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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腮边悬着泪,目瞪口呆,夜色中他眸光粼然,这样的他,谁会想到一个“傻”字?

回到屋里,逸君刚把我放下,老祖宗就发话了“逸君,你出去,我有话和离歌说。”

逸君十分不情愿,孩子气地嗫嚅,“老祖宗…”

“出去!”老祖宗沉下脸,十分威严。{}

今日之事,老祖宗已作出最大让步,逸君想必也明白,不敢再倔强下去,在我耳边低语,“歌,我就在外面,老祖宗为难你,你就喊我!”

我低垂了头不说话,老祖宗的脸色愈加黑沉起来,“你还在这里磨蹭什么?一身湿漉漉的,马上叫人打热水来沐浴更衣!”

逸君看了我一眼,悻悻地退出去。{}

许久,老祖宗都没有说话,我听见自己的心跳在沉闷中乱了节奏。

“离歌!”终于,老祖宗慢悠悠地开口了。

“是,老祖宗。”我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如常,心里却翻江倒海。

“我说离歌,虽然你是小门小户的女儿,但是既进了我高家这门,可就要像个体体面面的少夫人样子,相夫教子,三从四德,是一样也不能缺的。尤其对自己的夫君,以他为尊,讨他欢心是对的,却不是耍狐媚手段,挑着他做出格的事!”

“我没有,老祖宗!”我轻咬唇瓣,冤屈的泪在眸中凝结。

“没有?如今逸君可被你迷得没了魂了!新婚燕尔嘛,我能理解,可凡事得有个度!照这么下去,我可寻思着给逸君娶二房了!”

我心头一震,平日里间或会有的那种酸痛的感受像潮水一样淹没了整个胸膛,并且还在不断高涨汹涌,如果,连逸君,也要我跟人分享,我还拥有什么?可是,在这大户人家,三妻四妾是再平常不过的事,我焉能独占逸君一辈子?娶妾,是迟早的事…

见我不说话,老祖宗又加了句,“你娘家的表哥,叫什么来着?金平福?已经去绸庄做事了,一人飞升,鸡犬升天。说你的命不好吧,偏生又有这福气,说好吧,又是个克夫的命!总之,我警告你,你既克夫,我就不会让逸君和你太亲近,你是聪明人,自己看着办吧!”

我明白了她的意思,似乎是说只要我老老实实,不勾搭逸君,不让他把心放我这儿,我就可以长长久久做我风风光光的大少奶奶,娘家人也会继续跟着沾光…

正文 第四十七章 春云吹散湘帘雨

几日后,逸君一大早便邀着我上街,说是给我做几身新衣服,要我自己挑选布料。

我便忆起自己铰坏衣服那事,逸君对我,实在是太骄纵了…

其实我并不需要新衣服,才嫁过来,红木柜子里满满的,都是才制的新衣。但想到明日便是逸君生辰,或许该上街看看给他买个什么礼物,便应允了他。

春日的江南总是晴少雨多,灰蒙蒙的天,飘飞的雨丝,带着江南特有的水润空气,恰如我的心事,总泛着忧郁的水汽。

我微微叹息,理了理自己月白梅花的小袄,梅红色坠地百褶裙旋转出美丽的影子。{}

“歌!你真的好美!”逸君斜靠在榻边,看着我笑。

我回眸,浅笑,“你已经说过无数遍了!”

他痴痴地看着我,低喃,“这样就更美了!”

我茫然,亦看不懂他眸中的迷蒙。

“歌,你笑起来的时候是最美的!歌,以后别叹气好吗?逸君喜欢看歌笑。”他定定地看着我,眸中流动着异样水波。

我忽然觉得很难受,似有异物堵在胸口,不疼,却难受,比疼痛更难受…

“傻子!傻子知道什么是美,什么是丑?”我没有正面回答他的话,嗔了他一眼,将话题岔开。

他笑,起身朝我走来,忽然将我抱起在房内转圈,大喊,“傻子知道!在傻子心里,歌就是最美的!”

我被他的好心情感染,抱住他的颈,随他大笑,心底却忽的浮起忧思,老祖宗说,要给他娶妾…

若他要娶妾,是我所不能左右的,可是,可是…

“歌,怎么了?”他觉察到我的异常,放我下来,手指在我脸颊轻划。

“没事,快走吧!中午前还得回来。”我转过身,掩饰了自己的不悦。

他牵着我的手出门,在我们头顶举了一把油纸伞。

雨中的青石板被洗得干净清亮,我红缎的绣花鞋沾上些许透明的水珠儿。

逸君把手中的伞递给我,“拿着。”

我不明何意,难道他举累了?却见他在我前方蹲下,朝我招手,“歌,我背你,你的裙子会沾湿了!”

我立刻红了脸,虽然雨天街上的行人不多,但众目睽睽之下要我和他如此亲密却万万不可。

“来啊!”他等得不耐烦,伸臂揽住我的膝弯,我整个人便扑在了他背上,油伞也差点掉落。

“把伞举好!”他居然使用命令的口气。

我羞得抬不起头,伏在他颈窝里,端举着伞,透过画着大朵牡丹的油伞布,依稀看见油伞阻隔的天际,蒙上淡黄的颜色…

正文 第四十八章 春云吹散湘帘雨

一路,都有无数人看热闹,甚至指指点点。间或,还能听见极不入耳的议论:

“看,这就是高家那个傻子!居然在大街上背媳妇!”

“你们可见过他那媳妇?听说可是百里挑一的美人!”

“谁不知道啊!就是金家那个煞星!这年头,为了钱财什么人都愿意嫁!”

“就是!”一怪腔怪调的妇人声音响起,“若换了我,可舍不得自己女儿嫁给一个傻子,去遭那份罪!”

“曾大嫂子,不过这煞星配傻子,倒也是绝配,怨不得人家!”

我既羞且愤,将怒气发在逸君身上,“你放我下来!快点放我下来!”

“怎么了?已经到了!”在城里最大的绸缎庄前,他放我下地,看着我不明所以。

我把油伞一扔,也不说话,气冲冲往回走。

手腕一紧,是他抓住了我,“歌,我错了,对不起!”春风化雨的声音依然。

我一怔,心里的酸涩又溢了出来,他错了?他根本就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只是一味讨我欢喜,才如是说…

他迅速将我的身体翻转,目光凝滞在我脸上,眼神由惊吓渐转柔和,似舒了一口气,“我以为歌又哭了…”

凝视他睫毛下那一汪至纯至净的清潭,他青色长衫湿了半壁,想来是起初为我打伞时,只顾着伞往我这边倾斜了。

心中叹了口气,手抚着他淋湿的衣袖,“回去吧,不买了,回去换件衣衫!”

他笑逐颜开,“歌不生逸君气了吗?”

我动了动唇,却不知该说什么,踌躇,缓缓摇头,惘然…

“那不用回去了!”他嘻嘻一笑,朝内喊道,“管家,给我拿件新衣裳来!”

“是!”一中年男子便进了内院。

我瞠目结舌,原来高家是开绸缎庄的,可是带我来自己家选布料来了。

他携着我走进内院的房间,我从管家手里接过新衫子,替他换上,将斜襟的盘扣一粒一粒旋进布扣眼。

最后一颗盘扣花骨朵般挤进扣眼时,他握住了我的手,“歌,对不起,如果歌不生气了,可不可以告诉逸君,刚才逸君错在哪里?以后定不再犯了!”

他果真是不知自己为何错…

我抬眸望进他那汪如笼薄烟的眸子,里面蕴着极认真的烟波,其实,他根本就没有错…

他仅仅只是想给我最深的宠爱,仅仅只是不懂得人情世故而已,他是傻子,可他疼我的心,并不傻…

我凝眸微笑,“傻子,你没错,不过,以后在人前不能对我太亲热,别人会笑话的!”

他便笑了,笑得彻底纯粹,一如我在码头初识的他。

正文 第四十九章 春云吹散湘帘雨

“歌,我就是不懂,不懂何时该说何事,何时该说何话,老让人笑话,歌,以后你定要教我!”

“好!”我点点头,心中内疚,不是发过誓再也不嫌弃他傻了吗?

比之那些在大街上笑话我的长舌妇,比之那些从小就鄙视我的所谓亲人,逸君对我实在好上了天,我又何必在乎那些无关痛痒的人说什么呢?

那一刻,我萌生了一个想法,若能一生如此,我便无所求了。

无论心中有过怎样的沧海桑田,人,总得活下去,不是吗?与其活在人人厌恶的环境里,不如守着这个疼爱自己的人,至少,他不会带给我伤害;至少,他会是陪伴我渡过漫漫长夜的良伴…

可是,老祖宗说过,我不能和逸君太亲近,眸子里,不禁又溢出了忧思。{}

看见我脸上笑容回归,逸君亦显露调皮本性,捧着我的脸,鼻尖蹭着我的鼻尖,几分撒娇,几分赖皮,“歌,那没人在的时候可不可以亲热?”

他的唇,总是有一种淡淡暖香,呼出的气息喷在我脸上,我鼻端,我便会不自觉沉溺,迷/失,完全被他蛊/惑…

逸君,逸君,如此美好的男子,只可惜出现的太晚,有时,甚至会埋怨老天,为何五岁那年软轿里坐的不是他?可此想法一起,立刻又恨自己,怎可后悔与夏生的相逢,夏生,是那般完美的一个人呵…

窗外细雨如丝,淅沥入耳…

这世间,静得只剩下着雨声,风声,还有,逸君急促的呼吸声…

我轻轻推开他,脸颊滚烫,声音低得自己都快听不见了,“行了,我还要买点东西呢!”

他呼吸未平,唇边满足的笑容阳光般灿烂起来,“想要买什么?我给你买去!先选点布料吧,让他们今天连夜做出来,明天你得穿!”

明天?他看得很重呢!可是,又不明说!真是傻子!若不是我暗地里打听,也不知道明天是他生辰…

我暗自好笑,既不说,我也就装傻,给他个惊喜吧!

店里伙计见是大少爷带着少奶奶来选料子,不敢怠慢,追根溯源,几乎把每一匹料子的每一根丝都拿出来细细讲解,听得我直打呵欠。[]

逸君看着我笑,打断了喋喋不休的伙计,“行了,让少奶奶自己看看!”

我对布料不感兴趣,唯独喜爱刺绣,橱窗里摆放了一截料子,蛋青软缎,绣了竹,显然是以郑板桥的“竹”为原稿,用典型的湘绣针法绣上去的,绣工颇佳。

我的目光立刻被吸引了。

“歌喜欢这个?”逸君察言观色,显然十分讶异。

正文 第五十章 春云吹散湘帘雨

我心花怒放,摸着这缎子,爱不释手,“逸君,你看这颜色晕染得多自然,过渡多和谐,比原画更多了几分神韵呢!”

“吹吧!”逸君呵呵笑着,“就几个绣娘还能胜过大画家郑燮?”

我不快地嘟起唇,“可不能小看了女子!真正出色的绣品绝不亚于丹青!”

逸君见我有些恼,便不与我相争,搂住我的腰笑道,“好!好!女子厉害,我家歌更厉害!是不是也有一手好绣功呢?”

“不好不好!你压根就不是心服口服!你敷衍我!”我捏住他的鼻子,扭着身子不依不饶。

他非但不躲避,反而伸出舌尖在我手心轻舔,羞得我连忙缩回手,只听他得意的笑声在我头顶回荡,“那要怎样才不是敷衍你?”

我歪着头微一思索,“我们比赛!”

“比赛?”

“是啊!你画!我绣!看谁的更出彩!”我知道他最擅长的就是画画,而且画得十分传神,或许是因为他在这方面有天赋,否则,他一个傻子怎能有如此画功?

“好啊!不过…”他眸中闪过欣喜的光彩,立时又来了个转折。

“不过什么?”我渐渐变得大胆起来,见周围伙计都已退下去,双臂吊在他脖子上摇晃,“不过,这竹不适合你!用来做新衣不好看!”他的目光在各色锦缎上游移。

“不嘛!我喜欢,我就喜欢那竹!清幽!像我嘛!”我越来越娇柔的声音里其实已浮上悲凉,我就像那竹,孤独、清冷。

或许,逸君对画有天生的领悟力,他竟完全听懂了我的意思,断然阻止我,“不!歌有了逸君就不像竹了,像花儿,逸君喜欢歌每天花朵儿似的,笑得灿烂,好不好?”

他的笑容,温暖得像临近正午的红日,不至于清冷,不至于灼热,却是暖融融的,暖得我的眼眶也热了起来。

我猛然扎入他怀里,很用力,很用力,撞得他踉跄几步,睫毛上点点水珠晕上他衣襟。

他站稳脚步,抚着我的发丝,依稀,有温暖的柔软在鬓边摩擦,“傻歌儿,你才是真的傻!”

“哟!咱家这大少爷,大少奶奶可真好得跟蜜似的啊!”身后响起很轻浮的笑声。

我慌忙从逸君怀里出来,泪痕未干,回眸处,十三姨太秋红立在门边,

一身喜庆的大红衣裙,手里正拿一根金牙簪剔着牙齿。

我不自觉红了脸,福了福,“离歌见过十三姨娘!”

这府里的女人,个个都是我的姨娘!

十三姨太也不答话,只是上下打量着我,一双桃花眼微微眯起,不经意泄露一的丝轻蔑,恰好被我捕获。

我淡然笑了笑,这样的眼神,我早已习惯,谁轻视我,我都不在乎…

正文 第五十一章 春云吹散湘帘雨

十三姨太吐了口牙缝里剔出来的渣,红唇妖娆,扭着腰肢朝我们走来。在逸君身边站定,葱白的手指轻拍他的脸,笑得轻佻,“这大少爷,可是越长越俊了!老二完全无法比,到底是正出的!血统也正!”

她生就一副勾人魂魄的桃花眼,这番媚态做给谁看?我不禁嫌恶地拧了拧眉。

逸君亦满脸通红,牵着我的手,把我推到前面,“十三姨娘,我和歌看布呢!我们再看看!”

她哈哈一笑,越过我,手在他肩头一拍,缓缓扭进了内院,大红绸缎紧裹的身材尤显丰腴。

“不选了不选了!”我扭身远离逸君,十三姨太带给我的不快只能发泄给他。{}

逸君只是看着我笑,有时真恼他这样的笑,好像天塌下来也与他无关似的,永远这样云淡风轻的笑…

“白管家。”他唤来管家,指着柜面上数匹各色绸缎,“这些,挑颜色鲜艳的,不要俗的,拣那嫩嫩的颜色,感觉少奶奶穿在身上要像春天的花儿似的,赶紧给裁缝们送去,连夜制出来,照那图书上的新鲜样子,明早送府里去。”

“是。”白管家低垂着头,瞄了我一眼,便退下。

逸君自顾自走至门边望了望天,“歌,出太阳了,我们去街上走走?买糖栗子给你吃。”

“我不去!难剥!”我嘟了唇,还沉浸在十三姨太对他的轻佻举止引发的不快里。事实上糖栗子难不难剥,我并不知道,因为我从来没吃过,从前是没那个闲钱吃的。

他走过来捏着我的鼻子,笑,“还在生气呢?”

我一把拂开他的手,瞪他,“知道我生气还笑?”

他愈加笑得开怀,“歌的每一种模样我都爱看,都好看!”

“你…真是傻子!”红云上脸,心里的气却烟消云散。

“我本来就是!”他呵呵笑着,又开始黏着我不放,在我耳边模糊地呢喃,“只是歌一人的傻子!”

“我不信!”忆起老祖宗要给他娶妾一事,我心里起了疙瘩。

“那我起誓!若高逸君有负离歌,心里容下她人,定不得好死!”

我慌忙捂住他的嘴,“不许瞎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