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为什么,这几天,总有中熟悉感,一直在脑海里闪着,好像我和她之前,真的在哪里见过。”玄北月自言自语说道。

彪悍大叔骤然蹙眉,道:“主子,之前不是说了,你又不相信,这丫头最早是你带来的,谁都不知道她打从哪里来。”

“我带来的?”玄北月蹙眉。

“钰姬说的话,全是假的,只有一点是真的,你是她的儿子,枯诺北亚的少主,而蝶小姐是你带来的,你本来要帮助她寻宝的,后来被钰姬发现,钰姬不仅觊觎那宝藏,也想要蝶小姐加入枯诺北亚,你跳崖为她和北泽少爷争得时间,这以后,才是北泽少爷带着她去寻宝的!”彪悍大叔连忙说道。

这么多年了,钰姬,其实早已成为一种禁忌,玄北月完全不想提起。

每每彪悍大叔说起,他就离开。

而蝶儿和北泽,根本就放弃了收服他。

玄北月静静地看着彪悍大叔,深邃的黑眸中,尽是复杂之色。

这时候,蝶儿上来了,背着个双肩包,不知道带了什么东西。

只看了他们两人一眼,便径自往直升机而去。

玄北月也没多说什么,随即跟上,彪悍大叔无奈地直摇头。

直升机很快远离了枯诺北亚,往R国而去…

机舱里,蝶儿缓缓从背包里掏出了一把短枪来,竟就这么对准了身旁玄北月的脑门。

玄北月有些措手不及,一时间不知道如何是好。

他,其实想过这女人会恨他的,也会杀他的,只是,没有想到会是现在。

彪悍大叔下意识地举枪,对准了蝶儿,厉声,“蝶小姐,泽少爷的死同主子没有直接的关系,你不要恩将仇报,主子被买下月国遗址,变卖了所有的资产,你知不知道你包里那份协议来得多不容易!这十年,主子不是白白拖着你的!”

“彪悍!”玄北月骤然怒声,不顾蝶儿抵着他脑门的枪,狠狠朝彪悍大叔怒目瞪过来。

蝶儿心头一颤,静静地看着玄北月此时一脸的愤怒,不知道为什么,竟然是笑了。

咧嘴,缓缓勾起了一抹浅浅的笑,无奈,无力,感激,各种情绪,复杂交错。

原来,是这样!

“蝶小姐,你要敢动手,我也一定不放过你的!”彪悍大叔认真说到,无视玄北月的警告眼神。

只是,蝶儿却还是笑着,一身无力,手一松,短枪随即掉落,就落在玄北月手上。

“北月哥哥,这短枪你还记得吗?是十年前,你送给我的。”蝶儿淡淡说道,脸上没有多少表情。

玄北月看着那短枪,眉头紧锁,似乎努力想回忆起什么来似乎的。

只是,终究只是那熟悉感,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彪悍大叔,见蝶儿此事的表情,一身的戒备这才放松下来,走了过去。

看了那短枪一眼,并不是他所认识的,却还是开了口,道:“蝶小姐,过去的事情都跟主子说吧,他真的全都想不起来了。”

“也没什么事情,你若相信,就陪我去一趟蝶院,你答应过我的,一起陪我去寻那个地方。”蝶儿淡淡说道。

如今,她只想回去,只想回到这个地方,永远都不出来。

没有人可以陪她了,只有北月了。

她甚至不敢生他的气,只剩下他一个人了。

“好,只你高兴,我相信你,哪里我都陪你去。”玄北月认真说道。

“北月哥哥,你跟之前真的完全不一样耶。”蝶儿笑了,苦笑,无奈,笑得泪都快流出来了。

“蝶儿,你也和之前不一样了。”玄北月还是那淡淡语气,没有人知道他从枯诺北亚赶往医院那一路是如何熬过去的。

十年的亲手栽培,十年的保护,每一次任务,其实他都在的。

只有北泽知道,他们的每一处任务他都在一旁看着,保护着,所以,北泽才会如此的嘲讽他。

“人呀,总是会变的,我也不想这样。”蝶儿淡淡说道,这样的语气,仿佛是一个老人一样,经历了无数的岁月,然而,今年她也才十八呀。

或许,只有她知道,她已经有上千岁了。

一朝穿越,一夜长大,一夜千年。

玄北月静静地收起那短枪来,只缓缓伸出手臂将蝶儿拥入怀中,淡淡道:“可以原谅我的缺席,还失忆吗?”

即便天性疑心重,即便还是什么都想不起来。

终究,还是选择了相信,都倾尽了一切,还能不相信吗?

“当然可以,还哟什么原谅的吗?”蝶儿还是笑着,问道。

就这么一句话,这么一个问题,“还有什么是需要原谅的吗?”

让玄北月心头骤紧,一股酸楚骤然涌上心头,只淡淡道:“原谅我,就告诉我,你究竟是谁…”

【红枣核归处】

蝶儿轻轻地抚着北泽骨灰盒,静静地看着玄北月那复杂的双眸。

突然,不着地从何说起了。

她,是谁?

努力回想着,终究是记不起自己当时是如何同他做自我介绍的。

“你记得吗?那个时候,我是怎么说的?”蝶儿淡淡问道。

玄北月蹙着眉头,确实努力地回想,只是,如何才能想起呢?

“我来到这个世界,遇到的第一个人就是你,记得吗?在孤岛的浅海处。”蝶儿开了口。

“孤岛?”玄北月喃喃而已。

“嗯,孤岛,独孤枭的地盘,你在那里当杀手教练。”蝶儿说道。

“你是独孤枭的人?”玄北月眉头骤然一紧。

“不是,我来到这个世界,第一个遇到的就是你。”蝶儿还是重复方才的话。

玄北月这才注意到了蝶儿的用词,狐疑不已,这是什么意思?

“难不成我看着你出生?”突然笑了,有些无奈,很少有过这样的无力感,开始,他真的想不起来。

蝶儿看了他良久,亦是突然笑了,一样的无力。

真的是兜里一圈,还是她和他,只是,她长大了,他什么都不记得了,依然要做一次自我介绍。

“我,穆婉蝶,今年十八岁。我的父亲叫做穆子寒,是月国的寒王爷,我的母亲叫做端木瑶瑶。是月国属国百纳端木王府的郡主,我是月国的郡主,百纳的小郡主。”蝶儿一字一句认真说道。

一旁的彪悍大叔完全的愣了,口张得老大。

而玄北月仿佛没听清楚一样,还是纳闷地看着蝶儿。

“月国,便是我们要去的那个地方,百纳属月国,是属国,位于蝶院所在山脉的西南侧。北边是属国钟离,东南才是月国本土。”蝶儿继续说道。

彪悍大叔的眼睛都大了。

玄北月还是没明白,看着蝶儿,蹙眉道:“你说什么?”

“我,是来自千年之前的郡主,蝶院并不是公主坟,而是郡主坟,我的陵园,我爹爹倾尽一切为我修建的。”蝶儿淡淡说道。

“天啊!”彪悍大叔终于出声了,他相信的,这样的话才可以解释她的身份,还有为何只有她知道入蝶院的办法。

甚至谙熟那奇门遁甲之术,利用结界杀了钰姬!

这十年来,他没少查询这孩子的身份,只是,不管用什么办法,怎么都寻不到。

“蝶儿,不开玩笑了好不好。”玄北月开了口,声音有些颤。

“真的,我从千年前穿越而来,就落在孤岛海域,一路往孤岛游,就在沙滩上遇到你了,那时候我们还打了一架,我打不过你,被你扛回去了,你喜欢琉璃房,对吧!”琉璃仍旧是那浅笑,然而,这笑颜,一点儿都不甜。

玄北月心头一颤,他确实喜欢,只是,从未说过,这几年来,也从未在建造过任何琉璃房了。

“我突然闯入你们的生活,你说,要么我杀了所有的杀手,包括助教,要么,独孤枭杀了我,孤岛,从来不允许外人出现。”蝶儿继续说道。

玄北月认真地听着,突然后悔了,后悔没有早点愿意听这一切。

“我真的杀了他们,可是,我们遇到了独孤杰,独孤枭的儿子。”蝶儿说着,径自无奈地摇头,淡淡又道:“北月哥哥,如果…如果那一天,我们没有遇到独孤杰,我没有捡起那个玄铁盒子,是不是这一切都不会发现,北泽他们也不会死?”

蝶儿的情绪突然不稳定了起来,下手紧紧地抓在玄北月手臂上,越来越紧,越来越紧。

“过去了过去了,都过去了。”玄北月一手拥着她,另一手任由她抓着,柔声安哄道。

“是不是,如果我没有看到独孤杰那个玄铁盒子,也不会那么早知道蝶院的存在了,是不是!”蝶儿的哭腔浓了。

“玄铁盒子?”玄北月不解,这些事情他全都忘记了。

“你杀了独孤杰,炸了孤岛,所以独孤枭如此恨你,独孤枭那时候就开始在找蝶院了,蝶院的藏宝图就藏在一个玄铁黑子里,我看到了独孤杰手里的赝品,知道了蝶院的存在,真正的藏宝图也是你帮我找到的,是白桦哥哥带我们去找的。”蝶儿连忙解释道。

“白桦?”玄北月问道,这个家伙,他当然知道,如今怕是美洲黑道的第一把交椅了吧。

一直邀请他到M国去,他戒备着一而再婉拒。

原谅,曾经也认识!

“嗯,你和他是好朋友,你连这事情也都忘记了吧。”蝶儿淡淡说道。

“你这么些年,怎么没同他联系过?”玄北月问道。

“你都知道了我没同他联系,这就是原因。”蝶儿笑了。

她同谁联系,做了什么,都在他的掌控和监视之下,同美洲黑道势力有焦急,他只会防备她!

玄北月自是听得明白蝶儿这句话的意思,没说什么,只隐隐一声叹息,将她压入怀中。

“北月哥哥,你一直在害怕对不对,你利用我杀了钰姬,你就后悔了对不对,你害怕自己真的杀了亲生母亲,对吗?枯诺北亚的规矩,得家主之位的必定杀前家主,你其实不是厌倦这样打打杀杀的生活,而是害怕,害怕自己有一日不得不杀了钰姬,即便钰姬一直逼你动手,逼你当着长老的面造假,他还是害怕,你害怕钰姬骗你对不对!”蝶儿认认真真说到,这是她藏了十年的话了。

从玄北月忘记一切,本性没变开始,从他利用她杀钰姬后,彻底改变了枯诺北亚,同Mafia一战十年,当上了欧洲黑道的主人后,她更是彻底的摸清楚了他的性子。

如同十年前的传说一样,玄北月,他是天生的杀手,与生俱来的天赋,最适合杀手生涯。

玄北月的手僵着,没有任何反映,脸上,温柔的表情也是僵着,深邃的双眸死死盯着蝶儿。

这个女人,只有她,触到了他心里最内的底线,摸透了他的一切。

“北月哥哥,你还是没有记起过去吧,别想了,不记得过去,对你,其实没有多少影响的。”蝶儿笑了。

“你究竟想告诉我什么?”玄北月终于开了口,声音有些冷。

第一次被剖析地如此赤裸裸,血淋淋。

她说的,完全对,准确无误,包括,他的后悔!

“没什么,只想告诉你,你无需为我倾尽一切,隐居山林,我,不是你的江湖,不是你所爱。你只要陪我到蝶院,陪我复原蝶院的一切,花在月国遗址上的一切,我都会还给你。”蝶儿淡淡说道。

“你以为我倾尽一切,就真单单只为博你开心!”玄北月怒声。

“我并不开心,你倾尽的,我都会还给你。北月哥哥,人活着,过得开心,过得精彩才是最重要的,你自有你的精彩,我自有我的自在,没必要勉强,我不曾怪过你们,包括北泽,从没有真真正正怪过他,不需谈原谅,也不要怪自己。”蝶儿还是那淡淡语气,波澜不惊地说道。

玄北月没有再回答她,手臂一拢,还是将她拥入怀中,轻轻抚拍着,沉默着,什么都不说。

蝶儿也安静了,她想说的全都说了,已经再没有什么话需要说了。

奥巴司他们的死,让她怒,让她恨,让她悲。

而北泽的死,却让她看淡了一切。

一直攥在手中的那颗红枣核小心翼翼地放入了北泽的骨灰盒里,能给的东西只有这一样了。

虽然有些晚,但是,终于还是送出去了。

终究是知道了自己心底那个人不再是当年的北月哥哥,而是阿泽,见面没几次就无所顾忌地对她说,“穆婉蝶,我喜欢你”的那个阿泽;寻宝路上,很无情地告诉她,“穆婉蝶,我不过是为履行对北月的承诺,不是为帮你,到了蝶院,我们就一拍两散,你最好看好你的宝藏”的那个阿泽;默默地在她身旁一句话不说守护了十年的阿泽。

不知道为什么,她怎么都想不去了他长大的样子,而小时候那批玩世不恭的痞样却是那么熟悉。

人小鬼大,一身酷酷的潮人打扮,一头火焰头,一根根头发都往上竖起,有时候没打理便是个鸟巢,虽凌乱却也好看极了,气质干净,五官俊美,总是双手插着裤兜,不是嚼着口香糖,便是吹着口哨。

那才是北泽呀!

这十年,她再也没有听他吹过口哨了,甚是很少看到他的脸,总是低着头,一身黑衣,头发很短很短,是不用打理的寸头…

一路再没有什么言语,下了飞机,转乘游轮,第二天一大早就看到了那个简陋的港口。

蝶儿原本平静的情绪这才又有了起伏。

下了游轮,留守的人很快迎了上来,玄北月接过一个骨灰盒,递到了蝶儿面前。

“这是…”蝶儿蹙眉。

“king的骨灰,送到这里后就一直没动,等你回来葬了。”玄北月淡淡说道。

蝶儿心头一暖,看着他,没说话。

而玄北月却是避开了她的眼睛,道:“走吧,趁着天黑。”说罢,转身往直升机而去。

彪悍大叔跟了几步,忍不住又折回来,低声:“蝶小姐,这几天主子的变化你都看见了,求你别在折磨他了,成不?”

蝶儿骤然僵住,折磨?

她在折磨他吗?

“哎呀,主子对你是认真的!别告诉我你不知道!你要真原谅他,就别这么总是忧着一张脸,笑起来比哭还难看,北泽少爷在天有灵,也不想看见你这样吧!”彪悍大叔又说道。

蝶儿却没了反应,静静朝直升机走了去…

【入蝶院(上)】

直升机在山林里的一个空旷的悬崖上缓缓降落。

蝶儿有些迫不及待地第一个下了直升机。

终于回来了!

这是第二次到来,身旁,只有两个人玄北月和彪悍大叔,还有两个骨灰盒。

如此的沉甸甸,连同她的心都是沉着的。

原本以为,见到蝶院会有一种欣喜若狂的感觉,至少会兴奋,会开心,会安心,会大大的松了一口气。

然而,第一次是一种近乡情更怯的心情,紧张,甚至不敢睁开眼睛,不敢看。

而这一次,却也是害怕。

不再害怕千年之后,满眼的物是人非,而是害怕十年之后,那座坟墓依旧孤独伫立,似乎静静地述说着哀伤。

一路往蝶院而来,只不过是穿过一个小树林子,然而,蝶儿却是走了几乎半小时的时间。

玄北月和彪悍大叔就走在她后面,至今玄北月还是接受不了现实,她的身份。

他不知道,她会不会离开,也不知道她何时会离开。

总有一种不安的莫名预感,陪她到不了最后。

终于,一直缓步前行的蝶儿,骤然止步,整个人就这么僵了。

玄北月快步上前,如此自然而然地牵起她的手,想给她勇气,给她力量。

只是,蝶儿却是不着痕迹地推开了他的手,抱紧了北泽的骨灰盒。

就连king的骨灰盒,都不让任何人动,背在背后里。

这分量,该有多沉呢?

“你们在这里等我,我把阿泽和king安置好了,你们再过来吧。”蝶儿淡淡开了口。

“蝶小姐,还是找人来葬吧。”彪悍大叔小心翼翼劝说道。

“不用了,我自己来,你们等等。”蝶儿淡淡说罢,也不管这两人是答应还是不答应,迈出步子,还是慢慢的速度。

从这里,走到坟前,似乎过了一个世纪的时间。

那一路上的一切,同甘共苦,喜怒哀乐,在脑海里不断地闪现,多么希望他们能像妈妈那么幸运,穿越到属于她的国度,属于她的世界去。

思及此,唇畔不由得泛起了一抹苦笑。

终于到了这孤坟前,十年的时间,坟头都长满了杂草。

就这么重重地跌跪了下来,北泽和king的骨灰盒就放在一旁,一句话都没说,小脸上安安静静的,是无声的表情。

那青葱玉手,白皙的修长,就这么缓缓地触到了泥土,一抔一抔地挖。

十年前,也是这么挖的,带伤的手硬是挖出了一座坟墓来,十年后,终于回来了。

玄北月和彪悍大叔已经走到她身后,静静地看着,彪悍大叔一脸心疼,而玄北月却是一脸的复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