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皇漓望着我,浑然无视南宫绝的存在,拉着我就往正厅外走去。

身后传来南宫绝怡然的声音:“殿下也不问问明月的意思?”

北皇漓怔了怔,回转身,憨直地问道:“明月肯跟我走的话,你便不拦阻?”

南宫绝一口应承:“对。”

南宫绝起身,微笑着往我走来,在我面前站定,从容笑道:“明月,告诉齐王殿下,你是留在丞相府,还是过去齐王府住着?”北皇漓紧张地看着我,就差替我回答了,急欲带我脱苦海的心意昭然若揭,我望过一眼北皇漓,对上了南宫绝的目光。南宫绝脸上眼底的笑意还是那样从容,眸里的温存却始终带一点绝尘乖戾,用温存表达着暴戾,含蓄的威胁,我几乎想象的到,我若回答去齐王府,若由北皇漓牵着手走出丞相府的大门,下一刻,他会怎样对付我,怎样对付北皇漓。对付我也就罢了,哪一天又不是活在他的奴役欺压之下?可是北皇漓 ……北皇漓再不是活在保定帝庇荫下那个与世无争,却又谁都不敢得罪的皇子殿下,北皇漓是章武帝以和睦收揽人心帝王权术掩盖下的眼中钉,南宫绝甚至无需亲自对付北皇漓,只消在章武帝北皇晟面前说几句风轻云淡的话,都能够为北皇漓招致杀身之祸。

……南宫绝低头,俯在我耳边,说的话很轻,却又刚好能让北皇漓听到:“你若不想在齐王府被我扒当衣服侍寝的话……”

这句话对于我和北皇漓,同样是致命的!

我脸色煞白。

北皇漓同样煞白了脸色,但随即,北皇漓脸上青筋暴露。

而北皇漓才待勃然大怒时,我已从北皇漓掌心抽脱了手。

我往南宫绝身边退了一步,望着北后漓,一字一字清晰地道:“我留在丞相府。”

我望着南宫绝,扯住了他的一点衣袖,几乎是恳求般 说道:“我不走。”

“明月,你今天的表现让我很满意。”

夜晚一番缠绵之后,南宫绝将我纳在怀里,略有粗茧的大手抚摸着我光-裸的背脊,平复着我还在颤栗的身体。

自然不是指先前的欢好让他满意,甚至于我像木头般睡着任他摆弄各种屈辱的姿势……真是极尽羞辱我之能事!……那样主冷意赖地侍寝,甚至自北皇漓离开后,就一直那样的心冷意赖……他指的满意,便是白日北后漓造访时,我的表现。

我不记得北皇漓离开时红楚的眼神,像是一头困兽。

从他离云到现在,那头困兽就住在我的心里,将我的心也撕扯的四分五裂。

一直以来,北皇漓就像邻家哥哥般地存在,汝阳王府满门抄斩,大哥三哥逝世之后,我更把他视作了大哥三哥的影子,我的亲人。若说这世上还有一个异性男子对我好的话,那个人就是北皇漓了……可是今日我把他伤的那样深。

之后的很久,我样地心冷意赖。

时节进入深秋,天气转凉,又不小心感染了风寒,白日里恹恹欲睡,晚上又整夜睡不着。这一晚半认咳嗽时,手绢上竟然有一滩殷红的鲜因。不想让南宫绝瞧见我的软弱,将手绢死死拽在了手心。可还是有红艳的血迹外溢 ,染湿了我的手指,月光下那血红分外让人觉是凄艳。南宫绝脸色变了变。

倒好,他没折虐病人的变态倾向,好些日子没有碰过我了。

章武帝已经与坷家小姐大婚,明中事务也运行上了正轨,位极人臣的南宫绝更是忙的天翻地覆,常常到了晚上就寝时分才见得到他的人影。这一日阳光灿烂,身体也好了些,送羹汤到他书方,意欲借机窥查些什么。即便卧病,也一日未消停为汝阳王翻供,让他血债因偿的事。到了他书房,意外地见他苦心钻研的不是奏本,朝政。是快堆满整个书房的医书。

《神农本草经》、《皇帝内经》、《黄帝内经素问》、《伤寒杂病论》、《鑫匮要略》、《千金方》……南宫绝好一会儿才察觉到有人进了书房,抬眼见是我,笑了一笑,揽我坐于他怀中,哼道:“怎么过来了?”

我从他怀中挣脱,站在他身侧,他也没见怪,找着其他话说,为自己打圆场,觑了觑我身上新衣裳,说道:“新做的衣裳……嗯……很好看。”

我以为他觉得没趣,不会再理会我,却又听他道:“给我也做一件吧。”

“什么时候要?”极为不愿,却又不得不问道。

“三天这后。“他道:“宫中的筵席,章武帝宴客,不是正式的场合,家常色就可以。”

给父王、哥哥们做过衣服,甚至是趺苏,北皇漓,却因为对他的厌恶,从来没为他缝过一针一线。往日不愿,现在更加不愿。一时半会就能做好的衣服,硬是懒怠支磨蹭了三天。做好后就扔在了桌案旁的旮旯里。要离的远远的时,却见那里还有一团黑色的衣服,惊疑这下,拿起来看,却是一套夜行衣。

……这么好的轻功,我还是在三前年武举殿试上听说过呢!……便想起居于窦建魁的将军府出现刺各的那晚,窦建魁冷笑的话。

拿在手上的夜行衣,被我重重掷回了原处。

翌日当南宫绝穿上我做的衣服要去赴宴时,我才意识到我懒怠之下做的衣服的残缺。

衣袍下摆的霞云,一边有绣,一边没有绣,根本就不对称。

但见南宫绝满脸喜报,奶娘,吴坼,笔他们虽然都意识到了这个问题,却没有一个人敢开口说出来。

南吕绝穿着残缺的衣服赴宴了。

当晚南宫绝推门回房的时候,带进一室酒气。记忆里,他为了时刻保持理智和清醒,从来没有喝醉过,甫时我已睡在床上。自然不想服侍醉得一塌糊涂的他,我闭眼装睡。他钻进被窝,翻身覆在我身上,我不得不睁开眼去推他,抗拒道:“我的身体还没好……”

“我不管!”他暴躁地叫过我,酒气便喷在了我脖颈上,脸颊上,吻住了我的唇舌,固执地进-入了我身体,好在他的动作并不算粗鲁,细致温柔,轻怜蜜爱。饶是如此,我仍是经爱不住,细细弱弱的啜泣声中,唇再度被他吻住。

他的欲-望得以释放,重重压在我身上时,我整个人已经陷入了一种虚脱。他倾了倾身,睡在我身侧,使他的重量不压着我,以一中亲密无间的姿势将我搂下怀中,此时他的酒已经醒了大半,轻轻摩挲着我的鼻翼,呢喃般道:“是心疾。你主里就有那么多想不开的事吗?”他的语气是不可置信的责怪。

常年累月生活在他的心理压迫之下,自今年二月汝阳王府下狱起,更经历了那么多痛苦的事,没有心疾才怪!这一切他造成的,他却还能以这么不可置信,甚至是责怪的语气将这样的话说出来。

我紧咬着唇,终于还是没抑制住,失声哭了出来。

“好在也不是什么治不好的大病。”

他的手轻拍着我的肩膀,带着些诓哄的味道,说道:“今年我要回一趟南阳,回家祭祖,下个月就起程。”

南宫世家的祖籍在南阳,南宫世覆亡,他以前的家也不知残破成什么样子了。加之荒芜了十年。自三年前他官拜丞相后,南阳那国他就使人重整家园,经过了三年,今年他要回南阳,想必南宫世家的旧址已经修复完善了。

从京城到南阳,单程也要二十来日,来去得两个月,加这他回祭祖一应的事……下个月他起程时也快过年了,他回家,又是除旧迎新的年末新初,怎么这一趟,也要耽搁个三四月,有三四月可以不有见到他了……“你也一起去,就当是散心。”我还没来得及欢喜,他已看着我,补充道。

我一颗心沉到了谷底。

才待委婉找托词,他已碰了碰我的唇,轻声道:“我衣服被你做成四不像的样子,我早就看到了。”

这话就带着些胁迫的意味了。

我只得缄了口。

“北皇晟衣服上那头狻猊刺的我心里极不舒服,很想拿把剪刀把它剪下来,今天我按捺了几次,才忍住,”他阂目,带着睡意道:“给我做一件一样的。”

给我做一件一样的……明明他知道我不晓得北皇晟今日穿的衣服是什么样子,北皇晟衣服上那头狻猊又是什么样子,可不知不觉,他就说出了这样的话。

上部 第56章 离京

绣着狻猊的时候,不可制止地想到了趺苏。

即便做的是南宫绝的衣服,一针一线,也绣出了缠绵的味道来。

选的也是当初为趺苏做那件衣服的衣料,绣地又是同样的狻猊,手头上的衣服,完全与当初做给趺苏的一模一样。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惊了惊。最后完工的工序就懒怠了,做成的衣服总算有了些微的不同。结了线,将衣服递给奶娘,为了避免再出现上一次残缺的状况,意懒地吩咐道:“奶娘,有做的不好的地方么?”

奶娘知道我考虑的是什么,反反复复检查了两三次,欢笑道:“郡主这次做的很好呢!”

然南宫绝那晚只不过说说而已,实则并不喜欢这件衣服却在我意料之外。南宫绝下朝回来只看了那衣服一眼,就再没看了,也没见他穿过。

日子一晃就到了腊月,朝中事物赋闲了,南宫绝也要在除夕前赶回南阳,南宫绝携我,以及丞相府常侍身侧的下人、侍卫,共计两百多人踏出了丞相府。

虽是说走就走,但早有回南阳的打算,行程什么的早就准备好了,这一趟南阳之行,也便不显得手忙脚乱。

这日天冷,天空偶尔飘落几多菱状的雪花,南宫绝穿着黑色狐裘才携我出丞相府大门,迎面就是前来送行的文武百官。本来因今日起程,丞相府门前马车、行李、下人、侍卫的就将丞相府所在的一条街巷拥挤的水泄不通了,文武百官又来凑热闹,驻足大门前,不止我,连南宫绝都微微一愕。但随即南宫绝就从容自若了。放了我的手,与文物半管们拱手作揖。

有官吏见到南宫绝身畔的我,打趣道:“丞相这是金屋藏娇啊。”

有人带了头,送行这样欢闹的日子里,臣僚们精神放松,情趣自如之下纷纷起哄笑闹:

“是啊,现在有丞相这护花使者,我们要见明月郡主一面可真不容易。”

“看这情形,丞相府上的喜事也快了吧?”

“好事成双,依我看啊,丞相不如就趁过新年把喜事办了吧。”

……

…………

南宫绝面前,为了以示巴结讨好,倒没有人对我的声名狼藉加以痛斥唾骂,甚至连不屑也没有,避重就轻,句句不离丞相,因为丞相的福佑,俨然也把我这个不肖郡主当朋友似得。虽然没有人提明月姑娘,都称呼的是明月郡主,倒也不见南宫绝介意。几月前明月姑娘的事,明月姑娘又是谁,朝臣们心照不宣。过去了几月事情变得淡了,加之送行这笑闹的场面,说话的朝臣不用忌讳什么,闻听着的南宫绝也不会介意什么。而文武百官面前,只视我为奴隶的南宫绝,竟也不反驳朝臣们起哄的与我成亲之事,甚至还‘好说好说’、‘办喜事的时候一定宴请各位’之类的应答着。

而我什么也不说,只微低头,站于南宫绝身侧。

往日的汝阳王府明月郡主于这种场合,或许还得温婉得体地与朝臣寒暄;今朝,却是什么话都不需说。只要做出恭顺的模样站于我所依附,或者说控制了我的男人身侧就可以了。还真是省事呢。是哦,谁不知道,我目前居于丞相府,在南宫绝身边没名没分地待着,是什么身份?就是个卑贱的暖床女人而已,呼之即来挥之即去,谁不知道呢?瞧那些朝臣,谦和地与南宫绝叙着话,却不时瞥向我,以温慈掩饰着猥琐的眼神,好像在说:我大梁最美丽最高贵的玩物啊,丞相可以使你快乐,我也可以……

我头疼欲裂,着实不喜欢这样的场合,或者说,我已经不喜欢面对那些知道我的过去,熟悉而又陌生的京城人士。

自汝阳王府满门抄斩,大半年来,只是过去窦建魁将军府那次我出过一次丞相府的大门,南宫绝无心让我踏出丞相府一步是事实,潜意识里,我自己是不是也不愿意踏出丞相府一步呢?

此去南阳三四月,那里没有人人士我,没有人知道我的过去,在那里住一段时间,也好。我忽然这样想。

这时又有一名太监待着几位小太监过来了,那位太监的服色好像是宫里的总管公公,哦,我认出了,他是太子殿下……不,是章武帝身边的近身公公。汝阳王府满门抄斩那日,逢遇东宫仪仗,我拦下仪仗,他叱喝过我。

“丞相。”总管公公极快地扫过南宫绝身侧的我,温慈的目光掠过精锐的光芒,和惊为天人的惊艳——他初见我,汝阳王府满门抄斩,我狼狈不堪,再傲岸的美貌也被遮掩;而今朝再见,绯色绸袄作衣,雪白狐裘做氅,冰雪惊神,翩若惊鸿。位极内监总管,怎样的老人精,眼波练达一转,笑容已弯作螺旋状,与南宫绝拱手道:“皇上在前面巷口等候丞相,备了酒水与丞相践行。”

总管公公既在此,章武帝自然也在这附近,闻得总管公公的话,南宫绝微笑道:“劳烦胡公公通报。”

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南宫绝重又握了我的手,许是要赚个贤孝的名声,借对我好,照拂我,来表达他没负汝阳王府的抚育之恩。他旁若无人,揽着我往马车走去,几步的距离,硬是刻意表现出亲昵——男人对自己女人的亲昵,甚至还笑着与我低声密语,鬼知道他说的什么,被他扶着上了马车,放下车帘,一来受不了他突然的关怀,二来终于隔绝了朝臣们的视线,不用面对他们,我重重的喘了口气。

而他有意流露出的对我一系列的轻怜蜜爱,很成功地赢得了文武百官们的抽气声。

他仍是浑然没意识到似得,马车外传进他轻哄般的声音,“明月,我去见见皇上,很快就回来。”倒显得我与他浓情蜜意,我舍不得他离开半步似的。

我五指蜷拢,下意识地掐着手心。

随着南宫绝去往章武帝哪里,朝臣们亦是同行,虽仍在借我与南宫绝暧昧之事奉承阿谀,好在声音渐远,耳边清净了不少。受这一折腾,昏昏欲睡,正靠在软垫上浅寐,车厢窗口的帘子被掀开一角,我以为是奶娘,这要叫她,定睛看时,却是北皇漓。

不仅有北皇满,透过车窗,还看得到等候在远处的刑部大人。

与刑部大人目光交汇,远远点头示意后,放看向站于车窗外与我近在咫尺的北皇漓。北皇漓将一只暖手的暖炉从窗口递给我,说道:“明月,京城都要下雪了,路上冷,拿着。”

北皇漓平常的一句话,却让我鼻中酸楚,几欲落泪,好不容易才忍住。其实这两马车是南宫绝与我坐的,布置的极是舒适,需用也是一应俱全,我坐在由屏风隔着的外间车厢,里间车厢甚至有可以安睡的暖榻,熏香煮茶的炉火,暖手的暖炉我身边也放了好几只,却还是伸手接过备荒暖递给我的这只暖炉,安他的心般,紧紧的用手捂住。北皇漓方才笑了,说道:“去南阳这一趟怎么也要三四个月吧?明月,我等你回来。”

然后北皇漓就没说什么话了,他好像有千言万语要说,却又一切尽在无言中,无声胜有声。而南宫绝虽然暂时离开了这里,但这周遭都是南宫绝的人,他也是在无法再与我说其他的,我更是如此。但在离开京城的时候,还能再见到北皇漓,真好。

南宫绝再回来时,北皇漓和刑部大人早已离开了,我兀自捂着北皇漓递给我的暖炉出神,‘南宫绝的目光在我手中暖炉上转了一圈,这只暖炉从哪里来,周遭有那么多他的耳目,自然早回报于他了,不料他并没过问我,也没表现出对北皇漓送我东西的排斥。车厢里暖如春室,与外面飞雪气候迥异,他解着他身上黑狐狸毛制成的大氅——那件大氅,是昨儿个晚上,太皇太后知道他要回那样,念叨着南阳那地方格外冷,早已经是冰天雪地,所以特地赐下那件大氅,大半夜的,命宫人将那件大氅送来丞相府,让他今儿个一定要穿上。

那件大氅是燕邦藩王礼尚往来,回馈给太皇太后的礼物,太皇太后没有将它给章武帝北皇晟,也没有把它给北皇漓三兄弟,单单给了他,还真是格外宠信呢。他上次说,他又多了一座靠山,想来便是太皇太后吧?

我挑眉观摩着南宫绝脸的,若说他助太皇太后复出政坛,重掌权势,太皇太后宠信他是清理之中的事,可太皇太后今儿个赐下普洱茶、松蒸糕。明儿个赏株玉兰花、美人蕉,他的卧室里,太皇太后零零碎碎赐下的东西都快堆不下了,看似是生活中的小事情,但每一样东西,太皇太后都用了心,又不是他奶奶,竟是罗里罗嗦唯恐不周全的疼宠到这份儿上……

有猫腻啊。

玉娇骄纵跋扈得势时,他会相牺牲色相陪伴左右;而今,不会又在以色相侍太皇太后?

“你在想什么?”似乎我看他的眼神太过诡异狠毒,他冷冽问过,骤然道:“停车!”

我以为是我惹他不悦了,正低着头,努力做出恭顺的样子,不了车队刚停下,吴坼和笔又挥鞭,驾着我们这辆马车独自前行。

一会儿,听得笔的声音,“相爷,到了。”

透过车帘缝隙,辨识的出我们还在京城。这里是一座深巷,有许多富贵人家住在这里。与此衔接,前面还有个难民窟。虽然常遭富人殴打,难民们还是不断涌来这里向富贵人家乞食……

我应该来过这里。

不觉微撩车窗的帘子,见马车停在一户富贵人家的楼墙之下,抬头往上看去……应该是小姐住的绣楼……

再看这地方,越看越熟悉……

记起了,有一次我授课回来,见笔攀爬一处人家的窗户,笔再从窗户跳下时,手里拿着一个包袱,他打开,里面竟是上千两白花花的银子。被我撞见,笔无奈一笑,随手将包袱抛到身后的难民窝,天上掉下白花花的银子,难民们还不因为抢夺打得头破血流?任人为财死,笔跟个没事人似得,唇角衔笑,哼着小调愉快离去。

笔那次攀爬的人家的窗户,正是这楼墙之上的绣楼。

南宫绝来这里做什么?

我下意识地望向上面的绣楼……

这时只听笔问道:“相爷,要请殷小姐下来见您么?”

我这才注意到,自马车在这里停下后,南宫绝就一直手撑着额头,没有将头抬起。他这副样子,我倒是第一次见到。

好半天,南宫绝揉了揉眉心,抬起头来,神情镇定自若,“去请她。”“是。”

隐约见得在笔的引领下,有一名双十年华的年轻女子低着头,在丫鬟的扶持下走近。

南宫绝自然也见到了,他亲自下了马车,前去接待。

马车外,拿女子裣衽一福,“拜见丞相大人。”

“素秋快请起。”南宫绝赶忙伸手相扶,甚至有些手忙脚乱。

素秋……姓殷……殷素秋,倒真是人如其名,素影蹁跹,面若秋月。女子的每一个举动无不是闺中典范,端地是大家闺秀的矜持。只不过……看装束,已然成婚嫁人了。罗敷有夫,那女子又极是贞静,南宫绝没希望了。

殷素秋面前,南宫绝带着一种,小心翼翼,真诚的温柔,“……这些日子,过的还好吧?”

“……恩。”殷素秋答着,并不因丞相大人礼贤下问而洋洋得意,反有些局促无措。

南宫绝问的极是试探,“他……有没有再欺负过你?”

殷素秋腼腆一笑,若琼花轻绽,“袁府上下都是丞相大人派来的侍卫,我……怎么会再手欺负?”

南宫绝面现赧然,似乎也觉得自己问的太过愚蠢。可见殷素秋对他精神的冲击力。半响才呐呐地道:“素秋,说了很多次了,别生疏地叫我丞相大人,还是叫我名字,和小时候一样。”殷素秋抿唇不语。

他们又说了一回儿话,南宫绝艰难地道:“我这是要回南阳……”

殷素秋蕙质兰心,见南宫绝话里有话,却又难以启齿,莞尔道:“明月郡主也同行吧?”

南宫绝道:“她,就在马车里。”

殷素秋没说什么话。

南宫绝有些无措,热拢问道:“你要不要见见她?”

“不必了,”殷素秋淡淡回绝,“她是宗亲郡主,我们高攀不上。”这个‘我们’,显然不是指的她和南宫绝,那是指的她和谁?这时之间她抬头望着南宫绝,幽幽问道:“斐,你要如何处置我妹妹啊?”

“我……”南宫绝轻声道:“我会善待烟烟的。”

上部 第57章 下马威

南宫绝亲自送殷素秋回往袁府,看着殷素秋跨进袁府大门,殷素秋的身影消失进袁府好一会儿,他才返回这边的马车。他下马见殷素秋时,因为紧张,解下的黑狐大氅甚至忘记了穿上。在飘雪的巷子里与殷素秋叙话那么久,显然冷得不行了。他向来就惧冷。但他在殷素秋面前时,并未流露出一丝一毫的冷来,这一上马车,就禁不住肆意哆嗦起来。他那么冷,不回里间车厢炉火旁坐着,也不穿上太皇太后赐他的那温暖的黑狐狸大氅,反是仅仅抱住我。因为太冷,抱我的力道不受控制地重,几乎是要将我嵌进他身体里的抱法。我穿着暖裘,又坐在暖如春室的马车里,那么温暖,感受着他身体的冷,也不禁觉得刺骨,忍不住哆嗦了一下。

他始才满意似得,唇上挂了微笑,冰冷的脸颊贴着我温暖的脸颊。

我再次一哆嗦。

本来伤寒就没好,被这番刺激,顿时咳嗽起来。

他放开了我,我才松了一口气,他取过他那件黑狐狸大氅披在我身上,隔着黑狐大氅,再一次紧紧抱住我。

这一次倒是不冷了,但被他这样抱住,却有些喘不过气来的感觉。

“南宫绝……”我不由抗议叫他,

“每次只在生气时直呼我名字,怎么,这样就生气了?”他哼笑道:“还是见我对素秋好,听到我们的谈话,吃醋了?”

我亦是哼笑道:“别自作多情了!咱们之间是怎么个关系,彼此一清二楚!”

不了他非但不生气,还那样贴近地抱着我,下颚摩挲着我的发顶,似极有倾诉欲望,顾自叙说道:“银甲是南阳的地方富绅,虽比不上南宫世家富可敌国,但也是一方大户。因为同是商贾之家,殷家与南宫世家多有生意上的往来,自祖辈气就相互通婚,算是世交。和我父亲同辈的殷老爷有三个儿子,两个女儿。殷老爷的大女儿叫素秋,小女儿叫素烟。”

南宫绝道:“刚才那位殷小姐,就是殷老爷的大女儿,烟烟的姐姐。”

叫殷素秋为素秋,叫殷素烟为烟烟……

南宫绝怅然道:“十年前,南宫世家满门抄斩,殷家也被连累。殷老爷待着一家子五湖四海地辗转避难。生意哪经得起这番折腾,没过多久,就家道中落,江河日下。素秋因为家族利益,嫁到经常袁家为妾,夫婿还是个快五十的老爷子。袁老爷子很是惧内,甚至不敢把素秋带回祖家,在外买了处府邸安置素秋……”

以前只道那座绣楼住着深闺小姐,不料是绮丽少妇,富贵老爷金屋藏娇。

南宫绝道:“素秋生得貌美,起初袁老爷子对她很好,但没过多久,袁老爷子就对素秋大家闺秀的贞静样子失去了兴趣。袁府正房夫人早就知道素秋的存在,这会更乐得上门欺辱,对素秋百般陷害……我也是一年前才寻访到殷家一家人的下落,清官难断家务事,看着再着急,也不好插手什么,只见素秋生活凄苦,每每让笔来接济她……但每回送过来的银两,素秋一次也没有接受过。不想接济来接济去,更给正房夫人落下了口实,在袁老爷子面前诋毁素秋与外男有染,素秋的凄惨生活可想而知。”

我淡淡地道:“丞相大人不是派侍卫进驻袁府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