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在当天夜里,有人披风带雨地进了他们投宿的客栈。

在看到气色仍旧虚弱的儿子时,当朝的八贤王仍然没忍住自己的怒火爆发,立时便要让人将那个屠如山提过来。

“皇叔,您难不成还要打他一顿出出气?”

八贤王眉一挑,道:“怎么,难道不行?”

小凤姑娘挠了下下巴,道:“当然没问题,问题是大半夜的,您又一路旅途劳累,好歹先养足了精神再揍人揍得比较狠吧。”

八贤王道:“又不是我揍。”

小凤姑娘道:“一样啊,跟着您的侍卫们都一路辛苦的。”

八贤王随行侍卫:我们没那么怂,保证打得那家伙哭爹喊娘。

八贤王道:“总之,你这丫头就是不赞成我大半夜地提人过来。”

陆小凤老老实实地道:“因为动静太大了嘛。”我想睡觉的啊,不知道孕妇需要足够的睡眠吗?

她都不用想就知道,到时候八贤王要出气,她予情予理肯定都不能缺席,所以她就肯定不会赞同他老人家大半夜大动肝火。

八贤王想了想,最后决定先养精蓄锐。

让店家做了吃的,然后一行人洗漱洗漱就歇了,打算第二天再抽那个屠如山。

只是,等到第二天八贤王看到屠如山的时候,他突然就觉得自己再让人动手的话,俨然就落井下石、雪上加霜的意思了。

实在是因为——屠如山现在的情形虽不能用惨不忍睹来形容,但至少生无可恋是能用得上的。

“他这是怎么了?”八贤王不得不向旁边的人征寻原因。

六合王赵祥很是云淡风轻地对自家老爹说:“被小凤打击的。”

小凤姑娘立时抗议,“王兄,我哪有?”

欧阳春等人:王爷一点儿没瞎说,就是你打击的。

“你打击他什么了?”八贤王太好奇了。

陆小凤:“皇叔,真不是我。”

八贤王的目光在屋里溜了一圈,然后得出了一个结论,原凶真的是他这个宝贝御侄女。

不过,鉴于她本人抵死不认的态度,八贤王很理解地也就不继续追究了。

但是,关于这件事的详细情况,他还是要仔细问一下众人的。

结果,等展昭把伏牛山这里的事前前后后详详细细地说过之后,八贤王的目光又落到了宝贝御侄女的身上去,“你怎么就能肯定他跟裴家庄的事有牵扯?”

陆小凤一脸无辜地道:“诈的。”本来只是猜测怀疑,结果最后就确认了。

众人:

白玉堂第一个没忍住,“妹子,你先前可从来没说过你是诈的。”他觉得自己受到了伤害。

小凤姑娘理直气壮地道:“你们也没人问我啊。”

众人:我们那是太相信你的原因。

赵祥见状忍不住侧了头低低笑了出来,他这王妹实在是个活宝啊,常常在一本正经严肃的氛围中冷不丁地就爆出个大笑话来活络气氛。

而且,她还真不是故意的。

这叫一个巧合!

八贤王紧跟着也笑出了声。

最后,屋里的笑声连成了片。

这事实在也怪不得她,她说得很对,是他们自己的原因。

所以说,屠如山那种“看到鬼”的眼神真的是太能被理解了。

“这次裴家庄的事竟然还牵扯到了辽国,这里面想必是有些文章的。”八贤王说这话的时候,屋子里只剩下了朝廷里的人。

白五爷表示他是江湖人,所以他勾搭着北侠去喝酒去了。

御猫大人要随身看护媳妇儿,所以只能缺席酒友会。

对八贤王的说法,陆小凤表示赞同,“我也是这样想的。”

“可有什么蛛丝马迹?”

陆小凤摇头,“我先前只是猜测这不过是些江湖恩怨导致出来的是是非非,但在伏牛山找到王兄的时候,我就知道自己先前的想法错了。”

八贤王摸了下胡子,道:“有时候事情往往出乎意料。”

“冥冥中一切自有天定,我哥命大福大,命不该绝。”

八贤王忍不住摇头,“偏偏你就不按牌理出牌跑到伏牛山找裴家庄之案的线头,结果阴差阳错地救了他出来,打了对方一个措手不及。”

陆小凤默默点头。

赵祥对此有自己的疑惑,“我一直不明白,妹妹,你怎么就直奔伏牛山来了呢?”按常理你接了这案子又表明了要在安邑府审理,那目的地应该很明确就是安邑府才对,怎么你就生能跑到看似八竿子打不着边的伏牛山来?

陆小凤道:“安邑府是事发的地方,”微顿了顿,她又继续往下说,“案子发生这么久了,手脚当初就做得足,如今更几乎是无迹可寻,在安邑府要找出当初的事件真相老实说会很麻烦,更甚于会让案子陷入死地。”

其他人都竖起了耳朵听下文。

“为了不让案子胶着,我只能另僻蹊径,从细枝末节下手,看看能不能找到新的突破口。”

展昭不明白了,“那你让安乐侯他们去安邑府是做什么?”

“把水搅混。”

八贤王跟儿子对视一眼,道:“混水摸鱼。”

陆小凤点头,“对呀,如果是我去的话,顶着神断凤姑娘的名号,那些人对我肯定会有所提防忌惮的,但是庞昱和赵秋杰这两个纨绔子弟皇亲国戚去,那效果就完全不同了。”

这下,其他人都心领神会了。

对待聪明人和对待草包的手段自然是不可同日而语的,虽然那草包未必真是草包,但是那样的错觉会让对手掉以轻心,继而出现失误。

展昭想到了当年的湖州案,若非包大人的名声在外,也不会面对文家举步为艰,当时小凤就说过类似的感慨。

八贤王想到了却是另一个问题,“那如果我和祥儿也跟你一道前往安邑府的话,岂不是太过扎眼了?”

陆小凤道:“不然,此一时彼一时,如今伏牛山覆灭,辽国必然已经得到消息,所以你们去往安邑府反而理所当然得很。”

“哦?”八贤王愿闻其详。

陆小凤继续道:“不管屠如山有没有对我们说什么有价值的话,只要你们去往安邑府,这都会让对方觉得屠如山什么都说了。”

好算计!

最后,六合王忍不住表示了一下担忧,“妹妹,你这样会不会用脑过度,你现在可不比平常。”

陆小凤瞪眼,敢情当她愿意是吧?

她多冤啊,老公欠别人的救命之恩,她挺个大肚子不能好好待在家里待产,却得七早八早地跑出来查案。末了,他们还觉得她智多近妖,将她看成了个非人类。

再没比这更让人吐血的事了!

展昭在一旁也忍不住微微抽了下嘴角,所以说他就觉得小凤说的胎教什么的真的完全不靠谱。

第220章

小凤姑娘一行人终于到了安邑府。

对于安邑府的许多百姓来说,神断凤姑娘简直让他们望眼欲穿。

同时的,对于某些人来说,神断凤姑娘则让他们相当的捶胸顿足,原本准备好的套路没能派上用场,反而被她给打了个措手不及。

这一措手不及不要紧,事情完全乱了套。

在他们还来不及做更多补救之前,这位姑娘领着一帮人呼啦啦地就到了安邑府。

不但她来了,她还把当朝赫赫有名的八贤王给带来了。

再加上先前到安邑府的太师府的安小侯爷和静山王府的小王府,这一下,安邑府的权贵一下便扎了堆,这让安邑府父母官顿感压力山大,眼瞅着就要被那大山给压趴下了。

这神断凤姑娘真真是比铁面无私的包大人还要让人头疼的人。

有包大人在,再多的权贵扎堆,那如果有雷肯定是他头一个顶。

可,神断凤姑娘呢?

那就完全是两种情形了,她虽然也公正廉明,但是她在官场上可比包青天圆滑多了,别说替别人顶雷了,她不顺手让别人替她顶雷那都算是她秉性良善了。

官场上,关于这位凤姑娘的传闻虽然不是太多,但是多少也会有一些,风传这姑娘喜欢坑人,坑被告,也坑原告,她还特别喜欢坑当地的父母官。

这是一个多么令人发指的爱好啊!

简直太特么坑人了,有木有?

坐在车上的陆小凤掀起车帘一角,看着外面安邑府父母官热烈欢迎当朝八贤王的场面,觉得有些乏味。

八贤王真是有些恶趣味,她说他现在跑来没事,结果他就大张旗鼓地一路招摇着过来了,真是太不低调了。

面对如此不低调的八贤王,小凤姑娘果断就没有在这个时候露面的意愿,这种场合不是她的主场,她就不自暴短处了,还是让自家八皇叔尽兴发挥去吧。

小凤姑娘没露面,这让安邑府的知府刘本真暗自狐疑不已,这位凤大人怎么比八贤王的架子还大?

陆小凤第一天没露面。

第二天,依旧没露面。

直到第三天,刘本真才终于在自己的衙门看到了传说中的神断凤姑娘。

然后,他也终于明白为什么这位大人一直不在人前露面了。

看凤大人那肚子,月份委实不小了,这是得千小心万小心的。可她这种情形还出什么远门?还审什么案子?还来安邑府搅什么乱啊?

刘本真一肚子的腹诽加一脑门的官司。

“刘大人坐。”

“不敢,凤大人请坐。”

陆小凤便当仁不让在上位坐了。

她职品算是知府刘本真的上官,坐主位理所当然,没什么不好意思,更不算僭越。

“刘大人。”

“下官在。”

“本官来此所为何案,想必大人是知道的。”

“下官知道,大人乃是为石家之案而来。”声音略顿了顿,刘本真继续道,“不知大人需要下官做些什么?”

嘴上那么说,可刘本真心里却在想:你都这个样了,还真打算坐堂审案吗?

陆小凤也不客气,直接道:“麻烦刘大人将石家之案的卷宗相关全部拿来。”

“这个是应该的,下官马上让人去拿。”

“另外,案件相关人员也麻烦刘大人多加小心,本官不希望在案件审理之前有什么意外出现。”

“当然,当然。”刘本真心里暗自抹了把冷汗,凤大人一下就点到了点子上,如果那些相关人员在此期间出什么意外的话,那可就全是他的责任了。

冷汗哗哗而下,刘本真心中叫苦不迭。

本以为凤大人一来便会将人犯提走,结果她却是不急不慌的,简直都可以说是慢条斯理地让人抓狂。

大人,这案子牵扯到慕家庄少庄主,您怎么就一点儿都急?

更何况人家八贤王也在安邑府,您就不担心给八贤王留下什么坏印象?

八贤王当然不会对小凤姑娘有什么坏印象,事实上他老人家对自己这个御侄女那真是不要太满意。

等到小凤姑娘带着石家案卷回到官驿的时候,憋了一路的白玉堂终于忍不住露出了幸灾乐祸的表情,“这下安邑知府的脑袋大了,哈哈。”

展昭在一边默默扫了某人一眼,没对他这样的精神面貌发表什么感想。

但御猫大人对妻子还是有话说的,“小凤,你这样做,万一那石樵出事怎么办?”

小凤姑娘还没说话,白玉堂已经一脸鄙视地看着某猫道:“展昭,都说一孕傻三年,怎么我妹子没傻,你这只猫却傻了?”

展昭也是很快就反应过来,脸上带了几分尴尬。

护短的小凤姑娘马上就反唇相讥道:“他只是偶尔傻上一傻,你却只是偶尔才聪明上一回,你有资格嘲笑他吗?”

白五爷不干了,抗议:“妹子,咱们护短护成这样就不好了啊,这都不能看了。”

小凤姑娘哼了一声,道:“你不知道护短是我的优点吗?”

白五爷:“”

御猫大人却是忍不住低头轻笑。

恰逢赵祥掀帘进来,闻言笑道:“这的确是个优点。”

白玉堂:王爷,您实在是太没有原则了。

赵祥一边在椅中坐了,一边道:“白玉堂,你也应该有这种认知才对,毕竟你也算是她护短的对象之一。”

这么一说,白五爷瞬间如醍醐灌顶,不免赶紧朝着自家六妹拱了拱手,道:“是我失言了。”

小凤姑娘浑不在意地一挥手,道:“我心胸宽大,不跟你计较。”

白玉堂:“”

赵祥:“”

展昭:“”

姑娘,咱们真不能这样皮太厚的,不忍直视!

赵祥一边笑着摇头,一边道:“不跟你说笑,你现在到底有什么打算?”

陆小凤面色微微一正,道:“我没什么打算,只能等对方出手了。”

在场诸人俱是不解。

陆小凤倒也不吝啬向他们解释,道:“我说过的,这案子看似条理分文,一清二楚,实则复杂难辨,现在我只是在一团乱麻中一点点往外抽丝,却作不宜过大。”

说到这里,她顿了一顿,笑了一笑,继续道:“再说了,我现在情况比较特殊,也确实是做不了太大的却作。”

这倒是实情,若是以往,她早就精神抖擞地投入到案件的侦办中去了,现在她动脑比却手多,也是迫于现实不得不妥协。

展昭有些歉意地看妻子。

陆小凤瞥了某猫一眼,道:“你不用觉得不好意思,我插手此案固然有你的原因,但你也不能否认我自身的强迫症使然。”

白玉堂哑然失笑,他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冲霄楼密牢里发生的事,当时他家义妹差点儿没把主阵的季高给气疯了。

展昭当然也想到了,也不由笑着摇了下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