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坐下道:“可你这戏作的就有点过了。”

大哥道:“我花费虽多,但我花费与我赚的银子比,不过九牛一毛。”

“我知道。”我好生道:“我不是要查你的帐,只是愿大哥待大嫂好一些。”

大哥摆手道:“不说这个了。我才回家就过你这来,便是你不吩咐侍卫嘱咐我,我也是要赶来的。我有事要拜托你。”

我说道:“有什么事,大哥尽管吩咐吧。”

大哥道:“我眼下要开拓突厥那边的市场,边境贸易,互通往来,无论是于国于己,都是互惠互利的事。这次我大约又得一年半载才回家。京城里的生意,家里的事,我想来想去,只有你最合适料理。所以,大哥就都拜托你了。”

因为大哥乐商的缘故,自小,我汝阳王府持家的人不是母妃,是大哥。大哥自七岁始便料理家中一切,我汝阳王府,正是他最初学习从商的实验基地。而今大哥生意越做越大了,此去又得一年半载,确实是顾不得家里了。我们都已长大,怎忍心母妃操劳?然长于深闺的大嫂于此事一窍不通,二哥更是远在齐国,三哥又有卫队要管理,三嫂虽会持家却又有了身孕,南宫绝现今官居丞相,日理万机更是脱不开身。何况,便是大哥信任他,我也不信任他。

自小与哥哥们相处,大哥不管走哪里手头都不离一本帐册,耳溽目染下,帐册我少时便会看,持家也还可以,然生意上的事,却是从未涉及过。

大哥知我心中所虑,与我打气道:“妹妹如此聪慧,我知此事难不倒你。况且,也只是京城和……京城附近几个城池的生意。”

我懊恼道:“大哥先前不是才说只是京城里的生意么,怎么又多了附近几个城池?”

大哥讪讪道:“就是京城,云州,和……潼关。”

我正经道:“这可都是我梁国极其繁华的城池,大哥撒手交给我,就不怕我弄跨你的生意么?”

大哥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此次去往突厥,我可以狠捞一笔,便是你那里跨了,也无关要紧。”

大哥顿了顿,又道:“况且我相信,我没看错人。”

见我还是蹙眉,大哥利诱道:“明月,此次替大哥照管好了,你成婚之时,大哥把这几处的庄子都送给你,为你丰厚嫁妆。”

这几处的庄子出产都甚是丰厚,确是肥缺,可钱财乃身外之物,我又不是大哥,爱财如命。况我成婚,他做大哥的,本就该多送我几处庄子嘛!

见我不语,大哥以为我思索财物喜极遥想,起身笑道:“我妹妹倾城倾国,要娶我妹妹之人,必也得倾尽家国!那聘礼,啧啧,我还愁赚不回来?”

果然是生意人,我着恼看着大哥。

大哥已大笑着离了我的绣楼,我走去楼台上,唤道:“大哥——”

大哥抬头看我。

我趴在阑干上,温柔问道:“此次去突厥,您什么时候起程呀?”

大哥不疑有它,老实答道:“下个月底。”

我娉娉婷婷靠在阑干上,优雅地举起算盘,手指轻轻拨弄,越加温柔地看他。

大哥一脸懊丧之色,郁郁道:“我知道了,这些日子我哪都不去,就在家陪你大嫂。”

我放下算盘。

PS:昨天留言区很热闹,谢谢大家。嗯,我不会写无关的内容,南宫气候已成,报复就此展开,明月也要遇上趺苏了,紧接着还会出现个于全文举足轻重的二皇子殿下。不过有一点要阐明,大家不要怕怕啊,这文不阴暗,其实南宫是个很温柔很温柔的人,其实只要明月对他好一点点,他都……,而十年抚养之恩的汝阳王府,他若真如此狼心狗肺,也便不配为我们的男主了。他是男主,绝对的,唯一的男主,不会出现《将军的前妻》与《帝宫春》那种……的男女关系。

另外另外,编辑说,此文要换个书名,说《胁迫》点击低,本来想换作《棠梨落尽月妖娆》,不过《胁迫》点击都低,《棠梨》那么雅的书名点击大约更低了。所以书名会改为《郡主的邪恶夫君》。俗是俗了点,不过也挺切合内容的。(附注:地址还是这个地址,内容也还是这个内容,只是换个书名而已。)

第18章 及笄(1)

我十五岁的生辰是来年春天,时节已至金秋,因为及笄的日子快要到了,二哥特地回来梁国。他回来的尚早,可以在家待上半年,期间又有除夕、元日这样的节日,这将是二哥自入居齐国后,与我们自家人团聚的第一个新年。这些日子大哥因为将赴突厥,我以他在外的风流事为把柄将他制于家中陪伴大嫂,三嫂的肚子一天比一天大了,三哥本是顾家的人,如此更是无事不会外出,家中自是热闹非常。以母妃拉住二哥含泪细看的话说,我们家里再多个二嫂,就合家欢乐了。二哥闻了母妃的话,目光投向我,红彤彤的晚霞映衬下,二哥脸色晕红。游戏花丛的二哥会脸红真是难得呀,我扶住母妃的手微微笑着,南宫绝却皱了眉,深眸中锁着难察的情绪。

常年不见自己生的儿子,母妃难免絮叨了些,二哥听的不耐,拿我和南宫绝堵母妃的口:“我说娘呀,南宫和明月不也没成家吗?汝阳王府不仅缺个二嫂,也缺个丞相夫人和东床女婿!”

哪知二哥那话出口,围拢在周遭的侍女们不约而同,齐齐唱和道:

“丞相夫人有啦!”

“东床女婿也有啦!”

随着南宫绝因为时间和阅历的沉淀一日比一日风华绝代,随着我一日比一日出落的姌嫋妩媚,汝阳王府住着他和我,看惯了他与我的所有人,都心照不宣着——只有他这样的形貌才配得上我,只有我这样的殊色才配得上他。明明他与我是相看两相厌——他会致我于死地,我尤其厌恶他,可是,就是这样的一对男女,看在旁人眼里,那是珠玉合壁。所以说,人都是感官动物,是会被表象的美好迷惑,倘若他面如豨龇,或是我丑如无盐,人还会这么以为么?

二哥的目光一扫我和南宫绝,眼中一派了然之色,若有难言般地凝滞,终附和笑声,会聚出眉眼弯弯的笑容。可为什么我觉得,二哥的笑容那般地,苦涩?

倒是南宫绝,侍女们的话,他极是受听般,笑意浅浅地看我。

他向来都是把他的快乐建筑在我的痛苦上,知道我最听不得那样的话,还那样促狭地瞧我神色!

我心下一哂,扫了一眼唱和的侍女,然这样仄促的局面还未消淡下去,只见父王一身家常服色朗步到来,含笑看着南宫绝与我,兴致颇高地道:“此话甚得本王心意……”

“父王!”

我紧忙截断父王的话,微笑着岔开话题,“父王,三嫂的身孕已经六个月了,昨儿我和三嫂拟了孩子的几个名字,您可看过了。”

“看过了看过了,”父王笑呵呵道:“明月拟的‘景尧’不错,弄玉拟的‘佑’字也不错。弄玉是孩子母亲,就依弄玉的‘佑’字罢。”

三哥扶着三嫂与父王一福,喜悦道:“谢父王赐名。”

我笑意盈盈看着南宫绝。

白色缎面眼前僵硬微拂,南宫绝长身掠动,从我身前走过。

接下来的日子,自然是每日与二哥形影不离,阔别几年,时年二十五岁的二哥越发风雅隽永,便连衣袍,因为早已是齐国王爷之故,都是与父王着的同一色系,蹯龙滚蟒,高山仰止的尊贵。家常服色,袖口里侧必也有那样的吞云吐雾,我低头细细察看,他便微笑着抚摩我头顶乌发,我呼一口气,仰头望他秀逸的脸庞,他的眸子依旧黑亮如水晶般透明,然那深处却浮有我不懂的温柔迷离的薄雾,虽则忧伤,却显得格外的高贵沉静。与我单独亲近相处,那泛着苦笑的面庞,更常有霞光隐现的红云。

不过与二哥是鲜少能单独相处的,去往突厥前被我制于家中的大哥,自然没有如他所许诺那般镇日陪着大嫂,在家中闲着无事,便总是伴随在我与二哥身边,凑凑热闹;而三哥因为三嫂待产在家,亦是常待在家中,二哥难得回家一次,他自是珍惜兄弟情谊;便连政务缠身的南宫绝,只要处理完政事,亦是见的到他的人影,还有他那微微皱眉,深沉中又带几分警惕光芒看着二哥与我的眼神。

一时,明月小筑兄妹们济济一堂,欢声笑语热闹不断。

那日父王下朝回家,踏足明月小筑,彼时我们兄妹四人在观景楼台眺望后山红枫,父王见二哥就着红枫作画,拿过二哥完成大半的书画一看,不由满腔怒气喷薄而出,揉了书画扔了,那书画便在秋风中打着旋,飘落至楼台下的莲池,洇了水,湿了,花了。我们兄妹四人还不知父王怒从何来,我正待柔桡劝慰,父王已指着二哥教训道:“成天不干点正事,就会找一些消遣作乐子,吟诗作画,鸟兽虫鱼,尽是些消磨意志的东西!你已二十有五,近年来可干过一件正事?身负王爷之职,真是白白亵渎身份了!”

大哥三哥面面相觑,强忍笑意,我才以眼神与他们示意消停些,父王已然察觉,转而勃怒叱呵他们道:“还有你们!一个是一身铜臭的商贾,一个是有勇无谋的武夫,就是不多读书不从政!”父王看着三位哥哥,痛心疾首道:“生长于官宦权臣之家,只有从政,才立的稳脚跟!若我有朝一日淘汰于掌权之列,或是生老病死,看你们怎么撑得起这个家!”

彼时下朝回来的南宫绝,一身丞相官服正从楼下经过,父王背对于他,三位哥哥又都低垂着头,他望着我,无所顾忌地放肆而笑,隐有仰天大笑出门去的轻狂,却又有足够的,轻狂的资本,而那眸子里剑星般崩射的凛冽,更是钢针般地扎在了父王的后背上。

秋风飒飒,适宜的温度,我不寒而栗。

第19章 及笄(2)

傍晚趴在桌子上,手指去拨弄灯心上放置的夜明珠,不喜欢油灯的灯油味和黯淡的光线,所以我卧寝里用来照明的,是一颗光华蕴藉的夜明珠。抚摩着很是温暖,光线也宁静柔和,最重要的是室内亮如白昼,甚得我喜欢。放置夜明珠的灯心,是一朵含苞欲放的荷花,却是以质地纯净的玉石雕成,亦是价值连城。桌布是典雅大方的深红色,愈加显得那株荷花亭亭净植,夜明珠众星拱月,再有紫色风信子的珠帘为幕景,便恰到好处地营造出清新雅致的气氛。

卧寝的气息无疑是舒和宜人的,但春夏督促了好几次,我都无意就寝,白日里父王对三个哥哥痛心疾首的训诫言犹在耳,令我不得不居安思危。父王从来都是很慈祥的父亲,二哥风雅作画,实在不至于引导出他的怒火,想来是在朝中遇到什么不快,加之南宫绝今日投注于父王格外凛冽的目光,我心里更加七上八下,连心跳都渐谱出忧患的旋律。

终是召来云坤,吩咐道:“明日起你分派几个高手暗中监视着丞相。”

云坤抬头看我,眼中不掩诧异之色:“可丞相他是绝少爷。”

我不冷不热地道:“你是我的人,我吩咐你做什么,你只管照做便是。”

云坤满面通红,又知自己越矩,低头短促地应道:“是!”

那一句‘你是我的人’……

我也顿悟出自己话有歧义,轻咳一声掩饰赧色,云坤尴尬之后已恢复常色,抬头看我,问道:“郡主,需要严密监视么?”

“不用。”

我起身道:“我只需要知道,他每天会去哪些地方,会见哪些人。着人远远监控,勿让他察觉。每晚这个时候,你与我汇报一次。”

云坤退下道:“属下领命。”

南宫绝实非泛泛之辈,监控他严密了,不但给他察觉,还会弄巧成拙。而我,也只需要知道他的交际圈,掌控他在朝中的关系网。他任丞相已近两载,依他的天分,定已在朝中建立了盘根错节的势力羽翼。自然不是今日才生起留意他的心念,这近两年,我有意无意也在注目他。不过他现今气候已成,我不得不加紧对他的关注了。尤其那个坷中天,自南宫绝任丞相以来,他二人虽只限于长辈与晚辈,上任丞相与这任丞相的关系,以及南宫绝偶尔求教于他,但以我的直觉,定不仅止于此。南宫绝委任丞相,是坷中天推举的,十年前,力谏南宫世家罪不致死,抄家即可,向保定帝讨得那道赦免其死罪的圣旨的人,恰好也是坷中天呢。

宗亲府经常重臣出入,连着下了好几天秋雨,托平阳告知我的文武百官们很详尽的资料也已经看过了,细雨绵绵,我一直在明月小筑看书抄书,父王说抄书可以静心静气。

这日天刚放晴,我梳妆才罢,三个哥哥已不约而同来看顾我了,愁眉不展的他们,一见我便像是遇上救星似的。我才微笑着打量哥哥们,二哥已唉声叹气道:“月儿呀,父王让我们兄弟仨各写一篇论政的文章,他老人家亲自验收,我来求救啦。”

我含笑道:“二哥是天下闻名的大才子,让我帮你写文章,可是折煞我了。”

不等二哥再说话,三哥已道:“明月,我和大哥来此,也是为此事。”

我仍旧笑道:“三哥,你和大哥学识虽不比二哥,但也是读了十几二十年圣贤书的,不会连文章也写不出才对。”

大哥摆手长叹道:“父王若让我攥写几本帐册,我凭空都能捏造出来。可论政的文章……呔,妹妹,你知道我是提不起一丝兴趣的。”

二哥附和道:“二哥对政治也是没有一丝兴趣。”

三哥亦道:“便是做官,我也只想做直来直去的武官,听从圣上吩咐便是,实在发表不出什么对政事的见解和言论。”

二哥叹气道:“父王根本就是在强人所难!”

我坐下,闲适地喝茶,婉言推拒道:“不是我不帮哥哥们,实是我也赞同父王的观点。哥哥们有没有想过,生长于官宦权臣之家,不是你们选择远离政治便可,实是地位与形势,迫得你不得不亲近政治与权利。越是身处高位,越是弱肉强食,越当居安思危。大哥,父王若不是掌权的藩王,你做起生意来,有那么顺畅么?三哥,父王若不是掌权的藩王,你能发挥所长,掌管卫队么?二哥……”

我看二哥道:“翌哥哥若不是齐国皇帝,你能做自在风雅的王爷么?”

二哥不以为然道:“权利金玉譬如浮云……”

我笑道:“权利金玉譬如浮云,只因为你们从一出生就拥有,可你们有没有想过,有朝一日,什么都失去了呢?”

三位哥哥一时语塞,心事沉重,我知他们听进去了,微笑道:“春夏,为哥哥们侍奉笔墨纸砚,我去给哥哥们砌茶!”

春夏欢快应道:“是!”

闻言,三位哥哥又是一阵紧张,三哥道:“明月,父王训斥我们的当晚,就分配我们写文章的任务了。我们也是酝酿了好几天,眼见今晚父王便要验收了才来找你,今天已经快过去一半了,我们也写不出啊。”

大哥二哥附和道:“是啊!”

我无奈笑道:“那我只好帮你们一次。”

我看着哥哥们,补充道:“不过,仅此一次。”

湖水上那边的亭子和这边的亭子,中间隔着一湖鲤鲫游弋的潋滟湖水,那一边的亭子里,三位哥哥兴高采烈地划拳,这一边的亭子里,我为三位哥哥书写着父王要验收的文章。南宫绝一袭白缎衣袍,在我身旁疏懒地坐了,微笑着看着那边亭子里划拳的哥哥们。

南宫绝身上的白缎衣袍是棉袍,才秋天,便如往年一样穿起棉袍了。他一直都很是怕冷,一到秋天便穿的很厚,武状元武艺深不可测的他,照理说不怕冷才对,可他就是很怕冷。便如此刻,手里捧着一盏热气腾腾的碧螺春,微笑着看着我的三位哥哥,笑的悦然快意。

他冉冉道:“三个草包。”

书写文章的兔毫笔顿住,我侧头看他。

第20章 及笄(3)

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

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

宁不知倾城与倾国?

佳人难再得!

——李延年

今日是我十五岁生辰,因为亦是吉祥和乐之日,是而及笄礼也是今日。早晨睡的朦朦胧胧,隐约闻到风信子的香气,睡梦中也微微地笑,神色甚是香甜安适。晨醒后更觉香气清雅,近在咫尺,不由看着卧寝里紫色风信子的珠帘。才醒来头脑还有些迷糊,看着珠帘好大一阵,才反应过来那风信子珠帘是珠玉制成,不该有香气才对。春日里不是很冷,也没披衣服,只一袭白色睡袍下了床,跻了鞋过去珠帘那里。

果然不是原先的珠帘,这珠帘是以新摘的紫色风信子串成的。本来风信子的形状是一陀一陀,然每一片花瓣都是独立的花朵,分散开来却是玲珑精致,再串成珠帘作幕景,美仑梦幻。我卧寝里的珠帘只是风信子珠玉制成,因为真的花瓣总会枯萎,每日如此串联,大费周章,不可为之。但能享受这梦幻一天也好,抚摩着香气清雅的花瓣,不觉轻轻微笑。

然微笑着,注目到轩窗旁长身玉立,持着酒樽,笑意点点看我的南宫绝,却不由微笑消淡了下去。

“没什么好送你,就这个了。”

他柔和看我,话音低沉。

生辰时家人都会送我礼物,他的此举,我便不好推拒,何况这礼物也是我极喜欢的。

这一刻便也不好如往日那般疏淡地称呼他,但要我对他说太过热拢的话,我也实在说不出口,语气不热,也不冷地道:“谢谢你了。”

他与我微笑,极其真诚的样子。

及笄礼并不敢费心思量妆束修饰,正如轰动朝野的绣虎才华,卫侯妻美一并名动天下。水满则溢,盈满则亏,凡事需低调韬光养晦。如是梳寻常发式,只额际以黑珍珠串着一枚雪白的月牙玉饰,以此彰显我汝阳王府明月郡主的身份;衣饰也简单,逶迤拖地白色罗纱裙;脸容也只是薄施粉黛,整个人自里而外,散透着清新而淡雅的自然之美。

礼已成,目触坐于荣亲王妃身旁的平阳投给我惊艳并赞许的目光,我与她一笑,传达出我于礼堂外侯她的意思,便在春夏扶持下与主持我的及笄礼的命妇们告退。

礼堂里是自礼始就到现在的鸦雀无声,便连扶我走出礼堂的春夏今日都格外的谨小慎微,离得礼堂渐远,终听到一直屏息静气的命妇们抽气交谈,不乏艳羡母妃之声。

本以为候我在礼堂外,我会见到的第一个男子是二哥,却不想是南宫绝,与他目光交汇,不意外地见到了其中的惊艳。

他的瞳仁,幽深如潭间的漩涡,似要将人牢牢吸入。

我看着他,却又不是看他,欢喜地绽出一个笑容。

春风里柳丝连绵,他的心似乎也缠绵了,越走近他,越似能听到他不规则的心跳。

柳絮如雪飘落,落在他的眼角眉梢,皆是温柔。

他温柔缱绻地,对我伸出了手。

眼看我已近了,他以为的,将乖顺地,被他拢在怀中的我,笑得越加明媚,扑进的怀抱,却在他的身后。

我抱住二哥,垫起脚尖亲了下二哥的脸颊,欢喜道:“二哥!”

二哥瞬时红了脸,强自平心静气,懒洋洋与我笑谑道:“都是大姑娘了,二哥面前,还这么调皮。”

任二哥握住手,在宗亲府走着,还未说上两句话,三皇子已经大汗淋漓跑了过来,瞧他身后跟着的大批宫人,便知他刚从宫里出来,“明月姐姐!”三皇子扑了过来,我却轻巧躲开,今年十三岁的他,身量都和我差不多了。

三皇子咋咋舌,对我做一个鬼脸,却被过来的平阳敲了下脑袋。

平阳与二哥一笑算作见礼,携了我往她的绣楼而去,途中看我道:“南宫绝怎么了,我刚出来礼堂,看他很是挫伤难堪的样子。”

我轻哦道:“我出来礼堂见到的第一个人就是他,那时他还好好的啊。”

我微笑道:“不过我看到了他身后的二哥,就与二哥欢笑,往二哥而去,再没注意他了。”

平阳笑叹道:“我知道,你呀,从来都当他是空气。——只不过,今天你仍然当他是空气,他怕却会当你是想要好好疼爱的女人了。”

我才要嗔怒平阳,平阳已是幽婉神色,不掩目中的羡妒,幽叹道:“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我见犹怜呀。”

我忧切道:“平阳……”

平阳温柔而笑,“看你,这也能把你急的。”

我微笑着握住平阳的手:“不是着急,是珍惜。我们是为深闺女子,交际少,视野小,一生可能就只有那么一两个朋友,且行且珍惜。”

第21章 风云起

百花生日是良辰,未到花朝一半春;

红紫万千披锦绣,尚劳点缀贺花神。

及笄后没几日就是花朝节,人山人海,皆都隆盛装敛,男子着锦服,相互恭贺寒暄;女子剪彩为花,插之鬓髻,以为应节。因是花朝女,这日我也插一朵水芙蓉,人便也有些出水芙蓉的味道,稍饰装点,即便站于花团锦簇的美貌女子中,以春夏的话说,也是众星拱月。拜过帝后,于宫中剪第一道彩条为幡,系于花树之上,此曰“赏红”,表示对花神的祝贺。命妇们纷纷效仿,花山花海,香气馥郁,蝴蝶蹁跹,宛如仙山琼水。

主持过宫中的礼节,又带领精心挑选出的五百美貌女子离宫,乘船至郊外看花游春。春序正中,百花争放之时,最堪游赏。世族设老君诞会,建佛涅盘胜会,罗列幡幢,种种香花异果供养,挂名贤书画,设珍异玩具,庄严道场,观乾纷集。庶人拈香瞻仰,往来无数。花朝女于百姓心中,便是花神转世,两岸百姓纷纷燃万盏华灯,供以修斋,用以祈福。已主持过两届这样的盛会,今日自是不慌不忙,依礼赐百姓以酒食,劝以农桑,告渝勤劬,奉行虔恪。百姓感恩戴德,又诚挚瞻慕,歌功颂德之声此起彼伏,却说的是我宛若天人,菩萨心肠。

平阳与我笑道:“宛若天人,我看着也是呢。”

我轻声道:“他们不过在歌颂花神,我沾了花神的光罢了。”

平阳又待说话,却听果实美酒那处,一声冷哼,不掩嫉妒,与平阳看去,却是玉骄公主。而站立于玉骄身旁的俊美男子,赫然是南宫绝。南宫绝看着我,不知与玉骄笑语什么,那娇滴滴的公主瞬时笑靥如花,媚眼如丝地望着南宫绝。南宫绝看了看她,又将目光投向我,笑得魅惑众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