伶俜恭恭敬敬道:“承蒙皇上恩泽,伶俜方才有这福分。”

李贵妃笑了笑,目光浅浅淡淡看了她:“说起来这回西北军饷是太子经手,若不是谢伯爷号召商行慷慨解囊,也没这么容易打了胜仗。太子也得了陛下嘉奖,这都亏了谢伯爷。”

伶俜警铃大作,显然这是李贵妃的试探,恐怕宋玥并没告诉自己母妃真情实况,但却被这位心机颇深的贵妃猜出了几分。她轻笑了笑:“家父只是做了些力所能及的事,军饷安置输送,还是靠太子殿下自己的运筹帷幄,才这般顺利。”

李贵妃仍旧是笑,道:“乡君花容月貌,如今又恢复了在室身份,谢家身为勋贵,富可敌国,往后求亲的高门大户只怕是会踏破门槛。”

伶俜道:“不过是小富即安罢了,伶俜不敢奢望高门大户,惟愿衣食无忧,简简单单便好。”

李贵妃秀眉微微挑了挑,呷了口热茶,似是不经意道:“前儿个太子南巡,乡君正好也在杭州,不知是否同太子会过面?”

伶俜心道不仅会过面,还差点将人刺杀了。不过面上仍是继续装作同宋玥毫无瓜葛的模样:“太子造访过宁府,有幸同舅舅见过一回殿下。”

李贵妃点点头:“如今宁尚书回了京城,与济宁侯府比邻而居,这些时日太子经常去他表舅舅家共商政事,不知有没有顺便拜访宁尚书府上。”

伶俜道:“伶俜只是后宅女子,太子殿下若要造访舅舅府上,定然也是同舅舅谈事。伶俜并不是很清楚。”

虽然是想把自己摘干净,但照李贵妃的语气,恐怕早已经发现端倪。至于知不知道宋玥不要脸地往她屋子里跑了好几回,她就不得而知了。

作者有话要说:皇上将婚事作废的情节纯粹是为了剧情需要,好吧为了宋渣需要,肯定是瞎扯蛋,别考据当真啊!

然后呢其实这文里真正喜欢女主的只有两个人,就是柿子和宋渣,也就是前世和这世的老公~所以宋玥在这一世注定要炮灰。

ps这两天调整状态,下个月争取每天多更点,看能不能一个月内把正文完结。

☆、第87章 第二更

李贵妃笑了笑,微微叹了口气,抚着额道:“本宫就太子这么一个儿子,从小到大甚么都好,也未曾让我这个母妃为他担心,做为母亲,本宫一直很为他骄傲。就是如今到了弱冠之年,却迟迟不愿选妃成亲,都快成了本宫的一块心病。”说罢,浅笑着看向伶俜,“乡君,你说太子那样的性子,适合选个什么样的太子妃?”

伶俜对她这明显不过的试探,心中想冷笑两声,但面上还是嫣然笑道:“虽然太子什么样的性子,伶俜并不了解,但殿下贵为储君,选的妃子日后要母仪天下,自是要高门大户里才貌双全温柔贤惠的千金小姐。”她其实特别想明白直接地告诉这位贵妃,她真的不打算做那劳什子的太子妃,她能拴好自己的儿子,别来纠缠她,她就谢天谢地。

当然,这样的话,是万万不能说的,就算她心中腹诽了千百遍,面上也要继续虚与委蛇。

李贵妃点点头,一脸深以为然。正在这时,外头的内侍传话:“娘娘,太子殿下求见。”

李贵妃秀眉轻蹙,继而又笑开:“快传玥儿进来。”

她话音刚落,宋玥已经直接进来,伶俜和屋子里的宫女一起福身行礼。宋玥目光在低着头的少女身上轻描淡写停留片刻,挥挥手让人免礼,又上前一步,给李贵妃行礼:“孩儿参见母妃。”

李贵妃目光温柔地落在他身上,挥挥手:“免礼!外头冷吧,快些坐上喝杯热茶暖暖身子。”倒真是一个慈母。

伶俜见状,朝李贵妃福身道别:“贵妃娘娘和太子殿下想必有许多话要说,伶俜就不打扰了。”

李贵妃点点头,让内侍送她出门。待人走远,她这才又看向儿子,嫣红的唇角微微勾起,似笑非笑道:“玥儿这般急急来母妃这儿,有急事么?”

宋玥对上她的目光,便直接了当问:“母妃怎的想起召见明月乡君了?”

李贵妃勾唇轻笑了笑,挑挑眉,默了片刻,笑道:“我儿挂记的女子如今封了乡君,我这个做母妃的当然要召见一番。”

宋玥表情微变,继而又笑着走上前,跪在李贵妃身前,握着她的手,撒娇一般道:“既然母亲知道,孩儿也不隐瞒,十一确实是孩儿相中的女子。先前母亲答应过孩儿,婚事由孩儿自己做主。如今十一已经是乡君,也配得起太子妃这个身份,孩儿想过段时日,就跟父皇提出来,请他赐婚。”

李贵妃脸上的笑意更甚,伸出涂着丹蔻的手指,像个慈母一般抚摸着儿子俊朗的脸,道:“原来我儿先前让本宫答应你这桩事,就是因为这个小寡妇。我儿处心积虑帮她抬身份,就是为了让她当太子妃儿铺路,我儿对这位前世子夫人可真是一片真心啊!”

宋玥悻悻地摸了摸鼻子,低声道:“父皇已经让谢沈两家婚事作废,十一就不再是世子夫人,而是谢家在室的嫡小姐,也是刚刚获诰封的明月乡君,母妃不要对她有偏见。”

李贵妃脸色蓦地垮下来,冷哼了一声:“本宫对她有什么偏见?你这么大费周章,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她跟世子成过亲,这根本就是抹不掉的事实。皇上不清楚,但沈家的人还不知?那丫头不过被那宁氏养过一段时日,之后就搬去了世子那边儿住着。说两人没圆房,恐怕也就只有不知内情的人会相信。”说罢,又冷声道,“再说了,沈鸣是死在你的魏王府,你又要娶人家夫人为太子妃,皇上会怎么看你?”

宋玥道:“所以我打算再等等,等寻了机会,让父皇对她刮目相看,我再同父皇提出赐婚的事。”

“胡闹!”李贵妃冷着脸喝道:“她一个后宅女子,能有甚么机会让陛下刮目相看?母妃虽则答应过你婚事让你自己做主,但也不是让你胡来的。你若只是要纳她为侧妃,母妃倒也不反对,但是要让她当太子妃,日后的一国之后,母妃断然不会同意。你是太子,怎能捡别人穿过的鞋?”

宋玥脸色大变,起身作揖道:“母妃,这件事孩儿自有考量,还望母妃成全。孩儿今儿就不打扰母妃歇息,明日再来请安。”说罢就转身往外走,但走了两步,又回头道:“母妃,十一是我认定的女子,我今生非她不娶,若是母妃要为难十一,那这个太子之位谁稀罕就给谁坐去,反正孩儿若是因为太子身份娶不到心爱的女子,那不要也罢。”

李贵妃道:“你这是说得什么话!”

宋玥又道:“还有……不管十一有没有跟沈鸣圆过房,她在我心中都是纯洁的,还望母妃日后出言不要太苛刻。”

说完也不等李贵妃回答变拂袖而去。

李贵妃气得虚指着门口消失的背影,朝旁边的赵公公道:“你听听,他这是为了个小骚蹄子威胁本宫么?”说罢,忽然猛得将手边的茶盏扫落在地,“若不是因为本宫只有这么一个儿子,本宫真是……”后面的话已然气得说不下去,毕竟她确实只有这一个儿子,所有的荣耀都系在这唯一的儿子身上。

赵公公忙拍着她的背,替她顺气:“娘娘息怒,莫气坏了身子,依照奴才看,既然殿下对那位乡君有心思,与其棒打鸳鸯,还不如成全他,至少这样,殿下会一心一意坐在储君之位。比起这个,其他的都是浮云。”

李贵妃稍稍缓和下来,皱了皱眉,虽则深以为然,但心中却还是不忿,她点了点头道:“你说的没错。玥儿从小有主见,这回为了娶那位十一小姐,处心积虑铺路,本宫要真棒打鸳鸯,恐怕他却是是甚么都做得出来的。”说罢,又有些烦躁地揉揉眉,“只是本宫一想到我儿堂堂太子,日后的国君,要娶个为人妇的女子,心里就不痛快。”

“这男女感情一事,如人饮水冷暖自知,本就不是别人说得清的。殿下已是弱冠之年,在做什么自己清楚得很,娘娘不需担心。”

李贵妃捂住眼睛:“罢了罢了,这回我暂且就成全他。反正嫁进来,也是归我调|教,管她是用什么法子勾上了玥儿,我自由办法让她服服帖帖。”

赵公公笑:“这个是一定。”

伶俜出了宫回到宁府,舅舅一家已经收到了宫里传来的喜讯,他们不知内情,只道是谢伯爷立了一桩大功,良心发现,为女儿谋了条后路,都很是为伶俜高兴。伶俜也不好将原委告诉他们,只得敷衍跟一家子庆贺了一番。

筵席散尽之后,伶俜回自己别院。她还未歇下,宁璨偷偷摸摸钻出来,忧心忡忡问她:“十一,你被封乡君,是不是太子殿下在背后推波助澜的,为娶你铺路?”

伶俜微微一怔,平日里看着除了读书,其他方便都是粗线条的表哥,竟然猜到了事情真相。她想了想,点头如实道:“确实是这样。”

宁璨清朗的脸上露出大骇的神色:“那可如何是好?若不然我告诉爹爹,让他想办法?”

伶俜摇摇头:“你千万别说,说了只图让他担心。”这么多日来,宁任远也不知不知道宋玥的心思,但除了干着急,也真是别无他法。官大一级压死人,何况宋玥是高高在上的太子殿下。她想了想道,“放心,太子暂时不会呈请皇上赐婚的,咱们还有时间。”

宁璨有些焦头烂额般抓了抓头发:“可是又不能让苏兄上门提亲,他如今身份低,若是被太子知道,恐怕还会连累了他。”

伶俜点头:“表哥,我会想办法的,你别担心了。”

宁璨道:“我怎的不担心?你如今好不容易有了意中人,可不能让太子棒打鸳鸯。”

伶俜笑:“表哥,你明日邀请苏公子上府上吧!”想必苏冥那边也知道了他被封乡君的事,宋玥对她的心思,苏冥是一早就知道的,恐怕也猜得出这诰封背后的原委。

宁璨连忙点头:“好好好,我这就让人给他去传口信。”

作者有话要说:嗷嗷嗷~大家咋都不留言了,是弃我而去了么

☆、第88章 第一更

隔日一早,苏冥就上了宁府,因着正是天寒地冻的年末,宁璨引着人到府中花园旁边的暖阁,暖阁里头生了炉子,烧着红旺旺的炭火,将屋子烤很暖。伶俜正坐在小几前,煨茶候着,见到披着斗篷的苏冥风尘仆仆进来,忙起身迎上去。如今在表哥面前,她也没打算太过隐瞒。

宁璨本以为两人只是各有心思,但见此情形,心道恐怕已经是表明了心迹,赶紧道:“你们两个在里面说着,我去外头。”言下之意是怕人进来,要帮两人放哨。

伶俜心中感激,其实在宁府,她也不可能和苏冥单独叙多久,但每一刻总该都珍惜。她想了想,拿了个手炉添了炭,递给宁璨:“表哥,我和苏公子有些话要说,若是外头太冷,你就进来。”

宁璨拿过手炉,笑嘻嘻道:“我今儿穿得厚实着呢,不会冷的,你们慢慢说,有我看着,别担心。”

苏冥拱手作揖:“多谢宁兄。”

宁璨摆摆手,捧着手炉出了暖阁。待屋子里没人,苏冥走上前两步,把几日未见的人揽进怀中,低声道:“昨日你进宫的事,我已经听说了。我在想,若不然我就以现在这个身份上门提亲。你爹爹那边应该不会干涉你的亲事,宁尚书又对我素来赏识,想必只要你说愿意,他就会应下这来。”宋玥步步为营,如今让伶俜成了在室身份的乡君,在熬个一段时日,他请求皇上赐婚,便水到渠成。自己的妻子被人明晃晃觊觎,苏冥连撕了宋玥的心都有,偏偏如今的身份,甚么都做不了。

伶俜听了他的话,从他怀中起来,拧眉看着他,一脸严肃道:“万万不可,我要是答应你的提亲,不管你的身份会不会被宋玥怀疑,照他的性子,肯定都不会放过你。他如今六部在手,手中还握有几十万大军的兵符,你们根本就不是他的对手,千万不要因小失大。”

苏冥默了片刻,淡淡道:“这对我来说,就是最大的事。”

伶俜动容,握着他的手臂:“世子,对我来说,你好好活着,比什么都重要。我知道你和秦王殿下在谋划一些事情,你比我更清楚,只有到了一定的位子,命运才不会被别人操控。至少先等你考上状元,宋玥才没办法轻易拿你怎样。”

苏冥闭了闭眼睛:“就算我能考上状元,也要等到后年春天,只怕宋玥等不到那个时候。”说罢,默了片刻,用力舒了口气,“那我们就想办法让他等到那个时候,你放心,我会想出办法的。”

看到他笃定的神色,伶俜也就稍稍心安,她靠近他怀中:“每回不是在秦王那边,就是在宁府,或是跟着表哥一道才能见你一面,不知何时咱们才能单独在一块,像从前那天睁开眼就看到你。”

苏冥将她抱住,笑道:“我已经买了个小宅子,等从四殿下那儿搬走,你就偷偷去我那儿。”

“真的?”伶俜抬头,双眼亮晶晶看他,又想起什么似地道,“你钱够花么?那扳指你还放在我这里,我一直没动过,你现在的身份去票号取,恐怕会遭人怀疑。你要使银子的话跟我说,我帮你去取。”

苏冥笑着摇摇头:“你没听说过四殿下产业遍布天下么?跟着他还会少银子,那些钱你留着自己花。”

伶俜笑:“我哪里花得上那么多。总归你缺钱的话,就告诉我,我帮你去取。”

苏冥点头,俯下身将含住她的唇。暖阁的温暖,比不上有情人的缠绵。

两人正你侬我侬着,外头传来宁璨刻意拔高的声音:“参加太子殿下,您怎么来了?”

宋玥的司马昭之心宁家人皆知,他也早不遮遮掩掩,直接道:“孤听说十一和表哥在花园里的暖阁,我来同她说几句话。”

苏冥和伶俜顿时分开,伶俜回到小几旁,随手摆上棋盘。刚刚摆定,宋玥已经走进来,看到暖阁中除了伶俜,还有一个男子,眉头不由得蹙了起来。跟在他身后的宁璨忙笑着道:“我正跟苏兄对弈,输了一局,刚去上了趟茅房,没想太子就来了。”

苏冥起身不卑不吭地同宋玥行了个礼。

宋玥挥挥手没说话,但目光落在他脸上,眉头蹙得更深,听到宁璨口中的“苏兄”,蓦地想起,难怪如此熟悉,原来是在杭州见过一回,他若没记错,便是他四弟府上的长史。他勾唇轻笑了笑:“原来是苏公子。”说完,就没将人放在心上,而是转向那个心上的人,话却是朝宁璨和苏冥说的,“麻烦两位公子回避一下,孤有话同十一说。”

见苏冥寒着脸杵在原地一时未动,宁璨赶紧拉着他道:“苏兄,咱们出去,别打扰了太子殿下。”

苏冥不动声色看向伶俜,见她朝自己使了个眼色,这才松开紧握的拳头,跟宁璨出了门。走到门外,宁璨见他脸色不佳,小声道:“苏兄,我知道你对表妹的心思,不过你看到了,刚刚那太子殿下对我表妹一直未安好心,你们要修成正果,恐怕还要走上一段艰难的路。”顿了顿,又道,“不过你放心,我定然是支持你的。”

苏冥虽则早知道宋玥的心思,也曾在梦里梦到过他和伶俜的纠葛,但看到他这样明目张胆打着自己妻子的主意,还是怒火丛生。听到宁璨说这样的话,心中才稍稍安心,勉强笑了笑,低声道:“多谢宁兄。”说罢,又转头看向那暖阁的方向,却只看得到紧闭的窗棂,里面是何模样,无从得知。

暖阁里的伶俜对着宋玥,自是没甚么好脸色,沉着脸坐在杌子上,自顾地去拨弄炉子里的炭火。宋玥大约是被她甩脸子甩习惯了,也不以为意,在她旁边蹲下,试探问:“昨日母妃叫你去她宫殿里,对你说了甚么?有没有为难你?”

伶俜冷嗤一声,不予理会。

宋玥见她这模样,猜想恐怕是受了刁难,继续道:“我先前一心想着先把你身份弄好,再同母妃说,没想到她提前猜到了。不过你放心,我已经和母妃说清楚,她以后不会再为难你,也支持我娶你为妃。”

伶俜心中暗惊,找李贵妃那样的性子,定然不会同意自己的太子儿子娶她这样嫁过人的女子,怎么会忽然同意?宋玥到底使了什么法子?她抬头蹙眉看向他,一看到这张熟悉的脸,不由得又烦闷:“宋玥,你贵为太子,一门心思强娶一个不想嫁给你的女子,有意思么?而且我再说一次,我跟世子早就有了夫妻之实,这辈子我心里也只有他。你娶我回去有甚么意思?”

宋玥面色微微一僵,继而又笑道:“你如何激我都无妨,反正我不会傻到去跟一个死了的人过不去。”顿了顿,又道,“你如今回京不久,整日闷在宅在里也无趣得紧,翻过年后父皇会召集皇族世家子弟去西山春猎,到时候你也去,好生透个气。”

隔年春天的西山春猎,不正是上辈子宋玥造反害得大家都一命呜呼的日子么?她皱眉狐疑地看他,却见他笑得一脸粲然:“你会亲眼看到我们都不会死,从此之后,命运再与上一世无关。”

伶俜再次冷下脸:“命运本来就跟上辈子不同,我也不会再嫁给你。”

宋玥软下声音,伸手去捉他的手:“十一,我是诚心想弥补上辈子的错误,只要你嫁给我,我保证不再纳妾,等登了基,就废除后宫,只留你这一个皇后。”

他声音从未有过的温和,深情款款地许是自己都感动。偏偏伶俜早已在苏冥那里体会过这世上绝无仅有的温柔,对他这样的柔情完全无动于衷,只冷着脸抽出自己的手道:“我不稀罕。”

宋玥面色讪讪,终于恢复他平日里的倨傲和蛮横:“十一,你稀不稀罕我不在乎,我要的只是你在我身边。”

伶俜也忍不住了,朝他冷笑着道:“宋玥!一直以来,你都在扮演你所以为的深情,想要所谓的弥补,但你知不知,若是心中真的喜欢一个人,就是尊重她,而不是抢占,以此来满足你自己的那点狭隘之心。两世为人,你还是那样自私,这样的你,永远都不配得到真心。”

宋玥表情愈发难看,像是被人戳中了那不堪的心意一般,深呼一口气道:“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就算我是自私那又如何?想要和心爱的人在一起,并没有错。”

伶俜懒得再理他,复又低下头摆弄炭火。

宋玥起身,居高临下地看了她后脑勺半响,伸手想去抚摸,但最终只停在半空,又收了回来,沉默着拂袖而去。

宁璨和苏冥正站在天寒地冻的小花园门口,见着宋玥出门,宁璨赶紧道:“殿下说完话了?”

宋玥面无表情点头,目光又淡淡落在他旁边的苏冥身上,在看到他淡漠的表情后,不由自主地皱了皱眉。那双冷冽的眸子,漆黑如墨,让他莫名伸出一丝熟悉感,只是刚刚被伶俜气得太甚,那样的异样,到底只是一闪而过,便冷着脸离开。

待宋玥走远,苏冥和宁璨才回到暖阁,见到伶俜心事重重地坐在杌子上,宁璨赶紧上前道:“十一,太子有没有为难你什么?”

伶俜摇摇头:“反正说来说去就是那几句话,我听得都麻木了。”说罢看向苏冥,“苏公子,翻过年开春的西山春猎,秦王殿下带你去吗?”

苏冥点点头:“去的。”

伶俜道:“每年春猎,皇上都会带上几个公主郡主之类的女子一道,我今年刚刚封了乡君,恐怕会被选中。”她其实是怀疑宋玥那日又要闹甚么幺蛾子,但宁璨在场,又不方便多说,好在苏冥已经意会,默默朝她点点头。

☆、89.第一更

这个年伶俜还是在舅舅家中过的,她爹谢伯爷上门接过她一回,虽然宁任远没跟他吵起来,但伶俜想了想,觉得谢家那一大家子委实有些烦人,不如舅舅家清静,便没跟她爹回去,只过年后回伯府拜了个年,就去了田庄看祖母。

到了田庄没两日,翠浓忽然一日早上起来呕吐,找来庄子上的郎中一看,原是有了身孕,这可是件大喜事,祖母都跟着高兴得合不拢嘴。因着翠浓害喜得厉害,伶俜便让翠浓在庄子上养段时日再回京城,还令青萝陪着她,只让长路送她回宁府。

其实她也是有意这样安排,如今苏冥买了宅子,从秦王那里搬了出来,但翠浓和青萝日日跟着她,让她根本就没办法去苏冥那儿相聚,这回总算是寻了光明正大的理由将两人支开。回到府中后,她跟舅舅说收到信她爹身子不大好,准备回去侍疾几日,宁任远自是应允,让人把她送上了谢府来接她的轿子。而这轿子其实不是来自谢府,而是苏冥安排的,抬着人便去了翠茵胡同里那间新置的宅子。

大费周章,两人总算团聚。

苏冥这宅子不大,不过三进院,屋里只有一个嬷嬷伺候起居,清静得几近孤寂。伶俜想他这个年大致就自己一个人孤零零过得,一见他面,鼻子一酸,差点眼泪滚出来。

苏冥见状轻笑,低着头道:“这是怎么了?”

伶俜道:“你过年是不是都没吃饺子?”

苏冥知道她在想甚么,心中不由得一软,摸着她散在前额的头发,笑道:“吃了,周嬷嬷包的。”周嬷嬷就是他屋里伺候他的老妇,据说是老人家一家子遇到劫匪,只剩下她一个孤寡老人,恰逢从西北返京的苏冥遇上,顺手救了她,老人家没地方去,幸得宿命收留,便做了他的仆人。

伶俜瘪了瘪嘴:“要是我能陪着你就好了。”

苏冥轻笑:“其实我早就习惯过年过节冷冷清清,也就你嫁给我那两年,过得热闹些。往后咱们还有时间。”顿了顿,又问,“你这回能陪我几天?”

伶俜道:“翠浓他们在田庄上,舅舅以为我回了伯府,约莫可以待个十来天。”

苏冥点头:“我让人在宁府探着消息,若是有什么不对,就马上送你回去。”

伶俜哭笑不得,哭丧着脸道:“你说咱们正经八百的夫妻,如今弄得跟偷情似的。”

苏冥想了想,笑道:“妻不如妾妾不如偷,这也是另有一番滋味。”

伶俜被他逗乐:“这乱七八糟的话,定然又是你从秦王那里听来的。你要再跟他混下去,往后不知道会变成何模样?”她其实是知道他会变成什么模样,若是按着上辈子的发展,他会成为一个杀伐决断冷酷无情的奸佞。

苏冥笑:“这回你就有些冤枉四殿下了,他如今身旁的姬妾全散了,说要找个真心人过日子。”

伶俜嗤笑出声:“你信他?”

“不信。”

两人俱是大笑。

这晚是自那次杭州之别后,两人头一回同床共枕,不是在野外山洞的玉石床,而是在暖烘烘的炕上。

两人已经有过夫妻之实,时隔这么久再相拥而眠,自是要亲热一番。亲热完毕,伶俜已经迷迷糊糊,却感觉到苏冥起了身,打了一盆热水帮她擦洗,等到他掰开她双腿时,她猛得惊醒坐起来,将被子裹住,红着脸支支吾吾问道:“我自己来!”

蹲在地上的苏冥抬头看她,轻笑道:“如今还不能有孩子。”

伶俜愣了下才反应过来,难怪他刚刚都弄在外头。她想了想,笑道:“其实有了孩子也不错,指不定宋玥就消停了。”

苏冥道:“我不能让你和孩子冒这个险。”一旦有了孩子,一切就再掩藏不住,宋玥那性子,恐怕不会好心成全他们。

伶俜点点头,凑上前吻了吻他的额头:“嗯,我明白。我们以后会有孩子的。”

苏冥笑着将她的腿拉出来,不顾她挣扎把她推倒,细细地给她清洗。伶俜只挣扎了须臾,就静下来,但这种事情到底是羞得厉害,将头蒙在被子中,半天都没钻出来。

这几日,两人就待在这三进的小院里,哪里都没去,外头仍旧天寒地,屋内春光明媚。周嬷嬷也不知伶俜的身份,苏冥告诉她是自己的妻子,虽然觉得有些奇怪,但老人家见着公子每日嘴角带着笑意,也就为他高兴。

这般蜜里调油过了七八日,伶俜知道自己该回去了,两人都是依依不舍,头一晚痴缠了整夜,直到天亮清洗了,方才稍稍眯了一会儿。

回到宁府,宁任远自是不知外甥女这些日子,一直跟苏冥在一块儿,还难得关心地问了一番谢伯爷的身子状况。伶俜爹除了被众多儿女的琐事闹得时不时头痛之外,吃得好睡得香,再生几个都没问题。伶俜心中笑着敷衍过去。

因着下半年是秋闱,宁璨开始头悬梁锥刺股地苦读,也很少再找苏冥喝茶下棋,伶俜也就只能自己寻机会和他见面,但到底不方便,也就见那么几次。之后便到了阳春三月,果不其然,她收到了宫里传来的圣旨,钦点了刚刚封为乡君的她去参加西山春猎。

春猎那日阳光明媚,跟上辈子一模一样。但是伶俜知道除了天气,一切都已不同。因为宋玥不会造反,所以也不会在这一天被皇上诛杀,他们都会安然活过这一天。

伶俜是跟宫里两位公主坐在一辆马车,两位分别是尚嘉公主和心悦公主,都是豆蔻年华的少女,一派天真烂漫,对伶俜的事不甚清楚,因着是头一回出来春猎,两人兴高采烈,一直拉着伶俜说话。

山猎跟围猎不同,不能骑马,只能靠双脚奔跑,难度相对就大了许多,遇到凶猛的猎物,危险性也不同小觑。参加春猎的宗族世家子弟,总共数十人,虽然个人都带着随从和侍卫,但这些手下只在半山腰的猎宫等候,不能跟众人一起参加狩猎,苏冥作为秦王|府的长史,自然也是在猎宫候着。

皇上一声令下,穿着猎装背着弓和箭筒的世家子弟们,作鸟兽散,纷纷往深山钻去,以求一展身手,在今年春猎中脱颖而出。每年的春猎,皇家会派人提前放入一到两只凶猛的野兽,比如斑子黑瞎子狮子之类,谁猎中就将获得春猎的魁首。今年据说是放了两只凶悍的金钱豹。

伶俜还记得从前听说过沈鸣刚刚回京,参加过两回春猎,每次都得了魁首,因此深得皇上赏识。她虽然未见过他春猎时的英姿,但也不会忘记当初在田庄的深山中,射死两只斑子的勇猛事迹,那时他才不过十三岁啊。

这样想着,就不免有些怅然,时过境迁,他如今身份低微,连参加春猎的资格都没有。伶俜想要去看跟着一堆随从站在猎宫外的苏冥,却被两个公主可劲儿拉着往深山中跑。

“乡君,咱们巾帼不让须眉,今儿咱们三人就合力猎一只豹子,让父皇开开眼。”两位小公主初生牛犊不怕虎,虽然跑了几步就气喘吁吁,但信心倒是满满。

伶俜倒是没想出这个风头,一来是如今她这个身份一旦出风头,又是给宋玥强娶自己多一份机会,二来是她一个小女子,又没骑马,要是遇上那等凶悍之物,哪里有本事猎中,不被吞入腹中就是万幸。实则往年西山春猎,除了苏冥那两年,其余时候,都是几个合力完成,今日这些皇子世家子弟们,也都是三五结伴,哪里有人有胆子单打独斗。男子方需要结伴,三个弱女子哪里有本事。但两个公主兴致盎然,她也不好拂了二人的心情,只得硬着头皮跟上。

三个女子走了约莫两炷香的功夫,别说是没看到豹子,就连只兔子都没看着,眼见着就要空手而归,三人暂时停下来歇息。

尚嘉公主喝了口水,起身网前头茂林处看了看:“咱们再往里头寻一阵,指不定就能看到豹子。”

伶俜往那茂林看了下,蹙眉道:“我看咱们还是别去了,前头草木丛生,万一豹子藏在里头,我们先没发现它,倒是让它先发现咱们,只怕不是我们猎它,而是他猎咱们了。”

心悦公主深以为然:“四姐姐,乡君说得对,能猎中豹子自然是好事,但也犯不着涉险。”

尚嘉公主却还是不愿放弃,咬唇想了想:“若不然这样,咱们把弓箭握在手中,三个人背靠背慢慢朝里头走,再走一段试试看。”

心悦公主看向伶俜:“乡君,你看如何?”

伶俜见两个小姑娘跃跃欲试的样子,不忍让她们太遗憾,点了点头:“那咱们都就再稍微走一段,有甚么不对劲,马上折返。”

两位公主喜笑颜开,拿下背上的弓,又抽出三根箭,像模像样地上了弦。三人相抵着,慢慢朝茂林深处挪动。树木丛生之处,似乎连太阳都照不下来,整个林子里发出一点瘆人的阴森,地上灌木草丛偶尔被风吹过,发出的萧萧声,愈发让人毛骨悚然。

三人渐渐走进了深处,忽然不远处的灌木丛一阵耸动,继而响起一声长啸,三人立时朝那地方转去,纷纷拉弓射过去。就在此时,一只花豹如闪电窜出,跃出两丈高,直直朝三人扑来,那几只箭只有伶俜的一只射中那豹子的前右腿,但显然力度不够,并不影响它的行动,反倒是激怒了这野兽。

两个公主尖声大叫,丢下弓箭就抱头鼠窜。容不得伶俜傻眼,那豹子已经朝尚嘉公主扑去,她心一横抽出身上的匕首,飞身上前朝豹子腹部刺了一刀,然后拉着尚嘉公主滚了一圈,又赶紧拉着人起来,将她挡在身后。

两个公主都吓得脸色苍白,躲在她后面瑟瑟发抖,后悔刚刚的不知天高地厚。伶俜也后悔,但此时此刻,容不得她后悔,只能想着如何对付这只野兽。虽然豹子不如老虎狮子凶残,但灵活矫捷程度有过之而无不及。

那豹子吃痛地在地上打了个滚,又长啸着只站起来对上三人,一副蓄势待发的凶狠模样。

正在这时,忽然一道身影跃过来,挡在了三人前头,一把长剑直直指着前面的豹子,豹子一时竟被震得不敢妄动,只吼得更厉害。

宋玥紧紧握着剑,朝身后人道:“你们快点走!这里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