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綦的声音已有着一片肃杀之气:“这场使等了二百年,也将整个皇宫清扫了一遍,这一次,朕要将他们彻底成为历史。”

喊杀声越发惨烈,耳边尽是兵器的交接声。

可以想像场面的血腥。

不知道过了多久,渐渐静了下来,直到最后,是一片死寂。

每个人都摒住了呼吸,没有人敢大声喘息。

这一场使,我们都没有参与,却比那些参与的人更为煎熬。

每一个都知道它的意义何在。

东边,已然微亮,淡淡的金光不知何时已悄然升起,照亮了每一个紧崩着的面容。

一名匆匆跑来,衣杉不整,身上有着多处伤痕的御林军打破了这份寂静:“禀,禀皇上,这场使,我,我们输了,前朝党是有备而来,请皇上快逃吧。”

“什么?”炎綦面容瞬间死白。

“白玄,青逸,护送皇上离开。”景临果断下令。

“是。”就在白玄与青逸拉过他朝西边逃离时,一枝闪箭从北侧呼啸朝炎綦射来。

“皇上小心。”心提上了喉咙,我使出全力喊,恐惧与害怕是我此刻唯一的感受。

柳妃出手,只轻轻一挥,那箭就在二米外被折成了二断,她朝我看来,目光极讽,似乎在嘲笑说你能为他做什么?

“炎綦,你的王朝完了。”于此同时,赵月芙的身影出现在那块最高的假山石上,她的身边还站了一人,只他们身后渐渐升起的金光太过耀眼,我不得不错开眸子,适应了好一会这亮度,才睁得开眼。

听见了柳妃,景临的抽气声,就连身边的炎綦也僵直了身子。

心中诧异,发生了什么事。

再朝赵月芙望去之时,终于看清了她身边所站之人。

一个冷漠,孤傲的身影。

一双冰冷,却又无比挣扎的眸子。

金阳温暖的光芒被他隔离,他的气息是属于冰的。

这刹那,灼痛了我的眼。

忍不住往前走了一步,想看清这个人。

却忘了手还被炎綦握着。

回头望向他,目光相视的刹那,我看到他的眸子闪过一丝受伤。

“别过去,危险。”他说是很轻很轻,很柔很柔。

我摇头,我要去确认,我一定要去确认。

“朕不准你去。”他霸道命令。

回应他的是我的挣脱。

“恩恩,不要伤了朕。”

脑海里猛然闪过他曾经对我说过的一句话‘恩恩,别辜负朕,朕的喜欢可以随时给出,朕的爱却不会轻易给出,一旦送出,就是全心全意的,不要伤了朕,朕若受伤,便不会再对你敞开心扉了。’

然而,这一刻,我无法顾及到他的感受,满脑子都是那个男人的身影。

他不是死了吗?

我亲眼看着他死去,感受着他的体温一点点消失,直到冰冷。

心痛欲绝,想死的念头也一闪而过。

“恩恩?”炎綦的声音一下子变得很远,这才发觉,不知不觉中我已一步步

朝赵月芙的方向走去。

没有回头看他一眼,我只睁大了眼,想看清楚金光底下的那个人,到底是不是他?

就在我走近离赵月芙她们十几米外时,假山堆的四周突然冲出了蒙着脸的黑衣人,人数之多,怕是有几百人吧,将所有的人给包围在了里面。

十几名高大威武的蒙面黑衣人窜到了我的面前,拦阻着。

这个距离,我已然能看清了他,熟悉的轮廓,俊美却冷得让人不敢亲近的面容。

一阵眩晕袭上心头,身子摇摇欲坠,死撑着才没有倒下。

睁得眼晴疲了,酸了,涩了。

“让她过来。”赵月芙笑声如铃,轻脆得刺耳。

我走了过去,目光依然死死的定在赵月芙身边的男人身上。

“棠煜,不去见你的旧相好吗?”赵月芙笑睨一眼身边的人。

一声棠煜,我也不知哪来的力气,猛然爬上了假山,这片假山堆常年经受风吹雨打,很多地方已然长满了粘滑的青苔,棱棱角角之处更如刃锋般,稍不一小心就会被刺出血来。

顾不得这些,使出全身劲,就想爬到那最高处。

“这蠢劲真是冲天啊,棠煜,其实我还是挺喜欢这个苏恩的,可惜,道不同。”听着赵月芙笑叹着气说话,“你不去帮她一把吗?若摔下去,有可能会被摔死哦。”

我已然爬得很小心了,然后,脚下一个吃空,身子便掉了下去,假山并不真有那么高,可这摔下去,底下都是碎石,只怕也会受极大的苦痛的。

料想中的疼痛没有到来,有人接住了我,一跃上假山顶,才放我下来。

熟悉的气息使我双唇忍不住轻颤。

“看来,你这情关你还是没过去。”赵月芙挑着眉望着棠煜,又对我道:“你们可是好不容易才见了面的,怎么不说话呢?”

“爆炸时,救我的人是你吗?”颤颤望着他,千言万语,最终说出的却是这一句。

“是。”冰冷的目光有丝柔软。

“爆炸之前,你也在北门?”

“是的。”

“你,你看到了我吗?”多余的话,我却必须问。

“看到了。”

“那,那也听到了赵月芙与我的对话,是吗?”

“不错。”

“那,那她说的都是真的?”声音颤不成音,是害怕。

棠煜的目光是深得无法逃开的痛楚。

“回答我,她说的都是真的?”

“真的。”

好简单的二个字啊,只不过震痛了我全身。

喊不出来的痛楚,汇聚成一点,被狠狠的挤压进了心底,深深的埋进去,无法释放,无法达到四肢百骇,就这么存在着,难以抵挡的痛着。

原来我一直在被利用着。

美人计?与我是八竿子打不着的,竟发生在了我身上。

“为什么要这么对我?”连情绪也不再有,空洞的问。

棠煜的声音充满了苦涩:“炎朝历代来的皇帝,没有任何的弱点,可他们都是痴情的人,当今的皇帝也一样,所以,我们必须给他制造一个弱点,能被我们所制的弱点。”

“是你让素颜姑姑对我下药的?”与他的点点滴滴,历历在目,我所信任的人,我所深爱的人,竟然从一开始就在利用我。

“这是我提的议,”赵月芙插口:“素颜一直认为太子是他的儿子,我便以太子为要挟,让她对你下药,不过,却是棠煜亲口告诉我,皇帝对你感兴趣的。呵呵,我从十岁就开始了解前朝党,并且说服他们让我当他们的总管,做为回报,我将给他们拿回每年百分之百的利益,可炎綦却不知道,竟然还想利用我去打探他们的虚实。”

从一开始,赵月芙就在演戏,一场逼真的戏,蒙过了所有人的双眼。

她的事并不是我所关心的,我问他:“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待我?”

“这是我的使命。”

“使命?”

“当几万人跪着求我时,我无法拒绝。为了我所珍爱的人,我也无法拒绝。”

“那我呢?我在你眼中算什么?棋子吗?”

棠煜眼底的冰冷被深情所取代。

这是第一次,在他眼中看到赤裸裸毫不掩饰的情意,没有一丝的顾忌与防备,在他眼中,只有我的倒影。

为什么他要这般看我?

下一刻,他突然提剑,飞跃而下,朝不远处的炎綦直刺了过去。

“棠煜,你做什么?”赵月芙大喊,又低咒一句:“混蛋,这个时候他想做什么?”

棠煜想做什么?

当他在十招之内打伤了白玄,青逸与柳妃后,与炎綦正面交锋时,所有的人都认为他是想杀了炎綦。

所有人的目光都交集在了半空中相打的二人身上。

什么才是高手过招,从众人目瞪口呆的目光中就可以看出了。

赵月芙眉拧得很深很深,半晌过去,俯在我耳边问:“你说谁会赢呢?不,我该问,你希望谁赢呢?”

希望谁赢?此时的我脑海既是空白,也是混乱。

在想,我为什么要进宫呢?

在洗衣局好好的,为什么要离开呢?

他是帝王,清白被夺,为什么要去怨恨呢?

嫁给景临,就安安份份过日子呗,为什么要与棠煜牵扯在一起呢?

宫斗与宫乱,我一直在被利用着。

如果没有这一切,我就不会如现在这样痛苦,生不如死。

“真没想到,炎綦的功夫竟是这般了得。”赵月芙满目赞赏,下一刻,她眼底起了忧心:“看来,棠煜并非他的对手。”猛然,她惊呼:“棠煜,小心。”

她的这一声惊呼,也将我从痛苦中醒神。

半空中,二条同样欣长的身影斗缠着,都使出了全力战着,可明眼人相;能看出,炎綦占了上风。

“棠煜,你可不能出事,我卖给了你这么大的人情,可不是让你来送死的。”赵月芙紧张的喃喃。

人情?蓦然想起赵月芙曾经说过的那话‘我曾对你说过立志要做天下第一商人,何谓第一?自然是拢霸这世上所有能赚钱的项目,而唯一得到它的途径,就是给皇上一个天大的恩情。’

她说的这个皇上并不是指炎綦,而是她改朝换代后的自拥而立的皇帝,难道她想拥棠煜为帝吗?

正想着,就听赵月芙朝正在杀拼的二人开口,声音尖厉:“炎綦,对苏恩而言你根本就是棠煜的替补,她根本就没爱上过你,若非棠煜的离开,别说拥有她,连看她也未必会多看你一眼。”

“你在胡说什么?”在这种时候,她这话无疑会乱了炎綦心神,我的心底更加慌乱。

果然,赵月芙得意的一笑,这一笑,使我的心下沉,望向缠斗的二人。

炎綦的招式已凌乱不堪,险象环生。

“难道不是吗?”赵月芙紧迫逼人,高声问:“如果一开始棠煜就在,你会接受炎綦吗?说啊?”

想冲口而出,这个时候,不是犹豫的时候,可张了嘴,却迟迟开不了口。

“说不出话来了吧?炎綦就是后补的,你太过寂寞了才勉强接受了他。”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

“那是哪样?你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独爱炎綦吗?敢大声的,问心无愧的告诉炎綦,你最爱的人是他吗?”

望向炎綦,也对上了他深沉忧然,却又闪着不安与期待的眸子。

不安?那么高高在上,将一切掌握在手里的人也会不安吗?

心很痛,只觉被针在一针一针的刺着。

“说啊。”赵月芙在旁催促着。

我望着他,可视线的余光却也会看到棠煜,知道他也正在看着我。

棠煜,我曾那么爱过他,一心追着他,他却将我推向了别人,一切只是一个套。

“我替你说吧,你爱的人是棠煜,要不然,不会一听到他还活着就立马来到了北门,我可没掳你过去啊。”

“不是这样的,是…”

“是怎样?是你自己跑出了流仪殿,是你自己走到北门来的,难道我说错了吗?”

“我犹豫过的,我也…”

“犹豫?哈哈,”赵月芙冷笑,对着炎綦道:“炎綦,听到了吧,她犹豫过,在这种时候,犹豫跟背叛有区别吗?”

“不是的,我当时想的是…”目光在对上棠煜忧伤的视线时声音嘎然而止。

是啊,再多的强辩也不能抹去这个事实,我还在乎着棠煜的事实。

看到了炎綦受伤的眸子,伤得很深很深。

“皇上——”

“皇上——”是柳妃的尖叫,是景临,白玄,青逸愤怒的喊声。

我看到棠煜的剑刺中了他的肩,看到他吐出了一口鲜血。

“不要——”这一刻,差点窒息,心也像是被刺了刀般痛楚不已。

没有任何的犹豫,跑向了炎綦,可我忘了,我是身在三米高的假山上,这一迈出去,是空的。

坠下的那一刻,陡然清楚,我爱的人是炎綦,对棠煜,我爱过,现在,不能说已然不在乎。

他曾经的爱带给我沉重的伤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