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长子萧承钧,恭孝仁德,堪当大任,起复太子之位,待朕殡天,着太子萧承钧继承大统…”

百官跪地,萧承钧没有准他们直接称呼新帝,只说还未行登基大典,且呼太子便是,自然没有人有异议,御史高呼太子仁德。

羽林军围住右相府的时候,陈世昌早已被兵部的官兵拿下了,兵部尚书孙良就站在正堂中,依旧是那副垂目寡言的样子。

“是你,是你背叛了老夫!”陈世昌不可置信地看着他的得意门生,难怪萧承钧这一路走得这般顺畅,他多有的布置都没有瞒着孙良,有这么一个内应,萧承钧根就相当于听了他的计划再不慌不忙地对付他。

说是恩师,就是孙良考进士那年,恰好是陈世昌做主考罢了。认师,便是注定了在官场中的立场,并不是能够随意选择的。然而这情分,说到底,不过是互利罢了。

孙良沉默不语,静静地看着庆阳伯把陈世昌带走,任由陈世昌嘶吼叫骂,缓缓闭上眼,“王坚,我给你报仇了…”

一夜纷乱,到了天亮的时候,京城中的百姓依旧不敢出门,街道上静悄悄的。

有小贩推着卖烧饼的炉子出来摆摊,提心吊胆地四处张望,这时候一群穿着盔甲的官兵走了过来,吓得那小贩掉头便走。

“等等!”一道中气十足的声音响起,吓得小贩软了手脚。

领头的将军走过来,正是羽林军左统领周嵩,“来两个烧饼。”这般说着,递给了小贩几个铜板。

小贩愣愣地拿了烧饼给他,看着一群官兵渐行渐远,这才反应过来,放心地在街上摆起了摊子。

有一就有二,京城的乱臣贼子被急于立功的庆阳伯抓了个干净,萧承钧下过令不得扰民,京城的防卫暂时由羽林军接管。没有再出现大的动乱,商铺、小摊纷纷开张营业,京城很快就恢复了往日的繁华。

大军分批遣散回原地,晋州军没有急着离开,在京城方圆百里的范围内巡视了一遍,还真发现了几处鞑子的藏身之处。

却原来,右相早在害老安国公的时候,就已经跟鞑子有所勾结,这一次更是冒天下之大不韪与鞑子合作,可谓通敌叛国、犯上谋逆,什么大罪都犯了个遍。

陈家人连同京城中的旁支血脉,统统被抓了起来,想要趁乱逃跑的缥缈真人陶缪也被逮了个正着。朝中百废待兴,只等淳德帝过了头七,就举行新帝登基大典。

宫中有太多事需要处置,萧承钧忙得脱不开身,楼璟不能在宫中久留,就先回了安国公府。

“世子,您可算回来了。”正院里的管家见到楼璟,笑得一脸谄媚。

楼璟瞥了他一眼,“听闻父亲病了,可请了太医?”

“请了,太医说是吓着了。”管家看着楼璟的脸色说道,院中的其他下人大气也不敢出。如今世子有从龙之功,飞黄腾达不在话下,这国公府以后估计就是世子的一言堂了。

出于孝道,楼璟先去主院里给楼见榆问安,堂屋里坐着他的叔叔婶婶并安国公夫人魏氏。魏氏看上起憔悴了很多,像是三十多岁的妇人,眼神不善地盯着楼璟。侧室杨氏站在魏氏身后,见到楼璟进来,恭敬地福了福身。

“濯玉回来了,”二婶赶紧站起来,笑着招呼,“快坐,快坐,这又是打仗又是捉反贼的,定然累坏了。”

“濯玉不愧是父亲亲自教养的。”二叔笑着点头,三叔也跟着附和,仿佛楼家恢复辉煌他们自己也有很大的功劳似的。

“拿自己父亲的命换军功,世子爷也得有福消受才行。”魏氏阴阳怪气地说。

屋中原本热络的气氛立时冷了下来,楼璟不欲理会她,径自往内室去了。楼见榆发着烧,脸上泛着不正常的红晕,嘴里还不停地说着胡话,“逆子…救命…”

两个堂弟很是殷勤地在一旁侍疾,见到楼璟回来,赶紧站起身,“大堂哥。”

“劳两位弟弟费心了。”楼璟笑着与他们见礼。

两个堂弟有些心虚,楼璟在京中,这种侍疾的事自然应该楼璟来做,他们做了便有些僭越,“大伯非要我们两个陪着,既然大堂哥回来了,这…”

正准备把这苦差事还给楼璟,却听楼璟接着道:“父亲留你们在此,定然是喜爱你们相陪,有什么缺的只管告诉我便是。”

说完,楼璟也不理会目瞪口呆的两个堂弟,就走出屋去,坐在了主位上,“父亲病着,家中的事便暂由我打理,京中如今不太平,几位叔叔万不可轻易与他人来往,否则沾上乱臣贼子的嫌疑就麻烦了。”

刚下了战场的楼璟,身上带着血煞之气,让人不敢直视,二叔和三叔面面相觑,诺诺地应了。这样一来,就是将整个安国公府的大权都揽了过来。

魏氏气得肺疼,忍不住开口,“世子已经分家出去单过了,怎的又来插手主院的事?”

“国公爷正病着,世子理当接手的。”杨氏温声劝道。

“这儿有你说话的份吗?”魏氏狠狠地瞪了一眼杨氏,自打这个侧室过门,她就没过过一天舒心日子。

杨氏连忙噤声,却并不如何害怕。

楼璟瞥了一眼魏氏,冷冷地勾唇,“其他事情我也不多管,但若是谁敢在时节添乱,莫怪我翻脸不认人。”

没功夫在这些鸡毛蒜皮上纠缠,楼璟甩袖回了朱雀堂,徒留下脸色青白的魏氏,和一众缩头缩脑的楼家人。

先帝殡天,国丧。

过了头七,人们收起了街上的素缟,庆祝新帝登基。

萧承钧穿着杏黄色的太子服,走进凤仪宫。偌大的宫殿,依旧如过去一般安宁,纪酌在院中练剑,一招一式,自有一番意境在其中。

不远处站着一个穿着侍卫服的人,身材高大,眉目俊朗,根本不像个侍卫,而像刚刚下了战场的将军。

仿佛没有看到徐彻那拙略的扮相,萧承钧上前给纪酌行礼,“父后,明日便是登基大典,有些事须得同父后商议。”

男皇后不同于女子,先帝殡天之后,男后的去留全凭新帝的旨意,萧承钧此时前来,便是同纪酌商议是否封太后之位的。

纪酌收起剑,接过徐侍卫的布巾擦了擦汗,朗声笑道:“该做的我都已经做了,但求能逍遥于山水间,一舍茅屋足矣。”

第95章登基

一方山水,一舍茅屋,于普通人来说,是再简单不过的东西,但于纪酌来说,却是耗费了近二十年光阴也难以得到的。

萧承钧从凤仪宫出来,站在玉阶上看着恢弘广阔的皇宫,如今这里再也不是危险重重的地方,而是可以任他施为、号令天下的所在。也是时候,为父后、为自己做点什么了。

“若,若是你出不去,我会在这里陪着你的。”等太子离开,徐彻慢慢走到纪酌身后,低声说道。

纪酌抬起一双美目笑着看他,“若是连这点魄力都没有,又怎会是我养出来的帝王?”

淳德十一年冬,先帝驾崩,新皇登基,改号弘元。

萧承钧以太子的身份,名正言顺地接任帝王之位,登基大典自然可以大办。百官朝贺,普天同庆。

杨又廷现在是唯一的丞相,大典之事便由他一手操持。

从清晨开始,萧承钧穿着太子礼服前往太庙祭天。告祖先,设宝册,鼓乐吹奏,肃穆非常。待一应繁琐礼节完毕,丞相杨又廷高呼:“告祭礼成!”

而后众人回宫,在皇宫大殿太极宫行登基礼。

殿中设金案,丞相率百官跪奉冕服入殿,摆于金案之上,朗声齐呼:“请皇帝即位。”

而后众臣出殿,萧承钧换上衮服,从前殿走出,迈上太极宫的陛阶,大殿上设九华宝座。通赞引丞相至宝座前,同时唱和:“排班!”

文武百官于陛阶下分列两侧,跪向南殿中缓步而出的萧承钧,随着皇上步伐的迈进而挪动身子,自始至终面朝圣上,丞相也在宝座旁跪下。

奏乐,宫廷雅乐声声入耳,带着从亘古传承下来的庄严肃穆,恭贺新帝掌管天下,祈求上苍保佑帝王。

楼璟以安国公世子的身份前来,跪在玉阶下,看着那身着明黄色五彩龙纹华服、头戴十二东珠旒冕的帝王,一步一步踏上陛阶,目光被那年轻俊美的帝王完全吸引,难以移开分毫。

皇位之争,走错一步便是万劫不复,萧承钧隐忍谋划了十几年,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地走到今日,历经了种种毒杀、暗害、栽赃、污蔑、猜忌,废了太子之位远赴东南,凤凰涅槃,浴火重生,终于在今日,夺回了属于他的一切。

用金线绣了龙纹的玄色云靴,踏在汉白玉雕的九龙陛阶上,每一步都仿佛踏碎了前路的障碍,披荆斩棘,坚定不移。

年轻的帝王面色端肃,登至顶峰,于金銮宝座上升座,广袖拂于宝座两侧,坐北面南,接受天下俯首,威仪万千,震慑四方。

百官齐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五官武将,皇亲勋贵,三呼万岁,声势浩大,响彻天际。

“平身。”萧承钧朗声回应。

鼓乐声停,通赞再唱:“跪!”

百官跪拜,捧宝官开盒,将玉玺捧出,交予丞相。杨又廷接过玉玺,上前朗声道:“皇帝登大位,臣等谨上御宝。”

然后尚宝卿,也就是礼部尚书姚筑接过玉玺,收入盒内。通赞唱:“就位,拜!”百官再拜。

“奉先帝遗诏,顺皇储大统,朕今日登基为皇,改元弘元!”萧承钧朗声宣告,帝王威仪尽显,在开阔的大殿之外回荡,久久不息。

百官三跪九叩,山呼万岁。

自此时起,昱朝便迎来第九任皇帝,此后便是弘元元年,而大昱在历经十年蹉跎之后,终于迎来了一位贤明的君主,自此,昱朝开始走向前所未有的盛世。

不过,这都是后话了,此刻的勋贵百官,可没有料到以后的盛景,就被新帝宣告的登基诏书震得说不出话来。

新帝在登基之日宣读的诏书,往往带着些革旧除新的意味,就算有些荒唐也不可违逆,所以每到这个时候,众人都十分紧张,生怕皇上颁布什么奇怪的法令。

“先皇后纪酌,于大昱劳苦功高,朕不忍父后于深宫蹉跎岁月,不再加封太后之位,封为靖海侯,”萧承钧面容沉静,不待众人反应,继续宣布登基诏书,“原太子妃楼璟,端慧贤淑,护国有功,封为皇后,择日大婚。”

不封太后封侯爵,这种事古往今来前所未有。

其实原本男皇后的地位就很高,也不像女子那般,必须得守在皇宫一世,只不过放先皇后出宫这种事,从没有哪个帝王有魄力这般做。往常那些皇帝,不是忌惮男后势力要其殉葬,便是封为太后一直关在宫中,弘元帝这般作为,可谓是一大壮举了。

众人不敢有异议,叩头再拜。借着新帝登基的契机,这件事就这样轻易地定了下来。

徐彻作为暂留京中的征南将军,自然也要来参加登基大典,此刻听到这份旨意,顿时如遭雷击,呆在当场,若不是楼璟扯了他一下,都忘了躬身磕头。

楼璟看了一眼激动地难以自已的二舅,再看向宝座上的帝王,那威仪万千的目光,恰与他交汇,只有他才明白帝王的用意,不仅仅是为了纪皇后…

“我只是希望,待我死后,萧家的后人也能善待你。”

萧承钧这般作为,只是希望世人,善待男后,善待他的心中至爱。

新帝登基,先皇下葬。淳德帝一生昏庸,未有过大的建树,礼部商量了许久,最后定了谥号仁宗。

纪酌听闻这个谥号,不由嗤笑,耳根软,手段不够果决,又总是顾念旧情,也当得上“仁”字了吧。

百官朝贺之后,通告大赦天下,重整朝堂,很是忙碌。帝后大婚之事,就推到了腊月。

其实,萧承钧恢复太子之位,按理来说,楼璟就还是太子妃,不需要再次迎娶了,但萧承钧觉得当年娶太子妃的时候过于仓促,这次定要好好补给他。更重要的是,弘元帝觉得这次是他真正的为人夫了,定要郑重其事,免得楼璟再找什么理由,不肯尽为妻者的义务。

安国公府这些时日可谓是十分热闹,前来恭贺的人络绎不绝,楼家仿佛又恢复了老安国公在世时的盛景。

楼璟代替病中的父亲招待宾客,俨然已经是楼家的家主,众人不以为奇,若是楼见榆来接待他们,他们还不一定乐意呢。说到底,他们来攀交的是有从龙之功的镇南将军,是即将成为皇后的人,而不是那个至今也没有一官半职、还被乱臣贼子吊在城楼上丢人的安国公。

“楼大,你说你这忙活了一整年,什么也没捞着…何苦呢…嗝…”关西侯次子周嵩举着酒杯,醉醺醺地说道。

关西侯这两天也回京朝贺,长子周崇也跟着回来了,听到弟弟这番言语,忙伸手拉他,“你少说两句!”周崇长得人高马大,这一拉扯,差点把瘦削的弟弟拽倒了。

桌上的气氛有些尴尬,庆阳伯世子忙笑着解围,“周二这是喝高了,别理他。”

楼璟似笑非笑地端着酒杯,“周二,你怎知我什么都没捞着?”

“你都要嫁进宫去了!”周嵩满心不乐意,甩开兄长的手,醉眼惺忪地看着楼璟,“你有如此功劳,皇上不过是依例行事,只要你提出来,皇上说不得就会娶别人了。”

人们都以为这次楼璟有从龙之功,定然能得封高官,谁料想兜兜转转,皇上又要把人娶进宫去。有传言说,因为安国公世子过于能征善战,皇上忌惮他的势力,要把他困锁在深宫之中。

楼璟看了看这一桌的好友,大家眼中都是这么个意思,只是周嵩先说出来了而已,垂目慢慢地喝酒,笑而不语。

回到京城就跑来凑热闹的赵熹,听得此言禁不住撇嘴,要是皇上不娶他,这位战功赫赫的将军才会带着大军逼宫呢。哎,众人皆醉我独醒,果然天才是寂寞的。

纪酌已经封侯,封地就定在了闽州,但怎么说也是先皇后,他打算主持了帝后的大婚再离开皇宫。便搬离了凤仪宫,住到了太后应该住的凤安宫去,而新收的徐侍卫也寸步不离地跟着搬去了凤安宫。

原本的东宫总管太监常恩升任了皇宫大内总管,依旧保持着得体的笑,兴高采烈地安排人手整修凤仪宫,准备迎接新的皇后。

当然最高兴的人是乐闲了,他本来是个东宫的小太监,后来伺候太子妃升为少监,这次楼璟成为皇后,他也就顺理成章的成为凤仪宫的大总管,原本就喜庆的脸,更是笑得牙不见眼了。

赵熹回来的时候,自然是带着皇太孙的,如今的皇太孙暂时回了静王府,如何安排太孙的位置,新帝还未有说辞,众臣心里打鼓,也不敢提。说到底都是先帝造的孽,废了太子立太孙,而后却又复立太子,这样一来,皇太孙的地位就尴尬了。

按理说皇太孙应当作为太子入主东宫,但是弘元帝是名正言顺地继位,又怎么会愿意把大位传给兄弟的儿子?一时间,京中的官员都为静王一家担忧不已。

静王现在的确十分头疼,因为萧祁瑞回到王府就不停地哭闹,非要找“漂亮爹爹”。

“瑞儿不要娘亲了吗?”静王妃抱着儿子,用帕子擦了擦那哭花的小脸。

“娘亲,要。”萧祁瑞抽抽搭搭地趴在母亲怀里。

奶娘松了口气,总算还是亲生母亲更亲一些,谁料想萧祁瑞安静了一会儿又抬起头,拽着静王妃发钗上的流苏,“娘亲,找,漂亮爹爹!”

张氏哭笑不得,伸手点了点儿子的脑袋,“小没良心的。”

萧承锦无奈地摇头,也不知楼璟是怎么哄孩子的,竟把这小东西收买至此。大婚后估计就要宣布封太子,到时候这孩子就得搬去凤仪宫了,原本还担心萧祁瑞离不开母亲,这下看来,完全没必要担心了。

朝中百废待兴,萧承钧有意请赵端回来担任丞相之职,奈何赵端再三回绝,言说自己已经老了,不堪大用。萧承钧也就没有再勉强,提拔了新人担任右相之职,人们怎么也没想到,新任的右相,竟然是才四十多岁的兵部尚书孙良。

众所周知,孙良乃是陈世昌的得意门生,弘元帝不杀他,反倒拔擢他做了右相,这让原本战战兢兢的右相一派安心不少,那些个溜须拍马之人,心思也渐渐活络起来。

“启奏皇上,先帝曾封静王长子为皇太孙,然先帝遗诏复立太子,皇太孙之位当不复存在,还请皇上撤去皇太孙之位。”登基没几日,一个急于献好的官员便在早朝上提出了这番言辞。

第96章整顿

朝堂上落针可闻,萧承钧眸色深沉地看着那个官员,右相手下有不少能干的人,所以他才会特意提拔孙良,好收归这部分人,但这其中也有不少溜须拍马混日子之辈,要整合出一个干实事的朝堂,这部分人就必须清除。

朝臣们见皇上目光沉稳,看不出喜怒,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接话,倒是左相杨又廷站了出来,正义凛然道:“臣以为,皇太孙乃是先帝所立,皇上登基,就当立太孙为皇太子。”

杨又廷向来正直,办事就按着规矩来,律法上就是这么写的,他也就这么说。

朝堂上顿时更加安静了,左相敢去触霉头,他们可不敢,试想谁夺了家产,还愿意把家产留给兄弟的儿子的?

“尔等也这般以为吗?”弘元帝并不直接应承,而是淡淡地问满朝文武。

“臣以为,左相所言有理。”吏部侍郎赵熹出列,躬身说道。

众人不由得看向这位新提拔的吏部侍郎,人人都知的赵三元。赵熹三元及第入了翰林,原本有左相赵端这个亲伯父在,仕途上应当是一路坦荡,谁料赵端辞官归田,赵三元也回乡守孝,在人们快要忘了这位的时候,他有突然去了闽州,直接做了闽州的丞相。

有从龙之功的赵熹,如今直接拔了吏部侍郎,众人也不觉得奇怪,反倒觉得赵熹也就是熬个资历,以后入阁拜相前途不可限量,这位皇上身边的红人说出这番话来,就耐人寻味了。

萧承钧没有直接驳斥任何人的说法,只说让人们就太孙之事上书,拟个章程出来。朝臣们一个个苦了脸,这事可不好办。

原本就重传统的清流一派,自然是正直地支持左相的观点;溜须拍马之人则陷入了两难,因为这位年轻的帝王实在是深不可测,根本看不出他的用意,就不知赵熹这番言论是皇上授意的,还是故意搅乱他们的视线。

御书房中很快就堆积了许多奏折,萧承钧没有急着看,而是唤了一个人来,这人就是原来的东宫官——蔡弈。

蔡弈的姑父就是杨又廷,太子废了之后,有姑父的庇护,他倒是没受什么委屈。如今已经年近四十的蔡弈,在官场上混迹多年,一直不得淳德帝重用,杨又廷也没有提拔他的意思,但他一点也不着急,他在等着他真正的伯乐归来。

“今日之事,你有什么想法?”萧承钧一边批着奏折,一边问蔡弈。

蔡弈是个急脾气,踌躇片刻就直接说了,“右相的余党还在朝中,不乏溜须拍马之辈,实乃毒瘤,不可不除。”

萧承钧停下笔,抬头看他,眼中带着几分赞赏,此人虽然脾气急躁,但有一个很大的优点,便是“断”。蔡弈看人看事眼光非常独到,对很多事的走向把握十分准确,当年在东宫,萧承钧也是靠着蔡弈的这个本事,避过了不少麻烦。

抬手,将眼前的一摞奏折推到了蔡弈面前,萧承钧才缓缓开口,“这些全是关于太孙与皇储之事的奏折,你且看看,什么人能用,什么人当舍,拟个章程出来。”

蔡弈激动地捧起那一摞奏折,躬身应是,他知道,这是皇上考验他的时候,也是他真正走上仕途的第一步。

朝堂上的这个风波似乎无声无息的过去了,连着几日,没有任何的动静,人们只当皇上不想再提此事,也就不了了之。不料,几日之后,皇上突然有了大动作。

兵部侍郎蔡弈,升任吏部侍郎,而原本的吏部侍郎赵熹,则升任了工部尚书。

六部并非是平级,而是有先后顺序的,由低至高依次是工部、礼部、刑部、户部、兵部、吏部,如若想要当上吏部侍郎,就要从工部侍郎挨个升迁,最后才能做上吏部侍郎。当然,像赵熹这种有特殊功劳破格升迁的也是有的。

不过在这个时候把赵熹扔到俗称的“杂务衙门”,任谁看了都觉得是得罪了皇上,毕竟吏部侍郎才是有实权的官位,如今椅子还没做热乎呢,就给人腾地方了。

那些个混日子的官员看出了门道,大起了胆子,公然上书请废皇太孙之位。

萧承钧坐在大殿上,拿着几本奏折,沉声问道:“尔等请废皇太孙?”

“是!”那几个官员坚定地说,“天无二日,国无二储,先帝下诏复立太子的时候,皇太孙的储君之位便已然做不得数了。”

大殿上有一瞬间的静默,弘元帝抬手,突然将手中的奏折摔到了地上,“一派胡言!”

几个官员吓得赶紧跪在地上,萧承钧冷声宣告:“先帝封皇长孙为太孙,朕自当遵从先帝遗命,封萧祁瑞为皇太子,年后行册封大典。”

“皇上圣明。”众臣躬身应和。

在接下来的几日里,众人才明白了萧承钧的用意。原本那不怎么管事的吏部尚书,完全把权限下放给了蔡弈,蔡弈撸起袖子,把那些个混日子的官员统统免的免、降得降,而刚刚上任的工部尚书赵熹,则奉皇命查办修筑行宫一事。

避暑行宫修建本就该工部来管,当年被沈连一力包揽,账目混乱,朝中花了不少银两,如今还未修缮妥当。众人同情赵熹刚刚调离权力中心,就接了苦差事,赵熹自己可不这么认为,他早就谋划好了,要在三十岁之前当上丞相,如今不及弱冠就做了尚书,这个目标完全有可能达成,自然是干劲十足。

朝堂的风气突然就变了,原本还在观望的那群人收起了种种歪心思,也开始埋头做事,昱朝的朝堂依旧很多年没有这般能干了。

当然,这般勤勉的风气之中,身为皇帝的萧承钧自然更加勤勉。批完了一摞奏折,萧承钧揉了揉眉心,稍作休息。

“累坏了吧?”一双温暖的手从侧面搂住他,悦耳的声音和熟悉的冷香,顿时让弘元帝放松了身体。

“朝中乱成一团,这些时日都不得闲。”萧承钧顺着这股力道靠在了那结实温暖的怀中。

楼璟低头看着难得柔顺的皇帝陛下,只觉得心痒难耐,凑过去,要了一个绵长的吻,末了蹭着皇上的唇抱怨,“皇上这么多日都不召见我,害我自己独守空闺。”

萧承钧好笑地看了他一眼,“大婚之前,你我本不该相见。”尊古礼,成亲前新人是不能见面的。

楼璟不满地咬住皇上的鼻尖,“若不是有事要我做,是不是这一个月你都不打算见我了?”

“朕打算把三书六礼都过一遍,怎么也得明年才完婚…唔…”皇上一句话没说完,就被堵住了嘴巴。

他的夫君竟然学坏了,这可不是个好兆头,楼璟愤愤地想着,放开快要喘不上气的皇帝陛下,扯开扣得一丝不苟的龙袍,在那白皙的脖颈上印了一个深深的牙印。

“嗯…”萧承钧闷哼一声,忙把他推开,“别闹,一会儿还得见朝臣呢。”

楼璟满意地在那牙印上添了一番,“见什么朝臣,我可是听说你这几日每天睡不到三个时辰,这可不行,今日谁也不许见。”

“说正事,我找你来,是有事要你做,”萧承钧挣扎着要坐起来,却被腰间的手臂箍住,只得就着这姿势说话,因着身体放松,原本清冷的声音也变得懒洋洋起来,“我打算撤了内侍省,赵熹这些天在查行宫的事,你带兵去抄沈连的家。”

行宫的事,当初楼璟也掺了一脚,浑水摸鱼捞了不少钱,之所以让赵熹负责,其中一个目的就是为了把楼璟摘出来。

抄家是个肥差,楼璟很是乐意,伸手拆了皇上的头冠,用五指给他梳理头发,“行宫的事有很多勋贵搀和,这钱很难要回来,把那些太监收拾了也就是了,勋贵的事要徐徐图之。”

“嗯,我知道…”温暖有力的手从发顶穿过,很好地安抚了那些微的头疼,萧承钧舒服地闭上了眼睛。他也不是什么暴君,水至清则无鱼,借着这件事肃清了内侍省便好,勋贵的事他不打算再追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