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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低垂着头,只见白色长衫的衣摆随风微动,这风,依然是风,却无法再拨动我心弦。

“离歌见过大少爷。”我始终都没有抬起头看他,微微侧身,和他擦身而过,夜风中前行,拐弯处,眼角余光不经意瞥见那白色衣角,仍在原地,随着风的方向,舞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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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一百一十二章 无力翻飞只恨风

“少奶奶回来了?老祖宗在等你呢!”一进门,丫鬟春景便告知我。

很饿,脚步虚浮,我勉强支撑着走进老祖宗厢房。彼时,她半睁着眼在打盹,小丫鬟在给她捏腿。

“离歌见过老祖宗。”我行至她身前站定。

她眼皮微微一抬,“是离歌啊?回来了?”

“是!”我不知她又要寻衅什么,只不过,再大的伤害,我亦能承受了吧?

她犹豫了一下,竟屏退了丫鬟,屋里只余我两人时才道,“逸君是否已经不傻了?”

这突如其来的问话出乎我所料,稍作权衡,决定置身事外,“离歌不知,自进入高家,大少爷就一直是这样,并未见异常。”

“嗯——”她轻轻点头,“丫头,这世上的事儿啊,没一件能瞒过我,逸君今儿说的那些话,已不是往日的他所能说出来的。你进府这几月,他亦没有发病的迹象,我想他是好了。至于是如何好的,只有你清楚,他自个清楚,我不想多问,只要好了就万幸!”

我不知该如何接话,她叫我丫头?这更让我不习惯,索性闭了嘴听她说。{}

“今日在绣庄可好?”她忽转了话题。

“很好!”去绣庄是她的主意,此刻难不成还关注我的死活?

她脸上便显露出轻蔑,“哼,还真是过苦日子的命,放着舒舒服服的大少奶奶不做,偏去做奴婢!”

这样的冷嘲热讽我已习惯,心也自然日渐坚硬,如今是刀枪不入了。

她见我不说话,便长叹了一声,“这大户之家的,是非多,有些事能忍则忍了,我知你和逸君感情深厚,何苦呢!身为高家人,事事应为高家着想,如今高家人丁稀薄,添丁是大喜,你该祈求上天保佑,如烟这孩子能平安出身!”

瞧她的意思,是在劝我?我更惊愕了,想来许是逸君向她求情了吧,想要我回来?

她却皱了皱眉,在我小腹扫了一眼,“别愣着了,下去吧,若争气,这肚子就早点有动静,每日在一起也没个响动,怨得了谁啊!”

我如获大赦,立即告了退,今日老祖宗的话深奥复杂,我懒得去深究,随她说什么,我只记着自己马上就要离开之事,想到这,心里便升起了期盼。|

一路走得太快,有些头晕,我扶住长亭的圆柱微微喘息。

暖香袭人,一双手臂扶住了我,月夜下,白色衣袖皓若新雪。

“很辛苦,不去了,可好?”

两脚忽的离地,我被他抱了起来。

我无力与他纠缠,只淡淡说了句,“放我下来。”

他胳膊一僵,终将我轻轻放下。

目光未曾在他身上流连,我默默前走,只听他轻声唤我,“歌…”

我心中一颤,加紧了步伐,他余下的话飘散在夜里…

回到房里,已是异常疲惫,桌上几个盘子,有碗倒扣在上,我揭开碗,是谁给我留的饭菜还冒着热气?

我不是傻子,再倔的脾气也不会拿自己身子赌气,何况,我要逃走,必须得有充足的体力,是以,不加多想,端起碗就猛吃。

而后,连梳洗都嫌累,将自己扔上床,一觉到天明。

第二日,我发觉自己想要逃走是多么不易的事。

且不说几个家丁看得紧,今日还多了一个人,自早上我出门他便远远地跟着,我在绣庄一天,他便在不远不近,恰到好处的地方守了一天。无论我面朝何处,都能感觉一双目光如影随形黏着我。到了晚上,他又默默跟在我身后,和我一起回府。

我开始变得焦躁,回府后便想着怎么去找找骆福,今天一天还没和他说上话呢!

正想着,后窗想起剥啄之声,我心头一跳,打开窗,一封信便扔了进来,窗外人影瞬间无踪。

我急切展开信笺,只见上面歪歪扭扭几行字:风紧,只能安排在三日后大少爷纳妾之期,东西在老槐树下深埋。

我将信捧在胸口,心一阵狂跳,怕这信被人发现,置于烛火之上烧了,黑灰色灰烬飘落,我凝视跳跃的火花,出了神。

他三日后便纳如烟为妾了吗?依稀还记得他的誓言,若纳妾,则不得好死…

我不禁叹息,他和她是如何有了孩子我不想再纠缠,或许是无意,或许有隐情,但只要有了,无论作为高家长孙,抑或是作为一个寻常男人,都不可能当做什么都没发生。

只是,我忽又想起,若他依然是个傻子,他会怎么做?说不定倒会拼了性命护着我,不理会所谓的道义责任,亦不会管什么孩子的死活,傻傻的他,心中倒真真只有一个我…

苦笑,也罢!只当是命吧,我命中注定是个离人,不是吗?

正出神间,门外响起一个声音,“少奶奶!”

好像是如烟!

“什么事啊?”我赶紧将信笺的灰烬清理干净,方开门。

如烟看着我微微忙乱地样子略感诧异,“少奶奶,如烟是来告罪的。”

告诉过自己无数遍不在意,心中还是刺痛了,轻轻一笑,“何罪之有?该恭喜你才是,我们是好姐妹不是吗?”

正文 第一百一十三章 无力翻飞只恨风

她听出我的嘲讽,脸色尴尬,“歌儿,在如烟心里,你永远都是我的恩人,我的歌儿,如烟对不住你,可如烟不会和你抢少爷的,少爷还是你的。”

她又叫我歌儿了,怎么不叫少奶奶?是觉得自己即将为妾,地位提高了吗?

我这回是真的笑了,“如烟,你当我是什么?少爷就那么稀罕吗?人人抢?我可是无所谓的,你以后啊,就和娉婷争去吧!或者今后还有三姨太,四姨太,像他老子一样,十三姨太?十四姨太?这些可都跟我无关了!我如今只是个绣女!”

她眼圈便泛起了红色,“歌儿,其实少爷只对你有心,相信如烟…”

我未等她说完,便打了个呵欠,“好累!我得睡觉了,姨奶奶!明天还得干活呢!”

她识趣的住了嘴,欲言又止,缓缓转身离去,在门口的位置终忍不住回眸,唯恐我阻止般,飞快地说了句,“歌儿,我和少爷其实只有一次,以后也不会再有,相信我…”

“够了!我没兴趣听你们那些恶心的事,以后你们爱怎么就怎么!”我感到自己的心在猛烈收缩,只因脑中想象着如烟和他不堪入目的画面。

我深深呼气,“出去吧,顺便给我把门带上。”

风动,烛灭,我微微一笑,睡觉,期待三日后…

这三日于我真度时如年,从次日太阳升起之时就开始一个时辰一个时辰的数,怎奈时间过得太慢。

午后,怜香捧了一叠鲜红的缎子来,放在我面前,“这些,两日内绣完,三日后急用,图样在这。”

又是三日?真巧合!我摊开这上好的缎子,发现是整套的床品,图样是鸳鸯,看来似乎是成亲用的。

怜香又道,“仔细着点,是大少爷三日后纳妾要的!”

我捻针的手一抖,针尖刺破手指…

指尖立时浮出一颗血珠,来不及擦拭,滴落在红缎上…

背上忽挨了重重一击,怜香尖着嗓子嘶叫,“你个死蹄子,想害死我啊!都跟你说了是大少爷成亲用的!如今见了血光,叫我如何交差!”

死蹄子?很久没人这么骂我了,乍一听,愣在原地,无法回神。()

怜香手执一块缝纫尺狠狠打着我的背,我的腰,我的胸,隔着薄薄的夏衣,身上火辣辣地痛。

“死蹄子,jian丫头”的叫骂还在继续,依稀忆起多年前的我躲在那个八岁男孩的怀里哭泣,“我不是死蹄子,我不是jian丫头…”

我浑身一凛,反身抓住她的尺子,大喊,“别打了!我不是死蹄子!不是jian丫头!”

这一喊,似将数日委屈通通发泄出来一般,久久压抑的泪也畅流不息,只反复呜咽,“我不是死蹄子!我不是jian丫头!”

怜香被我的反击怔住,眨巴几下眼睛后勃然大怒,松开尺子朝我劈头盖脸又抓又打,我也疯了,咬牙揪住她头发拉扯,痛得她哇哇直叫。

绣庄里的绣女都围了过来,也没人解围,只指指点点地看热闹。

忽然一个男人的声音大吼,“住手!”

狂乱之下,我辨不清是谁的声音,只拼了命和怜香厮打,似乎她便是我痛苦的根源一般。

猛然,有人提住我后领,将我和怜香扯开,紧接着“啪”的一声脆响,怜香似挨了一记耳光,被扇倒在地。

而我,被人搂进怀里,温暖的手掌抚着我的头发。

我哭得泪眼模糊,不想辨别眼前这人是谁,只觉淡淡的香味很熟悉,似乎又回到五岁那年,在那个八岁男孩的怀里诉说委屈,“我不是死蹄子!我不是jian丫头!”

似有温软在我头顶辗转,有人哽咽,“是,歌不是死蹄子,不是jian丫头,我来晚了,害歌受委屈!我总是不能好好保护你!”

听着这声音,我渐渐清醒过来,这近在鼻息的香味并不是墨香,而是属于某个人的暖香…

擦干泪,我冷漠地推离他,拾起地上的红缎,一针一线重新开始绣拿对鸳鸯。

他立在我身边,一把抢过缎子,似乎十分气恼,“绣什么绣?有什么好绣的?”

而后,又把怒火指向几个家丁,大骂,“叫你们几个护着少奶奶,你们都干什么吃的?”

几个家丁面面相觑,慌忙跪下,直叫饶命。他们眼中的大少爷是温文尔雅的,几时见过少爷发火?

他是真的生气了,指着怜香的手指在颤抖,“你们几个,把这女人拖出去杖打四十!逐出绣庄!有多远滚多远!从此不要让我在这镇上见到你!”

怜香便哭天抢地地撒泼,还吵着要见老爷。

晚玉便悄悄上来扯逸君的袖子,低声告诉他,怜香是老爷的人,只怕老爷那里不好交代。虽是低声,可也足以让每个人听见了。

我只觉好笑,这一大家子,老的如此,小的也如此,实在糜/烂之极。

我知他不会买老爷的帐,怜香算是倒霉透顶了。

果不其然,逸君挥袖掀开晚玉的手,咄咄逼人,“老爷的人?那我的人就活该被欺负?她可是我明媒正娶的正室!这女人算什么?贱/人一个!敢指手划脚?今天老爷在这里,我也要治了她!你们几个,还不动手!”

正文 第一百一十四章 无力翻飞只恨风

绣庄的院子里很快传来怜香的哀嚎,众绣女大气也不敢喘一声,纷纷散开,这屋里便只剩下我和他。

“歌,她们并不知你是我…”

“我本来就不是!”我知他要说什么,抢在他之前否定。

“歌,跟我回家吧,别苦自己了!”他站在我对面,手中握着我刚开始绣的锦缎。

我微笑站定,“我何时苦了?做自己想做的事,我很开心。”

他忽而向我靠近,“果真开心?那么看着我的眼睛再说一次。”

我不敢,不敢看他的眼睛,我怕看见他瞳孔中的自己流泪,只低声说,“谢少爷相助,今日离歌大不敬,竟让新缎见了血光,离歌会求神拜佛,保佑少爷美满。”

此地风俗,新婚是绝对不能见血的,否则便是大凶之兆…

他便不言语了,只呆呆和我面对面站立,许久,哽声道,“歌,要如何你才原谅我?我用我的后半生来弥补这个错,可好?”

“少爷,离歌要做事了!”我从他手里拿过锦缎,坐下来继续绣,丝线在抢夺过程中纠缠不清,我扯了几下扯不开,索性一剪子剪断。|

他看着我的每一个举动,忽然大吼,“不许再绣!”

声落,我手中一空,锦缎便被他夺去,“嘶啦”一声,缎子竟被他一撕为二。

红云落地,顿时寂然无声…

许久,我长叹,“何必呢!少爷这叫离歌如何交差?老祖宗会责怪的!”

他便流泪了,颤声道,“为何要交差?我不要交差!不要纳妾!不想纳妾!”

我心中冷哼,谁也没逼你和如烟上/床,不是吗?

转身离去,任他留在原地,对着那匹大红的缎子发呆,一直到日落西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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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之期转眼即到,逸君要当新郎,自然不能再随着我转悠。()

自那日逸君治了怜香后,无人再敢寻衅我,我在绣房有意磨蹭到天黑无人,才慢慢收拾东西。

骆福便悄然出现,“离歌小姐,快!你去取东西,我去打点船,码头等你。”

“他们几个呢?”不知会不会被其余几名家丁发现。

骆福笑了笑,“他们刚刚喝了有迷药的酒,昏了,快点吧!”

“好!”我连绣庄的锁也没落,直接奔出门,朝骆福所言老槐树而去。

老槐树指的便是我和夏生初时定情之处。源于自幼听来的戏文,董永和七仙女,以槐树为媒定终生,夏生便将我和他的名字刻在闵家老宅后院最大的那棵槐树下。

闵家败落,这老宅倒是没人去动它,亦是源于风俗,祖宅未经主人同意,是断不能动的,否则,便和挖人祖坟一般的罪孽,要遭报应的。是以,尽管闵家惹了是非,这百年老宅里倒是完好无损保留下来了,这亦是骆福放心把东西埋在树下的原因吧…

时值盛夏,园子里花团锦簇,只是杂乱无章,无人打理。

心里眼里一时全是当初和夏生一起捕蝶逐叶的画面,奔至槐树下,旧日的字迹已蒙上斑驳的岁月颜色,印记却愈加深了…

哀伤涌动,来不及梳理,匆匆挖出树下的包袱,油纸包了好几层,内又用布包了的,便是沉甸甸的金条。

我稍加查看,绑在身上就跑。

码头,风清月明,青石板的石级蒙着淡淡水雾。

数十只乌篷船凌乱罗列,一副万籁俱寂的夜色图,我不知骆福在哪艘船上。

某个黑暗处,油灯微弱的亮光点燃夜色,点燃我的希望。

“离歌小姐,这里!”刚刷过的船发出清冽桐油香,摇乱夜江水波。

我循着亮光走下码头,潮湿的水汽润了满肺,这便是自由的气息吗?我欢喜,而伤感…

“来!我扶你上船!”骆福站立船头,伸出一只手。

我搭住他的手,一只脚迈上船板,船身微微一晃…

忽然,周围火光四起,将这夜色笼罩的码头照了个透亮。

我心头一惊,迈出去的脚缩回码头。

码头的船只逐渐靠拢,而几乎每一艘船上都站着举了火把的人…

骆福的脸变得煞白,“离歌小姐,是高家的人!”

我一笑,反而坦然了,“别怕,我定保你周全!”

我自己会怎样,我早已不在乎了!只愿此时别连累骆福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