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皇帝的心情似乎还不错,君长宁微微一笑,拱手说道:“皇上谬赞,微臣汗颜。”

皇帝哈哈一笑,其实他对君长宁倒是真的有几分喜欢的,一来是君长宁的人才容貌确实能讨人欢喜,二来也是这个人是他一手提拔起来的,是个人才还忠君爱国,一直没有被那些郡王拉拢了去。

君长宁刚开始被发配到秦关的时候,皇帝还想着将他提拔回来,只可惜后来他忙着跟那几个勾心斗角,虽然有才但没有权的君长宁自然就被他抛到了脑后。如果不是秦关的税收从每年的减免,慢慢变成了超越青禾州的大头,他也不会再一次注意到。

所以这次燕弘开口的时候,皇帝毫不犹豫就把人召回京来,只是又觉得这个人跟燕弘的关系似乎太过于亲近了一些,虽然燕弘向来不插手皇位之争,但到底是燕家的人,手中又掌握着镇北军的军权,皇帝还是有些忌惮的。故而才有了这段时间的冷遇,这时候见君长宁照旧是不卑不亢的模样,倒是安心了一些,毕竟比起那几个,燕弘可让他放心许多。

皇帝想要干什么,下臣都得陪着,君长宁嘴角带着微微的笑容,陪着皇帝忆苦思甜了一番,又把秦关的发展仔仔细细讲了一遍,听得皇帝又是满口称赞,点头投来赞赏的目光:“长宁不愧是肱骨之臣,秦关这样的地方,在你的手下也焕发出生机,当年那几个倒是弄巧成拙,又给朕的国库添了一笔。”

皇帝在自己面前毫无忌惮的提到那几位,一来是试探,二来也可能是表达自己的信任,君长宁更是恭敬,他可不想自己这把小骨头在储君之争之力被啃得骨头都不剩,状元郎、知州从五品,在老百姓看来已经是了不得的官员,但在皇帝的面前,那就是屁都不是,他知道自己根基浅,所以为人处世更是小心。

一盏茶的功夫过后,皇帝的精神眼看着越发萎靡起来,看了眼下头的君长宁,又觉得这个当年自己钦点的状元郎不是一般的俊秀,满京城的世家子弟估计都是比不上的,皇帝看着倒是有些惆怅,为什么有才有貌的都是别人,他那…要是有这一般出色的话,自己也不用操心到这般。

“爱卿原本是科举出身,才学可见不一般,这次回来,不如再走一趟翰林院,让那些老家伙看看年轻人的朝气,如何?”皇帝看似无意的询问,却让君长宁整一个脊背紧绷起来,翰林院最高的官员也就是正五品的翰林院学士,一般都是德高望重的文坛前辈担任,他现在已经是从五品的官职,即使是平调过去,那也至少得是侍读学士或者侍讲学士,一下子钻进一群文人里头,不被排挤才怪了。

君长宁组织了一下语言,只是笑着说道:“谢皇上错爱,只是微臣自问才学只是寻常,比不得几位老师,倒是喜爱民生更多一些,能看着老百姓过上好日子,自己心中也觉得欢喜不已。”

皇帝眼中闪过一丝失望,如果君长宁愿意进翰林院的话,说不定也能给自己几分助力,毕竟翰林院在文人的心中,向来都是一个特殊的存在,只是转念一想也知道,君长宁现在的身份资历,真要是空降下去当了学士,估计买账的人也不多。而且翰林院那几人向来一副中立的样子,自己犯不着做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再想想,君长宁现在的身份确实是尴尬,虽然从官已经快七年,但还是个二十出头的小子,并且背后没有靠山。从五品再要升一级的话,不管是去六部还是五寺,都得把人家挤下去,位置太过于明显,反倒是会引起那些人的注意,到时候反倒是成了弃子。

皇帝抿了抿嘴,忽然笑着说道:“听闻爱卿还未娶亲,不如由朕来做一个媒人,在京城给爱卿挑一个如花美眷,如何?”

君长宁心中更是惊恐,暗道皇帝不会又来一次天外神笔,直接给自己指婚吧,当下连忙说道:“启禀皇上,早年微臣离家的时候,家中已经给微臣定下了亲事,只是这些年一直在外,未能及时成亲,若是娶妻的话,还需要跟老父老母商量。”

君长宁一番话说的巧妙,只说当初是订了亲的,到时候回到家亲事已经退了,那也不是他的错不是,谁让皇帝把自己放在秦关,一放就是六年,总不能白白耽误了人家姑娘。只要先把眼前的指婚推脱过去,到时候他自有办法说得圆满,再说了,他跟皇帝两个人在房中所说的事情,旁人也不会知道,皇帝总不至于闲得整天盯着他成亲没有吧。

果然皇帝一听这话更是失望,如果君家早就已经定下了亲事,他指婚倒是不好说了。毕竟不管是让君长宁退婚,还是来一个平妻什么的,都是不好听的,到时候没有拉来一个大助力,反倒是容易结成了冤家。

一想到这些,皇帝的脸色也有些阴沉下来,心中暗暗觉得这个君长宁虽然个性秉直,却是个不知好歹的。自己给出了大好的机会也抓不住,如果他愿意一搏的话,将来少不得功成名就,但偏偏这个看着胆大,其实是个胆小的,这样即使没有被那几个拉拢过去,留下来又能起到什么样的作用。

皇帝想着便少了再交谈的兴致,摆了摆手让他先下去。君长宁走出大厅才有空擦了擦额头的冷汗,看了一眼朱门转身毫不犹豫的走了。如果皇帝还是壮年,或者名下有一个能撑得起台面的皇子,他或许还会放手一搏,但现在这样的局面,他怎么会贸贸然的为了一个忠君的名声,将自己的身家性命放进去搏,他现在可不是只有一人,背后还有整一个君家呢。

君长宁走出宫廷大门的时候,总算是松了口气,回头拱手告别了送他出来的大太监,便看见燕弘远远的站在宫门口,大概是从自己进去之后一直等在那儿,看见他出来脸色才微微一缓,上前几步看清他的模样,松了口气说道:“走吧,上车回家。”

君长宁嗯了一声,上了车也不松开那人握着自己的手,忽然笑着说道:“我看皇帝的动作,似乎已经有些沉不住气了,如果是六年前,他绝对不会想要将我硬塞进翰林院。”

燕弘微微挑眉,嘲讽的说道:“那是当然,六年前他还算健康,如今却已经是风蚀残年了。有些事情,他已经有心无力。”

君长宁也是微微皱眉,在他看来,如果真的让那几位郡王登上王位,对他们来说越是没有丝毫好处的,不管是贤郡王还是康郡王,对燕弘的态度可都不好。但要是其他人想要登上王位,估计这几位郡王爷都不可能善罢甘休,这也是早年的时候,皇帝自以为是,觉得可以掌控住这几个郡王,一直放任才有了如今的局面。

燕弘笑着捏了捏怀中人的脸颊,笑着说道:“不用担心,即使我放手镇北军的军权,如今以我镇北大将军的职位,皇帝要让我放权势必要封一个侯爵,到时候便能圈养私兵,别的不说,自保肯定是能做到的。”

君长宁挑了挑眉,笑着说道:“听听这话,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要起兵造反呢。皇上似乎还有给我指婚的打算,虽然我当时推了,就怕他再起这样的念头。如果圣旨下来的话,恐怕到时候是要抗旨了。”

燕弘眼神微微发冷,自从他们俩个心意相通之后,他总算是明白了为什么长宁一直坚持一生一世一双人的话,想到爱人身边会出现别的女人,他几乎要嫉妒的发疯,哪里还能维持平常心,看着他娶妻生子的。有时候燕弘也会庆幸,当初长宁提出了这件事,否则的话将来的岁月,估计他要一直泡在酸醋里头,他们之间的情谊即使再坚固,也挡不住陈年累月的折腾不是。

想到这里,燕弘把怀里的人拥的更紧了一些,自从母妃离世之后,身边能有一心人陪伴是多么幸运的事情,君长宁也是明白他的心意,并不抗拒反倒是显露出难得的顺从,燕弘看得更加心喜,亲了亲他的手指,笑着说道:“放心吧,最近他可没有心思给你指婚,用不了一个月,我们必能离开京城。”

君长宁点了点头,对此倒是并不怀疑。燕弘虽然离京多年,但在这边的眼线人手显然不少,不然的话北疆的事情不会那么顺利。他说得这般肯定,估计这段时间皇帝没少烦心事儿。

燕弘想了想,又说道:“明日我想带你去祭拜母妃。”

君长宁微微一怔,虽然燕弘的母妃早逝,但这种丑媳妇终于要见公婆的滋味是怎么回事,但见家长这样的事情,不管哪个时代都代表着非凡的意义,君长宁耳朵微微发红,但还是说道:“好,不知道王妃喜欢什么东西。”

燕弘却叹了口气,母妃再世的时候,为了保全自己跟那个良妃斗智斗勇,哪有时间花费在其他地方,她娘家早年败落,根本没有援手,如果不是太后赐婚,估计醇亲王都能做出停妻再娶的事情来:“若是见到你,母亲肯定会很欢喜。”

燕弘这话倒是真的,即使自己带去的媳妇是个男人,但若是知道自己找到了终身相依的人,母妃想必也是会开心的。君长宁抿了抿嘴,也就没有再说。燕弘跟醇亲王父子亲情十分疏淡,即使没到反目成仇的地步,但形同陌路却是现实,所以才有这些年燕弘不是在外求学,就是远赴边疆。

燕弘想到自己这些年常年在外,母妃墓前都无人拜祭,虽然陵墓自有下人看着,但也是一派凄凉。他的那位王爷父亲心中只有良妃,恐怕早就忘了早年陪着他共甘共苦的母亲,哪里会每年过去扫墓。而这次回京,他势必要再次离开,在此之前便要去拜祭一下母亲,如果可以的话,他甚至想要带着母亲离开,只可惜那是不可能的事情。

注意到燕弘的失落,君长宁也是想到,自己一走就是六年,君老太太的坟前都没有去过几回,当初老太太活着的时候那般疼爱自己,如今想想也是十分不孝。想着便开口说道:“以后还能回来,每年我们都抽时间来拜祭母亲吧。”

燕弘听了这话,心情倒是好了许多,毕竟一开始的时候,君长宁脸皮薄,称呼醇亲王妃都是用尊号,而现在叫了一声母亲,显然也是将自己当做了燕弘的另一半。两人相视一眼,相濡以沫尽在无言中。

君长宁刚才顺其自然的叫出口,这会儿倒是不觉得怎么难堪,似乎那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他们相识二十年,相伴也快七年,友情爱情亲情都有,早就融合在一起成了不可分割的彼此的一部分,如今只是一句称呼罢了,又值当什么呢。

78、陵园秘辛

醇亲王妃的陵墓离京城并不远,骑马的话不过是半日的路程。按道理她活着的时候是太后赐婚的王妃,死了之后也是唯一嫡长子的母亲,陵墓即使没有皇后的富丽堂皇,也该是有皇家风范才是,但走进之后就会发现,这座陵墓不过是草草了事。

偶尔有匠人经过,那是燕弘回京之后才派来修缮母亲陵墓的。事实上醇亲王妃死的时候,如果不是为了面子好看,那个男人巴不得直接把人拖到外头埋了了事,省的碍着那对母子的眼睛。有时候燕弘也会怨恨,明明他跟母亲也是醇亲王的家人,但在那个男人的心中,恐怕从来都没有他们的存在。

察觉到燕弘身上的冷气,君长宁伸手握住他的手,燕弘原本冷厉的煞气才缓和下来,君长宁看了看略显寂寥的皇陵,淡淡说道:“你不是曾经说过,王妃活着的时候,唯一的希望就是你过的平平安安,快快乐乐,如今她若是看到你为了自己的身后事伤心难过,恐怕也不会如意。”

燕弘紧了紧手掌,是啊,母亲何尝重视过那些名利,即使她还是王妃的时候,对自身的享受也是不贪恋的。有时候他甚至觉得,如果不是自己的存在,母亲早就撑不住去了,她对那个薄情寡义的男人并无多少眷恋。

两人相携走进陵园,自有守陵的人过来迎接,燕弘扫了一眼那个老太监,挥手倒是给了不少的赏赐。这些年来唯有这个太监陪伴在母亲的陵墓中,他过来的时候,还能看见一个干净的陵园,实在是难得,对于这样的人,燕弘自然不会吝啬。那太监接过赏赐满脸都是笑容,一段路几乎就没有直起腰来。

燕弘挥退了那太监,带着君长宁在墓碑前结结实实的磕了三个响头,醇亲王妃的墓碑也是刚刚刷新过的,上头的朱红显得分外的鲜艳,带着一种触目惊心的悲痛。君长宁跪在燕弘身边,脸上也是一派庄重,对于这个生养了燕弘,在燕弘生命中占据了最重要地位的女人,他也是十分尊敬的。

燕弘伸手握住君长宁的手,对着墓碑说道:“娘亲,儿子今天带来的这个人,便是以后要相随一生的至亲,以后您不需要再担心儿子孤苦无依,无论到什么地方,是什么处境,儿子身边总有他陪伴。”

君长宁脸颊微微发烫,抬头却坚定的说道:“王妃…母亲,我与燕弘真心相知,定要一辈子不离不弃。虽然我是男子,但他们之间的情谊,不逊于任何的亲人。请母亲放心,我一定会好好照顾燕弘。”

燕弘微微一怔,随即又觉得有些好笑,这话倒像是女婿在丈母娘面前会说的。他心中倒是并不介意,只觉得温暖罢了,两人又是扣了扣头,才再一次开始祭拜。等祭拜完毕,君长宁想着燕弘总有些私房话与王妃说道,便起身说道:“我去外面等你,你去母亲好好说一会儿话。”

燕弘点了点头并未阻止,君长宁最后看了一眼陵园,抬脚走了出去。却见外头的太监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了一套茶具,见他出来十分殷勤的上前招待。君长宁知道以后还要靠他照顾陵园,自然也是十分和善,心中却有些嘀咕,这个太监看起来可不是多么忠厚老实的人,没想到倒是能几十年如一日照顾好醇亲王妃的陵园。

里面的燕弘却难得的絮絮叨叨起来,对着墓碑说起自己跟君长宁的点点滴滴,又说起那个人的好习惯坏习惯,临了看着清冷的墓碑,带着几分伤痛说道:“母妃若是还在的话,或许会生气,但最后也该会喜欢十郎,他那个人,有着一颗稚子之心,总是保存着最美好的东西。说自己不是个好官,但心中从来都是装着百姓。娘亲,你放心吧,我们会相依相伴,共度一生,再也不负孤独。”

燕弘微微闭了闭眼,将那种酸涩的情绪压了下去,如果母亲还在的话,说不定会为了自己跟长宁的事情大发雷霆一番,但最后看明白十郎之后,肯定也会喜欢,只可惜,他再也没有机会见到这个清冷而温柔的女子。

“谁在那儿!”蓦地,燕弘睁开双眼,眼神锐利的看向陵园后头,心中带着几分愤怒,毕竟他们刚才的动作不小,若是那人一直都在的话,岂不是一直在偷听。

那边微微闪出一片衣角,却是一个五十多岁的妇人走了出来,猛地抬起头来就是燕弘也吃了一惊,原来那妇人脸上一片灼伤的痕迹,整张脸扭曲的如同鬼夜叉一般。

妇人一双眼睛却是红彤彤的,看见燕弘猛地跪了下来,压着声音哭道:“弘少爷,奴婢是烟岚啊,以前王妃身边的大丫鬟烟岚,以前少爷最喜欢吃奴婢做的胭脂糕。”

燕弘眼神变幻莫测,脸色却微微变冷,烟岚他确实是记得的,当初母妃身边的大丫鬟,还是陪嫁过来的大丫鬟,从来都是母妃的左右手,是个长相清丽的姑娘,对他母妃也是忠心耿耿,但是有一次王府走水,烟岚就是在那次中葬身火海。

妇人见他眼神莫测,爬着上前了几步,连声说道:“少爷,你可要为王妃报仇啊,王妃去的好冤!”

燕弘脸色蓦地一变,冷声喝道:“你说什么?”

妇人猛地抬起头来,脸上因为仇恨和愤怒变得更加的扭曲,声音更是狠戾的让人心惊:“王妃是被良妃那个贱人害死的。”

燕弘阴沉着脸,在他记事开始,母妃的身体便一直不太好,常年都是在吃药的,所以在他十五岁的时候,母妃离世并没有让任何人意外,难道这件事里头还有隐情不成。

烟岚双眼落下豆大的泪珠来,咬牙切齿的说道:“如果不是那次意外,王妃的病恐怕就没有人知道内情。”

妇人开始说起醇亲王府多年前的秘辛,醇亲王王妃向来不受王爷的喜欢,那是谁都知道的事情,但一来有太后的偏爱,而来皇帝也不允许弟弟做出将妾氏扶正的事情,良妃既然进门的时候是妾,那即使现在的王妃死了,继妃也不会是她。

良妃是个能忍的,看当初醇亲王为了稳固皇帝的位置,不得已娶了王妃,她这个青梅竹马的表妹却宁愿待字闺中,等待多年就可见一斑。良妃这般的举动,确实是获得了醇亲王所有的怜惜,等政局稳定之后便将她娶为侧妃,甚至还一直觉得自己委屈了这个表妹,对她向来是予取予求的。

刚开始那些年还好,王妃毕竟已经有了嫡长子,良妃再受宠也是个妾氏,还有太后看着,再受宠也是有限的。但后来太后离世,皇帝毕竟是个男人,虽然对王妃有所亏欠,但也就是偶尔的赏赐,让他照顾内眷那是不可能的事情,幸好王妃也是有些心计,这么多年来在王府扎根已久,良妃想要对她动手,一时之间也是不可能的。

等良妃生下第四子的时候,却愈发容忍不了王氏占着王妃的位置,只要她在一天,燕弘就是嫡长子,而她亲生的儿子只能是庶子,再受到王爷的偏爱又能怎么样,最后醇亲王府都是燕弘的。于是这个狠毒的女人便开始对王妃母子俩动手,王妃刚开始还能挡着,但熬不过醇亲王偏心,每次遇上良妃,错的永远都是他们母子。

燕弘也是记得,小时候因为良妃的眼泪和燕祚的胡闹,自己没少挨训,甚至有一次被打得奄奄一息,还是母妃豁出脸面,去宫中哭诉,才换来太医的治疗,让他能活了下来。自此之后母妃对那个女人只能避其锋芒,跟他一起关起院门来过日子。

“那贱人把持着王府,王爷将所有的管家权利都放在她手上,有皇上的话在,她不敢明面上动手,便在王妃和世子爷的饭菜里面下毒。”说道这里,妇人声音如泣,“王妃生了世子之后身体一直不好,所以一开始大家都未能发现,但世子小时候身体却健康的很,怎么会平白无故日渐虚弱起来,偏偏那些太医都收了那贱人的好处,开口闭口都是风寒,王妃照顾世子那般精心,怎么会得了风寒。”

“王妃娘家早已败落,又被王爷禁足在府中,根本见不到皇上的面。最后只得假装一心向佛,让人去大悲寺求了当时的方丈大人来,智能大师擅长药理,一下子便看出不对来。那慢性毒药端得厉害,不知不觉便能败坏人的身体,世子年幼,身体又是康健,所以能调理回来,王妃却中毒已深,只能活过一日是一日。”

“那贱人知道真相大白,王妃肯定不能轻饶了她,居然丧心病狂放火想要烧死了两位主子,幸好上天保佑,那一日世子闹着要去游园,王妃便只能带着你在院子里玩耍,才能逃过了那一劫。只可惜那些证据也被一把火毁了,没有证据,即使智能大师愿意出面作证,王爷也只会偏心那个贱人,而我因为知道的太多,被那贱人陷害,王妃不得不将我远送他乡,这才留得一条命来。”

燕弘脸色愈发阴冷,妇人的话与他记忆中的那些事情一一重合,那时候他尚且年幼,母妃并未告诉他这些事情背后的真相,现在却知那时的惊险。现在想想,似乎是从那场火灾开始,母妃带着他住到了陪嫁的庄子,从那以后即使是逢年过节,也从未回去醇亲王府一次。

“王妃那样尊贵的人物,如果不是那贱人下的手,怎么可能红颜早逝。”烟岚想到那场火灾之中,良妃的人准备杀人灭口,将她打晕了扔进了着了火的房中,如果不是王妃及时归来,而她也是命大留了一口气,如今只怕早就是一捧黄土,连着王妃被害的真相一起带到了地下,“少爷,世子爷,你一定要为王妃报仇啊,那个贱人如今还在醇亲王府作威作福,王妃就是九泉之下也不能瞑目。”

燕弘脸上满是冷意,他似乎有些明白母妃为什么不讲这些事告诉自己,比起她自己的性命来,恐怕自己这个儿子的未来更加重要。那时候母妃放手不追究,也许也是跟醇亲王达成了什么协议,那样子自己才能活到了成年,而现在,听着妇人泣血的话语,燕弘心中也是悲痛交加。

君长宁在门口等了许久,心中觉得有些好笑,原来燕弘有这么多的话要对王妃说道。只是等他出来的时候心中却咯噔了一下,进去的时候,燕弘是有几分悲意,但大部分都是冷静自持的,而现在,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的煞气几乎快要成型,就是在他身边也没有丝毫的收敛,难道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发生了什么事情。

看见君长宁担心的眼神,燕弘深深吸了口气,勉强勾了勾嘴角说道:“我们先回京城吧。”说完便不再开口。君长宁心中担忧,只是这次不管他如何询问,或者是柔情相依,燕弘只是紧紧搂着他,身上的杀意却更加的明显。

君长宁不会知道这一刻燕弘心中的愤怒悲痛,在他的心中,母妃占据的地位可见一斑,而父王向来都是可有可无的人物,要说对醇亲王的怨恨那是有的,毕竟就是因为他的不管不问,自己母子俩没少在良妃手下吃苦,但这种情绪却并不深刻。毕竟在他懂事之后,醇亲王王妃就带着他避居山庄,跟良妃的交手并不多。

而等母妃离世之后,燕弘不得不投奔青山书院,跟醇亲王府的交集也很少。即使是后来他回到京城,心中虽然知道醇亲王的偏心,那也是带着几分不屑一顾的,如今等他成名归来,更是觉得醇亲王喜爱不喜爱他这个儿子并不那么重要。

但一下子知道母妃的离世是因为良妃那个女人,而他的父亲很可能知道真相却无动于衷,燕弘心中的愤怒怨恨却汹涌而来,没有人能忍受杀母仇人活得荣华富贵,甚至他与长宁一起离开的话,醇亲王的一切都成了那对母子俩的!如果是以前,因为母妃临终前的话他不屑去争,而现在,他怎么能看着害死他亲生母亲的仇人一生安顺!

79、复仇

燕弘不对劲,非常的不对劲,从离开陵园之后就开始不对劲,君长宁百思不得其解,如果亲王妃还活着,他说不定会猜测那是王妃极力反对的缘故,就像他自己,即使心中坚持,要是父母都坚定反对的话,心里头也会有些不好受,但偏偏亲王妃早就入土,压根不可能跳出来反对,燕弘之前的态度明明不该是这样的。

君长宁即使学了心理学,也不代表他就是能读心了,所以固然担心,燕弘不肯开口他也毫无办法,只是隐隐的觉得棘手。回到京城之后,第一次在猛烈的情/欲中,燕弘弄痛了他,那一刻赤红了眼睛的燕弘几乎像是从地狱地里爬出来的,以往即使再激烈,再疯狂,他也是照顾着君长宁的身体。

如果能发泄出来那是最好的,君长宁只是咬牙挺着,等燕弘清醒过来的时候,只看见身下人一片狼藉,当下又是后悔又是内疚,他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会因为别的事情迁怒于人,这个人还是他视作珍宝的爱人。

原本沸腾的仇恨似乎平息了一些,燕弘伸手抚着爱人的身体,君长宁紧咬着牙关,唇上都是牙印子,燕弘看得心疼不已,拿出伤药帮他一点点处理着,带着点点的懊悔:“刚才怎么不推开我?”

君长宁不觉得有什么大不了的,不过是被人粗鲁一些对待罢了,反倒是伸手握住那人,笑着问道:“你心情不好,究竟是为了什么?”

燕弘微微一顿,却还是没有回话,他不知道要怎么样开口,说他的母妃被那个女人害死,而他的父亲却袖手旁观吗?

君长宁抿了抿嘴,见他还是不肯开口,只是从后面慢慢搂住他,扶着男人的脊背让他一点点放松下来:“我只是想让你知道,不管发生什么事情,总有我在你身边,不管是多大的困难,我们都能共同承担,燕大哥,你不需要一个人撑着。”

燕弘拉过被子裹住两人,将脑袋埋在他的颈间,一想到烟岚的话他就无法安心,但他更加的明白,要对付良妃就要越过他的亲生父亲,不然的话以醇亲王对良妃的偏袒程度,心里头根本没有他们母子,就算是知道了真相又如何,燕弘其实隐隐有些猜测得到,醇亲王一定是不知道的。

虽然他如今是镇北大将军,但不可能拉着军队直接去对良妃动手,或者说,如果真的那样做的话,良妃固然身死,他自己的一辈子也就毁了,说不定还会背上各种各样的骂名,反倒是成全了那女人的好名声。那样一来,醇亲王的位子直接白白送给了燕祚。燕弘愤怒的想要杀死那对母子,却知道最好的办法就是让他们求而不得,失去所有的一切。

君长宁被他靠着心中却更加不安起来,到底是发生了什么样的事情,让燕弘这般的失态。只是燕弘不开口他也不能紧追着逼问,只好一遍遍抚摸着男人的后背,让他能放松一些。燕弘感受到他的安慰,心中却更加的难过起来,他不想让长宁跟自己一起背负这样的伤痛,虽然醇亲王看似在朝中并无极大影响,但他几十年的王爷可不是白当的,真的要对上那个人的话,他尚且有几分自保的能力,但长宁呢?

第二天起身的时候,燕弘却已经不在身边。君长宁微微皱眉,因为他们两人的关系,宅子里头向来没有多余的仆人,问了一下门房,却只知道天刚亮的时候燕弘就离开了,只是留下口信让他不用担心。

君长宁怎么可能不担心,心中隐隐的预感让他觉得有些不妙,能让燕弘失态的事情,究竟是多么的严重。君长宁深思了一番,燕弘并不是割舍不下权利,不然也不会提出那样的建议,而他对醇亲王的感情也并不深厚,难道还是因为醇亲王妃,但亲王妃已经去世十多年,又会有什么事情!

百思不得其解,君长宁只能等着那人出现再询问,谁知道这一等却是好多天,燕弘从消失之后再也没有出现过,只是偶尔有人会过来报平安让他放下心来。

而那一头,燕弘却在回京之后,第一次主动去了醇亲王府,算起来虽然醇亲王偏爱良妃和燕祚,但他毕竟还是嫡长子,良妃也毕竟只是侧妃,但如今这两人却堂堂然的住着正房,醇亲王府内压根就没有给他准备院子。

燕弘去的时候尚早,醇亲王前一日歇在良妃院中,现在还未起身。煞气腾腾的嫡长子站在门口等着,小丫鬟们也不敢上前说话。燕弘眼睛看向院子中间的花园子,那里如今种着娇艳万分的牡丹花,那是良妃的喜好。在他母妃还在的时候,一贯都喜欢干净爽快的,院子里头多是一些绿色的树丛。

醇亲王府对燕弘来说并不是一个愉快的地方,不管是过去还是现在,所以在醇亲王妃死后,燕弘来这里的次数屈指可数。这会儿细细看去才发现,原来王妃内他跟母亲留下的痕迹,早就已经被一点点的拔除,想来用不了多久,良妃就会成为真真正正的女主人,燕祚就是醇亲王的世子。

心中的愤怒怨恨几乎要沸腾出来,燕弘脸上依旧是毫无表情,只是身上的冷气更甚,好一会儿功夫,里头才有了悉悉索索的动静。首先走出来的却是良妃,即使已经四十好几,但保养良好的女人显得才三十出头,大概是昨天春露,这会儿显得分外的妩媚,瞧着燕弘的时候眼中带着几分不屑和傲慢:“呦,这不是我们的镇北大将军吗,大将军今日如何有空回王府来了?”

燕弘定定的看着那个女人,曾经让他们母子吃尽了苦头,最后竟然还害死了母妃的女人,她依旧过的这般的光鲜亮丽!大概是燕弘的眼神太过于冷厉,良妃的脸色微微一变,这时候醇亲王走了出来,她便露出一副委委屈屈的模样,柔声说道:“王爷,你瞧瞧燕弘,我不过担心他这些年过得不好问候了几句,他那眼神就跟要吃了我似的。”

醇亲王原本对这个儿子还是有几分愧疚的,只是在心里压根就比不过美妾,见良妃一副委屈的模样,便皱眉说道:“弘儿,见到你良母妃怎么不行礼?”

燕弘忽然哈哈一笑,眼神从醇亲王身上扫过,开口说道:“参见父王,父王莫不是忘了,我可是醇亲王府唯一的嫡长子,继承人,将来实打实的世子,如何能对一个侧妃行礼,侧妃也是妾氏,莫不是皇上定下的规矩都是放着看的。”

醇亲王脸色微微一变,这些年良妃在府内完全是一副王妃的派头,即使出门,人家看在醇亲王的面子上,对她也是多有礼让,这会儿他倒是想起来,良妃确实只是个侧妃,并且当初王氏死前摆了他们一道,良妃是没有品级的侧妃,皇帝亲口下的圣旨,永远也成不了王妃,无论如何,燕弘也是不需要向她行礼的。

良妃的脸色一下变得雪白,原本假装的委屈变成了真委屈,燕弘这番话简直是像是一脚踩在了她脸上,将她跟那些上不了台面的小妾通房做对比。虽然妃子也是妾氏,但不管是皇宫中还是王府中,得宠的妃子那是无比体面的,就像当今年轻的时候,对先帝宠妃还有过下跪行礼的时候呢。

良妃显然也忘记了,正是因为当今有过那样的经历,所以对宠妃非常痛恨,当初才会同意了王妃王氏的上奏,压下了良妃的折子,只是这件事颇为隐秘,大概不会有人知道,宠冠醇亲王府的良妃,其实压根够不上侧妃的品级。

良妃神色的难堪让燕弘多了一丝快感,他如何能看着害死母妃的人活得开开心心。固然可以派杀手直接杀死这个女人,但这样还不够,让她痛快的去死怎么能弥补母妃那些年吃的苦头。原本母妃让他不要报仇,他听了,却不料真相却是,母妃被这个女人害死,怕他吃亏罢了。

仇恨是能改变人的东西,燕弘原本已经打算带着君长宁远走高飞,放开京城的一切,但这一刻话里话外却有着,他宁愿放弃镇北军的势力,也要回来跟燕祚争夺醇亲王世子地位的意思。如果燕弘回来,并且用军权跟皇帝做交换,那醇亲王的位子肯定变回落到他头上,这样一听,不管是良妃还是醇亲王,脸色都分外难看起来。

燕弘勾了勾嘴角,带着一丝痛快离开,他要拿走原本属于母妃的一切,让他们一无所有。良妃跟燕祚不是想要醇亲王府吗,他倒是想要看看,自己回来的话,他们还怎么样达成目的。

燕弘走出门,路过小道的时候身形一闪,一直跟着他的小丫鬟便找不到那影子了,心中有些害怕,但一想虽然良妃让她看着大将军,但燕弘毕竟是醇亲王府的人,也不可能迷路什么的,与其回去挨骂,还不如假装已经把人送出门了。

燕弘却没有直接离开,而是默默的回到正院,轻轻跳上屋檐,便能听到下面的动静。良妃气得脸颊扭曲,不管不顾的将一屋子的瓷器都砸了,醇亲王只是在旁边安慰,见她哭得梨花带雨的,连忙搂进怀中安慰道:“爱妃何必生气,醇亲王世子是谁,可不是燕弘能说了算的,我说了会给祚儿,那就必定会留给他。”

良妃呜呜哭着,又说道:“你十年前就这般说,但如今祚儿还是光头庶子,皇帝不愿意开口我们能有什么办法,那燕弘心狠的很,他跟那贱人向来跟皇帝走得近,若是他执意如此,皇帝直接下了圣旨,到时候你还能抗旨不成。”

醇亲王脸色也有些难看,他对燕弘以一点点的愧疚,早在女人的哭诉中消失无踪了,比起心爱的儿子,燕弘现在去死了才更加合了他的心意。良妃见他脸色变幻莫测,又开口说道:“不如我们先下手为强,若是燕弘有一个三长两短的,那就不能成为世子了。”

醇亲王微微一顿,毕竟是自己亲生的儿子,他倒是有些不忍心。良妃却撒娇着说道:“你不是说你最爱我,最疼的就是祚儿,还是说这些话都是假的,早知道当年我就不该等你,我也是好好的官家小姐,最后沦落到做你的妾氏,若是祚儿不能当上世子,我一辈子就是个上不了族谱的小妾。”

醇亲王听着她这般说话心都软了,连声说道:“我怎么会不疼你,如果我不疼你的话,当年你对王氏动手,我怎么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想着她要是死了,便扶正了你,谁知道那女人端是狠毒,就是死了也要霸占着位置,害的我的良儿一直名不正言不顺。”

良妃听见这话也是悲从中来,王妃王氏可不是个简单的,当时太后去了,她后背的娘家也败落不能成为依仗,谁知道那女人发现她对他们母子下手之后,直接哭到了皇帝面前,即使她将事情压了下来,也让皇帝下了那一道密旨,断了她的王妃之路。

醇亲王拍了拍怀中的爱妃,又说道:“我最疼爱的只有祚儿,我知道你为了祚儿对王氏动手,不还帮你扫清了尾巴,不然的话以王氏的能力,怎么可能抓不住任何的证据。良儿,你别担心,这件事从长计议,若是燕弘执意跟祚儿争,我只当是没有了这个儿子。”

燕弘眼看着那对狗男女将陷害他母妃的事情说得理直气壮,只恨不得现在就跳下去杀了他们,但是不行,这样简单的死去只会便宜了他们。男人如同地煞一般,阴冷的笑容让人背脊发凉。看来他要对付的人不止一个,他的好父亲,居然不仅仅袖手旁观,还插手害死了母妃吗!

对良妃动手不难,但要对醇亲王动手的话,就是皇帝也不会袖手旁观,对于这一点燕弘无比的清楚,但是他怎么能看着这两人逍遥自在,他们不该活得这般轻松,早该痛苦挣扎,去黄泉向母亲忏悔!

作者有话要说:醇王爷对于良妃来说,实在是个好男人,对于王妃来说,实在是非常渣~

80、惊天之秘

君长宁坐在茶楼上,面前放着的是上好的清茶,萦绕着淡淡的清香,几盘点心也纷纷散发著诱人的味道,只可惜君长宁却没有一点儿心思品茶,只是端着茶杯让那温度慢慢退却,离燕弘突然离开已经有半个月的时间,虽然并不能说毫无联络,但比起之前那人恨不得直接住进来,简直是两个极端。

燕弘搬进了醇亲王府邸,在别人看来或许是挺奇怪但又和常理的事情,毕竟燕弘身为醇亲王的嫡长子,即使不受宠爱,但说起来醇亲王府才是他的本家。有话说父母在不分家,即使他现在贵为镇北大将军,按道理也还是该承欢膝下才是。

但对君长宁来说,这简直是最让他惊讶的事情了,燕弘对醇亲王府毫无好感,甚至是带着几分厌恶的,从种种传言来看便知道,醇亲王独宠良妃,当年王妃母子俩的日子肯定不好过。而王妃去世十多年,燕弘跟醇亲王府几乎是毫无联络,现在怎么会突然住了进去。

君长宁越想越觉得这就是大问题,但偏偏他现在连燕弘的面都见不到,总不能去人家醇亲王府门前守着吧,若是燕弘准备做什么动作,自己反倒是坏了他的好事。但心底到底是有些不安,原本他们都已经打算一起离开京城,如今这般燕弘倒像是要常驻下来似的。

君长宁有些心烦,他倒不是一定要燕弘放下一切随自己离开,毕竟他自己也不会立刻离开官场,实在是没有那个资格。但之前燕弘自己坐下的决定,现在这般反复不像是他为人处世的风格。再有一个,燕弘留在京城的话,除非是打算争夺储君之位,不然不仅仅是那几位郡王的眼中钉肉中刺,还会让皇帝也不放心。

难道他真的打算争夺皇位?君长宁皱了皱眉头,还是将这个念头甩了出去,这么多年的感情并不是假的,他自问是了解燕弘的,如果他真的打算争夺天下的话,也不会瞒着自己这么久。再有一个,当初自己说得明明白白,如果他真的走出那一步的话,他们恐怕再也没有回环的余地,毕竟皇帝不可能没有后宫,而自己也不愿意背上佞臣的骂名。

君长宁叹了口气,心中却有些沉甸甸的。虽然阻止自己想下去,但他心中那个念头却再一次清晰起来。正想着,却见茶楼上走上来一人,穿着一件宝蓝色的外衫,腰间别着一块玉佩,一看就知道不是凡品,那白面男子微微有些发胖,脸上一路都带着温和的笑容,往楼上一看便知道这边没了空位,当下微微皱眉。

男子扫视了一圈儿,似乎注意到君长宁的存在,微微一怔随即露出几分笑容,朝着这边走来,君长宁心中猜测这个人的身份,那人便已经开口说道:“这位是君长宁,君大人吧,都说见面不如闻名,君大人却比传闻之中更多几分风采。”

君长宁站起来微微拱手,笑着问道:“不知阁下是?”

男人也不在意他的失礼,坦然说道:“在下正是敏亲王世子燕祺。”

君长宁心中一怔,暗道这位燕祺世子倒是真如传闻一般,看起来和善的很,但着实没有上位者的气息,当下也拿出十分的恭敬来。

燕祺说了一番话便在这边直接坐了下来,看起来对君长宁倒是颇有几分好感,言语之间便带了出来,若不是知道这位燕祺世子家有河东狮,男色女色似乎都不好,偏偏喜欢谈读诗词的话,君长宁八成还要以为这位世子是看上自己了,他虽然并不善于这些,但毕竟读书都读了二十年,应答起来自然如意。

燕祺一贯喜欢以貌取人,觉得长得好看的人自然是风姿俊秀,如沐君子,长得丑的肯定是人如其表,糟粕不堪,虽然没有女人是水做的,男人是泥巴做的高尚言论,但也因此吃了不少亏。当然,家里头那个母老虎实打实的让他认识到,有些美丽的女人也是糟粕做的。

君长宁虽然没心情跟人寒暄,但也不能直白的得罪了这位敏亲王的世子。他倒是想到七姐姐当初是做了敏亲王的小妾,这些年来也是音信全无,君长宁不可能直接上门去求见敏亲王小妾,当初君玥宣的动作也让他觉得心寒,这会儿虽然是想到了,倒是也没有开口询问,只是想来也知道,这些年敏亲王越发宠幸男侍,七小姐的日子恐怕是不好过的。

燕祺实在不是个会看人脸色的,君长宁已经露出几分疲倦来,这位依旧是滔滔不绝,一副见到此生知己的模样。最后还摸了摸自己的下巴,笑着说道:“今日见到君兄说的真是痛快,皇上老是说诗词不是正道,但君兄这般风光霁月的人物,也只有诗词能配得上。”

君长宁在心里头嘀咕着,自己可是个俗人,俗得不能再俗气了。当官的时候诗词有个屁用,大部分时间都钻在钱眼子里头了。但他长着一副欺骗人的模样,看起来真叫一个高洁无双,在文人面前便端架子,在俗人面前就放下架子,端得好用。这会儿便只是一笑说道:“皇上也是关心世子罢了。”

燕祺支支吾吾了两声,便压低声音说道:“其实我心中也是知道,只是志向不在于此罢了。”

君长宁听着却有些敏锐的察觉到,燕祺世子与皇帝的关系似乎十分亲密。听起来因为这件事情燕祺世子经常挨骂,但如果皇帝不是对他用心,何必要骂他。换句话说,如果是那两位世子这般的话,皇帝还会觉得非常开心呢。

难道皇上原本是着意燕祺登上王位,这般一想,君长宁头脑倒是清醒了一些,转头去细看燕祺,不得不说,燕祺虽然有些微微发福,长相还是十分不错的,皇室中人每一代的基因优化下来,其实少有长得不好看的。如果在平常人里头,燕祺倒是可以夸一句儒雅之风,但在储君争夺战中,恐怕是被那两位比下去了。

燕祺若只是仁善倒也罢了,偏偏他无心政治,敏亲王不知道是不是把自己的荒唐传给了儿子,这位自小也是不爱钻研官场,只乐意带着几个长的貌美的才子吟诗作词。性格又是软弱到全京城都知道他怕老婆。

这样的人,皇帝为什么还不放弃,明面上似乎并不中意与他,暗地里却时时提醒。君长宁猛地想到之前燕弘给他看过的一些资料,几个世子之中,皇帝召见最少的就是燕祺,责骂最多的也是燕祺,但偏偏就是这样,才让燕祺最为安稳。

君长宁瞧着燕祺压低声音说话的样子,忽然觉得他跟皇帝倒是有几分相似,原本因为截然不同的气质并未多想,现在看来,眼睛和鼻子完全像是一个模子印出来的。倒是敏亲王他也曾经见过,跟燕祺并无一点相似。

君长宁心中闪过百般猜测,却又觉得应该不是。却对着燕祺刻意套话,一问便知道,燕祺实在不是个心机深沉的,他没花多少功夫就让他说了个遍。虽然都是些鸡毛蒜皮的事情,但君长宁却敏感的察觉到,皇帝对燕祺花费的心思,绝对不像是对敏亲王的世子。要说皇帝对敏亲王多么有兄弟情,那是不可能的事情,燕祺不过是怕老婆便被骂了不少,敏亲王那是直接要死在男宠床上的趋势。

君长宁皱了皱眉头,直到两人分别也没有想出一个所以然来。谁知道第二天的时候,皇帝却下旨宣他觐见,君长宁心中咯噔一下,暗道不会是昨天事情的后遗症吧。等进了皇宫,他跪下许久皇帝才慢慢叫起,脸上波澜不惊。

君长宁心中警惕,皇帝问话的时候变有些一板一眼,半晌,皇帝倒是笑着说道:“君爱卿何必这般紧张,只是想着爱卿离京之后,咱们君臣还不知道有没有再见之日,今日找爱卿闲聊一番罢了。”

君长宁心中腹诽,一进来就是一个下马威,自己会不紧张才奇怪了。只是脸上也露出笑容,抬头说道:“皇上春秋正盛,何愁无再见之日。微臣入朝以来,多亏圣上信任,才能走到今日,心中感激不已。他日能有所为,也是圣上给予的机会。”

皇帝见他一副恭敬的样子,心中倒是满意了一些,暗道这样的好臣子,要是能留给继承人自然是更好的,现在外放倒也不错,在他肃清朝廷的时候,不用担心折损了好苗子,将来新帝登基也好施恩。只可惜那人不争气,这样的好人才却留不到燕祺手中了。

想到这里,皇帝又仔细看了君长宁一番,即使过去七年,这个状元郎却风采依旧,也怪不得燕祺能看得上,皇帝有些哭笑不得,朝廷之中在高位的,大部分都是些老头子,燕祺对此十分排斥,能不跟他们打交道就不跟他们打交道,交给他的事情做得勉勉强强,若不是自己派人看着,估计早就让那几位下了绊子。

皇帝陷入沉思,君长宁却用眼角打量着衰老的皇帝,路过皇帝腰间的配饰的时候又是一顿,下意识的想到燕祺提到过的事情,皇帝六十大寿的时候,燕祺也是需要进献礼物的,他自己觉得诗画不错,但皇帝向来不好那些,怕送了反倒是挨骂,最后却是他的世子妃做主,拿了一块暖玉出来。

燕祺并未详细说到那块软玉的样子,说起那件事不过是因为只有那次,皇帝夸了一句他有孝心。只是君长宁看着皇帝腰间的暖玉,心中便想着会不会就是那一块,若真的是的话,皇帝对燕祺恐怕真的不一般。

皇帝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居然在下臣面前走了神,脸上便有些过不去,见君长宁依旧是低眉顺眼的模样,便点了点头,觉得是个有分寸的,不像后来被推上来的两个状元,即使在他的面前也一副恃才傲物的模样,也不知道谁给他们的胆子。想到那两位明摆著有些看不起燕祺,皇帝心中更是沉郁,虽然燕祺也看不上那两个长相一般的,但对比之下,君长宁就显得难得可贵起来。

“朕听说你跟燕祺的关系不错,没想到你们两个倒是能投了缘。”皇帝再开口,却是直截了当的说道。

君长宁心中微微一惊,暗道皇帝的眼线果然是不一般的,他自然也不会说自己跟燕祺不过是一面之缘,只是笑着回道:“世子殿下为人和善,又是极具才华,愿意放□段于微臣结实,微臣深感荣幸。”

皇帝听了满意的点了点头,又说道:“也是难得了,只可惜他这样的性子,也不知道能不能安稳过完一生。”

君长宁只当是没听见这句话,皇帝似乎也意识到自己有些食言,瞧了眼君长宁,想着他也猜不出什么来,摆了摆手说道:“长海知府的位置你好好做,便先下去吧。”

君长宁心中微微一惊,低头告退,虽然脚步沉稳,心中却是挡不住的惊讶,毕竟长海可不比秦关是个破烂地方。长海位于沿海地带,距离京城要七八日的车程,距离宁邑却只要三天便可。虽然并不掌管宁邑县,但其实都是临界,也就是说他若是成了长海知府,不仅仅离家近了,以后还能多有照拂。

长海不仅是税收重地,而且是港口所在,并且土地富饶,比起南方鱼米之乡也相差无几。只有一个是常年有海盗侵袭,虽然那些海盗不敢上岸来,但年年都有商队损失,君家也是有商队在长海出海,有时候也会遇到这般倒霉的事情。这地方以前是掌控在端郡王的手中,想必是皇帝处置了端郡王之后,才成了自己的势力,现在倒是便宜了自己。

君长宁脑中闪过无数种处理的办法,等走出宫廷才大大松了口气,自己的事情也算是尘埃落定,这样的去处已经比他预料的要好许多。燕弘那边要是努力一把的话,说不定能把长海的海军接管了,这样一来倒是皆大欢喜,不用操心燕弘直接被架空了没事做。

君长宁回头看了一眼宫门,猛地想到,皇帝对于燕祺的态度着实古怪,倒像是君老爷对着自己。君长宁猛地一个哆嗦,皇帝膝下荒凉,如今已经没有活着的皇子,甚至连孙子辈都没有,难道是将自己的父子之情寄予在燕祺的身上,所以才有这般的态度。更或者说,燕祺原本就是皇帝的亲生子!

君长宁越想越觉得有这个可能性,敏亲王早年的时候不是没有宠爱妃子妾氏,但却一无所出。临了临了却突然出现了一个外室生的儿子,燕祺出现的时候都已经十几岁大!敏亲王王妃也没有子嗣,若是早知道这个人存在的话,按道理应该早早的去母留子带回来才是,何必等到他长大?

君长宁甩了甩脑袋,觉得自己今天接受到的刺激太大了一些,无论燕祺的身世如何,皇帝对他有几分特别是真的。并且看起来还愿意保全燕祺。不过这些事情与他无关,皇帝如今的身体已经是轻弩之末,估计等他再次归来,皇储之位也已经尘埃落定。

81、破裂

君长宁刚走出宫廷,齐家便迎了上来。作为忠仆,君长宁有时候觉得齐家是把自己当做儿子来关心爱护的,恨不得什么事情都替他担着。就像是现在,他进入皇宫不知道多久才能出来,这位连坐在马车上等都不乐意,就站在门口一直盯着,生怕一错眼就错过了似的,有时候就是他媳妇也得抱怨,说他对待几个儿子但凡有千分之一的耐性,那几个皮小子也不能长歪了。

不过这次他倒是真的有话要说,脸上也带上了几分喜悦:“少爷,刚才下人来报,说大小姐跟大姑爷回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