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歉,现在是私人时间。”温徒保持良好的涵养,委婉地拒绝。

对方却为了难,站在那里,又说了两句好话,盛情邀请。

钟弥看了一眼那边的客人,从穿着打扮上来看,地位应该不低,非富即贵,她有点担心温徒是在顾忌自己。

“温徒,我没有关系的。”

她给了面子,再加上来人再三请求,温徒眼神动了动,便松了口。

一桌人站起来欢迎他,在这样的餐厅里,显得有些喧闹。温徒扶着钟弥坐下,她一抬头愣住,才发现夏悠悠居然也在这群人当中。

“钟弥?”夏悠悠笑着朝她小幅度地挥了挥手。

钟弥发现她今天手腕上光秃秃的,没戴她的百达翡丽。

“你们认识?”温徒问了她一句,目光便转到夏悠悠身边的沈总身上。

可巧不巧,他的手腕上,画着一只手表,跟昨天钟弥手上的那一只,如出一辙,连劳力士的标志也一模一样。

6、第 6 章 ...

“认识的,我们是校友。”夏悠悠不着痕迹地握住沈总的手,牵到桌下。

她们都是沪艺的学生,夏悠悠要大一届,是学姐。钟弥快要忘了这层关系,夏悠悠在她印象中最深刻的标签还是属于“阮宥的前女友”了。

转眼,这位学姐的身边就换了人。

还是那样的套路,同样一招换个人还是一样用,百试不爽。

钟弥佩服着她的同时,忽然觉得,被温徒看到同样的手表涂鸦,有一种被拆穿的感觉,那让人心虚,即使他根本不知道这里面有什么奥秘。

好在,他没追问,就往下瞟了一眼,自然而然地把话题移到别的上面去了。

沈总心很宽,丝毫不在意手背上画得歪歪扭扭的墨水印,若无其事地向温徒问起他生意的近况,钟弥听不懂,给他让了个座,挪到夏悠悠旁边坐着。

其实夏悠悠不是那种顶漂亮的长相。

她身上的气质十分矛盾,娇俏与冷淡交织,乍一看清纯可爱,眼神有孩童般的天真,说起话来却带着种丧丧的调调,让人觉得反差很大。是这种反差让她显得愈加迷人了吗?钟弥感觉所谓人格魅力,真是一件虚无缥缈的东西,那是自己无论如何也够不着的。

钟弥空有看得过去的皮囊,内在却是无趣的灵魂。

夏悠悠倒是欣赏她有一张美丽的脸,饶有兴趣地看着钟弥优雅的脖子:“你这项链,很漂亮。”

钟弥下意识就一捂,才发现这样是不是有点不礼貌,忙客套着:“谢谢,你的包也很好看。”

实在是夏悠悠的恭维把她吓了一跳,为什么偏偏是注意到了这项链?

钟弥的内心活动太多了,她想得太多,免不了就想到了阮宥,这项链是阮宥买的,夏悠悠的眼光真是毒辣。

是不是因为…阮宥的审美潜移默化受到了夏悠悠的影响,所以,他会不知不觉地买她会喜欢的东西?于是,夏悠悠一眼就注意到了它。

丰富的内心戏还在进行,其实夏悠悠那边,项链早已翻了篇。

她喝了点红酒,用一种漫不经心的语气,轻声说:“如果我是你,我就不会这么快和温徒再见面。”

夏老师这是在批评钟弥。

落后生钟弥张了张嘴,虚心接受了批评:“对不起,我…不擅长和男人交往,我尽力了。”

道什么歉?

夏悠悠觉得她任何时候都认真好学的样子,怪可爱。

忍不住就想提点她一下:“下次试着说不,要学会拒绝。”

“拒绝什么?”一个男声加入了对话。

沈总站在她们两个身边,语气玩味地问。

钟弥连忙给他让座,他微笑着制止了,坐在夏悠悠另一边的人起了身,让他坐下。钟弥扭头看看,先前温徒的位置上已经没了人。

“温先生出去接电话了。”沈总道。

他的脸看上去眼熟,钟弥这时候想了起来,她在网上见过他的照片,是如今炙手可热的金融界新贵,难得颜值在线,所以在微博上小火过一把。

沈总又问:“你们在聊什么?”

钟弥语塞,夏悠悠倒是不慌不忙,对着他的耳朵低语了几句,不知道说了些什么,那男人很快变得笑容可掬,看她的目光温柔得都快化了。

这也算是一种神奇的天赋吧,钟弥目瞪口呆,她不便当灯泡,借口出去看看温徒,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温徒没在打电话,他靠在走廊上,抽了根烟。

他的鼻梁很挺,颌骨平整,下巴微微翘着,这样的侧影弥漫着要命的慵懒,看一眼都是享受。

他在等她,转过头:“走吧。”

“嗯?就这样走吗,会不会不好?”钟弥想是不是该回去打个招呼。

温徒拨了个电话,把司机叫上来,让他去说,顺便结了那桌账。

“我的包还放在那。”钟弥补充。

温徒点点头:“记得拿钟小姐的包。”对方应着去了,温徒朝钟弥走了一步。

他牵住她的手。

钟弥浑身一僵,随即调整了情绪,跟着他走。

他牵她的动作再自然不过,而她却心怀鬼胎,偷偷地看他,他也低头看过来,发现她的目光。

“为什么这样看着我?”

“我…”钟弥此刻好想学一学,夏悠悠是怎样两句话把人哄得眉开眼笑的,她想了半天,只憋出了一句,“我饿了。”

温徒倒是真的笑了笑,拇指抚了抚她的手背关节。

换了一家店,却不是这样高大上的西餐厅了。

车开到路边停下,他们下来踏着石板路,穿过两条僻静的小巷,来到一家不起眼的铺面门口,木头招牌上雕刻着店名,门上悬挂着藏青色的暖帘,看上去是一家日式的小店。

温徒掀开暖帘,让她先进去。

店内很小,只有几桌,几乎是满客,只有吧台是空的。店老板是个中年男人,头上扎着布巾,穿一身利落的灰色短打,站在吧台后咧嘴:“温先生,恭候多时。”

温徒也向他问好,叫了声白老板,带钟弥在吧台前坐下。

甘柳酒是先上的,钟弥学着温徒的样子,双手捧起小酒盅,与他碰了一下杯,他笑笑:“放轻松,怎么习惯怎么来。”

白老板抬了下眼皮,然后埋下头继续捏寿司,片出薄薄的贝肉。

“钟小姐可以吃山葵吗?”

山葵就是芥末,钟弥倒是不抗拒:“我没吃过,能不能让我试试?”

白老板再次抬眼,用目光询问了温徒,他点点头。

两只扇贝刺生分别放在两个盘子里,被推到他们面前。

钟弥动了筷子,张嘴吃下,试探性地咀嚼两口,顿时,一股强烈的刺激感,从口腔呛到了天灵感,她的眼泪一下子就被激了出来。白老板预料到会是这样,怪不好意思地转身去处理甜虾。

“别着急,”温徒在旁边看着,教她,“用鼻子吸气——”

钟弥吸了口气。

“再用嘴巴吐气。”

钟弥按照他说的去做,来回了几次,呛鼻的感觉减轻了不少,他递来了清酒:“喝一点。”

清冽的味道冲散了剩余的辛辣,这下就彻底缓解了不适感,钟弥恍惚地眨眨眼:“好有意思,可以再来一份吗?”

“好,稍等。”白老板背对着她笑了。

这家店食材新鲜无比,口味也让她很惊艳,与它狭小而偏僻的铺面反差太大。

她吃过几次日本料理,总觉得吃不惯日本的食物,想来原来是厨师的水平欠佳。

温徒是怎么找到这么偏僻的地方的?他来沪市不过短短几个月,倒是比她这个在这里读了几年大学的人更熟稔。

钟弥一边纳闷地看着他,一边吃烤鳗鱼,酱汁是恰到好处的浓郁鲜甜。

“还合口味吗?”白老板料理的间隙,自己倒了杯酒,喝了一口。

钟弥不太会说话,嘴里又全是食物,只有猛地点头。

“吃慢点。”温徒的手抚上她的背,轻轻拍了拍,就像对待一个可爱的孩子。

白老板看着他们两个笑:“温先生还是第一次带人过来。”

“白老板这家店,要是随意分享给别人,那是唐突了。”温徒淡淡道。

钟弥则听得满是不解。

一般人不是都希望自己店的生意越火越好吗?

这下说得好像它开在这么个不好找的地方,是故意为之。

她只能感叹自己太俗,这个世界上有的是大隐隐于市的不一般人。

饭毕他们告辞,走出店外。

温徒再牵她的手时,她已经不会再一惊一乍了,虽然还是心跳得厉害。她压抑着自己,随他往巷外走。

该来的就要来了吧,他会带自己去酒店,还是回家?

钟弥心乱如麻,离巷口还有一段距离,他忽然停住了脚步,转过身。

“钟弥。”他轻轻叫她的名字。

“嗯…”

温徒上前两步,她不由地退后,靠在墙上,隔着薄薄的衣料,感觉到了石墙坚硬粗砺的触感。

蓝朵说得很对,温徒是个绅士的人,他先试探性地吻了额头。她没抗拒,他又低下去亲她的嘴角。

一点一点,把她蚕食。

漱口水是清甜的葡萄味,她的手无力垂下,包扔在地上。

他的舌头撬开她的牙关,伸进来勾住她,吸吮,纠缠。他一只手托着她的脑袋,另一只手放在她的腰上,好让她别靠着那冰冷的墙面。

钟弥闭上眼睛,静静承受。

这样也好,初吻送给温徒这样的男人,她并不委屈。反正她永远也不可能跟阮宥在一起。

阮宥…

想到那个人,她抑制不住悲伤,抱住了温徒的脖子。

温徒得到了回应,吻得更深,重重地搂紧了她的腰,原本的细细品尝,变成了疾风骤雨。吻着吻着,她觉得奇怪,是温徒的吻技太好了吗,她的身体变得瘫软无力,不由自主地攀在他身上,甚至向他贴近,仿佛在期盼什么。

看不见的热流一阵阵涌过,钟弥被自己的羞耻心刺激得快要发疯。

他炽热的吻让她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呼吸越来越急促,濒临窒息时,才本能地推了推他的肩膀。

温徒轻轻咬了一口她的唇瓣,才结束那个绵长的吻,柔软的唇却没有离开,慢慢游移到她的耳垂上,舔了舔。

“我们找个地方休息一下,可以吗?”

7、第 7 章 ...

耳垂微微的麻,让她浑身起了个激灵。

钟弥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她双眼微热,弥漫着朦胧水汽,口红花到了嘴角,那抹破碎的红色暗示着暧昧的诱惑。

温徒放在她脑袋后的手下移,伸向那抹红色,想抹掉它,还是没有,抹嘴角的动作换成了抚摸她的脸颊。

他牵着她的手走出小巷,上了车。

车一路稳稳地行驶,车窗被升起,隔开了喧闹的街市。她的脸灼烧得可怕,还好,他只是把她的手握着,有什么从座椅滑落到了地上,他拾起来,是装照片的信封。

温徒单手抽出那张照片,她在商场给他拍的。

“你看。”他拿到她面前,那张脸就此定格,“有你的倒影。”

钟弥没听懂,仔细一看。

画面中真的有她的倒影,映在那对眼眸里,她举着相机的样子,脸隐没在大大的相机后,看不见表情。是他这双眼睛过于清澈了。

她才发现。

“温徒,我…”钟弥叫了他,却不知道要说什么。

温徒却误会了她的意思,侧过脸,再度吻上来,这一次他与她十指相扣。

温徒有备而来,车开到酒店楼下,他没有经过前台,就带着她走进电梯。

他开了房间的灯。

宽阔的玻璃窗外是一览无余的夜景,星星点点,映照整座城市。

钟弥自己走过去,站在窗台前,伸出一只手,放在凉凉的玻璃上。

“要不要先洗个澡?”温徒问她。

他扳着她的肩膀,让她转过来。

她什么也没说,把头埋进了他的怀里,这样就不用看着他的脸。

温徒像是能看穿她的心事,只让她靠了一会儿,就扶着她站好,托起她的下巴,她不得不与他对视。

而她只摇了摇头,仰起脸闭上眼睛,那是飞蛾扑火的姿态。

半晌,温徒的吻都没有再落下来。

“钟弥。”他喊了她一声,她才把眼睛睁开,他目光沉静,已经不像在车里的时候那样炽热了。

钟弥为这样的沉静感到心慌,她不能半途而废,于是,就由她来主动,她踮起脚,唇缓缓迎上去,而在即将碰到他的那刻,他问:“你想要什么?”

她顿住。

为什么突然这么问,难道他已经知道了她的目的?

温徒在她的肩上轻拍两下,问她:“你知道我们现在算什么吗?”

“我知道。”

是她主动的,她先在酒吧里百转千回说出自己的仰慕。

温徒接受仰慕,送她价值不菲的礼物,又带她来到这个地方。

这是交易,各取所需。不需忠诚也不要承诺,只要有金钱就能换取年轻的肉体,这种简单粗暴的关系,身为他这样的男人应该趋之若鹜才是。

“可是,其实你不是夏悠悠那样的女孩。”他一眼看穿。

虽然她一直表现得她就是。

“我…我…”钟弥一愣,支吾着,却不肯服输,“我就是。”

“你说谎。”

一个“说谎”,像是一声严厉的警告,让她吓了一跳,缄口沉默。

“钟弥,”他又叫了她一声,“你再问问你自己,你想要什么?女孩子做这种事情,是要付出代价的,你真的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你没想好。”

温徒跟她说话的时候一直心平气和,像在领回一个迷途的羔羊。

而钟弥却觉得每一句话都有如重击,打得她脸疼。

是她做的不够好,露出了破绽吗?

是了,她不该推辞那个相机的。

明明是她开口问他要,他送了她,她却在拿到手里的那一刻表现得过于自责,那明明不是她真心想要的。她没法像夏悠悠那样,在收到礼物后,由衷地开怀大笑。

温徒的自制力超乎她的认知,明明已经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他还能理智地让钟弥下楼,送她回家。

就在不到半小时之前,他还在这车里情难自禁地吻她。转眼间,他又恢复了正襟危坐,就像刚认识时那样严肃,暧昧的空气一扫而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