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屋内不断传来的恸哭声,就这么重重地跌跪下去,垂下了头。

他们,这都是怎么了?

不是冷清到了极点吗?不是最顶级的杀手吗?

心中还为何会有这么多疼痛,眸中还为何会噙着眼泪?

这十年,究竟是枯诺北亚和Mafia的相持还是他们的相持呢?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北泽终于站了起来,步步走入大堂。

就站在蝶儿身旁,看着她埋头抽泣着。

从未有想祈求原谅的念头,这一回却好想好想跟她说,“蝶儿,你原谅我吧,你也原谅你自己吧。”

可以这么自私吗?

终于,还是没有说出口来。

这时候,蝶儿终于是转过身来了。

而北泽却是骤然大惊,只见她双眸空洞,双手在地上摸索着。

“蝶儿,你的眼睛怎么了!”急急大喊,快步冲了过去。

“看不到了…什么都看不到了…”蝶儿凄然叫喊着,那青葱玉手不停地在地上摸索,却怎么都摸不着那就在她眼前的眼药水。

北泽僵着,看着她这狼狈的样子,久久都缓不过神来。

“阿泽…你在哪里,阿泽…我看不到了,我什么都看不到了,我等不到了,等不到用我自己的眼睛去看一眼我的故乡了!”蝶儿哭了,哭得撕心裂肺。

北泽这才缓过神来,一把将她抱起,急急地安慰,“没事的,我这就送你去医院,一定会没事的!”

抱着她,夺门而出,然而,先他们离开这庄园的却是玄北月的直升飞机上,直直朝枯诺北亚总部而去…

【寻仇而来】

用狂飙都无法形容这架跑车的速度,从庄园通往最近的医院最快的速度也需要一小时,然而北泽却在半小时内抵达了医院。

抱着慌得直哭的蝶儿,手都颤动着。

下来车便往大门跑。

都没有来得及发现,她真的长大了,不再是之前的小丫头,他轻轻一提就这么拽起来,而他也长高了,可以完完全全将她抱在怀中。

夜深人静的时候,医院挂号处只有两三名值班的护士。

一件北泽抱着人冲进来,连忙上前帮忙。

只是,突然!

“嘭”地一声。

枪声打破了医院的宁静。

血色从白衣护士的腹部渐渐蔓延开来,她一脸震惊,完全没有缓过神来,而身旁的同伴随即一声惊叫,却又戛然而止,尾音都没有,取而代之的依旧是枪声。

北泽已经闪躲到了服务台旁,蝶儿睁着双眸,什么都看不见,却是当机立断:“北泽,你走!”

“闭嘴。”北泽冷声,戒备地看着周遭还没找到杀手的身影,而医院的报警声已经鸣起,脚步声,惊叫声渐渐大了。

“你走,到了这里才动手,明显是一路跟来的,你走!”蝶儿亦是冷声,这么多年的杀手生涯,敏感性极强,这样的情形,必定是埋伏,而且,不少。

这不管对她,还是对北泽来说,其实都不再话下,轻易就可以杀尽,逃都不逃。

只是,现在不一样了。

她的眼睛完完全全的坏死掉了,什么都看不见,甚至连影子都看不到,一旁漆黑,彻底的瞎了。

还是这样,来不及哀伤,来不及哭泣,便又要面对新的危险,从未有过可以疗伤的时间。

北泽没有回答他,仿佛没有听到蝶儿的话一样,还是护在她身前,警觉地看着周遭的动静。

“北泽!”

蝶儿蹙眉,却是冷不防一把将他推了出去。

那子弹掠过她的脸颊,从北泽腰旁擦过!

好险!

即便是瞎了,还是不曾有过一丝一毫的放松。

北泽转身,正要开口,这个时候,蝶儿只听得枪声送四面八方接连而来,听这声音,机关枪还不少。

她完全辨别不出任何一个方向了,也觉察不出任何危险,耳畔充斥着剌剌枪声。

连躲都不知道如何躲,也看不到北泽,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再哪里?

“阿泽!你走!北泽,你走,我原谅你了,你快走!”

“阿泽,走!我原谅你了。”

“阿泽,你走,要原谅自己,要坚强的活下去,我们这一群人,就只剩下你了,只有你了!”

只能这么一声声的喊,一声声的催促,突然有种感觉,这一切似乎要结束了。

不是解脱,而是绝望。

这十年来,究竟都做了什么,蝶院,至今都没有步入过。

一动不动,耳畔不断有子弹飞过的声音。

骤然!

手被拽住了,熟悉的触碰,熟悉的力道。

这十年里,也不知道被拽过多少回了。

是北泽!

“我不要你原谅我,我要你原谅自己!”

北泽怒声,一把将蝶儿护入怀中,随即侧身,往大门外而去。

在弹雨里穿梭,怎么能不受伤?

然而,蝶儿真就毫发无损,只是,北泽的肩膀去几乎快废了。

不出大门还好,出了大门,北泽便止步了。

可惜蝶儿看不到,他伸张了双臂,将她护在身后和墙壁之间,静静地看着前方一整排枪手。

突然,周遭一片安静,枪声都没了,只有远远传来的警笛声。

“怎么了?阿泽!”蝶儿急急问道,小手摸索着,寻不到北泽的手。

“没事,果然是他们,Mafia的人,上一回在赌场逃掉的那帮人。”北泽淡淡说道,同前方那为首的一人双目对视。

“现在呢?什么情况,人呢?”蝶儿问道,满心的焦急,什么都看不见,完全不知道周遭情况。

“被包围了,看看能不能拖到警察来。”北泽低声,戒备着看着那人缓缓走近。

那是个中年男人,脸上有一道长长的伤疤,从左侧脸盘过鼻子,绕到右侧脸,一脸凶神恶煞。

“你走!”蝶儿骤然厉声,她很清楚,这样的情形,即便是等到了警察来,也难逃丧亡。

眼睛终于有些恢复了,只是,只看得到影子而已,其他的什么都看不清楚,双手搭在北泽肩上,骤然加重力道,催促道:“我以幽堂主的身份命令你!走!马上!”

只是,来不及了。

“走!”

刀疤男的枪口已经对准了北泽的脑门,而束手就擒的北泽本也没有打算再多的反抗,如果拖不到警察来,只有跟他们走,至少能暂时保住蝶儿的安全,等到枯诺北亚的人来营救。

听得这陌生的声音,蝶儿一下子便明白了怎么回事,也不再说话,手还是紧紧地按在北泽肩膀上。

“走可以,给我一小时时间,找医生。”北泽冷冷开了口,即便是被团团困住,枪口正对着脑门威胁着,高傲依旧,猖狂也依旧,从不低头。

“一小时?你开什么天大的玩笑?北泽,你当你大爷我是傻子吗?”刀疤男怒声说罢,手中枪把就这么狠狠超北泽脑袋砸了下去。

蝶儿的手骤然大紧,而北泽眸中阴鸷掠过,仍旧一身傲骨,道:“不管几个小时,先给她找医生,否则你休息我走动一步!”

“小子,你看清楚,现在是谁威胁谁,你没有资格同我谈条件!”刀疤男不屑冷笑着说道。

“抓了我们,你无非是想危险玄北月,如果她的眼睛出了什么问题,你觉得玄北月还会在意她的死活吗?”北泽冷声。

蝶儿安安静静地听着,即便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睁得再大,都还是什么都看不清楚,只有影子,北泽的身影,前面那刀疤男的身影,还是周遭无数陌生的身影。

“她?呵呵,在玄北月身边待最久的女人,他怎么会不在意她的死活?”刀疤男冷冷反问道。

蝶儿心头一僵,这怎么回事?

北泽那双干净的眸子此时却是骇人的可怕,外界盛传枯诺北亚的蝶小姐实际上是玄北月的女人,同北泽还有一腿,种种不堪的流言,他都尽全力不让蝶儿听道。

“废话少说,要么马上给她找医生,要么,直接杀了我们!”北泽说着,即便是枪口对着脑门,依旧是举起枪来。

刀疤男没敢开枪,身后几个杀手却是戒备地上前来,只是,北泽并没有大动干戈的打算,枪口亦是对着自己的脑门,以自己的性命为威胁!

刀疤男一愣,随即怒声:“你以为我真不敢杀你吗?”

“不妨试试,得不偿失的事情,你也不是没有做过。”北泽冷笑,另一手将蝶儿搭在他肩上的那冰凉凉的手牵了下来,紧紧握住。

明明是威胁,却反倒被威胁了,刀疤男在手下的人面前丧失了所有的颜面!

怒目大瞪,看着北泽,气得持枪的手都颤了,正要开口。

这时候,身旁一杀手快步朝前来,低声:“大哥,这小子明显是在拖时间,不管怎么样,先带回去再说,警察近了!”

刀疤男一听,这才缓过神来,持枪的手又是冷不防朝北泽的侧脸狠狠砸了过去,怒声:“臭小子,你耍我!”

说罢,转身就走,而手中的杀手竟蝶儿和北泽团团困在,押着往车上去。

“阿泽,这家伙笨的不够彻底啊。”蝶儿突然笑了。

方才那些话,明明就都是废话,直接把他们两个人押走,有的是时间慢慢的折腾,那大哥还真同北泽较劲,讲得这么认真。

然而,北泽却不笑,并不是不习惯苦中作乐,而是认真了,淡淡道:“我没有耍他,你的眼睛脱不了。”

蝶儿微微一僵,没说话。

车,在警笛声的伴奏着,朝反方向扬长而去。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蝶儿和北泽才被带下车,蝶儿还是什么都看不清楚,只看得到影子,隐隐约约看得出来,这里似乎是一个废弃的仓库。

北泽至始至终紧紧牵着她的手,将她护在怀中。

而那刀疤男一下车便迫不及待地要审他们了,似乎同北泽较劲还较不够,非得说赢回来一样。

北泽高过他一个头,挑眉高高在上睥睨他。

King死后,玄北月便他身上植入了定位器,不管到了哪里,枯诺北亚的彪悍大叔一定能找到他的。

“臭小子,别以为我真不敢杀你!”刀疤男说着,狠狠一巴掌框了过去。

北泽无从反抗,只是傲骨依旧,这么多年,从七岁当杀手到现在,除了在枯诺北亚地牢,否则从未受过如此的羞怒!

“不妨试试,我说了,得不偿失的事情,你没少做过!”北泽依旧冷声。

刀疤男忍无可忍,却不得不忍着,他很清楚,这两个人是用来引出玄北月最好的诱饵!

Mafia就剩下他这么一股势力了,不管怎么样,不管用什么办法,都必须拼命一搏!

北泽冷冷地看着他,眸中尽是不屑,即便是被威胁,那又怎样,他也不会低头!

然而,这个时候,刀疤男的视线却缓缓朝蝶儿脸上移去,一脸诧异。

只见一行血泪就这么缓缓地从她眼角流了出来。

北泽很快发现了异样,骤然转身,却见蝶儿睁大双眸,满眼的恐慌,血泪不止!

“医生!找医生!”

北泽怒声!不顾一些推开刀疤男,拉着蝶儿就要跑。

“嘭…”

枪声起,北泽骤然止步,蝶儿随即惊叫出声。

这一枪打在蝶儿右腿上。

“北泽,不要太嚣张,别以为我真不敢杀你!你再走一步试试!”刀疤男怒声,从未如此窝囊过,手下所有的人见状,也都纷纷而上,又一次将蝶儿和北泽团团困住了。

“疼…阿泽,好疼…”蝶儿都快站不住了,不是腿疼,而是眼睛疼,仿佛被剐了眼珠子一般的疼痛!

【北泽下跪】

蝶儿就这么缓缓地跌了下去,即便北泽一直一直牵着她的手。

“疼…阿泽,我疼…”

“我不要眼睛了,阿泽…好疼…”

是怎样的疼痛才能让这么个从不喊疼的孩子,从不喊痛的女人,这么哭出声音来,声声喊疼喊痛?

“穆婉蝶,忍着!”北泽怒声,还是一把将她狠狠地拽了起来,他看得清楚,刀疤男的主意到打在蝶儿身上!

只是,蝶儿刚刚站起来,却很快便又跌了下去,就跌坐在北泽脚边,双手抓在眼眶上,拼命地压抑着,克制地,手背上的青筋都浮现了,这才勉强忍着,不让自己将眼睛挖掉。

“穆婉蝶,你忍着,你还要亲眼去看月国遗址,亲眼去看蝶院,亲眼去看你父母留给你的东西!你忍着,你说了,要用自己的眼睛去看的!”北泽大声说道。

随即刀疤男怒目看去,厉声:“找医生,我什么都答应你,要玄北月的命,我替你取!”

刀疤男这下子倒是气定神闲了,懒懒地双臂环胸,挑眉上上下下地打量着北泽,唇畔噙着阴险的冷笑,不说话。

“找医生,我什么都答应你!”北泽怒吼。

“北泽少爷,求人是这么求的吗?”刀疤男冷笑地问道。

“只要把医生找我,我可以替你取了玄北月的命,枯诺北亚的一切都是你的,我北泽从来说话算话!”北泽依旧是怒吼。

他急,他心急如焚地急,只是,刀疤男却是慢慢悠悠,连说话的速度都刻意放慢了。

蝶儿自是听得这些话,手指甲都掐入了北泽的手心中,不敢再喊疼,也不敢再喊痛,脑海里一片混乱,都思考不了。

她的眼睛,是她致命的弱点,她一直赶,十年来,终于是来不及,借着北泽的力量,勉强站了起来,在他耳畔低声,“阿泽,放弃吧,没关系的,以后做手术,还是看得到的,我想你陪我一起去看,不要跟他逞强了,想办法拖延到我们的人找来。”

然而,话音一落,却还是忍不住吃痛声又一次从口溢出,疼得手都无力,重重跌跪下去,连北泽都来不及扶住她。

“你他妈给我痛快,要我命,我也给你,给她找医生,马上,立刻!”北泽怒吼,伸手想掐向刀疤男,奈何刀疤男一退,身后手下一枪又打来,幸好北泽闪得快,否则正中臂膀。

“北泽少爷,我不是说了吗?我可以让你求啊,可以求人不是这么求的,你好好求我,我就一定给她找医生,我刀疤说话也从来算话的!”刀疤男冷笑了起来,猖獗不已。

有时候,男人与男人之间的较量,就是这么一口气,而不是一条命。

“阿泽…”

蝶儿急急拉住了北泽,他的骄傲,他的傲气,他向来不求人的原则,她比任何人都清楚。

不就是一双眼睛而已,她不要了!

只是,话还未出口,北泽就挣开了她的手,就这么重重地跪了下去,淡淡道:“我求你,找她找医生,快!”

“哈哈哈哈哈!”北泽,你说什么,我没有听到,你求谁,谁求我呢?”刀疤男一脸得意的笑,满意了,满足了,却还是得寸进尺!

“我求你,我北泽求你刀疤,给她找医生,马上!”北泽的声音都颤了,低沉地可怕。

“哈哈哈,你们都听到了吗?枯诺北亚的泽少爷求我了,他跪着求我了!你们都看到了吗?”刀疤男欣喜若狂一般,扬声大笑。

只是,骤然,一声清脆的剌剌枪声,响彻整个空荡荡的仓库,另他这猖獗的笑,戛然而止!

蝶儿一惊,随即大喜,这枪声!

她辨别地出来的,是枯诺北亚特制的左轮枪,他们的人来了。

“撤!”

彪悍大叔骤然怒声,持枪挟持着北泽,而身后两名手下则挟持了蝶儿。

只是,根本都来不及走多远,一连串扫射的声音传来,二楼环形长廊站着的保镖就这么接连倒下,犹如多米若骨牌一般。

刀疤男心急顿惊,这样的阵势,无疑是来者众多。

“大哥,走不了了,索性跟他们拼了!”一人劝说道,一脸义愤填膺,这些年来,只为一个小屁孩报仇,Mafia多少兄弟从此奔波流泪,居无定所,过着老鼠都不如的躲躲藏藏生活?

原本偌大的家族,被肢解地支离破碎,十年的对抗,从一开始的相持,到现在只剩下他们这么一股小势力,寻觅着杀玄北月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