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行舟没有意见,等马休息够之后,陪夏桑子跑了第二圈,他丝毫没有让步放水的意思,夏桑子还是没有跑过他。

这么连着跑了五圈,最后连马都跑不动,夏桑子才消停。从马上下来的时候,已经双腿发软,走路都是飘的。

孟行舟常年训练,体力比她好,扶着她往休息区走,故意逗她:“还比吗?马厩里的马多得是。”

夏桑子认栽,一个劲地摆手拒绝,以挺尸的姿势在椅子上瘫着,疲惫得说话都费劲:“不比了,你们军校生都是怪物。”

孟行舟给服务生递了个颜色,服务生会意,放下吃食和饮料,转身离开场子,顺便给他们带上了大门。

“累不累?”孟行舟侧身,从果盘里挑起一块雪梨,放在她嘴边,宛如在伺候大小姐,“张嘴,这个甜。”

夏桑子倒是享受,这种难得的孟氏贵宾级服务。她张嘴咬住雪梨,甘甜的梨汁在弥漫在口腔,放佛一瞬间甜到了心坎里。

夏桑子满足地眯了眯眼,把雪梨咽下去后,揉着自己的腿,嘀咕:“我今天明明是出来玩的,结果比在学校训练还累。”

“那走吧。”

“这么快,我还没休息够呢。”

孟行舟从椅子上站起来,走到她身边,俯身看她:“趁着累赶紧回家休息,能睡个好觉。”

夏桑子眨眨眼,一时没反应过来,傻傻地盯着他。

孟行舟用手撑着椅子把手,低头解释:“累了一天,很遗憾,你没空想其他事情了。”

“你不是说收点利息……”

“你输我五场,这利息够我吃一年了。”

夏桑子一怔。

原来这才是他的目的。

难怪会大晚上带她来马场,故意说话激她,和他比赛。

难怪他明知道她心情不好,赛马的时候也不放水,反而让她不停地输。

难怪他了解她体力根本受不住这么多圈,还要由着她一场接一场地比,不给任何喘息机会。

他寸步不让,原来只是为了让她累一场。

体力耗尽,疲倦至极,回家沾枕头就能安睡,至少今晚,不会去想那些糟心事。

夏桑子垂眸,用手遮住眼睛,心头涌上一股酸意,说不出话来。

孟行舟见她不动,抬手去摸她的头,类似安抚:“现在可以回家睡觉了吗?”

夏桑子拼命点头,努力把眼泪逼回去,别过头撑着椅背坐起来。

老张捧着厨房刚做好的海鲜,推门进来,热情地说:“小舟啊,玩累了吧,快尝尝,我让厨房加了个班,给你们做了宵夜,可好吃了。我跟你说这个厨师,是我专门从五星级饭店挖过来的,你今天来的真是时候,他明天就休班……”

话没说完,老张抬头看了眼,只见前面的椅子上,孟行舟弯腰垂着头,一只手按着人小姑娘的头,小姑娘的上半身被孟行舟的背挡住,两个人的姿势,怎么看怎么有故事。

老张心想自己坏了事,捧着海鲜,来了个原地向后转,要有多识趣就有多识趣:“打扰了打扰了,海鲜有什么好吃的,一点都不好吃,你们继续,继续,瞧我这事儿办的,该反省。”

“……”

“……”

夏桑子心想完了,推开孟行舟,从椅子上站起来,正要追上去解释,只听见老张非常欣慰地,捧着那份五星级海鲜,长叹一口气。

“现在的年轻人哪,可真是太有活力了,孟家有后指日可待啊。”

夏桑子:“……”

完了个蛋。

作者有话要说:孟三岁不是人,居然玩野外play,禽兽,在古代是要被浸猪笼的。

老张:我好像发现了一个了不得的大事件,不知道可不可以涨工资呢?【憨笑

——

你们不要养肥我啊,我每天都在粗长更新啊呜呜呜呜。

你们阔能不知道,我以前是一个连日更三千都做不到的废川,对比一下,是不是觉得我现在在好好做人了。

orz,所以请务必继续爱我,看在今天更了四千多的份上,姐妹们!!!

☆、三十七个泡泡

若是此刻在这里的人, 是一个陌生人,夏桑子断然不会着急去解释。

误会就误会好啦, 反正又不是认识的人, 想怎么误会就怎么误会。

可这个人就不是一个陌生人,最可怕的是,这还是孟家的人。

在孟家的场子,被孟家的人看见,她和孟行舟有疑似亲昵举动,并且这个举动已经让这位大叔误会到,他们在不久的将来, 可以发生许多次这样的亲昵举动, 以至于让孟家有后。

这个误会大发了,不解释清楚, 她要怎么回大院面对江东父老, 哦不是,面对两家的长辈, 那时候她面对那么多张嘴, 怕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

一想到这里, 夏桑子就头皮发麻,她来不及想太多,只管追上去。

可这位大叔,好像在这个“孟家即将有后”的美梦里无法自拔,捧着那份色香味俱全的海鲜夜宵,脚上跟装了引擎似的, 健步如飞。

这脚力,这速度,这体能,大叔你才是这世界上,最有活力的人啊。

夏桑子把浑身上下,最后的力气都使出来,勉强在大门口,追上了这位鸡血大叔。

说起来,她也不知道怎么称呼这个大叔,只知道他好像是负责孟家马场的人,具体叫什么,连姓氏都不清楚。

可人都追上了,不说点什么总是不礼貌,夏桑子顿了一下,中规中矩地说:“这位先生,您误会了,我们其实……”

老张回过头来,还是那么热情:“别这么客气,咱们都是自己人了,你跟着小舟叫我一声张叔就可以。”

夏桑子有点吃不消,缓了口气,脑子太混乱,连带着说话都磕磕巴巴:“张……张叔,我们刚刚不是你想的那样,你真的误会了,我跟你说刚才我们只是……”

“嘘——小姑娘家家的,矜持点。”

老张笑得花枝乱颤,如果这时候在他头上插一朵牡丹,脸颊上点腮红,嘴唇擦上大红色口红,再把手上的餐盘,换成粉色小手绢,就是一个活生生现代男老鸨没差了。

夏桑子:“……”

好绝望怎么办。

老张看夏桑子面露尴尬,收敛几分,把平时沉稳但其实也没有很稳的形象搬出来,轻咳一声,语重心长地说:“你们好好玩,不用着急走的,咱们这里什么都有,今天总统套房还剩一间,我帮你们留着,玩累了可以休息。都是自己人,自己人,把这就当成自己家,不用拘束,你们年轻人放得开,想怎么玩就怎么玩。”

“……”救命。

老张早几年也不是这么开明的人,他膝下有一个女儿,可这女儿不喜欢读书,在外地打工两年,第一次回家,直接通知他:你,马上就要当外公了。

这给老张气的,差点没犯法把自己女儿和外孙打死。

后来气过头,还是下不去手。

这事情都发生了,加上他家孩子的妈,这几年互联网兴起,天天捧着手机上网,追剧追综艺,别的没学到,现在那些年轻人的前卫观念倒是学了一个精。

对于女儿未婚怀孕这件事,不仅不反对,反而举双手双脚赞同。

孩子的妈还乐乐呵呵,说自己年纪轻轻就当外婆,还没人老珠黄,可以跟着女儿一起,一个做辣妈,一个辣外婆,简直就是辣椒一家人,酷炫狂霸拽,以后推着宝宝出去遛弯儿,就是人群里最闪亮的一家人。

孩子的妈跟女儿联合起来劝老张,把那酷炫狂霸拽的场面说的,那叫一个惟妙惟肖。从情感上生理上,给老张列举了一大堆女儿早孕的好处,有没有道理且不论,反正老张当时无言以对,找不到语言来反驳是真的。

家里那个女性都如此前卫,老张再愤怒也是胳膊拧不过大腿,最后外孙降生,那可爱劲儿,什么钢铁心都给融化透了。

女儿后来没有跟孩子亲爹在一起,找了一个混血老外,人老外思想更开放,根本不在意孩子是不是自己,只要老婆是自己的就成。

老外对外孙好,对女儿更好,现在看着两个年轻人带着孩子过得幸福美满,老张心里的遗憾也在慢慢被弥补。

有这么三个思想奇葩的家人,老张终于还是没能免俗,几年之后也随家中大流,变成了奇葩中的一员。

好在老张深知自己思想的奇葩境界,见自己说话又有点放飞自我,赶紧回到正常频道。

手中的海鲜还是热乎的,这两个小年轻的好事儿,也被自己给打断,海鲜不能浪费,毕竟大厨要休班好几天,之后想吃也吃不到。

老张不知道是心疼这份海鲜,还是心疼两个小年轻,他没再提什么总统套房不套房,把手上的海鲜放在夏桑子手上,笑得很慈祥:“这很好吃的,你们尝尝,有什么需要,就跟服务生说。”

夏桑子还没见过老张这种类型的大叔,奇葩之风来得又快又猛,饶是跟孟行悠相处了好几年,她的战斗力还是太弱,被这阵风打懵,脑子基本宣布死机。

孟家到底是怎么把生意做这么大的?

为什么从来没有人站出来质疑?元城的商业贵胄们都在做什么?这个发财之道精髓是不是都在于,没有招到老张这种类型的员工?这是不是孟家隐藏多年,不可告知的商业机密?

老张其实孟家做生意的王牌选手吧!

她肯定是在做梦,不然怎么会碰见了一个这么销魂的怪大叔。

夏桑子捧着这份五星级大厨做出来的海鲜,眼睁睁看老张哼着《今天我要嫁给你》,迈着妖娆步伐,越扭越远,真想来一个原地晕厥。

场子的门重新被关上,夏桑子管理好自己崩坏的表情,转身往刚才的“案发现场”走。

她看见孟行舟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坐回椅子上,居然还在悠哉悠哉地吃水果,心头这个火,“蹭”地一下就冒上来了。

夏桑子把餐盘放在小桌上,宛如一个古代被无缘无故剥夺清白的怨妇,指着孟行舟的脸,怨念深重:“孟行舟,我命令你,现在立刻马上去跟张叔解释清楚,我跟你之间不是苟且关系。”

孟行舟气定神闲把一块西瓜喂到自己嘴里,咀嚼两下,中肯评价:“味道不错,你坐下来尝尝,这是从外地空运过来的。”

“还吃什么瓜啊!”

夏桑子抢过孟行舟手上的叉子,剥夺他吃东西的权利,着急上火得要爆痘:“你怎么还有心情坐在这里啊,快去解释清楚,要是张叔跟你爸妈说了,我们要怎么解释啊。这太丢脸了,我已经能想象到,你被我爷爷一枪崩了的血腥场面了。”

孟行舟想了想,觉得很有道理,人却不动,慢吞吞地说道:“我这将死之人都不急,你急什么。”

“……”

哇,你说的好有道理啊朋友,真想给你鼓个掌。

孟行舟伸手,拿过夏桑子的叉子,把一个西瓜里中间嘴甜的部分,喂到她嘴边,“尝尝,这里最好吃。”

夏桑子气到不想说话,这几分钟说了这么多话也有点累,同为当事人,孟行舟都这么悠哉,她着急也没用。

于是破罐破摔地坐下来,把西瓜吃进嘴里,这还不够,夏桑子把果盘抱到自己腿上,一把叉子都不给孟行舟,一个人独享。

夏桑子气呼呼地瞪着他,仔细听还有点咬牙切齿的意思:“是啊,很好吃,那你别吃了,你还是想想怎么体面的走吧。”

“上次篮球赛,不也被误会一次吗?”

孟行舟靠着椅背,侧身跟她闲聊,看起来懒懒散散,什么事情都不在意。

夏桑子甩给他一个“你四不四傻”的眼神:“那次根本不一样啊。”

孟行舟点头,思考几秒,嘴角漾出一个笑来:“是不一样,上次你很主动。”

“对啊,就是我主动,可这次是……”夏桑子成功被他绕进来,说了一句觉得不对劲,马上改口,“什么叫我很主动,我那是看在咱们朝夕相处六年的情分上,为你这个发小两肋插刀找回场子。我都不吝啬自己的清白了,你应该对我抱有感激之心才对,三岁,你这种想法,一点都不社会主义。”

夏桑子没有意识到,自己因为那点心虚,相较于平时,说了很多为自己遮掩的话。

但这还不够,她怕孟行舟多想,又补充道:“这次不一样是因为,误会我们的是长辈。长辈跟同学怎么能比,同学看过就过,长辈一直都记得,你看我们两家,朝夕相见,以后太尴尬了,所以你快点去跟张叔解释清楚,我很严肃。”

孟行舟今天废话也多,居然就这个话题,跟夏桑子展开热烈讨论:“长辈误会多省事,过几年,你有了我这个挡箭牌,也没人催你找对象。”

夏桑子一时词穷,沉默了一顿,之后才说:“是不会催我找对象,会催我跟你结婚,挡箭牌先生。”

孟行舟轻笑,他眼睛微眯,双腿交叠搭在椅子的脚踏板上,看着头顶的星空,璀璨光华入目,几分虚幻几分真实,分不清楚。

“怎么。你是觉得,我们之间的情分,不足以让我娶了你?”

夏桑子挑起一个葡萄,听见孟行舟说完这句话,葡萄都震惊了。

葡萄挣脱叉子的束缚,选择跳碗自尽。砸到地上,360度翻滚五周半,最后碰到椅子腿,结束了它这吃惊的一生。

现在已经过了十点半,透明天花板上,是夜幕星空,场子宽阔敞亮,灯光照耀下,基本跟白天光线没有差别。

现在明明只有他们两个人,在享受这一大片空间,夏桑子却嫌弃它太大太亮,令人压抑,无遁于形。

夏桑子清晰感受到自己在发热,以肉眼可见的程度。她的皮肤层很薄,平时一点点纤细红血色都能看清楚,更别提是现在这种情况。

她告诉自己要冷静,不要再多说话,不要再做奇奇怪怪的反常举动。

如果她现在只是以一个,对孟行舟没有任何想法的朋友,她应该说什么?

夏桑子花了快一分钟的时间来思考,中途吃掉了十个葡萄,其中一个超级酸,酸到她几乎飙泪,但也让她清醒。

夏桑子将酸葡萄咽下去,把果盘放回桌上,拿起旁边的水杯,喝了一大口,长叹一口气:“这葡萄好酸,我再也不想吃葡萄了。”

孟行舟没有接她茬,抬眸静静看着她,无声等着她的后话。

夏桑子也没想就一个葡萄糊弄过去,她从椅子上站起来,原地蹦跳两下,活动活动,一边说:“回去吧,再待下去困劲都过了。”

孟行舟睁开眼,瞳孔漆黑如墨,夏桑子毫不闪躲,与他对视,几秒过去,她莞尔一笑,脸上没有不自在,只有打趣:“你不觉得对一个未成年谈婚论嫁,有点刺激吗?”

“是很刺激。”

孟行舟脸色没什么情绪,话语间也辨不出喜怒,站起来,单手将骑马装的领带扯掉,握在手里,领口敞开来,露出两侧锁骨,随着清浅呼吸,微微上下起伏。

“我居然被未成年拒绝了。”

夏桑子转过身,她深知这个话题不能再继续,留下一句“我去换衣服”,抢在孟行舟之前,走出场子。

走进更衣室,夏桑子关上门,双腿发软,顺着门板跌坐在地板上,她把连埋进膝盖里,听着被按了加速键的心跳,脑子里乱成一团。

夏桑子无心去猜测孟行舟话里的深意。

因为她为自己那片见不得光的小世界,花了这么多年堆砌起来的城墙,只因为他轻描淡写的几句话,竟然开始渐渐崩塌。

这种感觉太糟糕了,把控不了局面的无措,令人毫无安全感。

夏桑子觉得自己今天输得很彻底,可以说是溃不成军。

——

那晚回到大院,已经过了十二点。

老爷子和老太太都已经睡着,在玄关和客厅给她留了灯。

夏桑子怕吵醒老人,一路动作都很轻,她身体哪哪都不舒服,就算在军医大每天都早晚训,可那些都是在自己承受范围内。

今天情绪不对,被孟行舟一刺激,运动过头,在马上颠了那么久,腿感觉已经不是自己的。

夏桑子在沙发上坐着不想动,不知道过了多久,睡意袭来,她撑着精神从沙发上站起来,走到墙角去关灯,这才注意到,餐桌上还有东西。

走近一看,是蔬菜粥和两个清淡小菜,夏桑子伸手摸摸碗壁,食物还有点余温,想来是老太太睡前亲手做的。

回家再晚,也有人为你留一盏灯,怕你晚上会饿,特地睡前准备宵夜。

夏桑子这几年在家生活很规律,这么晚回家还是第一次,这种感受也是第一次。

她累到极点,没什么胃口,可看着这些宵夜,还是免不了心里一暖。

夏桑子垂眸,看见碗筷旁边还有一张字条,拿起来一看,她一眼认出,是老太太的笔迹。

“热热再吃,别凉胃,我和你爷爷先睡了,晚安宝贝。”

夏桑子把字条握在手里,鼻子直泛酸。

坐了几分钟,她拿着粥和菜,端到厨房加热。

纵然没胃口,还是把老太太的心意,全部吃进肚子里,才上楼睡觉。

不知道是今天体力耗尽,还是老太太的粥有安眠作用,夏桑子难得一夜无梦,安稳睡到了第二天中午。

夏桑子醒来时,从床上坐起来,感觉自己在梦里跟人打了好几百回合,浑身没有不酸痛的地方。

特别是这双腿,沉得几乎有千斤重。

太狠了,孟行舟这个体能怪真的太狠了。

哪里只有昨晚,这运动量,明明够她休息一周。

夏桑子洗漱完,懒懒散散揉着自己的腰,往楼下走。

夏老爷子看见她下楼,从棋局里分神,跟她说话:“桑子醒了,去吃午饭,我们都吃过了。”

夏桑子说着好,揉着眼睛,再睁开时,才发现客厅里还有别人。

孟家兄妹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孟行舟在陪老爷子下棋,落地窗外的阳光铺在他身上,整个人比平时看起来要柔和许多。

可能是老爷子气场太强大,连孟行舟这种桀骜性子,在老爷子面前,也只有乖顺的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