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信我说的话。

就这样,我在角落里蹲坐了一个晚上。

什么也不想,只沉浸在黑暗中。

暗室的门被打开,几名宫人进来。

“我要见景大人。”直起虚弱的身子,我道。

“走。”她们压根就不理,只对着我的背狠狠一拍,我被推出了暗室。

“我一定要见景大人。”不能这样嫁给景临,事情必须要解释清楚,若无法解释。怎么可以嫁娶?

“罗嗦什么。”她们直接拖起了我。

出了皇后殿,就在她们走上宫廊时,三人突然昏倒在地。

发生了什么事?怔愣时,身着蓝杉的男子突然出现在了我面前,不笑亦是笑的眸子朝我眨眨。

竟是那天以石子打老宫人的男子。

“是你?”我退后了一步。戒备的望着他:“你是谁?到底是谁?为什么会在宫里?”

“你不知道?我是皇上身边的暗卫青逸。”青逸露齿一笑。

暗卫?是指暗中保护皇帝的侍卫吗?难怪百花节那天遇刺时,他能及时出现。

“那你来这里做什么?”

“皇上让我捎来一句话。”青逸若有所思的望着我:“说,若你后悔了,他说过的话还是算数的。”

算数的?脑海里想起他所说的‘朕可以封你为嫔妃。’

“你的回答呢?”

没有任何的犹豫,“我只想出宫。”不管发生了怎样的事,我只想出宫。

青逸点点头,眨眼间又消失在面前,消失的瞬间,昏倒的宫人醒了过来,二丈摸不着头脑:“我怎么躺在地上了?”见我怔忡着,微吼:“愣着做什么?还不快走?”

就在我们走出了宫廊,蓝杉男子青逸又出现在了廊上,他的身边,是黑着一张脸的皇帝。

“皇上既然喜欢她,直接纳了她不就走了,何必这般麻烦?”青逸不解的看着他的主子。

“朕是喜欢她。但也止于此,这也是她自己的选择!”

“皇上的意思是说,她以后是生是死都不会再管了吗?”

皇帝黑凉的瞥了青逸一眼,“朕是皇帝,已够迁就她了,既她不懂珍惜,宁可弃之。”

宫人压着我坐上了一顶轿子。

半响过后,鼎沸的人声传入我耳中,想必已抬至街上了。

轿帘时不时的被风吹掀,透过缝隙,我看到了川流不息的街道,每个行人都在笑着,叽喳的说着话,讨价还价的声音也不时的传入我耳中。

这样的热闹并没有感染到我。

一心想的是如何向景临解释一切。

他可以不原谅我,但不能误会我。

只要误会还在。我与他之间就无法生活在一起。

我必须想尽办法将误会澄清。

此时,鞭炮的噼啪声从远处传来,掩盖了人声鼎沸。

鞭炮声落下时,有很多的声音从帘缝中飘来:“这轿子里坐的就是赵家姑娘的丫环吧?”

“是啊,人心不古,竟然背地里去勾搭自家姑爷,赵家姑娘太识大体了,还让她陪嫁。”

“都说赵家姑娘长得倾国倾城,没想到品性也这般出色,竟然还让这种丫环进府当妾。”

“哎——”

他们在说什么?

正当我凝神听时,轿子落了地。

“出来吧。”一只肥胖的手伸了进来,将我拉了出去。

是个胖墩墩的妇人,她上下打量了我几眼,极尽轻视,就从袖内拿出块喜帕,摊开挂在了我头上,说:“走吧。”

隐隐觉是有些不对劲,我扯下了喜帕望着前头的小门。

“这是哪儿?”应该是大户人家,虽说是小门,可一看那木门的雕花,就知道价值不低。

“能是哪儿?当然是尚书府了。这是尚书府的小门。”胖妇人不耐:“快盖上。”

悠美的乐声从小门的另一边传来,那是喜迎新娘的礼乐,进宫之前我就听过好多次,难道不远处也有人在迎亲吗?

“为什么我要从小门进?”

“难不成你这样的人还想从大门进啊?”胖妇人一脸不可思议。

知道景临在怨恨,可他也说了,景家的面子不能丢。

我这般从小门进去,景家又何有面子可言。

“我现在就要见景临。”我丢开喜帕,快步进了小门。

“喂,你不可以这样进去。”胖妇人赶紧跟着进来。

这个院子我来过,因此熟悉路径。

出了长长的走廊,瞧见了正厅,厅内人来人往,极为热闹,看他们的穿着就知道是京城内有头有脸的人物,都是来贺景临大婚之喜的。

“你不能进去。”一脚迈出时,紧追来的胖妇人抓过我,嚷着:“我家大人对你已经够好的了,你还想怎样?难道要在他大喜的日子里给他难堪吗?哎哟,这世上怎么会有你这样的人啊,不知感恩了就算了,还尽找麻烦。”

“我只是想见他一面,跟他说上几句话就好了。”景临对我的好,我又怎会不知呢?一时没注意到胖妇人所说的话有什么不对之处。

“话什么时候不能说?你也不看看这是什么日子,快回你的喜房去。”

她说得也对,今天客人这么多,他定是忙坏了,身为新娘子的我又怎能再给她添麻烦?还是明天再说吧。

毕竟日子还很长啊。

当我进入喜房时,不禁被喜房的大气与华丽所震撼。

与皇宫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

就连一个喜字,也是独具匠心,叫人百般喜爱。

更别说那些华彩流琉的桌椅,白玉山水屏风,雕刻着云彩的壁窗了。

“愣着做什么?快坐在床上,把喜帕戴了,等会大人就要进房了。”胖妇人将我按坐在床上,摆好手姿,又为我盖上喜帕,嘟喃着:“有这样的小姐,真是好命啊。”

小姐?什么小姐?正待要问,就听见‘吱卡——’一声,胖妇人关门出屋了。

一下子静了下来。

静得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

此刻,我才真正意识到自己嫁人了。

嫁给了当朝的尚书大人,景临。

这样的嫁娶与我的初衷相差了好多,几乎是被迫的。

没有新娘子该有的紧张与羞涩,忐忑与不安。

只寻思着待会景临进来该说些什么,该怎么样把昨天所发生的事一一的向他说来。

怎样的说法才会使他相信我所说的是事实。

正因为满门脑子想着这事,因此忽略了一个重要的环节。

为何不用我换上新娘子的喜服?

为何我没与景临拜堂成亲就直接来到了新房?

为何我会从小门进来?

而这一切,我都认为只是景临过于愤怒的缘故。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直到我双腿有些麻木,门开了。

听见了脚步声。

我深呼了口气,想到接下来要说的话,心里已稍有些底气,只待他掀开喜帕。

“哼,倒还真像个新娘子呢。”娇娇的,竟是女人的声音,极为熟悉。

是赵月芙,她怎么会在这里?

未想,自己掀开了喜帕。

就见赵月芙一身的红,属于新娘子的红,刺刺的站在我面前。

她的身边,景临也是一身的红,属于新郎的红,漠然的站着,冷冷的望着我。

郎才女貌,好一对登对的佳儿。

我傻愣着,诧愕着,震惊着。

赵月芙拿过桌上满满的酒杯到我面前,盈盈行礼,即娇又羞的说:“姐姐,请喝下妹妹的这杯酒吧,日后我们姐妹共侍一夫,要和睦相处才是。”

“共侍一夫?什么意思?”我望向景临,心下沉,深深的下沉,依然抱着最后一丝希望。

“字面意思,就是说我同时娶了月芙和你。”景临望着我的目光如冰箭,透着极大的怨恨。

这是我认识的景临吗?是那个总是挂着温柔笑意的景临吗?

“姐姐,请喝下妹妹的茶吧?”赵月芙的声音将我的视线拉到了她的脸上,这并不是一张得意的脸,可她仍笑得很开心。

没有想过会是这样子的,想了那么久要说的话在此刻竟一句也说不出来。

惊愕的望着眼前的一切,只觉手足无措,不知该如何反应。

浑浑噩噩的。

“还不快接?”景临的重重一句。吓了我一跳,下意识的就去接了。

’碰——'

哪知赵月芙突然摔破了酒杯,冷挑起眉,说:“你还真会拿啊?不知道我才是景临明媒正娶,八抬大轿抬进门的妻子吗?而你,只不过是景临的小妾,从小门进来低贱的妾室而已。”

“什,什么?”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却无法相信听到的。

“皇后没告诉你吗?”

我只望向景临:“是真的吗?她说的是真的吗?”

“你这样的人怎配进我景家大门。收你为妾也只为当初娶你的承诺。”景临开口,冷漠而无情。

“承诺?你曾说‘我喜欢你,你的性子,你的举止,我都很欣赏,我也相信,随着时间的流逝,最终我会爱上你。’你也说过‘要对自己有自信,也请对我有信心,’你的承诺并不是娶我进门后来侮辱我。”挺直腰,我沉稳的回望着他的冷漠。

“侮辱?用得着我来侮辱你吗?”他冷笑:“不管是过去的事,还是心里的所想,我一直对你坦白,而你一直都在骗我,什么侮辱?”

“那你要我怎么跟你说?”被皇上侮辱了?他所爱的人是皇帝的老婆,他要娶的人又被皇帝毁去了清白?

景临复杂万分的望着我,“那你也不该再与他发生什么关系。”

眼眶很酸,湿了。

很失望,对他真的很失望:“这就是你对我的认识,对我的了解吗?在你心中,我就是这样的人吗?还有很多的人,很多的事值得你去怀疑吧?为什么你宁可相信她们说的。也不肯相信我一丁点呢?”

“我眼睛看到了。”

“看到了什么?平时不干这种事,却在成亲当天做出这样的事来?你觉得合理吗?”

“够了。”赵月芙挡在了我与景临的中间,挑着眉冷嗤:“还不快出去,这喜房可是我与景临的,你一个丫头站在这里做什么?”

“景临,你也要我出去吗?”迈过赵月芙,我沉定的看向景临,眸光里有我的决定。

决定嫁给景临时,就告诉自己,要好好的生活,平凡幸福的生活。

事与愿违,再怎么想,也想不到景临会给我这样的生活。

很失望,也很伤心。

一直以为,景临是了解我,懂我的。

这也就是为何在明知不喜欢他了还嫁给他的原因。

他没有回答,而是移开眸子看向别处。

而我也不再多说一句,挺直了身子,走出了喜房。

这样的情形,无论怎么努力解释也是枉然的。

而我,什么也没有了,只剩下几缕尊严。

喜房门外,站着在后门处来迎接我的胖妇人,见我出来,她不耐的说:“跟我来吧。”

他们竟然把我安排在了下人房,一间与皇后宫的小偏房差不多大小的房子,颇为简陋。

“这里归我管,大家都叫我胖嫂,以后下人房的清洗就交给你了。”胖嫂双手插腰,指使着:“每天你要比所有人都早起,洗完衣服后再给大家准备早饭,之后就去厨房帮忙。”

没听她说什么,打量完了这间房,我走了出去。

“喂,你去哪里?”

“既是妾,就有属于妾的院子,而你说的什么洗衣服准备早饭,不该是我做的,按理,你还该尊称我一声主人。”

“放,放肆,这可是夫人交待下来的,你敢不从?”

“我不是夫人的婢女,不需听她的吩咐,你可以让大人直接来跟我说。”我声音平淡,可字字有力,更是紧锁着胖嫂的眸子说出的这些话。

而我也相信,景临就算现怎么怨恨我,也不会这般待我。

他不是那样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