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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少奶奶上轿回府!”管家自黑暗处现身,面色平静。

我僵直了身体,“不可为难骆福,是我逼他的!”

“少奶奶,小的不敢,回府自有老祖宗定夺!”管家作了一揖。

夜色茫茫,乌篷船荡起微波爬上青石板的码头,转瞬又逝去,在光滑的石板上留下水润的印渍,潮涨潮落无自由,我,又如何能有自有?

苦笑,上轿,不做任何幻想…

正文 第一百一十五章 灯花落尽人无眠

高家。红影乱,月半弯,应是良辰美景不虚设。

我终管不住自己的目光,四下张望,最后凝滞在红窗影内,烛光摇曳处。

那烛火,似舔舐着我的心,灼烧之痛,火/辣辣蔓延。

“少奶奶,老祖宗在等。”管家鞠躬做了个请的手势。

我假装若无其事,在管家指引下来到老祖宗面前。

只觉周遭肃然,我无心去观察老祖宗脸色,因,我不在乎。随她怎么处置吧,大不了再浸一次猪笼…

无人说话…

沉默是更加让人惊惧的场景…

忽的,老祖宗低沉了声音,缓缓道来:“骆福!好大胆子,竟敢勾引少奶奶私/奔!”

我惊愕,怎么罪名变成这个了?

“我没有!”我急忙辩解,在接触到老祖宗犀利的目光时,我选择了放弃!算了,随她怎么说吧!有什么过错,我一人担了就行!

“证据确凿!还说没有?来人!将骆福关起来,明日一早送报官府,我高家要请河神!”

我大骇,请河神是镇上最残酷的刑罚,据说用于惩罚淫/乱通/奸之人,其过程是将人肉一块一块割下,洒入江里,喂小鱼小虾,请求河神宽恕世人的罪孽。是比浸猪笼残酷数十倍的刑罚。

然,这只是传说而已,自我出生并未见人使过,想不到竟然真有此事。

我亦清楚,此时,虽已有所谓的警署司法,但在这乱世,似乎仍相当尊重地方民俗,比如,浸猪笼就还一直沿袭,若请河神是镇上传统刑罚之一,那实在是太残忍!

只短短瞬间,我脑中已千回百转,当即求老祖宗,“老祖宗明察!你说过,世上没有你不知道的事,那你定知道真相,离歌绝不是和骆福私奔!”

“我说是!孤男寡女,你拉我扯,同乘一舟,已是伤了风化!你还要怎的?你是仗着逸君太疼你,不会把你怎样吧!”她沉着的脸如一块铁板。

我知什么叫有理无处说,被管家抓到和人出逃,浑身是嘴也说不清了…

“那好,若老祖宗定要如是说,那一切皆因离歌而起,就用离歌一人祭河神好了!”我说过要保骆福周全,可不能食言!

哪知老祖宗却阴冷一笑,“把你拿去祭?回头逸君再跟我拼命?就如上次浸猪笼一样?我可不干了!好在还没做出有损我高家颜面的事,我只惩治这奸/夫就好!”

“你这分明是故意为难骆福!”我开始气愤,自如烟事发以来,我一直未曾表露过自己的怒气,此时忍无可忍!

老祖宗淡淡一句,便四两拨千斤,将我的怒气击得粉碎,“我偏是与他为难!他要拐走我高家的人,这就是结果!”

我双拳捏得铁紧,全身都在发颤,高家究竟要将我逼到何种地步!“你到底想要怎么样?横竖看我不顺眼,我走得远远的还不行吗?我虽出身卑微,可从没赖着嫁给你们高家,是你们巴巴地八人大轿抬我进门,如今你们对我不满意,我休书都不要,便自己扫地出门,你们还要怎么样?不要以为自己有钱有势,便欺人过甚!”

骆福有些惊慌,低声阻止我,“离歌小姐,别说了!”

“你叫她什么?”老祖宗声音突然加大,“离歌小姐?她是我高家的少奶奶!何时是你的离歌小姐?你要将她暗度陈仓,弄去见你主子吗?胆大包天!来人,先给我掌嘴!”

这老狐狸!果然什么都知道,连骆福的底细也弄清楚了!

一家丁上前,朝着骆福便噼里啪啦打了起来,声声脆响,初时脸只被打成红色,至后来竟肿得老高,整个脸呈透亮红色,最后,竟打得骆福吐出满口鲜血,无论我如何求老祖宗,她亦未叫停手。

我终于知道什么叫胳膊拧不过大腿,心中万分纠结,骆福此番结果,全是因我而起,想到骆福要承受凌迟之苦,我心如刀绞,扑通一声跪在老祖宗面前,涕泪长流,“老祖宗,离歌求你,求你饶了骆福,离歌任你处置!告诉离歌,你究竟要怎样才能饶了骆福!”

老祖宗冷冷一笑,“离歌,你终于肯低下你高贵的头了?这可是你第一次求我!珍贵着呢!是真心诚意求我?心里只怕把我老婆子骂了个千万遍!”

“不!离歌真心求老祖宗!求老祖宗开恩!放了骆福!让离歌独自领罪!”我泪流满面,伏在地上给她磕头。

“放了他?他可是闵家的眼线!你认为我会轻易放了他?”

不轻易?那意味着还有可能?有可能就有希望!

“老祖宗要如何才能放了骆福,请直言!”我脸上挂满泪珠,充满希望看着她。

她稍稍沉吟,“既是闵家奸细,赶出高家是理所当然!此外,诱拐我高家少奶奶罪名不轻,我怎敢相信你不会再次做出有损我高家名声之事来?”

“所以呢?”我渐渐听不明白了。

“所以,你得立誓,终生不得做出有损我高家名誉之事!我说过,你生是高家人,死是高家鬼,这是最起码的妇道!我高家满门贞洁烈女,长媳跟人跑了,百年之后,叫我如何见地下祖宗!”

正文 第一百一十六章 灯花落尽人无眠

原来竟是怕我污了高家名声便要囚禁我一生?

罢!人死灯灭,人活朽木,我这般的人到哪里不都一样孤苦伶仃吗?只要无辜的骆福不惨死,要我如何都可以!

“我发誓,生是高家人,死是高家鬼,永不做出有损高家清誉之事!永不离开高家!”我字字铿锵,心若死灰…

“离…少奶奶!”骆福在我身后轻泣。

“把这小子扔出高家!”老祖宗最后的命令让我心中一松,匍匐于地上,已是汗湿脊背…

“下去吧!回屋里思过去!”

“是!”我全身虚软,犹如经历一场大战。

缓缓起身,几乎不堪负荷肩上沉重的包袱,心中忽然一凛,老祖宗洞察一切,那我这金条她是否也知道?不!这是闵家的钱,不到万不得已我不会动,若有机会得还给他们,不能让高家搜了去!

悄然回眸,所幸,老祖宗似已十分疲惫,难道她不知道?回思老祖宗之表现,多处让人费解,我逃离之事如此轻易便过关了吗?她究竟做了何打算?不懂,不懂…

长亭尽头,临风玉立的是谁颀长的身影?黑衣红袍,月辉浅镀,身后是树影婆娑,乱花迷眼,愈发衬得他风姿绰约了…

心尖不自主湿润,今夜,他不是该洞房花烛么?为何站在这里?许是一直站在这里?

我脑中轰然一响,我说今夜的一切轻易得出乎意料!想必是他吧?是他求老祖宗,只要我不走,便可答应一切要求!我甚至怀疑所谓的请河神是否也是一计?诱我发誓之计!老奸巨猾!原来一个人不傻以后会有这许多心计!

我和他就这么站着,望着,我们,如隔了千山万水,我再也看不懂他了…

很久很久以后,我才明白,有些人,有些事,并非读不懂,而是从未用心去读,以致,蓦然回首之时,每每想起那痴痴的幽叹,“歌,你懂我吗?”便每每心痛,然,却再也追不回那些岁影流年了…

夜风渐乱,寒意上涌,我汗湿的身子微微发抖。回屋,必得经过他所立之处。

垂眸,一步步朝他走近,于他身侧,坦然而立。()

我已发过誓,永远不离开高家,今后的日子还很长,若我不能坦然面对他,那伴随我的只有痛苦,是以,这第一步,我得让自己学会在他的眼皮下悠然自得地活着。

“高逸君,你不地道!你口是心非!”我鼓起勇气,看着他的眼睛,第一次在他面前表现出愤懑。

他眸中欣喜自责疼惜,变幻不停,这许久,我一直以漠然的态度面对他,此刻,即便是动怒他亦感高兴了吧?

“你可曾有说,若我离开,能更幸福,你定成全!为何你要囚禁我!”我恨这受缚的身体不能自由地飞,恨这深宅不见天日的生活!

“原来口是心非指的是这个…”他深眸里萎靡重现。

“那你以为是什么?”我盯着他的黯然神伤,突然明白,原来他以为我指的是他违背断不负我的誓言,以为我在意他纳妾…

他凝视着我,幽幽道,“歌,我仍是这句话,若你离开,能更幸福,我定成全。可是,你要去哪?你要去的地方或许会让你更伤心,所以,我要留下你,不让你在外风吹雨淋无所庇护。”

我因他的话语迷惘,我自己都不知道离开以后去哪里,难道他知道?他就能断定我会更伤心?是小看我的谋生能力吗?

只听他又道,“歌,我知你不愿听我解释,那我不解释,我也知道,你见到我便不开心,那我便不出现,然,至少,在这里,你衣食无忧,若有一天,难过了,想起我们的过往了,只要你回头,我便在你身后,还是你的傻子,你的逸君…”

我心头酸涩潮涌,且这涩痛浮进眼眶,我扭开头,硬着嗓子,“谁不开心了?我开心得不得了!”

他沉默,少顷,“歌,世上有谁比我更了解你?越是难过越要强颜欢笑的傻子!”

不…我不能在这儿继续和他胡扯,再说下去我一定会哭出来,离歌,是绝对不能服输,不能哭泣的!

“快去做你的新郎官吧!我累了,没工夫陪你瞎扯!”我选择了落荒而逃。这一场面对面的对峙,终以我的失败而告终

回到厢房,关上门,心口还在阵阵发紧。

我首先要找个地方,将金条藏好,便四下里检查窗户可有关严实,却发现某扇窗户窗纸破了一个小洞…

原来如此,我道逃跑一事怎会被人发现!想必是有人见到骆福给我送信了!而骆福的身份想必也是此时才识破的吧?否则依高家觊觎闵家瓷窑之心,怎会留个奸/细在家里!

那究竟是谁发现的?那日只有如烟来找过我…

找来纸片重新将洞补好,推窗之际,却发现长亭里依然站立的人,相映树影,树影有动时,而他却始终不移…

假装无视,放落窗页。

床前月明,一夜无眠,间或睡迷,梦里全是某人含笑的眼眸,纯净通透…

次日天未明便惊醒,推开窗,月影残辉下,谁倚亭而立?

他,竟站了一宿吗?

正文 第一百一十七章 月似当时人非昨

自此,我便安安心心当自己的绣女,每日来往绣庄与高家之间。

似乎无人约束我,来去自由,清早到绣庄晚玉便给了留了早饭,晚上回高家,亦与热菜热饭留在桌上。这样的生活比我想象的清净,还不错。

那傻子果真在我眼皮底下消失了,只是偶尔听丫鬟们私下嘀咕,老祖宗重新请了先生回来教他,他日日念书了,只是还日日捣蛋,把先生气得半死,我暗自冷笑,装傻吧,继续装…

想过是否趁现在再跑一次?可隐隐的,觉得还是有人盯着我,常常四处寻觅异样目光,却无处可觅,我想,高家终究不信任我,派了人盯梢的。

有时月上柳梢时才回高家,便会远远的,恍惚看见白色身影闪进高家大门,待我走近,却什么人也没有…

而某一天,绣庄有批活要赶,晚玉要大家第二天早点去,当然,她并不敢同样要求我,怜香的下场无人不知,并且老爷知道后也没对逸君怎么样,儿子和姘/头,孰轻孰重,谁都清楚。

是以我之于她们来说,是一木桩,没人敢惹,亦没人搭理。不过,我还是决定和其他绣女一样,早点去绣庄。

走入高家花园的时候,还是漆黑一片,头顶星子闪烁。

借着星光,只觉花丛中黑影一动,便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我心中一跳,低喝一声,“谁啊?”

转眼却没了声息,我正打算大喊“有贼”,却被人捂住了嘴,拖进一座假山后面。

“别喊,是我!”来人在我耳边轻道。

我心中一松,原来是逸青!

“你干什么?天没亮四处晃悠?”待他松开我,我低声抱怨。

“那你呢?这么早出来晃悠?”他轻声一笑,目光却朝着某个方向扫了一眼。

我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什么也没有,不由诧异,“你看什么啊?”

他略微慌乱,“没,没什么!你还没告诉我去哪呢?”

心里种下疑惑,“我去绣庄。”

“这么早?”他很惊讶,“如今这么乱,你一个女人家也不怕?我送你吧。”

“不用!”我断然拒绝,怕?我还从未曾有过怕的感觉。()

“别争了!老以为自己有多坚强似的,女人,是水做的骨肉,是用来疼的!你就是太逞强了!”他莫名其妙说了一通话,把我怔住。

女人是用来疼的?我太逞强了吗?难道要我向那傻子摇尾乞怜?办不到!

他见我似起了怒意,怕我与他争吵,催促道,“快走吧!下人马上就要起来了,我俩躲在这里没得落人话柄!”

逸青对我的态度一直奇奇怪怪,我蹙眉看了他一眼,不与他争辩,往屋外走去。

许久没有这么早出来过,弦月半悬,青石板的路蒙着一层淡淡银辉,周遭泛着河风的气息,应是一个令人神清气爽的夏末早晨。

逸青一直紧紧尾随着我,也不说话,快到绣庄的时候,他忽的叫了我一声,“离歌。”

“何事?”我回眸。

“可否耽误你几分钟,我有话和你说。”他眸子里满是我看不懂的惶惑。

“说吧!”这个逸青,真的有点怪。

“那说了,你不要生气。”他欲言又止。

我再次皱眉,不会有什么套吧?

“算了,我还是说吧!管你是否生气!说了会舒服很多!”他似下了很大决心,“离歌,你想知道逸君为什么会和如烟在一起吗?”

一语揭开我伤疤,我扭头就走,“不想!”

“等等!是我的错!”他在身后急呼。

这,我不得不站住脚步了,心湖犹如投入巨石,“你说什么?”我难以置信。

他低了头,很是愧疚,“离歌,是我。逸君生辰那晚,我给他敬酒时下了药,然后把他弄去另一房,把如烟带了进去…”

我几乎昏阙,恨不能扇她两巴掌,“你为什么这么做?”

“为什么?”他面色沮丧,“自小,逸君就集万千宠爱,老祖宗,爹,谁不捧着他,可我,却倍受冷落,他有什么好?不就是一傻子吗?连女人也个个喜欢他,包括我喜欢的女人!”

“你喜欢的女人?”我越来越听不懂了。

“没错!我得不到我想要的女人,他也休想得到他想要的女人!”

逸君想要的?那不就是我吗?那逸青想要的女人有是谁?那不成也是…我?不可能吧?往事点点浮现,他差点强/暴我,他给我拣菜,他在浸猪笼那天带我走…不,绝不可能!他不会喜欢我!我进高家前压根就不认识他!

只听他扔在说着,“原本打算第二天清早便叫你去抓/奸,然后破坏你和逸君,哪知,出了更大的事,逸君没抓成,你却被抓了,二姨太比我还快…”

“可你为什么选如烟?她也吃药了?她是我最好的朋友你知道吗?你使了什么法子逼迫她?”我对这样污浊的他厌恶至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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汗,本来是说两更一起更的,可是,还是只码了一更出来,好歹算是解了个迷,明天2点继续。55555555555555

正文 第一百一十八章 月似当时人非昨

“知道!这样,才能让你更恨逸君嘛!”他看了看,眼神里是怯弱,“不过,如烟是愿意的,我和她说的时候,她有些扭捏,可终究是答应了。女人嘛,都一样,哪个不贪图富贵?听说有可能飞上枝头变凤凰,谁还愿意当丫鬟?我很多次偷偷观察你们,都发现如烟看逸君的眼神不一般,我便知道,她是喜欢逸君的,这亦是选中她的原因之一。”

我算是明白了…

逸君纳娉婷时,如烟便说,男人三妻四妾很正常,原来不是劝导我,竟是为自己铺后路…

这便是友情吗?人和人之间的感情到底可还有干净的?我忽然感到作呕,为这肮脏,为这丑恶…

“你还好吧?”逸青递过一方干净帕子。

“谢谢,不用!”这帕子倒是洁净雪白,我见到的却是令人恶心的污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