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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歌,对不起!”

在我转身的瞬间,他低声道。

我停住脚步,想了想,如果没有逸青,是否便不会有这样的事呢?高家哪个是省油的灯?即便有喜的不是如烟,亦会是如雪如水或者如花,这,是必然。

“离歌,见你被浸猪笼,我很后悔,如果那天我让逸君回去,你表哥就不会有空隙可钻了,你恨我吗?”

我该恨他吗?抑或该恨谁?我摇摇头,不明白,真的不明白…

整整一日,我都有些魂不守舍,昏头昏脑。

好不容易挨到晚上,我深一脚浅一脚回到高家。原本打算直接回房休息,却在长亭遇上如烟。

“歌儿,你还在生我气?”她小心翼翼陪着笑。

我便一笑,“生气?岂敢。你觉得我像生气的样子吗?”

她收敛了笑容,“歌儿,我对不起你。有些话,我一直想对你说,可你总不待见我,今日好不容易遇上,就给我点时间,让我说清楚。”

之前我一直逃避这事,不敢听,不敢问,不敢想,现在事情水落石出,总得为我和她的友情正式说点什么,不能让她当我是傻子,亦不能让她以为我刻意躲着她,仿似怕了她似的。()

“好,你说。”

“歌儿,我对不起你,可是,少爷没有错,你这样,最难过的是他。我从未奢望少爷会垂怜我,只要能在他身边就够了,相公心里只有你一个人,你知道的。”

她是来帮逸君说好话的?目光落在她微微隆起的腹部,眼中便如扎了根刺,忍不住热辣辣地道,“是,你不需要少爷垂怜,需要的只是姨太太这个身份,你随我陪嫁真是委屈你了,在青楼说不定还会有更好的机会呢!”

如烟脸色变得惨白。如果说我和她曾经情同姐妹,那么,此时,我在用刀把我们之间的关联狠狠割开,她是痛的,而我,亦是鲜血淋漓。可,到底这刀是谁给我的?

气氛一度尴尬,她不知该说什么,恰逢丫鬟端了汤来,先和我招呼,“见过大少奶奶。姨奶奶,该喝保胎汤了。”

如烟的表情有些不自然的看了看我,“嗯,摆这儿吧!”

“是。”丫鬟把汤放在石桌上,便退下了。

我微微一笑,“姨奶奶,你慢喝吧,我也告退了。”

“歌儿!”她听出我的嘲讽,眼里涌进了泪。

后来会认为如烟是可悲的,逸君是可怜的,但那时的我只是不能容忍背叛。

没有搭理她,我从她身边走过。

走出很远,却听见她在后面申吟,我回头一看,她捂着肚子,很痛苦的样子。

心中忽然响起一个邪恶的声音,我恨这个孩子,不管她,不去管她…

然,我终管不住自己的脚,飞奔过去,搀起她,“你怎么了?”

她额头大颗汗珠下坠,“没事,肚子…有点疼,可能站起来过猛,动了胎气。扶我进去躺躺就好。”

我似乎没有选择,亦没多想,搀着她回屋,把她扶上/床,躺好。

她费力一笑,“歌儿,你终究还是不忍心的,是吗?”

我冷笑,“我已经诅咒了千百次,希望你小产!”

她似乎知我口是心非,拉了拉我的衣袖,“歌儿,烦你帮我把胞胎汤端进来,可好?也不知动这下胎气有没影响。”

虽然,心里的恼怒不曾减半分,可若这孩子掉了,那就是从我手上逝去的活生生的生命,我,还没这么心狠…

冷着脸出去把药给端回来,递给她,再也不想多看她一眼,转身出门。

恰遇娉婷从她房中出来,见我从如烟处而来,便叫住我,笑道,“姐姐这是去看过如烟姐姐了吗?正好这时去方便,逸君不在。”

我心里再度泛起作呕的感觉,言下之意便是逸君常常在?她故意说给我听吗?我回头一笑,“娉婷妹妹真好兴致,没事便在这窥视人闺房吗?或者是急不可待将逸君拉到你房里去呢?”

她脸色一变,气呼呼地哼了一声便走,“什么了不起!还不是相公不要的!”

我除了笑,还能如何?可我,却不知,是笑他人,抑或笑我自己…

正文 第一百一十九章 月似当时人非昨

或许今日了解的事情太多,自觉十分疲惫,面对桌上给我留的饭菜也觉不对胃口,闷闷的,不想吃,便一头倒下睡了。

睡至半夜,有人将门拍得咚咚直响。

“谁啊?”我睡得迷迷糊糊,起身点灯。

“你这丧门星,还不开门!”门外传来老祖宗气极的怒喝。

我不知自己又犯了何错,打开门,未见人,先见一根镀金拐杖捅了过来,捅中我小腹。

腹中一阵痉挛般的疼痛,我趴在地上许久起不来,腹内持续疼痛如绞。

勉强支撑起上半身,一个耳光扇在我脸上,我再度趴倒在地。

“你这克星!遭天谴的狠毒女人!这种事你也做得出来!”老祖宗的拐杖不断落在我身上,咒骂更如泼水,我却如坠云雾,不知自己做了什么,以致让老祖宗如此生气,竟亲自动手打我。

腹内的疼痛,如排山倒海,似乎马上就要窒息而死一般,我没有力气,也无意去申辩,只想自己静静地就这样死去…

不由自主,耳边竟回响一个声音,“离歌,我喜欢你,先生说喜欢一个人就保护她一辈子,我定会保护你一辈子…”

我的泪,终究还是滚落下来,我就要死了吧?这个说过要保护我一辈子的男人,却不在我身旁了…

只是,为何,还是会想起他,他傻傻的笑容,纯净的眼眸…

许是老祖宗终于打累了,方喘着气大骂,“你这克星!我待你不薄!你却如此对待我们高家,竟把高家唯一的曾孙给打下来了!你还是不是人啊!”

我麻木的心思开始稍稍活络,唯一的曾孙?是指如烟的孩子吗?掉了?我?那碗保胎汤?一连串的事在脑中急闪,看来,我又倒霉了…

“老祖宗!不是我!”我艰难地抬头。

“不是你是谁?如烟都说了,那汤是你端去的,你还诅咒她千百次小产!怎会有如此狠心的女人!”老祖宗说着又在我身上砸了一拐杖。

是这样吗?老祖宗是不会相信我的…我要去找她对质…因心中有这个念头,我勉强支撑起自己,摇摇晃晃站起来。

忽听有人惊叫,“血!老祖宗她流好多血!”

我此时才察觉,大腿湿漉漉的,还有东西不断下流,方才趴在地上竟无感觉…

老祖宗的脸瞬间就变了,惊呼,“快叫大夫来!”

我觉得自己全身被抽空了般无力,试着向前迈一步,终抵不住腹内绞痛,跌倒在地,老祖宗的惊叫声,屋内纷乱的脚步声,拐杖击地的声音渐渐远离,跌入黑暗的最后时刻,眼前飘过那张脸,傻傻的笑,纯净的眸,可他,在哪里…

这一次,我睡了很久,很久。

有时觉得周围很吵,似乎许多人在争论,有时又听见有人在哭,似乎还有泪滴在我脸上,很凉很凉,有时,还能感觉什么人握着我的手,很熟悉,很温暖…

我也好想哭,好想叫那两个字,逸君,逸君…

可它卡在喉咙里,怎么也出不来…

我想醒过来,看看身边的人是谁,却无论多么努力也睁不开眼睛…

累啊…

然后,便什么声音也没有了,我又坠入黑暗…

这一次睡得更久了…

当我再一次有了感知,便是真的苏醒…

睁开眼,一时不适应这亮光,立刻又闭上。

屋子里有人在轻声说话。

“大少奶奶还没醒啊?”好像是娉婷身边的丫鬟,叫巧红的。

“是呢!这一回,大夫说麻烦了!大少奶奶一贯身子骨弱,原本还是难有喜,没想到如今好不容易有了个,还生生给老祖宗拐杖给打下来!当时那血流得,你没瞧见…”

有喜?孩子?我有孩子了吗?从我裤管里一直往下流的是我的孩子!心,如同被撕裂了一般,一股甜腥往上涌,我逼着自己把它又给吞了回去!

二人继续道:“春景!你疯了?敢这么说老祖宗,你不熬命了!”

“不瞒你说,我原本不喜欢大少奶奶这个人,太傲气,把谁也不放眼里似的,可瞧见那情景,我实在是同情她,好可怜…”

巧红却哼了一声,“可怜?我看姨奶奶也可怜呢!孩子不是被大少奶奶给放药打下来了么?这叫报应!”

春景便叹了口气,“也是,听说这少奶奶带克,一进门就克掉了十三姨太的孩子,我给她擦身的时候都看见她背上刻着个‘煞’字,不是什么吉祥之人…”

“也不知少爷这一去如何…老祖宗急得什么似的!”巧红又叹,“为这么个克星女人,真不值得!苦了我们家小姐!少爷从来就不去光顾!”

“好了好了,别说了,好像大夫来了,你快走吧,被人听见我们俩都死!”接下来便传来春景推巧红时衣裳相触的悉悉索索声。

我的心跌入冰窖,原本以为自己迷糊间听见的哭声会是逸君的,以为握着我手的人亦是他,可原来他根本就不在,也不知去了哪里,一切,不过是我的梦而已…

这个男人,真的无需再想了…

孩子?天意吧,没了反倒轻松,我和他,便再无瓜葛…

正文 第一百二十章 月似当时人非昨

一会儿,屋里便多了大夫的声音。

我的腕子上落下丝帕,大夫的手指搭在我腕上,稍后,一阵刷刷声,“这个,是新的方子,若再不醒来,我亦无法了,少奶奶的体质太弱。”

“大夫,据说千年灵芝可以起死回生,是真的吗?”春景忽问。

“这也就是一传说,也不知是否真有!行了,拿去煎药吧!赶紧给她喂了吃了,能吃下药总不算太坏,可为何还没醒呢?”

“是,这就去。”春景的脚步声渐渐远离。

屋里只剩大夫一人了,我睁开眼,透过薄纱帐,依稀可以看清大夫正在收拾东西的背影,瘦小的老头儿…

我脑中灵光一闪,只有这一个机会了!

翻了翻身,只觉浑身无力,咬牙艰难起/床,抓起花瓶,轻手轻脚走到他身后,用力砸下去…

老大夫咕咚一声倒地,我顾不得羞耻,慌慌忙忙脱下他的长衫,套在自己身上,想了想,再一剪子剪掉他的花白辫子。

我将自己的头发盘在头顶,把他的辫子接在脑后,再拾起他的帽子戴在头上,把脸稍稍抹黑,领子竖起,遮住大半个脸,乍一看,虽然和他不完全似,但远远的,一时也辨不明。|

于是拾起他的药箱,把他的东西全部倒在地,取出金条放进箱子里,背在身上,刚要出门,忽发现外面开始下小雨,我暗暗高兴,真是天助我!

从门后找出一把油纸伞,这样顶着出门,谁也看不见我的脸了!

“老天!原谅我违背自己的誓言!可你也看见,这里我无论如何也呆不下去了!若老天你果真有眼,就成全我!若定要有报应,那也报在我身上吧!”出门前我默默念叨,而后义无反顾钻入雨中。

想到春景去煎药了,有可能从原路返回,我选择了走侧门。

奇怪的是,平日院里大小门都有护院把守,而今天,侧门却只有个老妈子,因为下雨,她还在一边的亭子里避雨。

我心里一宽,加快了脚步。

那老妈子看了我一眼,我把伞垂得低低的,她便低头继续做她的针线活去了。{}

迈出高家的瞬间,我深深吸了一口气,不敢怠慢,继续疾走,却不知该去哪里,稍加思量,决定离高家越远越好,于是,往码头方向走去。

眼看离码头越来越近,我却越来越没力气,肩上的箱子太重,雨伞似乎也太重,好几次被风吹得倾斜,我都费了很大的劲才把它重新举起来,脚步更是虚浮飘渺。

雨越下越大,很快,绣花鞋被雨水浸透,忽想起某日,某人清眸如水,歌,我背你,会把鞋浸湿…

苦涩摇头,这些,就都忘了吧…

渐渐闻到河风的气息,已经可以看到乌篷船随波起伏的轮廓,我却再也迈不开脚步,双腿软得要倒下一般。

忽然,码头出现几名男子的身影,领头的,一身碧青长衫,面容清冽柔和,瓢泼大雨中,不惊不乱,从容不迫,油纸伞亦是淡淡的豆绿色,在这绿杨堤上,迎风一笑,我的心,便停止了跳动…

泪水夺眶而出,夏生,是夏生!

他不是已经…

是幻觉吗?我擦了擦眼,没错!是他!一点也没错!

难道这便是黄泉路口?他来黄泉路上接我的吗?

如此,甚好!甚好!

苦涩、温暖在胸口交织,弥漫。我忽然来了力量,扔掉雨伞,扔掉箱子,不顾一切朝他奔去…

“夏生!夏生!”我呼喊着他的名字,他亦朝我笑着,扔掉伞,张开双臂,雨滴在他皓白的腕子如花绽开…

那墨香啊…

便涌动开来。

雨水里,柳条间,我的发梢,他的眉心,丝丝缭绕,点点渗透…

我闭上眼贪婪地呼吸,呼吸这魂牵梦萦的气息…

“离歌,怎变得如此狼狈?”

是他在说话!他抱着我轻抚我的背!

委屈如决堤之水泛滥,我哇的一声大哭,捶打着他肩膀,他胸口,“你坏!为什么不早点来接我?我讨厌你!讨厌你!”

我仍然认为,他是来黄泉路口接我,而我,愿就此随他而去…

他由着我打,直至我散尽最后一丝力气,倒在他肩头,喃喃低问,“夏生,真是你来接我了吗?”

“是!是我!离歌!”他答得坚定无比。

我微微一笑,温暖溢满心间,“夏生,夏生,从此再无人欺负我了吗?你不在,人人都欺负我…”

我模糊听见他哽咽的声音,“是!以后再不离开你半步,再无人敢欺负你!”

“夏生…”我想说,记得不要喝孟婆汤,那我们转世以后就还有彼此的记忆,可我实在没力气说出来了,连睁开眼睛都那么困难…

忽发现我们头顶没有了雨,是谁为我和他撑起的伞?恍惚间,似乎站在夏生身后的男子是仲文…

怎么?他,也死了吗?来不及找寻答案,我失去了知觉,在夏生怀里…

正文 第一百二十一章 月似当时人非昨

这是哪儿?

野花遍地,青草如毡,蝴蝶花间流连。

“离歌,我在这儿!”

回眸,夏生在不远处笑着,身后是一望无垠的晴空。

瞬间,只觉周身都暖烘烘的,我向他奔去,可是,突然,他却消失于无形,若有若无的墨香流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