有点凉,但还并不需要烧炭取暖,所以,柴房里也并没有火盆,而且冷玉蓉也并不是炭火中毒。

她又查看冷玉蓉所穿的衣服,上回墨竹中毒,就是靖远公主把毒粉洒在墨竹的衣服里,那种毒性重,只需稍沾入口鼻一点,便使人昏迷。

“小云,可查出什么来了?”夜安离也与冷奕勋一起进了柴房,关切地问。

“没有,好奇怪,她身上连一处小伤口都没有,食物和饮水里又都没有毒,真不知道,她是如何中毒的,下毒之人,手段实在是高明得很。”绯云不得不佩服地说道。

“墨竹,你一直守在这里,整个上午,有谁与三小姐接触过?”冷奕勋沉着脸问道。

“有,红梅和和大奶奶都来过。”墨竹眼睛一亮道。

“哦,她们两个都来过?”绯云精神一震。

墨竹便看向两个婆子,其中一个婆子道:

“是的,侧夫人过来时,墨竹姑娘还没有来,是奴婢两个守着的,红梅也没有进去,只在柴房外质问三小姐,为什么要污陷她,还说要三小姐说实话,说她能让老爷从轻发落三小姐,还说,让她别再糊涂了,安分点,将来她会求老爷给三小姐寻门好亲嫁了,将来安安生生的过日子。”

“说完后,侧夫人就走了吗?她的人一直没有进门?”绯云问道。

“没有,只在门外说了几句话,可三小姐只斜了眼睛看侧夫人,并没有说话。看侧夫人的样子很生气,由丫环扶着走了。”那婆子回道。

红梅那番话可算是威逼利诱,可红梅只是个丫环出身,那番话分明告诉冷玉蓉,她能掌控拿捏冷玉蓉的命运,叫她识时务,冷玉蓉素来自傲狂妄,又本就不惧生死,她再如何也是国公府的正经小姐,哪里肯受个丫环的威协,自是对红梅的话不屑一顾的。

看来,红梅也是心虚,害怕冷玉蓉断定她就是幕后指使者,真是此地无银三百两,这个红梅,行事也并不怎么聪明,不但没有摘清自己,反而更令人怀疑。

“那大奶奶呢?她来做什么?”绯云费解地问。

“大奶奶是来给三小姐送衣服的,她说天寒,柴房又漏风,怕三小姐着了凉,绯云姑娘,大奶奶是好人,说话和和气气的,以前三小姐总跟大奶奶不对付,三小姐出了事,府里人都踩,只有大奶奶对三小姐反而比以前好了。”那婆子小心地说道。

婆子说得没错,冷玉蓉一直针对顾清雪,以前没少跟顾清雪闹腾,那次顾清雪替理国公夫人暂管家几天,冷玉蓉就故意闹事,差点把自己和姐姐打死。

而且,顾清雪在理国公府里,一直循规蹈矩,既不多管闲事,又不多言,行事稳重自持,从不惹人闲话。

可是,真的如此么?

为什么绯云感觉,她对自己并不如表面那样友好呢?

“阿雪原就是个以德报怨的人,打小儿性子温婉,人又良善,小云,你不可能怀疑她。”夜安离见绯云出神,说道。

“我只是在思考案情,事情没有查清楚之前,整个府里的人都有嫌疑。”绯云抬眸对夜安离一笑道。

绯云昨儿一晚没睡,早上虽然歇了一会子,但精神仍是不佳,这个笑容就显得有点虚弱,眼神却是清清亮亮的,夜安离心一软,黑眸中透着疼惜之色:

“你查吧,按你自个的思路查,我相信你不会冤枉好人的。”

有了这句话,绯云就踏实多了,一抬眸,触到顾清雪温和的眼眸,不由好笑,顾清雪人就在这里,她怎么给忘了。

怪不得那婆子说话时,不时地往那边瞟呢。

“小云,没关系的,我知道你只是在查案子。”顾清雪见绯云眼里露出一丝不自在,柔柔地说道。

“我只是带了件薄棉袄子和披风来,柴房确实漏风,又连个床也没有,我是担心三妹妹她会生病。”顾清雪说道,便指了指冷玉蓉的身上:“她身上穿的这件就是我送来的,披风可能用饭时碍事,三妹妹没穿,放在那边的椅子上了。”

柴房那边的椅子上,确实有件锦披,绯云曾经见顾清雪穿过。质料与做工都是上乘。

“小云你可以查验查验,看衣服是不是有问题。”顾清雪又红着眼说道。

她这样说,绯云反而不好意思了。

“别顾及,不是说了,查清事实之前,谁都有嫌疑么?你不查,我反倒不安心了。”顾清雪看出绯云的心思,安慰道。

绯云只好笑了笑,检查了一遍那件披风,果然没有什么问题,顾清雪的语气那么笃定,衣服当然是没有问题的。

“没问题吧,我就说了,阿雪不可能是那阴狠毒辣的人。”夜安离笑得两眼亮晶晶的,见顾清雪头发上沾了根枯草,笑着替她拈了,“这些事情你别掺合了,要是觉得无聊,就去陪陪我娘,她很惦记你。”

顾清雪鼻头红红的,“我不去,一去姑妈又跟我念叨表哥,表哥你还是快点成亲吧,姑妈想孙子可真是快入魔了。”

夜安离听了便看了眼绯云,眼神闪过一丝落漠,幽幽地叹了口气:“我也想啊,可是,也要有人肯嫁不是吗?”

“小云,表哥这样的人,你打着灯笼也难找呢,多考虑考虑他吧,怎么着也多个先择啊。”顾清雪便两眼弯弯地对绯云道。

绯云被她说了个大红脸,垂头继续查案。

偷偷睃了眼柴房的另一角,某个最爱拈酸吃醋的这会子象没听到顾清雪的话一样,正拧着眉查看桌上的一本经书。

“这经书是谁送来的?人才到柴房一天,就连经书也送进来了,是想着让三小姐关个一年半载么?”冷奕勋冷着脸问。

“哦,那是太太着人送过来的,说是让三小姐修身养性。别老犯混。”墨竹说道。

“也就是说,经书送来没多久?是饭前还是饭后送来的?”绯云心中一动,问道。

“是饭前,不过送来后,三小姐就翻了翻,并没怎么看,吃过饭后,还过去提笔写了几个字,但似乎很不高兴,将写的字又揉成一团,扔了。”墨竹边说边检起扔进柴堆里的一个小纸团道。

绯云接过纸团,摊开,上面的字迹很乱,好象是抄的佛经。

冷玉蓉在家庙里呆了好几个月,每天都是诵念佛经,对佛经很熟悉,她写的这篇,正是有关凤凰涅盘的一部份。

凤凰浴火重生,冷玉蓉为什么会写这一篇?

她在永福街放了一把火,然后自己就被抓了?

她是真的想改过自新了么?

可是,既然是真的想改过自新,为什么字迹又这么凌乱?说明她的心还是很痛苦,还是放不下冷奕勋!

等等,这张纸下面写了一句与佛经完全不相干的字:多管闲事!

她在说谁?怪谁多管闲事?是说理国公夫人还是顾清雪?

肯定不是说红梅,红梅的意思很明显,明着说不要她攀咬自己。

一个人送衣服,表示关怀,另一个,则是在她才关进柴房就送佛经,是谁在多管闲事?

一个想改过自新的人,突然在怪别人多管闲事,是怪那个人劝她向善,还是怪那个人阻止她的新生?

“小云,你想到了什么?”夜安离看绯云在发呆,拿过纸看了一眼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