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一个朝秦慕楚的女人,要有何用?

念头闪过的瞬间。一抹嗜血的暗光极速掠过眼底,在尽乎疾雷不及掩耳之势间,魏康已忽然欺身上前,狠狠捏住孔颜微扬起的下颌,继而猛然用力。以捏颌之势将人后压抵至回廊高柱上,然后手缓缓下移,抚上那细长的玉颈。

“二爷!”却不及五指收紧,一道惊恐的叫声从身后传来。

魏康手上一顿,余光循声看去。

不远处,英子双手捂唇,不可置信地望着魏康。

怎么回事!?

二爷怎么会动粗!

魏家任何一位爷都可能动粗,但绝不会是二爷才是!

这些日子以来,二爷除了严肃少语一些,一应言行皆仿若孔府的老爷般,完全和她们最初以外的不同,更不像魏老爷和大爷一样说话粗声粗气,一派莽夫做派。而三爷虽相貌堂堂,可她们不会忘记三爷私斩朝廷命官,并在年前那场路险中挥鞭相对,残忍粗暴得让人心颤!正是如此,她们私下不止一次庆幸,小姐嫁给的人是二爷,而不是其他魏家人。

可现在是怎么回事?二爷为什么要将小姐压在柱子上?又为什么要紧攥下颌迫使小姐抬头?

这一刹那,英子心里疑惑重重,却又忽然灵光一闪。

对了!

听二爷方才所言,他知道自己才是兼祧之人,怕是也知道汪氏姐妹,却还像老爷求娶小姐…这…依照小姐的性子如何不迁怒!?

难道是小姐当面质问,二爷才…

英子种种震惊难言,不过一两个念头之间。

正当她隐隐猜测了一二,欲要上前护卫磕头求情,就见魏康松开了对孔颜的辖制,低头看着孔颜道:“我与汪氏姐妹并没有定亲,夫人也从未对我提及此事。”陈氏的确没有相告于他,但并不代表他不知道,陈氏欲以让他娶汪氏姐妹。

魏康的声音不大,却足够尚在回廊下的英子听见,以及不远处——

说这话时,他眼锋掠过回廊下空地中的一株参天古槐。

英子没察觉魏康的目光有异,她只见状大松了一口气,二爷总算放开了小姐,不然她一个做奴婢的如何阻止得住?而且看样子真是为了汪氏姐妹起的争执。

心念转此,英子停下上前阻止的动作,而她虽仍留在原地,却已然敛气屏息地盯着回廊之上。

与魏康一样,孔颜也未去注意刚才讶然低呼的英子,她只全身无力的靠着高柱子,一手抚着颈子,一手抚着下颌,仿佛劫后余生的气喘吁吁,一双雾蒙蒙的眸子却恐惧大睁,难掩后怕的盯着魏康。

他,他刚才想杀了她!

孔颜张了张口,她想将这话喊出来,可是张口无声。

她从来不知道自己有如此害怕到失声的一刻,哪怕是前世坠崖也没有这般恐惧过,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魏康再次上前。并又一次抬起她的下颌,微微摩挲。

指尖顿时传来温腻若凝脂的触感,让人不禁感叹世间怎会有如此白玉无瑕的肌肤?

可他比任何人都清楚,现在指下的细腻肌肤其实不过尔尔,还有更滑腻细软的触感被这个女人掩盖住了。

而当他的手或抚摸或把玩这一身的玉脂时,那脸蛋上羞愤欲焚的满目红霞,还有仿佛都要浸出水来的眸子,可都比现在一脸的惨白,一眼的恐惧好看多了。

看来,真是不经吓。却有胆子嫁人后还想着别的男人!

魏康的目光又阴鸷了一瞬。却只是转瞬即过。快得让孔颜以为是她眼花,然后便见魏康皱眉说道:“你不该荒诞得与我置气,更不该忘记你已出嫁。”语气里带着压抑不止的怒气,“自你出嫁那日起。你的事已不止是你一个人的事,而是我魏康,乃至整个魏家的事!”

闻言,孔颜仿佛耳鸣未闻一般,错愕难言的看着魏康。

怎么可能!?

魏康刚才分明是想杀了她,怎么突然就变了样…?

居然生气她误会他是伪君子,然后跟他使性子置气?甚至还生气她有事不予他商量,将他当外人一样的隔开?而先前的狠劲也居然都是因为这些!?这,怎么可能!

孔颜难以置信的摇头。她不信,她无法相信,魏康刚才只是发怒警告自己,而不是真的要杀她!

可不是这样又是为何?

不说魏康不是那疯魔之人,岂会无缘无故的至她死地?

就算是有杀妻之念。只要不是失了理智的魔人,就断然不可能在光天化日之下做出嗜杀举动!

而显然,魏康神智清醒,既不疯也不痴。

那么,一切都是她误会了?

孔颜错愕、难以置信的目光渐次消无,眼底缓缓浮现迷茫之色。

魏康一瞬不瞬的盯着孔颜,见孔颜情绪软化,目中的恐惧、惊怕渐渐消失,他放开孔颜的下颌,只面沉如水的吩咐道:“我先去二门让人备好马车,你收拾一下就过来吧。”说罢,也不回二房院子,径直去了二门处安排。

见魏康一走,英子立马疾步上前扶住孔颜,焦灼问道:“小姐,您没事吧?“担心之下,过去的称呼脱口而出,却是丝毫未觉。

孔颜就着英子的搀扶,在回廊上的长条木上坐下,仍难置信的望着魏康离开的方向半晌,她方才微微摇头道:“还好,没事。“

就孔颜怔神的当头,英子已经将孔颜从头到脚看了一个遍,见孔颜只是脸色有些发白,以及下颌处有一些手指印,并无大碍,这才放下一颗心,心有余悸道:“真没想到二爷气性这么大,不就误会了一下么!“到底心念孔颜,忍不住抱怨了一句,却又一想冯嬷嬷的话,不由暗暗点头。

果然如冯嬷嬷说的一样,小姐虽然样样出挑,但一直太过相敬如宾的对二爷,会让二爷寒心!

这下不就是么?

二爷欲帮忙,小姐却用一副二爷是外人的客气之态拒绝,难怪二爷…

想到这里,英子猛然打住念头,她怎么为二爷着想起来了,二爷就算再有理也不该这样对小姐才是!

一念止住,英子连忙另转了话道:“少夫人,您脸上有点红印,还是先回院子敷一下吧!“

“恩,走吧!”孔颜点头,起身道。

眼下多想无益,还是先去监军府要紧。

 

第四十章 孔家

有魏康一起去也好,至少不用遣人知会陈氏,也算是让她面上没那么难看。

孔颜让自己心里往好的地方去想,到底暂是舒了被那样对待的怄气。

等回到东路上的二房院子,再用热水敷了敷下颌,又蘸一些白/粉抹上,眼瞅着看不大出来,方嘱咐了冯嬷嬷几句,就带着英子身轻简从的去了二门。

二门处直通府外的狭长甬道前,魏康早乘了一匹枣红色的骏马等着,孔颜怕自己见了人忍不住冷脸相对,到时再横生了什么波澜去!毕竟谁知那张看上去还正常的脸,何时又像一条发疯的——夫字天出头,再是撒气的腹诽,也终归道不出后半句字眼,不过不去看魏康总行,她朝马的方向福身一礼,便径直上了马车。反正这样也不算失礼,更没有半点他说的荒诞使性,这总是挑不出刺来吧!

孔颜算得好,魏康也不是没理挑刺的人,他见孔颜戴着帏帽上了马车,便对车夫点头示意出发。

甬道内,响起辘辘的车轮声。

这次出行和去何家那次一样,一行五个人,也都是这五人。

约是有了上次出门的经验,倒也不担心没有大部队的护卫随侍,孔颜就似假寐般靠在车壁上思索到了后的事。

监军府和节度使府可谓相互节制,自不同李家作为节度使下要职一样离得近,待他们一南一北穿过整个凉州城抵达时,已是日落西山。

因着行程匆忙,掠过府大门就叩上供马车通过的偏门,待门房给开了门,也不管可否先通报了一声,便是直接驶入二门。

魏康是自家女婿,没得不能进二门后的内院一说,于是孔颜领着魏康就直奔正院。

正是晚饭的点,一路人烟稀少,待匆匆行到正院坝子里。下人才进了北屋通禀。

许是孔欣出嫁在即,王氏没让孔欣像她一样待嫁在闺房之中,一律吃穿行都避在自个儿的小院头,此时正一家四口在中堂大厅共餐,一见孔颜和魏康两口子这个时候突然回来,都讶异地站起来。

王氏不愧是长袖善舞的当家夫人,她一愣之后率先露出一个温和笑脸,亲切招呼道:“颜娘和大姑爷回来了?看样子还没进食,正好赶得巧,一起用了!”说着便让下人添碗加筷。一派喜迎女儿女婿回娘家的慈母之态。

孔颜望着王氏真诚和悦的笑脸。心神不禁恍惚了一下。

从族中上下无人不赞王氏贤良可见。王氏乃聪慧之人,可既然不愚笨,难道就没有想过这件事迟早会被揭穿么?

一旦被发现魏康才是原定兼祧之人,只怕不仅父亲会雷霆震怒。就是族中也不会给王氏好果子吃。

到时汲汲专营十数年的名声必定毁于一旦,王氏可有想过?还是,真是无可奈何之下心存侥幸了?

她不是王氏,不明白王氏所想,此时此刻也不想明白。

孔颜垂下眼睑,随魏康一起行过礼后,也不等孔欣、孔恒姐弟给他们见礼,她就直接抢话道:“父亲,我有急事要先与您说。”话音未落。冷不丁就见魏康不着痕迹的上前半步,目光沉沉地看着她,她不由想起一个时辰前的那一幕,就下意识地补充道:“还有夫君他一起。”说完一怔,暗恼了自己一声无用。便撇过头不看魏康。

孔墨未注意到孔颜的别扭,他本在高兴孔颜夫妻俩回来,虽心下猜到回得突然必不寻常,但终归喜大过忧,自孔颜三朝回门那次见过,他已有近一个月未再见了,正是惊喜之时,却听孔颜开口第一句便是要紧,不由喜色一敛,沉凝了一下道:“你们夫妻随我到书房来。”

孔颜点了点头,正要应声,只听魏康抢先一步道:“岳父,颜娘今日随小婿去李府下聘,一日下来进食较少,还是让她与岳母先进食把,由小婿同您到书房详谈。”

一番话说来,语气恭敬有礼,却不失应有气度,孔墨本因近日被魏光雄所逼的迁怒不觉放下,眼睛终于看向一旁的魏康,暗暗点了点头。

孔颜却是一下瞠大双眼,再一次又是震惊又是不可思议地望着魏康,半晌仍犹自不敢相信她听到了什么。

不是成婚近月来魏康头一次唤她闺名,更不是为魏康从未有过的体贴关切,而是她不可置信魏康居然堂而皇之地撇下她,而且这还在她的娘家!

一时新怒旧怒齐涌心头,许是还有仗着父亲在前,又或是被王氏设计陷害的种种委屈,孔颜当即反驳道:“此事我受牵连最大,哪有撇开我的道理!”说时瞥见王氏母子三人在旁看着,也到底知道分寸何在,没将迁怒驳斥魏康的话说出——反让原罪之人去。

虽咽了后半句,但明面上已然甩了魏康冷脸,甚至在旁人看来更是恃宠生娇,非但不领魏康一派怜惜之情还反生不快。

孔墨脸色微微一沉,王氏却一下白了脸,夫妻二人都不约而同的看向孔颜。

倒是反观魏康一派面不改色,却也不理会孔颜,只望着孔墨等回应。

见魏康没有因孔颜当面反对下脸不快,孔墨脸上神色渐松,又看了一眼孔颜一脸酱色,想到朝廷因他将两个女儿皆嫁给魏家的不满,还有族中传来关于定国公府对此事的动作,只怕他这个河西监军使也当不了多久,而将来在这异地也只有魏康是孔颜的依靠。

想到这些,孔墨一反过去对孔颜的迁就,板脸训道:“夫妻荣辱与共,你的事,你夫婿自然可全权处理。”训斥一句,到底还是不忍训斥下去,更多的是知道若不是太过委屈,孔颜绝不会这样言行,便缓了声道:“你先随你母亲进食,我和二郎商量之后,再告知与你。”

说罢,再不容孔颜反驳,直接对魏康道:“二郎,我们去书房。”

魏康垂首应道:“是,岳父。”

应过一声,魏康抬起头,掠过似不愿相信的孔颜,瞥向双双发怔的王氏母女,随之冷意一闪,便是收回目光,随孔墨身后半步向书房而去。

第四十一章 补救

正如孔颜想的,王氏是一个聪慧之人,而其女孔欣前一世能成为京中贵妇典范,自然可见一斑。

待孔墨与魏康翁婿二人这一走,王氏母女已经隐约猜到七八分。

孔欣如今到底年纪尚轻,阅历不够,尤其想到孔墨知道后可能有的怒火,她立马如惊弓之鸟,哀求的看向孔颜道:“大姐…”女子在家从父,孔墨身为一家之长又是其父,孔欣是发自骨子里的又敬又畏。

王氏是有儿女的人,与大多后宅妇人一样,年过三十以后,更多的是为了孩子在活,他们才是后半生的倚靠,她岂会让孔欣一下就交了底?

毕竟是经过一些风浪的人,或是心仍存侥幸也不可知,只见王氏猛地一把攥住孔欣的手,止了孔欣要说的话,意有所指的另道:“再过几天,你大妹就要嫁了,你姐妹俩倒好以后还在一起,这咱们三房只有你大弟一个了!难得今天回来,你们姐弟三个再一处用个饭吧!“

孔恒性情品貌与孔墨如出一辙,至孝重情之人,听着王氏这样说,虽也疑惑今日之事,还是向孔颜露出一个笑脸道:“大姐,一起用饭吧。“

孔颜听孔欣那一声哀求,还有什么不明白?

原来到头来只有她一个人被蒙在鼓里,她前世的受难少不了孔欣,今生孔欣又是一再如此,甚至之后还一脸的无辜,难道就笃定自己一定会再任其算计?

只是…

心头之火起的瞬间,孔颜低头看向孔恒,这个唤自己大姐的小小少年。

兰芝玉树,至情至性,他们孔家三房的唯一的男丁,未来的希望。

忽然之间,她明白了王氏为何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依仗。

诚如她,至今也无法拒绝孔恒。

孔颜闭了闭眼。忽然有些无力,虽然已是前世今生两辈子,可对她而言不过短短几月罢了。可就在这期间,几乎一倾之间颠覆了她以往太多的认识。

堪为继母表率的王氏。居然如此算计她;孔欣在这个时候,早与她姐妹之情尽了。然,也许自己从未将王氏母女放在心上,对于她们的算计并无多感触,在发现的第一刻她首先想的是如何补救,便可以见一二。但是孔墨不同,是生她养她的父亲,一直是她心中最亲的人,却在刚才为了魏康当做训斥她。难道…这就是嫁人之后的区别么?

一时间,孔颜心烦意乱。对王氏母女的气怒,已全变成孔墨的训斥——她的一切,魏康皆可做主。

这一刻,她忽然真正的意识到夫为妻纲、出嫁从夫是何意。

可想到下午魏康的发怒,还有前世自蒋墨之起对血亲之外的男子厌恶。心头就可谓种种滋味难言,让她竟在名声尽毁的情况下发懵起来,然后坐到桌前与王氏母女一起共餐。

到底都心系兼祧之事,虽侧重不同,孔颜想的是如何补救她父女的声誉,王氏母女则不安孔墨知道后的怒火,三人到也算殊途同归。如是。都只象征性地用了一下晚饭。

饭后,王氏一早打发了孔欣、孔恒姐弟各自回院,灯火煌煌的中堂大厅内只剩王氏与孔颜两人。

当近身侍候的人相继退到门口当值后,与孔颜以为的不一样,王氏并没有说什么求情的话,她只是平静的坐在上位。闭着眼睛,仿佛在等待最后的审判一般。

看着这样沉静如水的王氏,孔颜忽然明白了过来,王氏应该早有被揭穿的准备,并且打算撇清孔欣一力承担后果。不得不说。王氏确实是一个好母亲。

不过——

若她没有看错,王氏是极为心悦父亲的,而这事一旦揭开,王氏必定会彻底失去父亲的心,甚至从此形同陌路,王氏可有想过?

她虽不知男女之悦可到何处,是否真如书中所写一般,但十多年相处下来,她十分清楚的知道 ,父亲在王氏心中之重好比名声之于孔家,于是不由问道:“夫人,可想过父亲若知道的后果?”

虽然没有当面对质,更不可能同市井泼妇一样大闹一场,但彼此心中已然有数,母亲二字是断然不可能再唤出口。

似不妨孔颜突然出声,并一开口便是这样一句,王氏猛地一震,睁开眼睛,对上孔颜了然通透的眸子,目中震惊、狼狈诸多复杂情绪闪过,最终只是认命的闭上眼睛,心头苦笑。

真是和老爷一模一样的性子,世事通透,却也太过目下无尘不予理会。难怪饭间不为难一下,原来早看出这件事她付出的代价…

不愿去想这事的后果,更不愿在孔颜这个原配之女面前气弱,王氏只是淡淡说道:“就算我对不起大小姐了。“说罢到底心念即将出嫁的孔欣,忍了忍还是加了一句道:”不过大小姐别忘了,若不这样,大小姐也坐不上魏家二少夫人的位子。”

孔颜目光复杂的看着王氏。

正如王氏所说,若不私换兼祧之人,她绝无可能嫁给魏康。

想到若不能嫁给魏康的下场,孔颜也闭上了眼睛,这件事牵扯太多已无法理清,无论是她还是王氏母女,又或是李家母女,甚至是汪氏姐妹,没有一个在这场变故中讨好。

也许她还算不好不坏吧,毕竟留人诟病和无奈出家相差无几,只是两世都连累了父亲。

念及孔墨,孔颜也再无心理会王氏,只焦急等待商讨的结果。

中堂大厅内一片沉寂。

然,相对无言的坐等之下,孔颜和王氏谁也没有想到一等就是一夜,直到三更的报时声梆梆梆地传来,孔墨和魏康才姗姗回到大厅内。

王氏和孔颜正坐立不安的望着门口,不明为何二人一谈就谈了如此之久,一见他们进屋,两人就是站起。

“父亲!”孔颜率先迎了上去,不知可是烛火打下的光影之过,一向身姿挺拔的孔墨背微微佝偻,人也随之仿佛失了生气一般,不由想到父亲一生严于克己。从小便教导他们姐弟三人,做人首当要对得起良心,不可损人而利己,可如今他膝下的两个女儿却做了抢人夫婿之事。这在父亲心中怕是比清誉被毁更重吧!

而若不是她重生嫁人,若不是她为此下跪逼迫,也许就…也许就…

不及想下去,她已是眼睛一红,压抑着哭声道:“是女儿不孝…”说到这里,却是再难言语,似乎这一句她已然在出嫁那日说过,可除了这一句,她又能说什么?

孔颜的启蒙便是他,见孔颜这样。他如何不知孔颜心下的自责?

孔墨心下一叹,事已自此已无对错可言,他罢了罢手想安抚几句,却见走在一旁的魏康,眼底复杂了一瞬。便已转头对魏康嘱咐道:“时辰不早了,今晚你们也不便留在这,就先回去吧!“

魏康垂首应了一声道:“岳父放心,小婿定会尽力补救此事,不让颜娘受人诟病。”

孔墨似对魏康极为放心,听后便是点头道:“好,回去吧。我也也有些累了。”

见孔墨这般懒神无气,孔颜如何放心离开,却不及言语,孔墨已向她摇头道:“同二郎回去吧,以后好好过日子,为父累了。”说罢。便径直朝东次间的房里走去。

东次间是孔墨的内书房,里面有供休憩的床榻。

见孔墨看也不看自己的径直去东次间,就好像根本没有她这个人一样的漠视,王氏心头一颤,再是维持不住面上的体面。哀声叫道:“老爷,妾身没有害人之心,妾身这是被逼无奈。”

不等王氏说下去,孔墨终是抬头看向王氏,这个为自己生儿育女的女人,一个对自己孩子慈母心肠的女人,可是…孔墨摇了摇头直接告知道:“婚礼推后一个时辰,李家小姐先入门。”

王氏闻言一呆,脸上血色尽失。

孔墨轻声一叹,转身缓步离开。

王氏身子一晃,一个激灵回过神,快步追上道:“老爷!欣儿不知道呀!这都是妾身的过!”

孔墨无动于衷,撩帘进屋。

大红锦帘缓缓晃动,将熟悉的身影隔绝开了,再也看不到他的人了。

王氏仿佛失了魂一样晃动着身子,蹒跚几步跌坐在椅子上。

没了,什么都没了,她十六年的心血全没了。

从此以后,她只是孔家的三夫人,却不是他孔墨的妻子了。

颜氏,那个她从没见过的女人,她再也争不过了。

而她的女儿,也注定和她一样命苦,压不过李家小姐了…

“走吧!”

看了一眼失魂落魄的王氏,魏康目中寒芒一闪,继而满意地走出中堂。

这样的王氏是她从未见过的,不知此时王氏可是后悔了?

孔颜念头一闪,却也不再多想,只担忧地看了一眼东次间屋子,几番犹豫终是顺从的随魏康离开。

而这桩流言果真也以最快的速度流传开来,不过一夜之间便在整个凉州城传来。却还来不及议论孔家,同情李燕飞表姐妹三人的时候,凉州城又迎来了两场婚事。

其一,魏府大少夫人付氏的堂弟迎娶汪大小姐。

其二,李夫人与庶妹汪夫人结为姻亲,其嫡幼子迎娶汪二小姐。

如此,汪氏姐妹以区区六品官员小姐身份,分别嫁入凉州两大豪族之家为媳,共得世人交口称赞的大好良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