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有福一族在海外的确时间久矣,言语之间锋芒毕露,甚少顾虑。正如你所言,我朝的确早已停止圈地投充之事,现在无非是为了你身份的问题想的变通之法。如若不然,尔落籍之事就需经过巡抚衙门,然后上报户部。由于这样凭白增添人口的事情少之又少,一旦上命令你补充之前年份之地丁税费,着实是一个不小的数字,我见你两手空空,于本地又没有产业,为你担心罢了。”吴琠也不完全是为了秦有福着想,他只是觉得,像秦有福这样的人,毕竟接受的教育方式不同,很可能有一些奇思妙想,如果放在自己身边,说不上什么时候能帮得上自己。即使穷其一生寸功未立,无非当养个闲人,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如果帮他办理了户籍,那么像秦有福这样的人肯定不会寄人篱下,说不定自己就漏了一个优秀的幕僚。

秦有福挠了挠头,心里也觉得有点后怕。电影电视上什么时候说过古代官员的好话?即便有也是凤毛麟角。自己先入为主,总觉得吴琠是一个好官,说话的时候就没那么谨慎,像刚才自己的那些话,要是被别人上纲上线,搞不好就要命的!好在吴琠还真挺好说话的,只是旁敲侧击的警告了一下自己,没真的拿自己的话当回事,否则还真有麻烦了。

“其实我觉得目前的土地政策和税务政策有点问题,要我说,根本就不用那么麻烦,只要把所有的土地全部重新统计一下,落实一下根本数据,也用不着管它属于什么人,只管土地要税收。到时候把土地分成三六九等,按等级征收税费。这样一来,圈地的问题和人口的问题就都解决了,国家的税收也就稳定了。我相信,没有谁会放着田地不种,只会有人开垦更多的荒地,于是,国家的耕地面积也就随之增加了。慢慢的形成了一个良性循环,什么逃人的问题也就解决了。土地多的多交税,土地少的少交税,大家都公平,也就不会有谁为了避税而瞒报人口了。”秦有福说的这在现代人看起来根本就是小问题。当年交农业税的时候,谁也不会管你家里有多少人,只管你有多少地。地多就多交农业税,地少就少交农业税,谁也没有什么好说的。

初听秦有福说土地政策和税收政策有问题的时候,吴琠差一点就要呵斥他了,毕竟这是国家制定的政策,岂是升斗小民可以妄加议论的?但是听了秦有福后来的话,吴琠仿佛醍醐灌顶一般,整个人都震惊了。别看秦有福说得轻描淡写、一点都不经心的样子,但是他说的话的确不失为一个绝佳的办法,要是真的按照秦有福的这个办法,解决了全国的人口统计问题是小事,关键的是可以从根本上解决国家的土地问题。

中国从来都是一个农业大国,明清时期,全国人口的93%以上是农民。可以说,只要解决了农民问题,国内的安定就基本上没有问题了,即使会有一些外来入侵等等问题,但是只要有了良好的人口政策,征兵就不是什么大的问题,也就不怕打仗了。尽管不知道秦有福说的“以地定税”在实际操作中会不会有什么问题,但是至少这是一个新的思路,如果操作成功了,那么不但可以改变地丁税逐年下降、国家人口与统计人口严重不符的问题。最关键的,这个政策可以全面提高农民的自主性、用多劳多得多刺激农民开荒种粮,全面提高国家的整体实力。另一方面,只要真的实施了这个政策,那么每一个农民或地主就会拼命的往土地里进行投入,只有多投入才会有多产出。国家的税务政策不会老变,多打出来的粮食就是自己的,长此以往,土地就会渐渐的肥沃起来,粮食的出产就会更多,农民富裕了,流通领域就会变得更发达,从而全面带动经济全面发展。相信只要这个办法可以实施,国家的税收可以再断时间内迅速增长,从而从根本上解决国家的经济问题。

“有福,我不知道你们家所行的是何等的教化方式,但是单凭你所说的这个办法,相信必是经过深思熟虑而得,你放心,不为别的,就凭你今天的这个办法,我皇必以国士待之,所谓户籍之事何足挂齿。我这就给巡抚大人写折子去!”毕竟年轻,吴琠兴奋啊!这个折子传上去,无论用不用,自己的考评落个优是肯定的了。一旦入了几位辅政大臣或是万岁的法眼,封侯拜相岂不是指日可待?吴琠真庆幸,自己捡到了秦有福这么个宝贝。

“这没什么,不过是我随口说的,您也别当真,到是我要谢谢你,这段时间,为了我的事,您没少操心。”秦有福根本不觉得自己说的是什么了不起的东西,这本就是习惯了的。人就是这样,对习惯了的东西自然而然就当成事理所应当的东西。

“对、对、对,是我着相了。现如今满汉一家,想我华夏儿女,为国为民,出谋献策自然是理所当然的。”先入为主,吴琠更觉得别看秦有福表面上其貌不扬,又是海外归来,但是所受教育绝对是最优秀的,否则也不会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想出这么精美绝伦的办法来,他甚至开始有些嫉妒秦有福了。

“吴大人别客气,你要是这么说,我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秦有福没想到,自己随口说的一点东西竟然被上升到了政治高度。想当初,自己最多是在村民小组开会的时候说过话,而且最数的时候是在“同意或不同意”这两个词里面选择。别看吴琠现在不过是个县令,可要是放在以后,给个市长都小了,没想到自己说的东西竟让这个历史名人如此重视,实在还真有点吓住他了。

“对了,现在皇帝开始亲政了么?”为了岔开话题,秦有福只能选个比较敏感的话题说。

“没想到你们人在海外,对我朝的形势还是很了解的么。”吴琠笑着点了点头,他很满意秦有福的反应,有些东西就该点到为止,否则他怎么去延伸、怎么形成自己的理论?这可是天大的政绩,自然不能出自他人之手。

“前不久,也就是今年七月初七,康熙皇帝亲政,鳌拜鳌少保位列辅臣之首,我朝满汉大臣同心协力,国家兴旺指日可待。”吴琠现在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县令,上头有什么风声草东当然轮不到他管的,自然知道的只是一些表面的东西。

秦有福不知道康熙王朝到底是怎么回事,但是电影、电视上都说了,当年刚刚亲政的康熙可是挺可怜的,整个就被鳌拜给欺负得没话说了。刚刚亲政没两天,辅政大臣苏克萨哈就被吊死了。结果费了老鼻子劲才在索尼儿子索尔图的帮助下抓住了鳌拜,这才真正当家作主。按照吴琠说的,目前这会应该正是满清王朝最灰暗的时候,要真这个时候跳出来,死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

“吴大人,有句话不知道是不是该说。”秦有福觉得还是该让吴琠小心一点的好,毕竟吴琠还是相信他的。

“有福怎么变得客气起来了?有什么说就是的,你我之间,无需太多顾虑。”即便秦有福要自己开户立籍,但他还是希望秦有福能一直跟着自己,吴琠一直相信,秦有福这个人绝对是一个人才。这不,就凭今天他的一番话就能看出,别看他表面上显得有些不堪,但是这个人绝对见识不凡。

“当今皇帝刚刚亲政,朝廷正处于过渡期,这个时候你要是一下子就把我刚才说的东西抛出去,搞不好就惹祸上身了。我觉得还是等一等看一看的好。”别看秦有福没读多少书,但是他知道,这会可别惹鳌拜,这家伙连苏克沙哈都敢杀,惹上了他十有八九没命。

“这个无需担心,只要对朝廷一片忠心,即使略有瑕疵,相信万岁和各位辅政大臣都会体谅做臣子的,再说了,我一个小小的县令,即使说错了什么,只要一心为国,相信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吴琠这会还一直处于兴奋状态,秦有福刚才说的按田纳税的方法说到哪里都是对的,要是这个建议出于自己的口,自己岂不是大清的王安石?

“我看还是小心一些的好,毕竟我现在连头发都没有长出来,户籍的事也不着急,我可以帮您出点主意,详细斟酌一下税制改革的事。”秦有福不是想争什么,他不是董存瑞,他是担心万一吴琠出了事,自己可就麻烦了,保住吴琠就是保护自己。

“”

“大人,巡抚衙门有公文到,还请您签收。”吴琠正打算说什么,有衙役进来传话。

第七章 不懂规矩

吴琠正和秦有福说着话,一个衙役手捧公文步入内堂。

“县大人,巡抚衙门有公文下传,还请您签收。”

“喔,且将公文呈上来。”吴琠漫不经心的应了一声说到。

衙门见公文互传、上下级间的文件传达室很正常的事,多的时候一天几份,本就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吴琠当然不用太经心。其实就算是非常重要的事,在知道内容之前也不能反应太大,此乃中庸之道也。吴琠好歹是应试为官的,习的是孔孟之道,这点修身养性的功夫还是有的。

结果衙役手上的公文,检查了公文上的火漆封印以后,信手在公文记录本上画押用印,这才拆开了公文。

“天哪!怎么会是这样?辅政大臣苏克沙哈竟然下狱了?”按理来说,类似于这样的消息是需要保密的,可是这个消息实在太令人震惊了,连吴琠都没有意识到自己竟然说出了心中的疑惑。

苏克沙哈是顺治皇帝钦定的四个辅政大臣之一,位列首辅的四辅政大臣索尼刚刚病故,康熙皇帝又刚刚即位,按理来说,这个时候正是最需要稳定的时候。可是看到巡抚衙门传来的公文,就在四天以前,四辅政大臣之一的苏克沙哈又因为众多罪名被抓了起来,也就是说,目前朝廷上顺治皇帝钦定的四位辅政大臣就只剩下鳌拜和遏必隆了。虽说康熙皇帝已经亲政,但是怎么说也不过是一个14岁的孩子,毕竟没有什么处理政务的经验。四大臣辅政多年,原来朝廷的所有事物都是他们处理的,现在首辅大臣索尼刚刚病故,遏必隆一贯就是好好先生,凡是不管,朝廷政务当然就把持在鳌拜和苏克沙哈的手上,现在苏克沙哈下了大牢,朝廷里说话算数的就只有鳌拜了。

“还是皇上英明,看来苏克沙哈不臣之心久矣,否则我皇不会登基以后第一件事就是铲除苏克沙哈。”虽说吴琠对苏克沙哈被关押的事有些疑问,但是该怎么当官还是知道的,按照目前这个情形,苏克沙哈肯定是不行了,要是这个时候还说些不该说的,自然是给自己找不痛快。

一边正跟吴琠聊天的秦有福这会都快给吓傻了。他当然不记得鳌拜是何年何月被康熙整下去的,只是知道这件事情会在这段时间发生,没想到这说来就来了。电视里都说了,当初为了杀不杀苏克沙哈的事,鳌拜差一点就揍了皇帝一顿,搞得皇帝没有办法了,不得不同意处死舒克萨哈。接下来的两年里,鳌拜一手遮天,恨不得他说什么皇帝要是不马上办的话就对皇帝报以老拳。后来还是因为韦小宝帮皇帝训练了一帮摔跤手,这才制服了鳌拜,皇帝这才算真正当家作主。在这之前,得罪谁都不能得罪鳌拜,否则就是老寿星上吊,活得不耐烦了。

“吴大人,依我说,我们刚才说的以地定税的事还是缓一缓再上报的好,毕竟现在朝廷出了这么大的一件事,舒克萨哈死后,鳌少保就是唯一的辅政大臣了,谁也说不上鳌拜是不是愿意搞税制改革,我看您还是等一等的好,要是真的没问题,该怎么样就怎么样,要是风头不对,还是老老实实的为妙。”秦有福哪敢说鳌拜过两年会被整下去的事,这话万一传出去了。十有八九脑袋就得搬家。

“哎,有福大可不必担心。”吴琠挥手打发走了衙役,接着说道:“首先,舒克萨哈毕竟是辅政大臣,正所谓刑不上大夫,怎么样都罪不至死,巡抚衙门的公文里说了,舒克萨哈现在不过是被关押了起来,尚未夺爵,何谈死这一说?再说了,除去舒克萨哈和过逝的索大人,我朝尚有辅政大臣遏必隆,舒克萨哈并不是唯一的辅政大臣,再说吾皇现以亲政,凡事都可以拿主意了。我们当臣子的,凡有利国利民的手段,当然应该拿出来,至于用是不用,当然还是圣上说了算。有福大可放心,本官自当在公文中将以地定税的事情经过原原本本的禀告巡抚大人,相信圣上定会对你有所褒奖的。”

毕竟秦有福是刚从海外回来的,凡事不通,吴琠对他道是无需防范,有的话尽管有些不合时宜,但是也觉得不需要太防范。要是换了一个人,刚才的这番话毛病可就多了,万一碰上一个有心的,真的折腾起来,说不上会折腾出什么事来。

吴琠这么一说秦有福也想起来了,除了鳌拜以外,好像还真的有那么一个辅政大臣,不过那家伙本就是个龙套,几乎没听说过他什么事,想来也是个没有用的,这么看来,对鳌拜就更得防范着一点了,他要是一个好人,康熙肯定不会那么恨他。

尽管秦有福不知道鳌拜对以地定税会是个什么概念,但是有一点他可以肯定,康熙早晚会对鳌拜动手,自己的这个主意如果在这之前出台,不管是通过海事不通过都对自己没有一点好处。通过了,吴琠可定会受上面注意,甚至可能飞黄腾达,但是注定就会被烙上鳌拜同党的烙印,到时候鳌拜一倒台,吴琠连带着自己跟着倒霉不说,以地定税的事也会被推翻。要是通不过,说明这个事情鳌拜是不同意的,吴琠一个小知县竟敢妄想改变国家的税务制度?不用说就不会有好下场。所以现在万万不能把这个办法拿出来。

“吴大人,我倒不指望得什么奖励,反正我一分地也没有,又不做生意,这个新的税法跟我没有什么关系。要是能实施了,我倒是能省得交地丁税了。我是觉得,这段时间朝廷上事情特别多,税制改革的事也不急于一时,您不如等朝廷稳定一些再说。”秦有福是说习惯了,他没有想到,他刚才说的话要是被人追究起来问题就大了,什么叫朝廷稳定一些?难道现在就不稳定么?

“有福何出此言?越是这样的时候,越是需要进行一定的变革,但凡是利国利民的东西,我们就问心无愧,何必担心其它的。当下恰逢圣上亲政,相信我们这个折子递上去,圣上一定喜欢,这可是功在千秋的大事。”吴琠得了秦有福的主意,一时间喜欢得不得了,毕竟以地定税的好处是显而易见,相信皇帝一定喜欢。要是换了一个人,说不定根本就不会跟秦有福商量,直接就写折子去了,吴琠毕竟是读圣贤书的人,脸皮还没有那么厚。

“吴大人,你可千万不能急!要不然这样,咱们以十天为限,我相信十天之内,舒克萨哈肯定得死,要是他死了,你就按我说的,以地定税的事过一段时间再说,如果十天之内他不死,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好了。”秦有福不是胆子小,他知道康熙后来说过永不加赋的话,但是鳌拜是什么人?那可是连皇帝都敢打的主,这会他还在台上,老实一点比较稳妥,给自己找不自在的事别干。

“有福说的有道理,这等大事还是谨慎一些的好,我会小心的。”吴琠话是这么说,其实根本就没把秦有福的话放在心里,在他看来,秦有福那十日之约根本就很荒谬。舒克萨哈是什么人?他可是辅政大臣,先皇顺治托孤之人,就是不算这个,那也是位极人臣的皇亲国戚,像他们这样的人,只要不是谋逆造反,就算犯了天大的罪,了不起判个夺爵抄家然后充军,总是不会丢了性命。他已经想好了,等秦有福一走自己就动手给巡抚大人写折子,顺便把秦有福落户的事也办了,到时候多给秦有福些好处就是的。至于那十日之约,为了大义,倒是用不着去理会的。

“有福,喝茶。”既然事情说得差不多了,吴琠也得处理一下公务了。毕竟巡抚衙门的公文下来,规矩是要回一个公文的,还有就是得给巡抚衙门写折子报请以地定税,另一个还得给秦有福办理户籍,于是就端茶送客。

“好的、好的,吴大人请。”秦有福端起茶杯虚让了一下,一口喝了下去。两人聊了半天了,他还真的渴了。

吴琠一时没反应过来,端着茶杯愣住了,秦有福喝茶的时候他才想明白了过来,自己纯粹是浪费表情,秦有福根本就不知道端茶送客这码事。

哑然一笑,吴琠就着手中的茶杯喝了一口,跟着说:“要不有福你先回去休息吧,我这也该处理公文了。”

“好的,那您就忙吧。”陪着吴琠聊了半天的天,秦有福也有点不耐烦了,现在好不容易吴琠松口让他走了,当然连身答应着起身告辞。别看到清朝有几天了,但是习惯中午要睡一点时间的毛病一时半会还不容易改掉。秦有福这会正感觉不舒服,想回去睡一会了,他那里知道,别人吴琠是看在他海外归来的份上不好意思说他不懂规矩,要是换了一个人,怕是没有好脸色了。

第八章 小常识挑大梁

秦有福到清朝的第一天在山上吹了半宿的风,又不习惯走山路,虽然不至于到皮开肉绽的程度,但是多少也东一块西一块的整出了不少伤痕,还划开了好几个大口子,这要是放在现在,也就是清洗一下,搽点碘酒的事,可是放在清朝就没办法了,没条件呐!刚刚到了一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还是古代,整不好连脑袋都有可能随时搬家,他哪有心思去考虑身上这点皮外伤?再说了,眼看着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想来挺两天,等结痂就好了。可谁也没想到,就是这点皮外伤,再加上被村民抓住的时候谁还管他身上有伤没伤,当然是按到在地,捆上再说。接下来不说大家都明白,伤口被污染了,然后感染发炎,于是这天中午,我们膀大腰圆,身高过人(相对当时)的秦有福同志终于被小小的微生物击倒了。

“有福、有福!现在感觉如何?好一点没有?”吴琠轻轻的摇晃着秦有福。

吴琠已经习惯了,这个秦有福别的还好,就是对礼数不甚了解,特别是在吃上,但凡到了吃饭的时候,随便招呼一身就来,根本不知道客套,而且食量甚大,一个人当两三个人吃的,而且无肉不欢。吴琠哪里知道,秦有福根本不习惯这个时代的饮食习惯和方式。

这个年月,正常的人家平时一日都是两餐,十天半个月吃一次肉已经算不错的了。哪像现在,谁家不是天天喝酒吃肉?就算是下岗职工条件差一点,也不至于到十天半个月吃一次肉的程度。秦有福习惯的是每天吃三顿,就算不是顿顿有肉,至少吃饭得管够,现如今猛的一下子改成了每天吃两顿,而且肉也见少了,当然不习惯,见着吃的当然热情。就这么,一来二去的,营养跟不上不说,休息不好,受了皮外伤还没有好好的消毒,感染发炎也是正常的。于是,秦有福病倒了。

其实感觉到自己不舒服以后秦有福就让吴琠的下人帮着找了医生。怎么说都是县太爷府里的客人,而且诊金也不菲,医生治疗起来当然尽心尽力,可是效果就没法说了。

毕竟秦有福是从小就经受抗生素“磨练”出来的人,再加上猛然间换了一个环境。尽管这个年代的病毒、细菌什么的相对几百年以后的病毒、细菌来说简直是低级得不知道低级到什么地方去了,可是对于秦有福来说就不同了,在他所接受过的病毒和细菌当中,许多这个年代的病毒细菌已经被认为完全消失了或已经完全进化了的,秦有福当然也就没有相应的免疫力,所以该感染的照样感染不误,而且由于病毒断代的时间太长,受感染的程度反而更显得有些来势汹汹,从感觉不舒服到病倒不过两三天的功夫,几个来给秦有福看过病的大夫根据症状都说恐怕他是凶多吉少了。

让所有的人感到意外的,尽管秦有福整整昏睡了两天,吴琠已经根据医生的建议打算帮秦有福买一口薄皮棺材的时候,我们的秦有福同志奇迹一般的醒了过来,体温迅速降了下来,身上原来红肿化脓的地方也消退了许多,从症状伤来看,这基本上可以说没有什么危险了。

“不得不说,秦公子这一次是在阎王殿里转了一圈又回来了,照目前的症状来看,只需再贴上几副拔毒的膏药,另外修养一段时间,老朽敢保秦公子可以痊愈。”没等秦有福说话,吴琠请来的大夫抢在头里拍开了胸脯。

这也难怪,毕竟秦有福的病症城了好几个大夫都看过了,大家都说凶险得紧,可是轮到现如今这位,不过两服药下去,眼看着秦有福的病就明显好转了,这样的功劳和名声当然得赶快抢过来。

“谢谢大夫,谢谢吴大人,我感觉好多了!”别看秦有福读书不多,但是并不意味着他的医学常识少。当初他老妈可是生产队里的赤脚医生,尽管后来这样的赤脚医生不被承认了,但是一些基本常识还是懂得的,他当然知道,自己之所以会病倒,主要原因还是伤口感染的原因。可问题是在当时的情况和条件下他根本就没有时间和机会在第一时间处理伤口,再加上为了不显得那么与众不同,他不得不穿上常山马甲,大热的天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另一个就是秦有福自己大意了,他老认为凭他的体格,一般的小病小疼应该扛得过去,可是忽略了时间和环境的因素,结果差一点直接见了阎王。

“看来你这个人的运气还真不错,城里的几个大夫都说了,碰上你这样的情况,十有八九是得准备后事了的,害得我还白白担心了几天。现在你没事了就好,我也就省得担心了。”要说吴琠也是读书人出身,一般情况下都满口的之乎者也,大概也只有面对秦有福的时候才会如现在这般的说话,一来他觉得秦有福算是个可交的朋友,再说他要是说复杂了秦有福也听不懂,与其后来解释还不如直接大白话来得好。

“从小我妈就说我命硬,这点小毛病阎王爷还没有办法把我带走的。”秦有福很是自信的笑着说。他说这话还是很有底气的,一个人要是连穿越时空这样的事都能碰上,再加上小时候还打过那么多的疫苗,想来在这个时代应该没有什么大问题了。

“秦公子可别大意了,这次你这场病甚是凶险,之前帮你诊治的几位大夫在确山可都是大名鼎鼎的,虽不敢说各个都有妙手回春之术,但也多少是有些手段的。秦公子这伤要不是他们之前下药尚算对症,只怕等老夫来了的时候已经回天乏术了。”都说姜还是老的辣,老大夫短短的一段话,不但不留痕迹的狠狠的打压同行抬高自己,还有邀功求赏的意思。

老大夫的话一出口,吴琠哪有听不出来的?当即吩咐管家:“来人。”

吴管家一直候在门外,就等着吴琠招呼,这会推门进来应了一声:“老爷,有何吩咐?”

“请黄老先生到厢房休息片刻以便开方,再从帐上支2两银子,一会雇上一顶小轿把黄老先生送回去,顺便把药给抓回来。”吴琠吩咐着。

黄老大夫当然知道自己这会是该走的时候了,也不客气,将出诊的家私归拢了一下,拱手施礼:“吴县令客气了,那么老朽就帮秦公子开方去了,过几日我再来看看秦公子的伤势如何。”

“老先生好走。”吴琠和秦有福异口同声道。

老爷子神清气爽的走出了秦有福养病的房间。

“真要谢谢你了吴大人,这次要不是你,估计我这一百多斤就交代在这了。”黄老大夫走了以后,秦有福移动了一下身子,靠在了床上。刚刚清醒过来,人显得很疲劳,但是不管怎么说,感谢的话还是要说的。

“有福无须多礼,济困扶危本是平常之事。想你秦氏一门历尽千辛万苦回归中土、却不幸除你以外悉数罹难。虽你现下还未曾落籍本县,但是本县已经当你是治下子民一般,碰上这样的事情,伸出援手理所当然。想我泱泱大国,如不是如此,怎能令你等煞费苦心冒死相投?现在你需要好好休养,客气的话就无需多说了。”对于吴琠来说,秦有福算是个可有可无的人,但是考虑到他海外归来,虽说说话办事显得比较粗俗,诸多规矩也不甚了解,但是一些其实妙想倒也令人耳目一新。对于吴琠来说,只要是有可能对自己的仕途有帮助的,举手之劳又何妨大方一些?反正他们家家大业大,根本不在乎那点俸禄银子。

“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不过请吴大人放心,虽说我秦有福现在身无长物,但是也是个知恩图报的人,必定有那么一天,我会有所报答的。”秦有福说这话的时候很轻松,因为他心里有底!要是吴琠不是个官还说不准,只要吴琠还继续当官,想要报答他就太简单了,那么多的历史资料,虽然不是很清楚详细的时间表,但大概还是有数的,到关键的时候,随便给吴琠支一招,什么恩都报了。

秦有福说出这番话的时候那坚定轻松的语气让吴琠心里暗暗吃惊,听秦有福的语气,仿佛就算是活命之恩,只要他想报也不过是信手拈来一般,到底是什么底牌让这个怪异的海外归客有这样的底气?

想是这么想,但毕竟是大户人家出来的、正儿八经的进士出身,想要做到不露声色还是很简单的:“有福怎么也变得咬文嚼字起来?为官一任造福一方乃是天经地义的事情,那些什么报恩的话今后无需再提,这段时间好好休养,身体将养好了才是关键。”

秦有福点了点头:“是。”

说了这会话,秦有福感觉到热了起来,这才注意到,自己身上盖着棉被,整个房间门窗紧闭关得严严实实的,稍微活动一下身子,就觉得浑身上下黏黏糊糊的难受极了。秦有福知道,这肯定是因为这几天都这么捂着,没有洗澡的原因。

“吴大人,有劳您帮我把门窗都打开通通气,另外能不能帮我找点高度酒?要度数最高。”别看来清朝没几天,秦有福已经知道这个时候的高度酒实际上消毒应该是没有什么问题了的,只不过这个时候的人们还没有什么微生物的概念,当然也就不知道酒精的好处了。

“这门窗是万万开不得的,你身上的伤还没好,加上连续几天高热不退,如何见得了风?至于你说的高度酒是什么本官不甚了解,可是烧酒?”吴琠当然不知道病房之内保持良好的空气流通已经是现代人的共识了,现代人都知道,良好的空气流通对于病人的好处。在吴琠看来,外伤和发热就应该避免吹风,另外还需要发汗。他不了解,发汗的目的不过是为了通过大量出汗达到降低体温的目的。

“吴大人有所不知,我家旅居澳大利亚多年,且甚少与外界交往,族内一干人等但有疾患,都是凭着家传的些许手艺医治的。虽说我在家里学的不是医,但是一般常识还是有的,按照我家祖传的医理,但凡发热或其它什么疾病,一般来说,保持室内空气流通良好是非常关键的,当然了,这得在保暖的情况下。另外发热时发汗也得看情况,通常情况下,发汗的目的不过是为了降低体温,因为发热病人的体温比正常人高,所以让他们自然出汗就得通过类似于裹棉被之类的方式迫使病人出汗,但是只要条件许可,还是有很多方法可以把体温降下来的,开开门窗肯定没问题。”说到这,秦有福的舌头打了一下卷。

“至于高度酒就是烧酒,越辣度数越高,这是我们家的习惯说法。什么事都得有规矩,为了衡量酒,家里老一辈就想出了一个酒度的衡量方法,可惜我不善饮酒,对这方面就没有太关注,甚至连如何鉴定酒度都不清楚,不过根据家里的传下的医术,酒度达到最高的酒可以很好的防止伤口红肿发炎。我打算用高度酒处理一下伤口。”秦有福在这方面的优势就在于他有过一个当赤脚医生的老妈,虽说后来不被承认,但是一些基本常识还是教给了孩子们的。至少秦有福知道,酒精度低的酒只能用来做物理降温,只有达到60度以上的酒精才能做消毒酒精,当然了,理想的消毒酒精是75度,可惜秦有福也明白,这个时候,根本不可能有那么高度数的酒,唯一可以考虑的就是这个时代的细菌和病毒对酒精的抵抗水平。秦有福是打算用自己的这点小常识来挑大梁了。

“这个”吴琠犹豫了,秦有福说的东西大多数他没有听懂,但是这不妨碍他通过语气和措辞来判断这些信息的准确性。就凭秦有福说话的口气不难听出,这还真不是秦有福异想天开,应该是有一定道理了,最起码秦有福是试验过的,既然如此

“有福,虽说我是进士出身,但是对于医术我可是一窍不通,或许你家祖传的医术有一定的道理,但是这可跟大夫说的相去甚远,不过话说回来,毕竟身体是你自己的,该怎么医治还是得你自己拿主意,如果你认为没有问题,本官帮你一下又何妨?”吴琠打定了主意,他要看看秦有福到底有什么本事。

第九章 确山危机

县太爷的手下动作还是很快的,没过多久,一小坛烧酒拿了过来。秦有福尝了一点,绝对称得上威力十足,估计75度应该是没有的,但是60度以上是不用说的了。按理来说这并不能作为外伤消毒用的酒精,但是考虑到这很可能是目前能拿出来最高度数的白酒了,再加上这会的细菌病毒什么的或许没有将来的那么厉害,为了自己的健康,秦有福干了一件令吴琠瞠目结舌的事情。

“有福,你这是为什么?!”吴琠非常惊讶,因为他发现秦有福将几处肿胀得比较厉害、但是已经结痂了的伤口又给挑开了。

“没事,我这是要给伤口消消毒,将来会好得快一些!”秦有福咬牙切齿的说出这番话。没办法,实在是疼得厉害。

“消毒?黄大夫不是给你开了拔毒膏了么?何须刮骨疗伤?”秦有福的方式是吴琠所不能理解的。谁也知道伤口应该设法保持清洁,但是在吴琠的理解上这一般指的是初创阶段。正常情况下,除非是伤口里有异物,否则不会有人将已经结痂接近愈合程度的伤口再一次揭开,位的不过是所谓的给伤口消毒,再说吴琠也不觉得烈性烧酒会对这样的伤口有什么好处。

“也不是说拔毒膏没有用,不过那个东西效果太慢了,现在忍着疼,将化脓的伤口好好清洗一下,过两天就可以收口了,到时候只要保持伤口清洁,应该比拔毒膏好得更快。”毕竟有个当过赤脚医生的老妈,村里面孩子磕着碰着了基本上都往秦有福家里送,见得多了也就习惯了,这么多年,没见过谁因为伤口感染要了命的。

“你们家在海外都是这么处理伤口的么?这简直太可怕了,山中野人尚知道创伤用药,可怜你们在海外连药都没有,竟然只能用点烧酒胡乱涂抹一下伤口,行了,别折腾了,难道你的医术要强过黄大夫么?”吴琠先入为主,以为这样处理伤口是秦氏一门流落海外被逼无奈的结果,他当然不相信秦有福就这么用烧酒清洗一下伤口会比用拔毒膏还好得快。

“不是没有药,虽然跟中土的不太一样,但是海外也有草药的。现在这样只是会好得快一些。其实用盐水清洗也可以,只不过太疼了。一会清洗好了以后还是要用药包上的。”说到这,秦有福已经将身前和胳膊上的伤口处理好了,背后还有两个伤口,不过试着比划了一下,实在是无能为力,只好开口请吴琠帮忙了,“吴大人,帮帮忙,帮我把背后两个伤口上结的痂给揭了,用烧酒洗一下,然后涂点獾油包起来。”

可以说吴琠是秦有福碰上的第一个还能谈到一起去的人,尽管是个官,但是至少交流还算方便。再说了,吴琠给秦有福的感觉还不错,至少没有什么官架子。秦有福是做小生意的人,他已经决定要帮一下吴琠了,现在到也用不着那么客气。

如果换一个人让吴琠帮忙干这个事,即便是实在推脱不掉,吴琠也会觉得很不舒服,不过面对秦有福,吴琠并不感到意外。在吴琠看来,秦有福原本在海外应该是个被人服侍惯了、对礼仪教化不甚了解的人,另一个就是感觉秦有福为人坦荡,说话直来直去,怎么说也该算是个性情中人,对他颇有好感,现在说出这话,到也不觉得有什么很令人意外的。

“既然有福你认为这样对于你的伤病有好处,本官倒是可以帮你这个忙。不过本官对于岐黄之术也略也涉猎,还真未曾见过用烈酒清洗伤口的说法,更不要说你这些伤眼看着已经渐渐恢复了,何苦又受这二遍的苦?”吴琠接过竹刀,动手前觉得还是该提醒一下秦有福。

“吴大人放心,只要按我说的处理,相信过不了两天就能看到效果了。”秦有福是信心满满的,即使烧酒的酒精度不够,但是清洗了伤口,将感染化脓的部分处理了以后,獾油一封,只要不要再污染伤口,相信就不会再感染了。”秦有福很是有几分得意的卖弄着自己少得可怜的医学常识。

“或者你说得有道理,本官拭目以待。”吴琠以便帮秦有福处理着伤口,以便跟秦有福聊着天。

秦有福的伤好得非常快,也就一两天的功夫,体温降下来了,人也舒服了许多,处理过后的伤口结痂了。几位为他看过伤的大夫都觉得有点不可思议,毕竟这跟他们预期恢复的时间相差了许多。当然了,这话谁也不会明着说出来,毕竟他们是有份医治的。有一点是相同的:每一个来看过秦有福伤病的大夫都会开上一堆的药、左叮咛右嘱咐的让秦有福按时服用。最令秦有福不解的是,不管是哪个医生开的药,吴琠的下人都会照方抓药,一次都不落。

“吴管家,这都换了几个大夫了,药也开了这么大一堆,我看处方基本上都差不多,想来疗效也应该差不多。现在家里的药都快堆起来了,我也不可能吃那么多,干嘛还要这些药?”秦有福实在是忍不住了,他现在看到这些中药就有点怕,想到还有那么多位大夫开的药,根本就不可能吃得完,再说这明显是在浪费钱,于是找来吴管家问道。

“秦公子有所不知,我们家大人吩咐过,让我们好好的侍候着秦公子。我们当下人的当然不敢怠慢。尽管现在看来您的病似乎没什么大碍了,但毕竟还是虚弱了许多,多找些大夫来看一看是应该的。大夫既然开下了处方,照方抓药是必然的,否则会显得怠慢了别人的手段。至于药抓回来是否服用,我们家大人当然还需要辩证一番,这个您放心就是了。”吴管家不温不火的回应着秦有福。

秦有福这下算是听明白了,感情这大夫请来了,开下的处方不过是个参考,至于怎么用药还是吴琠说了算。

“怎么你们家大人也会看病么?既然这样,何必又从外面请什么大夫?”秦有福想不明白。

“话不能这么说。想我们家大人出身,10岁能诗,23岁便得中进士,对于医道自然是有所涉猎的。但一来我们家大人乃是读书人,又岂可与一些医者相提并论?再说毕竟术业有专精,虽说我们家大人的医术不见得弱于斯人,但岂能妄言从医开方?按照律法,庸医误人是要治罪的,是以秦公子的伤病只能择方用药,却不可擅自开方。”吴管家好像永远只有一种表情一般,跟秦有福说话总是这样的口气。

听了吴管家的解释,秦有福点了点头,想当年他老妈就是因为不是科班出身被取消了处方权的,看来这个情况根本就一早就有了。

“你说的我能理解,不过我想不明白,就算是择方用药,只需择方就是,何必每个大夫开的方子都要把药拿回来?这不是浪费么?”

“若是换了一般的人家,大夫开了方子,不是很讲究的,任一家药铺拿药也无所谓,毕竟大夫是拿了诊金的。但是一般当大夫的,多数会支撑着一家药铺。毕竟是自己铺子里的东西,成分药效自然要清楚得多,有些时候,一些医术高超的,对于一些臣辅之药,难免按药开方,剂量或有增减。再说这也是药铺里的生意,我们这样的人家,自然是不会只开方不拿药的。”吴管家说得很坦诚。

“原来是这么回事,看来假冒伪劣产品什么时候都有啊!”秦有福差一点没笑出来。别看吴管家说得冠冕堂皇的,但是话里的意思他还是听明白了,其实无非是谁开的方子谁心中有数,用的药自然不同,无伤大雅的谁都知道黑一把,当大夫的也不例外,除了出诊的钱要挣,药钱也是要挣的。

“秦公子说笑了!我们家老爷交代过,秦公子初回中土,许多习俗还不甚了解,有的事情还是跟您好好的解释一下,也免得将来吃了亏。”吴管家很不情愿的样子,的确,这样的话都需要挑明了说,对于吴家这样一个的世家来说,实在是一件很没有面子的事情,不过这也许正是不是吴琠而是他来说的原因,必经他是一个下人,可以丢面子,而吴琠是进士,是大清朝的政府官员,是名门望族之后,有些话是不能在这样的时候、对一个还不是很了解的人说的。

“谢谢!”秦有福不是不知好歹的人,毕竟也在社会上混了这些年了,好赖话还是会听的,吴管家已经把话说得这样明白都还听不懂就真的是笨蛋了。

“对了,这两天怎么没有看见吴大人?”秦有福挺意外的,自打他来到这个确山县衙,几乎每天都会跟吴县令聊几个小时,别看两个人说话的方式有一定的区别,但是并不影响交流,不经意间,吴琠说话的方式开始变得白话起来,而秦有福却渐渐的开始咬文嚼字、之乎者也了。

“我家大人这两天略有不适,现如今正在调养,不宜见客,你还是好好休息,养好了伤病才是。”吴管家的脸色变得有点不好看了,至少是情绪低落了许多。

“吴大人病了?我想我该去看一看他,希望能帮得上忙。”秦有福这话也不是无的放矢,毕竟他有一个曾经当过赤脚医生的老妈,耳濡目染,多少知道一些常识性的东西。在秦有福看来,要是真的逼不得已的时候,割个盲肠、进行一个剖腹产之类的小手术还是敢干的,估计也能有几分把握,当然了,不保证不死人。

“谢谢秦公子,如果有需要,老奴定当拜上山门,求公子力挽狂澜。”吴管家根本就是客套话,说不说都一样。

谁也没有想到,也就是这几天,确山县范围内出现了大量高热不退的病人,确山县几位有名的大夫已经开始注意到这个现象。正常情况下,风寒也好中暑也罢,几剂汤药下去,这么都会有一定的作用,可是这一次出现的病例很怪,跟风寒的区别不大,但是不管是用什么药效果都不是很好,已经有好几个大夫也病倒了。

第十章

谁也没有想到,因为秦有福莫名其妙的到来引发了确山县的一场灾难!

最先感觉到身体不适的正是几位到县衙为秦有福诊治伤病的大夫。其中几个身体稍弱的大夫至县衙回到家里以后不久就开始感觉到身子不舒服,一开始的症状就很明显,明显到每个感觉到不舒服的大夫都第一时间定义自己受了风寒,当即处方下药。在这些个大夫看来,偶感风寒是很正常的事情,只要处置及时得当,不过是小毛病,只需几剂药下去,很快就会好了。

可是不过两个时辰,这些感染了“风寒”的大夫们就感觉到不对劲了,因为这个病来得太快,,从感觉到不舒服到出现高热现象不过两个时辰,一般的汤药根本没有效果,令人猝不及防。

正所谓医不自治,再说等这些大夫反应过来的时候,基本上都已经因为高热而陷入了昏迷状态。于是,这些大夫的家人只能去找来其他更专业的大夫进行诊治,接下来的事情就变得更复杂了。不过几天的时间,一传十、十传百,县城里“风寒”开始出现井喷式爆发的趋势,不少人都出现了病状。更可悲的是,这次的“风寒”首先便击倒了城里面治病救人的主力军,几位专科大夫无一幸免,或早或晚,都感染上了“风寒”。顿时,县城里人人自危,开始出现了拖家带口逃离的现象。

鉴于当时的医疗水平,朝廷对时疫的控制是有严格规定的,无论任何地方,凡是出现大面积人群感染时疫的,当地官员必须首先控制人口流动,避免时疫的扩散,同时迅速上报,由就近官府并协同驻军封闭当地进出道路,实现就地防治的目的。为了避免时疫的扩散,政府部门是有权对违反命令擅自离境的疫区人员就地处决的。

道理谁都明白,可是谁也没有想到,这次的疫病会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爆发起来,打了所有人一个措手不及,这其中当然也包括确山县政府的几位领导。县令吴琠算是身体好的,但是病得也早,这都已经病倒两天了,一直高烧不退。县宰刘玉田也没能幸免,吴琠病倒的第二天也步了后尘,跟着躺下了,师爷本就身体不好,甚至比吴琠病得还要早。剩下县里一干能说得上话管得了事的也基本上一网打尽,只有一些个身强体健、平日里舞刀弄棒的衙役还算幸运,病倒的没几个,到还能维持地方上的秩序,只是要拿主意就难了。

秦有福挺奇怪,自打他住进县衙,吴琠本是每天必见的,后来说是病了,吴管家接着照顾他,可是不过一天,也不见过来,换了一个家使的小厮服侍秦有福换药吃饭。

“你们家吴管家呢?”换过了身上的膏药,秦有福问道。

“想是这段时间有些劳累,加上年纪大了,昨晚上回去以后吴管家就感觉不舒服,还没到后半夜就开始发热,现如今已经病得不轻了。”虽说秦有福不是什么达官贵人,但是府里的人都知道,大人很是有心交好这位海外回来的异人,所以这些事也没有必要隐瞒,直接说了出来。

“吴管家也病了?”秦有福听了一愣,虽说在小厮嘴里吴管家是年纪大了,其实也不过40几50不到,相对秦有福原来生活的年代,正是事业最高峰的时候,更不要说成日里相对那些坐在办公室里不动的人,吴管家的身体绝对没有问题,怎么会这么容易就病倒了?

“是,这几天,不光县衙,城里也有不少人病倒了,都是高热不退,听说是传开了时疫了。县里面的师爷和县宰大人也都病倒了,听说跟吴大人和无管家差不多,也都是高热不退人事不省,大家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小厮担心的说。

“怎么会这样?这下可麻烦了。”秦有福多少还是有些医学常识的,现在这样的情况连不用想就能肯定是传染性的疾病,否则不会这么大面积高密度的集中爆发。听小斯的说法,很是有点像流行性感冒的症状。秦有福可是清楚,当年一个非典搞得整个中国鸡犬不宁的,好在政府不惜代价强力控制,又积极研发疫苗,这才没有出现严重后果,可是这么一闹,经济上的损失又怎么算?现在这么个年月,别说疫苗,恐怕放眼全世界也只有秦有福清楚抗生素指的是什么东西,万一真来一个什么非典,还真不知道要死多少人了。

“吴大人除了高热不退人事不省之外,还有没有其他什么症状?比方说咳嗽什么的?有没有皮下出血的现象?”秦有福急急忙忙的追着问道。

“这这我就不清楚了,我平日里不是在内宅服侍我们家大人的。刚才说的也都是听来得。”大户人家的规矩当然不一样,家里人口多,当然不是每个人都能接近大人身边的,要不规矩就乱了。小厮不过是个二等奴才,当然许多事情不是很明白的。

“这样,你领我到你们家大人那里去看一看,说不上我还能帮上一点忙。”别看秦有福不懂医不懂药的,但是他知道一些基本的医学常识,人发热是一种生理现象,特别是对抗感冒病毒的时候,但是无论如何不能让病人的体温太高,否则很容易引起并发症,还容易烧坏了脑子。如果能将体温控制在38度以下,而且不引起其它的并发症,一般来说,人体会在7天之内对感冒病毒产生抗体,病自然也就好了。

“这可使不得,不是我不让您去,您是我们家大人的客人,我们当下人的自然要好好招呼,现在城里都在传,说是我们家大人这病像是时疫,您现在身子还没好,万一过给了您,小的的罪孽可就大了。”小厮诚惶诚恐的说。不是他矫情,实在是没有这样的道理,再说秦有福也不是大夫,这样犯险的事情,当然得拦着。

“别说这些没用的,那么假大人现在可病着呢,这万一烧的时间长了烧坏了脑子可是一辈子的事,搞不好要了命连说的地方都没有!别看我受了伤刚刚好,可是身体底子好,过不了病的。”秦有福倒是信心满满的,原本发烧的事被他归到了伤口感染上,想着自己可是经受了已经不知道进化了多少代感冒病毒考验过来的,理所当然不会在意这些低级得感冒病毒。

考虑到当下人的也为难,想了一会后用手比划着说道:“要不这样,你去找两块这么大的纱布,中间厚厚的垫上棉花,然后在两头栓上根绳子,能把这东西戴在脸上就行。让人赶快做,一会我去看一看吴大人。”

感冒通常的传染途径就是呼吸道,秦有福跟小厮比划的当然是口罩。

若是换了一个现代的医术,不需要秦有福一说,当然明白口罩的好处,可换到这个年月,小厮为难了。这也不奇怪,一般来说,只有当仵作的在验尸的时候才会戴口罩,而且鼻子里还会插上两枚大蒜,平时的时候,戴口罩是很不恭敬的行为。

“秦公子,我带你去就是,这戴在脸上的东西就没有必要了,毕竟这不是什么好兆头,一般的人都忌讳。”若是一般的物件,凭秦有福客居在县衙的身份,小厮自然是不会说什么的,只是这口罩之类的东西太过另类,实在是不能不让人产生歧义,是以小厮才会说出来。

“其实我用不用到也没什么,毕竟我的身体好得很,一般的传染病应该问题不大,不过你们还是小心一点的好。虽然带上口罩的样子不好看,但是对一般的呼吸道疾病还是有很好的预防作用的。府里面现在又病人,大家还是小心一点的好。”秦有福很是得意自己注射过的各种疫苗,按照他的理解,目前情况下,这个年代里,几乎没有什么传染病能危害到他的了(肠道传染病例外),再说对一个小厮,秦有福觉得自己有明显的优势,所以也不管别人听得懂听不懂,想到什么说什么。

小厮想了一会,也是担心自家大人的病,与其这么干熬着,倒不如让秦先生看一看,或许有些别的什么办法也不一定,于是带着秦有福往吴琠住的内宅便去。

几天以后这个小厮得了吴管家给的赏钱的时候才知道,要不是他不知轻重的把秦有福带到了后宅,说不定吴大人真的就危险了。

第十一章 救县令

“吴大人怎么样了?”秦有福拦住了刚从吴琠房内出来的黄大夫问道。

黄大夫前两天刚帮秦有福看过伤,知道这位秦先生是吴大人的朋友,到也不怎么避讳。摇了摇头,挺沮丧的回道:“吴大人的病来得甚是凶险,这两天一直高热不退,如此下去哎”黄大夫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那就赶快想办法先把体温给降下来吧!”秦有福挺着急的,不管怎么说,吴琠于秦有福算是有恩的,要不是吴琠,秦有福真想不出自己现在回事个什么样子。

“老夫也明白,可是说来也怪,该用的药都用了,而且剂量甚大,正常情况下怎么着都该退烧的。但如今已经两天了,不但药石无力,甚至有欲发厉害的样子,老夫也束手无策了。”黄大夫显然是个痛快人,当然了,这也得怪县衙里已经没有什么能说得上话的人了,连吴管家都病了,请他出诊的是吴琠的小妾。

“我去看看吴大人。”秦有福一边戴口罩一边说着。

“别!”黄大夫一把拦住了秦有福

秦有福停下了手上的动作,很诧异的望着黄大夫。

“这个”黄大夫犹豫了一下,咬了咬牙:“这两天我基本上就没有停过,城里面有不少人都染上了类似吴大人这样的病症,已经有些病患挺不住去了。秦公子身上本就有伤没好利索,正是体虚的时候,我怕你要是进去看吴大人,很可能也染上了病。再说现在药石无力,你就算进去了也没什么用处,还是不要进去的好。”

黄大夫这是一番好心,这几天他都忙坏了,眼见着城里的病患蔓延开来,可偏偏却没有办法,真把人都给急坏了。

“我到不要紧,别看我受了点伤,但是身体没问题,再说我也不能眼见着吴大人就这么病下去,要是老这么烧,早晚烧坏了脑子。我先看看,实在不行就物理降温,怎么着也先把体温给降下来。”秦有福满不在乎的说道,一边将口罩戴好。

秦有福是真的不太害怕。毕竟还有点医学常识,而且又打过那么多种疫苗,只要不是鼠疫之类的恶性传染病,想来应该没有什么大问题,再说了,他现在在清朝可是什么人都不认识,连辫子都没有,全指望着吴琠保护着他了。万一要是吴琠出了问题,还说不上会怎么样,反正不可能比现在好,难说连小命都保不住。

“秦公子这罩口之物到是精巧,说不上真能防范少许,不过你说的什么物理降温是怎么回事,是否可以令吴大人体热退下来?”黄大夫一看秦有福的架势就知道,自己怕是很难拦得住他了,再说这段时间给秦有福看病的时候多多少少听到了一些关于他的传说,说是这个秦有福乃是刚从海外回来,再看看他用的这个罩口之物,比自己用的纱巾还真是强多了,好像还真不是一点不懂得样子,说不定真有点什么奇方妙术。

“我也不知道吴大人得的是什么病,但是他老这么发烧也不是办法,早晚烧出问题来。物理降温就是用酒精给他擦拭肘弯、腋下等地方,把体温给降下来。”秦有福也知道,正常情况下,发烧只是人体对炎症的应激反应,并不完全是什么坏事。但是人体是很脆弱的,长时间的高热绝对是致命的。物理降温虽说并不能灭杀炎症,但是至少可以保证人体不至于因为长时间高热出现其它的问题。

黄大夫也不是对吴大人的病症一点办法都没有,但是药石见效需要时间,现在他最头疼的就是病人一直高热不退,长此以往,不等药石见效,病人已经因为高热出问题了。现在一听说秦有福有办法把吴琠的高热将下来,当下大喜,连忙拉住秦有福的手问道:“秦公子真的有办法把吴大人的高热给降下来?要真是这样,老夫有绝对的把握能治好吴大人!”

说道这里,黄大夫脸上一红,觉得自己把话给说大了。在他的理解,秦公子既然能用那个什么酒精把吴大人的高热给降下来,自然就是把病给治好了,自己还谈什么有把握治好吴大人?犹豫了一下:“只是不知道秦公子是否有需要老夫帮忙的地方,别的不敢说,老夫家里的药铺乃是确山县最大的药铺,虽说没有仙芝灵草,但是一般的药物还是齐全的,如果有用得上的东西只管开口就是。”

“我只能控制吴大人的体温不至于太高,但是对他的病是没有办法的,还得黄大夫出手帮着医治,毕竟我不是大夫。”对物理降温秦有福还是有把握的,但是说到治病他就没有办法了,除非能给他一点抗生素什么的,目前的情况下,只能指望中草药了。

一听秦有福这么说,黄大夫大喜过望,连连应道:“不妨、不妨,秦公子只管施术,只要吴大人的高热能降下来,老夫自然有办法治愈。”

秦有福不再多说,系好了口罩,推门进了吴琠住的内宅。黄大夫本想跟着进去,但是转念一想,说也说不上秦有福这物理降温之法是不是什么不传之密,再说吴琠的小妾还在屋里面,自己这样贸贸然就进去了自然是不好,还是在外面等着吧。

“秦公子!”吴琠的小妾正愁眉苦脸的坐在吴琠的床边,见到有人未经通报就闯了进来,虽然看不见脸,稍微一看穿着,就知道是秦有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