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嘉公主哭道:“太子哥哥,你会被吃掉的!”

宋玥喝道:“快走!”

伶俜赶紧拉着两个已经开始掉金豆子的公主往后跑。那豹子嘶鸣一声,一跃而起,朝宋玥扑了上来。宋玥一个闪身,又挥剑刺去,动作利落干脆。但那豹子果然矫捷,虽然没扑中宋玥,却也没被他刺中,又迅速朝他再次扑去。

伶俜听到身后的一声闷哼,转头一看,却见宋玥已经到底受了伤,而同样受伤的豹子,显然已经发了狂,如同闪电一样不停朝他攻击。

她咬咬牙,来不及多想,抽出背后箭筒的三支箭上了弦,往回跑了几步,瞅准那东躲西闪的身影,连着射了过去。这回拉满了弦,用了她最大的力气,三根箭全部没入那豹子的腹中,趁着豹子吃痛打滚时,宋玥起身挥剑朝它脖子砍去,那豹子终于挣扎着呜咽断了气。

两位跑了一段的公主,看清楚情况,赶紧跑回来,朝宋玥大叫道:“太子哥哥,你没事吧?”

宋玥捂着手臂正在汩汩流血的伤口,摇头笑道:“无碍,今儿咱们几兄妹可是合力打到了这豹子。”

尚嘉公主愧疚地娇声道:“我和五妹妹哪里出力,都是太子哥哥和乡君的功劳。”

心悦公主连着附和:“没错,这回乡君也算是救了我们两姐妹和太子哥哥,待会儿一定要给父皇呈上去,让父皇好好嘉奖乡君。”

伶俜瞥到宋玥嘴角浮现的一丝狡黠笑意,蓦地反应过来,她这是中了这厮的奸计啊!刚刚他看到豹子,分明可以老远就拉弓射箭,偏偏跑到她们面前挡着,近身跟豹子搏斗,不就是让她救他以立功么?有两位公主在场,只要经过她们的嘴巴跟皇上呈上去,他自己都不用作何,伶俜就得了一份功绩。

有了这份功绩,又是救了公主和太子,他要让皇上赐婚,恐怕就是水到渠成。这货果不其然什么事都做得出,为了给强娶她铺路,连这种以身涉险的事都敢做。她刚刚就该让他被豹子撕成几半。不过继而又想,以这货的武功,打死一只豹子应该不是问题。刚刚受伤,无非就是做给她看,让她出手。

伶俜觉得自己蠢得无可救药。

她想了想,朝两个公主道:“这只是区区小事,公主不用特意给皇上呈报。”

尚嘉公主笑嘻嘻道:“一定要的,乡君也是为咱们女子争了口气呢!”

两个公主拖着那只死了的豹子走在前头,伶俜脸色不佳地跟在后头,捂着伤口的宋玥不动声色来到她旁边,小声道:“你心里还是有我的,不然不会出手救我。”

伶俜瞪了他一眼,用口型道:“无耻!”

宋玥当真无耻地对她笑了笑,伶俜干脆黑着脸,走上前与两个公主一起抬猎物。而走在后面捂着右手臂伤口的宋玥,嘴角露出了一丝愉悦的笑容。

到了猎宫,另一只豹子也已经叫人猎着,不是别人,正是秦王宋铭和其他两个世家子弟。景平帝只轻描淡写赞扬了两句,看到宋玥一行人抬着豹子进来,朗声笑道:“好好好!原来这第二只是太子打中。”

宋玥拱手道:“禀父皇,这豹子是两位妹妹和明月乡君发现的,孩儿不过是稍稍助了一臂之力,不敢贪功。”

景平帝笑得更开怀:“原来是朕的两个掌上明珠和乡君的功劳,巾帼不让须眉,朕要嘉奖。”

尚嘉公主赶紧道:“启禀父皇,孩儿和五妹妹只是帮忙抬回来,打死这金钱豹的是太子哥哥和乡君姐姐。我们姐妹俩和乡君进了一处茂林,不小心就遇上这豹子攻击,还好太子哥哥出现挡在了咱们前面,后来太子哥哥跟豹子搏斗时受了伤,是乡君姐姐射中了豹子的要害,这才成功猎了这豹子。”

伶俜赶紧道:“启禀皇上,伶俜只是举手之劳,不敢揽功。“

景平帝了然地点头,笑道:“好好好,乡君功不可没,朕一定好生嘉奖。你们几个都有功劳,又不都贪功,都是魁首都是魁首。”说罢,又看了眼一旁的宋铭,“当然,老四和两位世子也是魁首。”后面这语气明显淡漠了许多。

宋铭一张美玉般的脸,浮上一丝冷冽的讥诮。

景平帝这才发现宋玥手臂受了伤,红色的血已经染了半截袖子,吸了口气担心道:“太子这是受伤了?赶紧让太医去包扎,可别感染了。”

宋铭旁边的宁国公世子道:“秦王殿下你的腿也受伤了!”

皇上这才去看宋铭染了血的靴子,皱眉道:“没那个本事就别学人逞能,受了伤若是叫太后知道,又要惹得她担心。还不赶紧去让太医包扎!”

伶俜默默看向寒着脸的宋铭,这景平帝对两个儿子的态度,确实差别有点大啊!看来传闻四皇子不受宠,果真不假。

等到所有狩猎的人归来,景平帝一一嘉奖,尤其是太子宋玥明月乡君和两个公主,除了口头嘉奖,还赏赐了金银珠宝两箱,每人御赐一把金刀。而本来也得了魁首的宋铭,虽也得了金银珠宝,却没获得那至尊无上的金刀。

走出猎宫的时候,宋铭脸色极差,伶俜趁着气氛热闹,悄悄来到宋铭的马车旁,将那金刀递给他,“若是殿下喜欢,这个送给你。”她刚刚见着宋铭目光一直落在金刀上,想必是非常喜欢,而她对这嘉奖一点都不想要,感觉像是得了个负担一般,便顺手送了个人情。

待宋铭接过去,她也没去看他的表情,而是来到苏冥身边,用只有两人听得到的声音道:“这都是宋玥的诡计,都怪我太愚蠢,着了他的道。”

苏冥看着她咬牙切齿悔恨的模样,想伸手安抚她,又因为人多眼杂,只得生生忍住,笑了笑道:“这不怪你。”顿了顿,又道,“实在不行,咱们就离开,去一个他找不到的地方。”

正说着,宋铭笑嘻嘻凑过来:“不用怕,你们俩的事,交到我手中。我三哥这么春风得意,我可不想让他凡事都得逞。”

伶俜皱眉看向他:“殿下有办法?”

宋铭神秘莫测地点点头:“绝对是能让我四哥措手不及的良计。”

伶俜又问:“什么办法?”

宋铭一双似笑非笑的桃花眼落在她焦急的脸上,挑挑眉道:“过几日你们自然会知道。”

☆、90.第二更

春猎回来,伶俜立功受皇上嘉奖一事,很快被舅舅知道,不知情的一家子,都挺为她高兴,还颇有些与有荣焉的感觉。伶俜心中可谓是叫苦不迭,可除了腹诽宋玥,也别无他法,心中又指望着秦王真的有法子帮他们,但她到底对宋铭有些信不过,总觉得他就算是真有办法,恐怕也是什么歪门邪道。

过了几日,已经到了春暖花开,宁璨终于从书卷里分了点神,又邀请苏冥上宁府喝茶对弈,其实也是想起来为自家表妹同人家公子制造相会的机会。三人在池上水榭喝了两杯茶,宁璨就识趣地把地儿留给两人,自己去游廊把风。

伶俜心中一直想着秦王的法子,待表哥一走,就亟不可待地问:“世子,秦王殿下到底有什么办法?”

苏冥摇摇头,蹙眉道:“我问过他好几次,每次他都一脸高深莫测,说过段时日咱们就知道,肯定让宋玥死心。”

伶俜迟疑地问他:“我们能相信他吗?”她对宋铭的了解跟别人没甚么不同,但一个玩世不恭的纨绔浪子,在上辈子却登上了九五之尊之位,显然并不是表面上的那样。可除了那浮夸的表面,他内在还住着一个什么样的人,她就全然不知。儿苏冥定然是比她了解得多。

苏冥听了她的话,默了片刻,眉头蹙得更深:“虽然他平日里是有些不着调,但说到的事必然能做到。就是怕他用的法子有什么问题。这两日他被太后召进宫侍疾,我也未见过他,等他出了宫我再好好和他商量。”

伶俜点头:“总归别让他乱来。”

苏冥皱了皱眉,没有再说话。想到这几日,他提到这事,宋铭就左顾而言他,只说有办法,让他不用担心。他对宋铭再了解不过,若是真的有什么好法子,他不会这般藏着掖着,只惟愿像伶俜说得,他不要乱来就好。

这日苏冥刚刚离开宁府,宋玥就上了门。几日不见,他受伤似乎好得差不多,一派的春风得意,似乎凡事都已经笃定。伶俜一见他这模样,就恨不得恶毒地诅咒他死了算了。

宋玥对她的冷淡早习以为常,剑眉微扬,嘴角带笑开口道:“十一,你终于快要回到我身边了,往后咱们好好做夫妻,将上辈子的遗憾都弥补回来。”

伶俜默默看着他的自以为是,哂笑两声道:“太子殿下,就算你娶了我,你觉得我们真的能好好做夫妻?坦白说,我现在恨都懒得恨你,只要你消失在我面前,你是哪根葱我都想不起来。”

宋玥不以为意:“我知道你是说气话,你要是心里真没我,在西山就不会救我。”

伶俜真的对那日后悔无比,闭了闭眼睛,叹道:“随你怎么认为,总归我心里只有世子,以前是现在是以后也是。”

宋玥虽然告诉自己不和死人计较,但听她这样说,到底心中不痛快,正了正色道:“过段时日,我就会跟父皇提出赐婚的事。如今你要身份有身份,还立功救了我,父皇一定乐见其成。”

伶俜想了想,若真是这样,那唯一的办法就是和苏冥逃走,去一个他找不到的地方。只是想着这些人个个都未受到惩罚,苏冥身上那些锥心之痛永远只能是白受了,她就心有不甘。如今只惟愿秦王真有什么妙招。

宋玥大约是真的心情不错,负手离去时,连脚步都较平日轻快几分。

又这般惶惶不可终日过了小半月,伶俜甚至都打算好收拾包袱,跟苏冥跑路。忽然一道圣旨被传唤进宫,一同进宫的还有他老爹。短短几个月,本来跟朝堂半点关系都无的谢家父女,两次被传入宫,真是是一件让人有些忐忑的事情。

父女俩在宫门外才见面,互相一打听,都不知道是何事。谢伯爷难得发挥了一下当爹的功用,大手拍了拍胸口:“十一你放心,不论什么事,有爹担着。”

伶俜其他不怕,就怕是宋玥已经说服了皇上,这回进宫就是要将她指婚给太子。一想到这里,她心都凉了半截,这种事她老爹如何担着?又想着秦王果然是靠不住的。

若真是这样,大概今儿从宫里出来就得跑路,还不能连累舅舅和谢家,指不定还要上演一出假死之类的离奇戏码。

她正这样胡思乱想着,人已经被内侍太监引进了殿内。父女俩毕恭毕敬行了礼,低着头站定,只屏声静气等着景平帝开口说事。

景平帝先是笑了笑,才不紧不慢道:“明月乡君今年年方几何?”

伶俜心中一个咯噔,硬着头皮道:“回皇上,明月今年下半年满十七。”

景平帝点点头:“好好好,虽然先前因代嫁的荒唐事,耽误了乡君几年,但十七也是如花似玉的年纪。朕知道世子的事,对乡君再择良人多少有些影响,不过乡君才貌双,全胆识过人,朕十分欣赏,有意让乡君做朕的儿媳妇,乡君可愿意?”

伶俜闻言,如堕冰窟,心中凉得没了开口的力气。她爹见她半响没回应,赶紧道:“皇上隆恩,小女只怕担待不起。”

景平帝朗声大笑:“谢家为开国功勋,前儿个又为驱逐鞑子立下汗马功劳,乡君能做咱们皇家儿媳妇,是我儿的福分才对。”

伶俜噗通跪在地上:“皇上,伶俜虽则已恢复在室身份,但嫁过人这件事无法抹灭,实在不敢高攀。”

谢伯爷虽然看着是个老糊涂,实则是为了明哲保身,多年来对皇家敬而远之,心底自是不愿意女儿嫁入皇室,赶紧随伶俜跪下:“多谢皇上对小女的抬爱,但小女自小长在田庄,生性自由,只怕适应不了皇家的规矩,担当不起皇上儿媳的大任。”

景平帝笑着摇摇头:“伯爷和乡君多虑了,吾儿生性顽劣,朕还怕委屈了乡君呢!至于规矩,他最不讲究的就是规矩,乡君无需担忧。”顿了顿,又道,“若不是太后溺爱这个逆子,病中请求朕指婚,朕也不想做这个恶人,毕竟让乡君嫁给那逆子,朕也有些过意不去。”

逆子?太后?伶俜愕然地抬头,满脑子都是不可置信。

景平帝继续笑道:“秦王虽然顽劣,但这次回京后已经散了姬妾,是收心的打算。他说在西山春猎之后,就看中了乡君,让太后请求朕指下这门婚事。他如今已经是弱冠之年,确实该成亲。不过他那样的性子,就该找个能镇得住他的,朕见明月乡君颇有胆识,嫁作他为妃再适合不过。”他顿了顿,又道,“秦王说了,如今太后重疾在身,你们先订婚即可,何时大婚再慢慢商定。”

这就是秦王的妙招?虽然确实是断了宋玥的路,但这分明就是胡来。偏偏景平帝招父女俩进宫,就是主意已定,他说完这番话,大手一挥,将让旁边的内侍太监宣读圣旨。

伶俜脑子嗡嗡直响,也没听进去那公公尖着嗓子说了些甚么,直到她老爹拉着她谢恩,才稍稍反应过来,胡乱磕了个头。

从宫里出来,伶俜完全是不知今夕何夕,还不太敢相信刚刚被皇上指了她和宋铭的婚事,这样的变化太快,委实让她猝不及防。与谢伯爷道别,上了宁府的马车,行了一段方才想起来吩咐赶车的长路道:“去雅风园。”

到了雅风园,小厮通报后,刚刚领着她进到里头的院子,就听到一阵熟悉的争吵声。她走进那开着门的花厅一看,果然见着苏冥和宋铭两人在里头,一个铁青着脸,一个却还是嬉皮笑脸。

见到伶俜进来,宋铭朝她招招手唤道:“十一,你进来评评理,我一番好心,偏偏给愉生当成了驴肝肺。”

伶俜毕竟刚刚从宫里领了圣旨出来,也知道两人在闹甚么。见宋铭还是不以为意的模样,皱眉道:“殿下为何要这样做?”

宋铭理所当然道:“当然是为了你们两个终成眷属。你跟我订了婚,还是父皇亲自指的婚,这是打我三哥一个措手不及,就算他再如何对你有心思,也不可能来抢他皇弟的未婚妻。而且这只是订婚,又不是成亲。如今太后病重,太医说了她老人家也就这大半年的事。在她病重期,我定然不会结婚。待到太后去了之后,我又可以用守孝的借口推迟婚事。直到咱们事成,我就退婚,亲自给你们俩正正经经办场婚事。”顿了顿,又道,“据我所知,我三哥过几日就准备向皇上提出赐婚。我不先下手为强,到时候你们怎么办真的东躲西藏,余生过上见不得人的日子么?”

伶俜知道他的事成是甚么意思。虽然她刚刚在宫里很是恼火,但如今事已至此,又听他这般说,她不得不承认,这是没有办法的办法。她没有说话,只默默看向苏冥。

苏冥还是铁青着脸,看起来十分生气:“十一她是女子,你这样是毁她的名声!”

宋铭嗤笑:“比起让她被我三哥抢走,这种虚名有甚么可在意!再说了,她是你的妻子,又不用再嫁给谁,有什么名声好毁的。”

苏冥又道:“你至少应该跟我先商量,而不是自作主张。”

宋铭不以为意地挥挥手:“跟你商量?你能同意?我这是不想你优柔寡断误事,才先斩后奏。总之我这都是为了你们好,十一名义上是我的未婚妻那又如何,她还不是你的妻子,先前去你那宅子里幽会,我又不是不知道!”

伶俜想了想,握住苏冥的手,安抚道:“世子,既然事已至此,咱们就先这么着。殿下也是为了咱们好,指不定太子还会如何为难他呢!”

苏冥冷着脸看向宋铭:“也只能这样了。你自己小心点你三哥。”

宋铭嘻嘻笑道:“就算他弄死我又如何?十一已经同我订了亲,皇上不可能再去答应他的。就算我死了,你们也能好好的双宿双飞。”

苏冥瞪了他一眼:“你说甚么胡话呢!我不会让你死的。”

伶俜笑道:“是啊四殿下!阎王爷哪里敢收你!”反正她清楚得很,这位未来的天子离死还很远。

宋铭笑得更甚,凑上前掐了把苏冥紧绷的脸:“我处心积虑地帮你们,你还吼我!我比窦娥还冤。不管,今儿你要补偿我,让十一给我做两大盒点心送过来。”

苏冥嫌恶地将他手拍开:“你烦不烦!”

伶俜倒是笑着道:“殿下要是喜欢我做的点心,以后我给世子送的时候,就多给你带一份。”

苏冥啧啧地叫:“还是十一好,毕竟是我未婚妻对不对!”眼见着苏冥一个刀眼飞过来,赶紧眯起那双波光流转的桃花眼,一脸无辜地软声道,“还是愉生的媳妇儿好。”

☆、91.第一更

海滨城市的暴风雨说来就来,白日车水马龙的街道,这时仿佛变成了一座空城,只偶尔几辆车子,在瓢泼大雨中,艰难地飞奔,像是在逃离这突如其来的灾难一样。

萧楚今晚加了几个小时班,眼见着天气突变,才匆匆结束工作,开着自己这辆新买的车子往回赶,虽然有车前灯和雨刮,但瀑布似的雨帘,仍旧让她有种置身其中的错觉,视线一片模糊。

她是新手,在这种天气里,握着方向盘的手心,不由得因为全身紧张,冒出了细细密密的冷汗。

车内的电台,因为信号的问题,嘈嘈杂杂,她听见夜间主播不甚清晰的声音:“现在为您插播一条天气消息,随着主汛期的到来,今晚开始,□□雨会持续袭击我市,并伴有雷电,请市民们做好应对措施,暴雨天尽量避免出门。”

萧楚听到雷电二字,赶紧将广播关掉。

像是应景一般,她手才刚刚收回放在方向盘上,便忽然听到轰隆一声巨响,一道紫色闪电从她车前上空划过,吓得她心肝一提,忍不住抖了一抖。

她当然知道这种天气开车不安全,但已经开到半途,她总不能弃车离开。实际上,这种时候,也不可能打到车。

想到这,她加大油门,提快了车速。

前方路口的红绿灯,正在一闪一闪,她估摸着冲过去没问题,于是脚下继续用力。

不料,就在她要冲过斑马线时,车前忽然掠过一个黑影。她惊吓得心脏都快跳了出来,脚下赶紧用力踩下刹车。

惊魂未定地停车后,萧楚坐在车内,头皮发麻地环顾左右,微弱的路灯光线下,除了连成线的雨水,便不见任何其他活动的物体。

她心中预感不好,拉开车门下车,顶着大雨,绕到车前一看,果然见到一团黑乎乎的玩意躺在她车前灯光之下。

萧楚吓得不轻,也不顾大雨,跌跌撞撞跑上前,这才发觉,躺在地上的竟然是个五六岁的小男孩。

她蹲在他身旁,借着微弱的光线,看到这孩子脸色一片惨白,好在周围倒没有一丁点血迹。

她再怎么慌张无措,也能分辨得出,刚刚自己刹车时,并未听到撞击的声响。可就算她没有撞到这个小孩,这个小孩终归还是在她的车前昏倒,她不可能把他丢在这里,等着后面来的车碾压。

她手放在小男孩的鼻前试了试,还有呼吸。接着轻轻拍了拍小男孩的脸:“小朋友,醒醒?”

但小男孩没有任何反应。

她再拍了拍,小男孩还是没有反应。

想了想,她只得将他抱起,先送往医院再说。

萧楚右手揽在小孩后脖颈时,大概是他戴着什么尖锐坠饰,将她的手刺痛了一下。不过这个时候她也顾不得多想,将小孩平放在车后座,也没去检查手指,径自爬上驾驶座,驱车寻找最近的医院。

好在,一家医院的标志,很快就隐隐约约出现在雨夜当中。

浑身湿透的萧楚,抱着同样湿透的小孩,踉踉跄跄跑进医院大厅呼叫医生。

一阵兵荒马乱之后,她手里的小孩子被医生和护士,送入了急症室。

萧楚呼了一口长气,浑身湿漉漉地瘫坐在急症室门口长椅上,她这才觉得手指有些吃痛,抬手一看,果然刚刚被那小孩身上的东西,划了一个口子,虽然血迹已经干涸,但红红地染了半截手指。

想着自己也是一身狼狈,歇了一口气,便起身去了卫生间清理。

从卫生间回来,急症室的大门已经敞开,一个小护士大致在等着她,看到她过来,便道:“孩子没发现什么大问题,应该只是营养不良发烧,不过得留在医院观察两天,你跟我去办住院手续。”

萧楚知道跟医院说这孩子其实她不认识,没什么用处,毕竟人是她送来的。她只得跟着护士去办手续。

办完手续,交了一些费用,萧楚又被护士领到病房。

不料,两人走进病房,两人间的病房,除了其中一张床上的小女孩和她陪护的母亲,并未见其他人。

护士小姐皱皱眉,走到另一张空的床位上,拿起被拔掉的吊瓶针管看了看,转头问隔壁床:“这床上的小朋友呢?”

那母亲道:“你说那个小男孩吗?他醒过来拔了针管就出门了,我叫他,他也没应。”

萧楚觉得不可思议,和护士面面相觑片刻,反应过来,两人赶紧去寻人。

小医院地方不大,几层楼房寻了个遍,也没见小男孩的身影。

医生护士得知这孩子是萧楚从路上救来的,根本素不相识,像是松了口气,便让她回家。大雨天一个五六岁的小孩,独自在街头游荡,想来就有些不正常。无奈身份未知,连报警都无门。只能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医院也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才懒得管这些乱七八糟的事。

因为穿着湿衣服久了,萧楚打了好几个喷嚏,又见小男孩确实找不到,只得回到车内,开车回家。

回家的路程还算顺利,除了打了好几个喷嚏,萧楚只花了十几分钟便开到了家。

她将车停好,舒了口气恶气,脑子忍不住想着那失踪的小孩,随手拿起旁边的手袋,准备飞奔回家,却在侧身下车时,余光里出现的东西,让她觉得不对劲。

转头一看,黑漆漆的后排座椅,不知何时冒出的一个小人,这让她吓得差点从半打开的车门,跌出去。

好不容易镇定下来,萧楚打开车内灯,仔细去看后面。

她没有看错,在她的车后座,果真坐着一个小人,这家伙不是别人,正是她之前送去医院然后又消失了的那个小男孩。

原来竟是藏在了她的车内。

就算萧楚胆子再大,遇到这种事情,也足以让她错乱。

一个小孩子雨夜天,独自出现在街上,已经很诡异,又在医院莫名消失,更是匪夷所思,现在还在她车内出现。

如果萧楚胆子再小点,估摸着直接吓晕过去。

她努力让自己平静,借着车内的橘黄色灯光,仔细看向小男孩,他虽然浑身湿透,但穿着打扮,并不太像流浪儿。

“小朋友,你怎么在我的车里?你家在哪里?是不是走丢了?”萧楚小心翼翼地问。

小男孩定定看着她,却并不回答她的话。

“你知道你爸爸妈妈的电话吗?你告诉姐姐,姐姐给他们打电话?”

男孩还是不出声。

萧楚忧心忡忡地蹙眉,难不成是聋哑儿?所以被父母抛弃?

只是她这种想法刚刚落下,那男孩已经低声颤颤抖抖开口:“冷……”

萧楚一惊,看了看手表,此时已经快十一点,再看看湿漉漉的小孩,如果现在送他去警察局,恐怕这小鬼会被冻得够呛,加上她自己也浑身是水,再折腾一时半会,恐怕明天就不用起来了——就算明天是星期六。

她考虑了几秒,艰难地做了决定:“小朋友,姐姐先带你回家换衣服,待会你再告诉你家在哪里好不好?”

萧楚听到他微不可寻地嗯了一声。她想,虽然理论知识告诉她,不要带陌生人回家,但一个五六岁的小孩,显然是没有太大危害性的。

进了电梯,在明亮的光线下,萧楚垂头看向小男孩,一脸不正常的苍白,半点血色都没有。但浑身上下,倒真没有半丝外伤。

“小朋友,你怎么会一个人在外面?这样会很危险的。”

男孩沉默。

“你在医院怎么会跑掉?怎么钻进我的车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