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看起来…田大人等人忍不住咂咂嘴,看起来怎么还是九百多?

队伍越来越近,可以看到官兵们的脸,熟悉的同伴们忍不住在城墙上高声欢呼。

那行进的队伍却没有因为这欢呼而骚动,依旧排列整齐,分前后护着百姓慢行。

只有一匹人一马没有在队列中,或者绕着民众官兵跑动,或者疾驰向前如风,或者勒马停下,就如同一个不服管教的小马肆意而为。

随着跑动她的头巾滑落,露出一头乌发。

女的!

城墙上田通判等人瞪大眼。

“这就是那位君小姐吗?”他们问道。

孙三杰摇摇头,看着那纵马又向前跑来的蒙着脸的女孩子,看着她披挂整齐的弓弩长刀等物,完全跟官兵一样。

而且这个女孩子还真的会杀人。

“这个不是,那君小姐并不会舞刀弄枪。”孙三杰忙说道,“君小姐是个小娘子。”

是个娇滴滴的小娘子,不会杀人。

郁夫人听到了笑了笑。

娇滴滴的小娘子虽然不动手,杀的人可也不少。

真是有意思,果然有女人随行,田通判等人也看到了走近的队伍中几辆车上坐着的妇人们。

“这就是那个青山军?”田通判问道。

孙三杰点点头,伸手指着城下。

赵汗青已经先一步纵马到了门前,她的马上绑着一杆旗,鲜红的大旗呼啦啦的飘动,其上青山军三字很是显眼。

“开门。”她高声喊道。

城门徐徐打开,赵汗青一马当先冲了进去。

“夫人,夫人,粥厂那边准备好了吗?”她大声喊道,“来的人可不少。”

已经走下城墙前来迎接的郁夫人含笑点点头。

“都准备好了。”她说道,一面回头招呼。

几个男人女人走出来,这是先前到来的难民,被选中负责安排难民事宜。

看着这两千多神情惶惶面黄肌瘦的难民,几个男人女人又是感慨又是庆幸,忙引着众人向城隍庙去。

城门前便只剩下官兵们。

“这些都是霸州的民众?”田大人迫不及待的问道,他的视线看向李国瑞。

李国瑞看起来精神不好,人有些恍惚。

“是。”他答道。

确认了答案更多的将官忍不住纷纷询问。

“竟然这么多。”

“你们走了多少地方?”

李国瑞似乎反应不过来回答,看着这些将官。

“好了好了。”田大人主动制止,“李大人也辛苦了。”

“是啊,虽然没有遇上金贼,但走这一趟也够累的。”大家纷纷说道,带着同情和欣慰。

李国瑞的视线终于凝聚起来。

“谁说没遇上金贼。”他说道,伸手指向后方的车马,“缴获在车上,一共二百二十三个首级,铠甲一百二十三副,战马十八匹。”

他说到这里停顿下,似乎思索了一下。

“我记不太清了,大概是这么多吧。”

说罢听不到回应,便看向田大人等人,见他们神情惊愕目瞪口呆。

“什么意思?”田大人颤声问道,“你们,遇到金贼了?”

李国瑞哦了声点点头。

“遇到了三股,第一股人数多些,剩下的两次人就很少了,跑的快也没怎么打。”他说道。

孙三杰忍不住咽了口口水。

“人数多,是有多多?”他问道。

“一千五百多吧。”李国瑞说道,语气淡淡。

城门前响起低低的吸气声。

孙三杰再次咽了口水。

“你说,你们九百多人遇上了一千五百多金贼?”他问道。

而田大人等将官已经疾步走向那边的车马,站在马车旁的兵丁让开,露出车上摆满的俘获,堆积的人头铠甲还带着浓烈的血腥气。

田大人看向李国瑞。

“你们,伤亡多少?”他问道。

这一切都是真的,不是做梦吗?。

真是奇怪,他怎么觉得眼前的兵丁并没有少。

“伤十三人。”李国瑞说道,“没有亡者。”

现场再次一片安静,连吸气声都听不到了。

但这怎么可能?

九百人,包括女人,在野外遇到了一千五百多金贼,然后还打赢了?杀了二百多金贼,而自己却只有十几个伤者?

这不是做梦是什么啊?这怎么可能?

“你们,怎么打的啊?”田大人看着李国瑞问道。

是啊,这怎么打的啊?

所有视线都看向李国瑞,而李国瑞则看向了一旁,一旁有一群官兵已经下马,他们年纪不等,瘦弱又木讷,但却依旧肃立着纹丝不动,就像一根根长枪戳在地上,散发着森森寒意。

怎么打的?

想到这场面,李国瑞的呼吸急促起来。

太可怕了。

这对战太可怕了。

别说对面的金兵了,连他们都要吓晕了。

石弹枪箭之下金兵已然没有了方阵,也没有了进攻,魂飞魄散心肝吓碎在旷野上胡乱的向后逃去。

“杀!”

直到这一刻,方阵正中的女声才开口说话。

这一声杀,旗帜挥动,方阵变幻,辎重车退后,长枪上前,队列如同滚滚巨石般向奔逃的金兵追去。

这可真是屠杀。

虽说是九百多人,但真正决定这一场对战胜败的却是这不到四十人。

李国瑞伸手指过去。

“是君小姐他们打的。”他说道。

君小姐吗?

在场的将官们都随着他所指看去,那边又一个年轻女子催马慢慢走来。

赵汉青纵马在那女子身旁转绕,马背上扎着红旗与君小姐的红斗篷相衬,旗子上青山军三字在众人的视线里舞动着。

第二十章 请与同去

官衙里众人团坐。

郁夫人自然为首,那位君小姐也不用人谦让,自己坐在了郁夫人的另一边。

有文吏上前汇报清点,难民以及金人的缴获与李国瑞所说的数要更多一些。

虽然已经过去大半天了,田通判等人再次听到这数字还是难掩震惊。

“成国公治下兵将果然神勇。”他对郁夫人说道。

赞叹敬佩是真心的,但同时神情也很复杂。

成国公的兵现在来到这里,是好事,也不好。

毕竟朝廷已经下令撤兵与金人停战了。

郁夫人摇摇头。

“不,这不是成国公的兵,如今北地一线兵马紧缺,成国公绝不会随意调动兵马。”她说道,伸手指了指君小姐,“这是君小姐的。”

君小姐。

厅内的人看向这年轻女子。

自从进城以来她几乎没有说过话,温温柔柔的。

她是什么人?怎么会有兵马?真的假的?

“其实我们是种地的。”君小姐含笑说道,“来帮个忙。”

种地的。

厅内鸦雀无声,李国瑞更是嘴角抽了抽。

不想说可以不说,不要开玩笑。

“田大人你来的正好,我也正要去见你。”郁夫人接过话说道。

田通判忙施礼,犹豫一下,那句夫人有何吩咐却没敢说出口。

但他说不说,并不能阻止郁夫人说。

“请田大人下令河间驻军迎接护送三郡民众南下入境。”她干脆利索的说道。

果然…

田大人心颤了颤。

成国公要抗命,依旧要跟金兵对抗。

以前他们可以听从成国公的,因为成国公和皇帝在北地问题上没有分歧,但现在皇帝下了命令,成国公却要违命而行,他们再听从成国公的,岂不是不忠?

成国公声名赫赫,抗命也不是第一次了,皇帝也不会怎么样他,但他们可不同啊。

神仙打架小鬼遭殃,到时候他们就可能成了替罪羊啊。

“夫人,不是我们怯战,只是如今朝廷有命…”田大人一咬牙说道。

“朝廷的命令是割让三郡土地。”郁夫人打断他说道,“但没有说割让三郡二十万人口百姓。”

厅内的诸人愣了下。

“地割让,皇帝陛下可没有说人也割让。”郁夫人接着说道,“那你们现去迎回我大周人口百姓南下,这是理所应当,不仅没有抗命,且是遵从皇帝旨意。”

这样说来也对,厅内诸人神情变幻。

郁夫人看向官厅外,隐隐可以听到外边的喧闹。

那是一下子多了几千人,纵然再维持秩序也难免嘈杂。

“几十万的人口,你们悉数护送迎回,彰显陛下的仁慈,这不是抗命这是功绩。”她肃容说道,“我土我民,有民才有土,土可以割舍,民不能弃之,我们接回自己的子民,自己的同胞,自己的姐妹兄弟,有何不能?”

又看着厅内诸人。

“你们有何不敢?”

啪嗒几声响有将官神情激动的站起来,椅子都被带翻到。

“我能!我敢!”他脱口喊道。

随着他站起来,更多的将官也站起来随声附和,厅内的气氛瞬时如油锅翻滚。

田通判没料到郁夫人会这样说,这样解释的话的确是合情合理,而且对于以仁孝著称的皇帝来说,几十万民众悉数护送南下,也必然会欢喜。

不管是朝廷也好,还是民间也好,此举必然是大功绩大声名。

这种功绩足可以留名青史。

但是,不能冲动。

“夫人,夫人。”他深吸一口气,忙示意厅内的诸将冷静,一面对郁夫人说道,“金贼势大,进入霸州的已经有五千众,而且防线已破,其后不知还有多少金贼将至,我军进入霸州境内实在是凶多吉少。”

也有两个官员跟着点头。

“是啊,我们可以对逃民来者不拒。”

“如今河间只有万众兵马,跟金贼对战实在是难胜。”

“如果金贼趁机攻来,别说霸州的民众得到护佑,河间府几十万军民都难以幸免。”

这话让沸腾的厅内渐渐安静下来。

这也的确是事实。

将官们面色一阵红一阵白。

“不是只有你们河间兵马独做这件事。”一个女声响起,“我们青山军会协助。”

协助?大家的视线看向坐在郁夫人身旁的君小姐。

就孙三杰所说,他们有不到四十人,莫非这只是先头部队?余后还有大批人马赶来?

如果是这样的话,人马多些自然是多一份可能和保障。

“那青山军还有多少兵马可用?”田大人问道。

“就是你们看到的,四十人。”君小姐说道。

只有?

田大人瞪眼看着她。

“只有。”君小姐含笑点头,又补充一句,“足够了。”

四十人协助就足够了?开什么玩笑,谁信啊!

“我信。”

厅内忽的响起一个声音。

大家在此寻声看去,见是坐在后面的李国瑞。

自从回来后他一直有些恍惚,似乎累坏了,也没有怎么说话。

此时此刻他站起来,神情激动,双眼明亮,整个人都回魂一般。

“我信。”他大声说道,看着坐在前方的年轻女子,脸上满是狂热,“我信青山军四十人就足够横行霸州无人能阻,所向披靡。”

这李国瑞自从回来就精神不正常,该不是受刺激脑子糊涂了吧?

田大人微微皱眉。

“怎么就横行无人能阻?”他说道。

李国瑞神情更激动了。

“怎么能?你们去看看那二百多首级的缴获。”他喊道,伸手指着外边,“你们去亲眼看看他们怎么打仗的!你们去看看金贼在他们面前怎么狼狈奔逃!你们去看看,就知道他们怎么就横行无人能阻所向披靡!”

他们…

田大人等人再次看向君小姐。

李国瑞是刚回来的时候就说过一句,是君小姐他们打的,但当时被战绩和送回来的难民数目震惊的思绪纷乱,也没怎么深究这句话。

那说来这句话不是对客人的场面称赞客套话了?真是他们打的啊?

“他们,怎么打的?”田大人问道。

“他们简直不是人。”

“那么大的石头,扔过去就是死一片。”

“一辆车原来就是一把弩机,射出的箭能把十个人穿透。”

“他们马术高超。”

“追上那些金兵,简直不要命。”

街道的角落里,几个霸州归来的兵丁被众人围着,讲述着感叹着,四周的兵丁们听的惊讶着恐惧着。

怎么听都匪夷所思。

“没有什么匪夷所思的,这都是事实。”几个兵丁喊道,“看看那些缴获,那几百金兵的头颅都是死在他们几十人手里,还有我们,我们在霸州走了三天,遇到三次金贼,但竟然毫发无伤的全部活着回来了,这在以前是绝对不可能的事。”

是的,对战一千多金兵,在金兵出没的地方行走三日,不仅毫发无伤还能带回来这么多百姓。

这是从未有过的事,这是铁证,无可辩驳。

兵丁们神情惊骇又复杂。

有人从身边经过,讲话的兵丁忽的站直身子。

“看,看,这位就是青山军的一个好汉。”一个兵丁低声说道,“我亲眼看到他一个人杀了不下十个金贼,就靠着一把长刀。”

众人忙看过去,见一个身材瘦弱将近四十的男人牵着马缓步走过,卸下了铠甲这人看起来更老更瘦更没有气势。

不知道想到什么,那人忽的拍头,抓住缰绳急急的上马,就在抬腿的时候啪嗒一声,有东西从他腿上掉在地上。

众人下意识的看去。

一只脚。

脚!

街边的兵丁们发出一声惊呼。

战斗的这么惨烈,这个好汉的脚被打掉了吗?

“大夫。”

他们惊慌的喊道,就要冲过去搀扶这个即将到底嚎叫的男人,却见那男人既没有滚地哭号,也没有血流成河,只是神情淡然的俯身将脚捡起来,拎在手里翻身上马得得走开了。

街边兵丁们僵在原地目瞪口呆。

这,这…

神仙,还是妖怪啊?

这青山军果然不是人啊!

第二十一章 无巧不成书

“你说什么?河间府顺安军的长丰驻军动了?”

深州操守姜成很是惊讶。

“他们又撤了吗?”

前来报信的哨兵摇头。

“不是他们往霸州去了。”他说道。

霸州!

姜成从椅子上跳起来。

“河间府的人疯了吗?”他喊道。

但很快他就知道河间府的人没有疯,而且还拿到了斩杀二百多金贼俘获大批铠甲的战功。

“这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吗?”姜操守惊讶不已。

“不是吃了熊心豹子胆,而是成国夫人来了。”几个将官带着更详细的信息连夜赶来。

听到是成国夫人让这样做,姜操守神情复杂的一阵沉默。

深州紧邻保州,原来在保州的一部分永宁军此时撤退到这里来。

成国夫人要求顺安军动作,肯定也会要求永宁军的。

“理由就是接回三郡的民众吗?”姜操守问道。

将官们点点头。

“倒也合情合理,这样做真不算抗命。”一个将官说道,神情带着几分激动,“大人,那咱们…”

放弃守护多年的河山,对于这些将官来说也实在是憋屈。

无奈皇命难为。

“不算抗命吗?”姜操守沉声说道,“陛下让成国公退兵,他不仅不退,反而派了兵来这里。”

“不不。”一个将官忙说道,“听说不是成国公的兵。”

“这么强悍的战斗力,不是成国公的兵是什么?”姜操守说道,“成国公可是从来没有家丁的,这是人尽皆知的。”

如果说是他的兵,这是罪,如果说是家丁,这更是欺君之罪,甚至扣上豢养私兵的罪名。

在这种情况下他们听从调动去做这件事,肯定逃不了罪名。

官厅内陷入一阵沉默。

而位于长丰城的田尧也沉默着。

“夫人您说的都对。”他最终开口说道,又看向君小姐,“君小姐的青山军也很厉害,不管是从情理还是可行性来说,这件事我们可以做。”

郁夫人看着他。

“然而呢?”她问道。

“然而夫人要说清楚,这青山军到底是什么人?”田尧说道。

“说清楚了啊。”君小姐说道,“这是我的人,我们是种地的,我们不是成国公的兵马,只是顺便来帮忙。”

田尧看着她。

“那小姐您是什么人?”他问道,“为什么要来帮忙?”

“这有什么为什么。”君小姐皱眉,“这种事…”

她要说这种事是个大周子民都要站出来的,但郁夫人笑了,打断了她的话。

“好吧,不瞒田大人。”她说道,“这君小姐,是我未过门的儿媳妇。”

啊?

在场的人都愣了。

儿媳妇?

“是,我儿子朱瓒的未婚妻。”郁夫人接着说道,“她原本在家种地,听说这边局势紧张,我要来河间府,成国公无法抽身照顾我,所以她才带着她的乡亲们陪我来这里走一趟。”

还真种地?还乡亲们?

厅内的诸人看向君小姐的神情变的古怪。

君小姐的神情也有些古怪,她看着郁夫人,欲言又止。

“不用害羞,这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郁夫人看着她说道。

这不是害羞不害羞的事,君小姐有些想笑。

事情怎么说成这样了?

但她当然不会反驳郁夫人。

“所以你们放心,这青山军真不是大周的兵马,也不是我们成国公府的私兵家丁。”郁夫人说道,“这只是我们亲家的佃户们,国难当头人人有责,所以放下锄头跟着来帮忙了。”

还佃户。

这行不行啊?

她先前是说自己是种地的,但她就是随口一说,而这些人当然也根本不信。

君小姐斟酌一下,还是说出自己君九龄的身份更可信吧。

她才要开口却见官厅内的将官们露出笑容。

“原来是世子的媳妇啊。”

“竟然已经定了亲事啊?我们都还不知道。”

“这真是大喜事。”

“成亲的日子定在什么时候?”

“真是,都怪这该死的金贼,不能给世子爷庆贺一下。”

他们纷纷说道。

就连田尧也浮现笑,看着君小姐点点头。

“原来是这样。”他说道,毫不吝啬眼中的赞叹,“果然如同世子一般英勇。”

这是,信了?君小姐反而很是惊讶。

莫非是因为郁夫人说的?所以他们就信了?

君小姐想了想,做出害羞的样子退到了郁夫人身后。

“俗话说上阵父子兵,没想到儿媳也可以上阵。”田尧看着郁夫人很是感慨说道,“果然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啊。”

“我这媳妇家也是尚武。”郁夫人没有否认点头说道,“那这件事…”

田尧不待郁夫人说完就拱手。

“夫人。”他神情肃正,“连乡下种田的都能去对抗金贼护佑我大周百姓,我们如果还安稳坐在这城内,真是羞愧死了算了。”

说罢转身看向厅内诸人。

“正如夫人所说,与金人停战议和,要割让的是三郡的土地,而不是我大周几十万人口百姓,我们都是血肉相连的同胞,如今同胞被困,我们可能见死不救?”

“不能!”厅内诸将齐声喊道。

“我们可能看着同胞被金贼的牛马奴役?”田尧提高声音喝道。

“不能!”诸将们也提高声音喊道。

田尧转身看着郁夫人。

“夫人。”他说道,伸手做请。

郁夫人看着厅内诸人。

“去吧,接我们的兄弟姐妹父老乡亲们回来。”她说道,“让金贼们知道,我们虽然让了土地,但并不怕他们,霸州一日不在议和书上落定,就一日属于我大周的土地,我们在我们自己的土地上,不惧怕任何人,敢阻拦伤害我大周子民者。”

她抬起手,一挥。

“杀无赦!”

杀,就等着这一天,那些憋屈许久的怒火熊熊燃烧。

厅内诸将们纷纷举起手。

“杀!”他们齐声咆哮。

急促的鼓声锣声响彻长丰城,同时有一队队军官向城外而去,城墙上召集河间兵马汇集的烽火也点燃。

看着在街上跑过的兵丁,站在官衙外的赵汗青隔着遮脸布挠了挠鼻头。

“这些家伙终于看起来像个样子了。”她自言自语说道,“怎么突然变的厉害了?”

“…那就没有疑虑了…”

“…原来果然不是私兵,而是儿媳妇家的人马…”

“…这真是传统…父子相承…”

“…当初成国公娶个土匪媳妇,儿子也要娶个土匪媳妇…”

“…别说那么难听,人家是种田的…”

“…谁信啊…明明就是土匪…虽然家大业大置地有宅装作良民…”

赵汗青虽然听不懂,但听到土匪二字,顿时眼睛一亮。

“什么土匪?”她问道。

走出来的几个吏员看到突然冒出来的女孩子吓了一跳。

当然不是被这蒙着脸的样子吓到,而是被这个女孩子本人吓到。

他们可是知道这个女孩子很厉害,百步穿杨,杀人不眨眼。

“没什么没什么。”文吏们急急的摆手喊道,“我们说别人呢。”

说罢急匆匆的跑开了。

“哪里有土匪?”赵汗青皱眉问道,“说出来去剿了他们啊,土匪有什么可怕的。”

官厅里人都退走,只有郁夫人和君小姐二人。

君小姐看着郁夫人,神情有些古怪。

郁夫人知道她古怪什么,任谁突然被说成别人的媳妇,也会莫名其妙。

更何况这位还是个未出阁的年轻小姐。

“实在是很抱歉。”郁夫人带着歉意说道,“适才我也没办法了,这些人太在意你们的身份来历,仓促之间思来想去只有这么说能解决这件事。”

说到这里又摇摇头。

“当然说你们是民间义军也可以,但毕竟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事,说出来不如私情有因更能服众。”

君小姐看着她没有说话,脸上的神情越发古怪。

“君小姐,你想说什么尽管说吧,这件事是我做的不对。”郁夫人说道。

君小姐看着她,抿了抿嘴。

“我想说。”她说道,“这真是太巧了。”

第二十二章 你可知我姓名

太巧了?

这是什么意思?郁夫人微微怔了怔。

她想到了这女孩子可能说的很多话很多反应。

一个年轻的未婚女子,被人突然说成他人的媳妇,不是该质问,该愤怒,该委屈,或者该羞涩?

当然这个女子跟其他女子不同,豪爽飒然,心中有大义,也可能该淡然一笑说句江湖儿女不要在意这些小事。

只是没料到她会是这么一句,而且她的神情不喜不怒不悲不惊,似乎有些想笑。

不是似乎,而是她真的笑了。

君小姐抬袖子掩住嘴眼睛弯弯,是想要竭力的忍着,偏偏又忍不住,扭过头越发笑的起来了。

郁夫人看着她,并没有因为她这莫名其妙的反应而不耐烦,跟着微微笑了笑。

“怎么巧?”她问道。

这巧细想起来有些微妙。

君小姐笑着看着郁夫人。

“巧的是夫人这样说。”她说道,“巧的是…”

她说到这里又笑起来伸手掩住嘴。

巧的是朱瓒也差点这样说,巧的是她也说过。

那时候在京城被陆云旗逼迫,如果不是宁云钊突然出面,朱瓒大概也会说自己和他有什么关系。

比如未婚妻什么的。

而且他后来见了自己,没好气的问自己几个丈夫,自己回答他三个。

“三个?还有谁?”

她抿嘴一笑,伸出的手指点向他。

“你呀。”她说道。

想到这里,君小姐再次笑起来。

郁夫人没有因为听不懂想不明白,被君小姐这样笑来笑去而半分恼火,神情始终平和认真。

“郁夫人,我一直没有对你自我介绍。”君小姐收了笑说道。

郁夫人哦了声。

“这个君小姐自便。”她含笑说道,“英雄不问出身,我只是请君小姐做事。”

真是母子,朱瓒不也是这样。

在京城请她给怀王治病,我不管你是什么人,你是什么目的,我只要你治好怀王,只要你治好怀王,我保你性命。

君小姐抿嘴笑了笑。

“我姓君,名九龄。”她说道,看着郁夫人,“不知道夫人听过没?”

君九龄?

郁夫人神情一怔,旋即惊讶打量君小姐。

“原来是你啊。”她又恍然笑道,带着几分赞叹点头,“果然是上医,能医万世之民。”

这是夸赞她种痘之举,君小姐眼微微转了转。

“郁夫人知道我九龄堂?”她说道。

郁夫人笑着点头。

“九龄堂种痘济民,世间谁人不知,我虽然在偏远北地,也是久有耳闻。”她说道,“只是没想到竟然这样遇到了君小姐。”

她说着也是一笑。

“真巧。”

君小姐眼神闪闪,微微歪头。

“夫人只知道我这个?”她问道,抿嘴笑,“还有别的吗?”

除了种痘,朱瓒就没有给她提过自己吗?就算朱瓒不提,作为一个母亲不关注儿子的消息吗?

在京城有关朱瓒的消息,多少也会提到她吧。

至少因为她,朱瓒跟陆云旗在京城也是闹的沸沸扬扬,而且传闻也不怎么好听。

看起来郁夫人似乎真的不知道。

郁夫人神情几分疑惑,想了想。

“很抱歉,别的我真不知道了。”她坦然笑道,“我有点忙,也很少跟人闲谈。”

看来真没提过,朱瓒没提过,而郁夫人也没有打探过儿子的消息。

不过对朱瓒来说,这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

只是一笔交易而已。

君小姐抿抿嘴一笑。

“我跟世子爷认识。”她直接说道。

郁夫人一怔,哦了声。

“怪不得。”她笑了,“我说嘛,君小姐认识我。”

当初表明身份时,她就疑问过,因为这个女孩子的反应分明就是一副认识她的样子。

君小姐笑着点点头。

“也不能说认识,久仰的是成国公夫人大名,以及世子爷的母亲。”她笑道。

郁夫人看着她,再次笑着点点头。

“那这还真是巧。”她说道。

君小姐也笑着点点头。

“既然你们认识,那这件事还请君小姐多担待了。”郁夫人说道,并没有问朱瓒和她怎么认识的,似乎这根本就无关紧要。

这件事?说自己是朱瓒未婚妻的事吗?

她没什么,不过如果朱瓒听到这个消息,不知道是什么反应。

想到那场面,君小姐忍不住掩嘴笑了。

“当然,如果妨碍到君小姐,还请不要客气,我会给大家说明给大家解释,绝不会耽搁了君小姐,给君小姐带来麻烦。”郁夫人接着说道。

君小姐笑着摇头。

“所以我说了,夫人您真是没有听过我的其他消息。”她说道,意味深长一笑,“如果说说我是别人的未婚妻,与人有婚约就是耽误,给我带来麻烦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