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从容拍着桌子说道:“就是这个道理,只可惜有些人自认才高八斗,却连最基本的道理都讲不通,跟他们说话犹如鸡同鸭讲,说一句我就头大如豆。”

安从容看着清秀斯文,性格倒是刚烈的很,是那种爱之欲其生恶之欲其死的性格,骂起人来中气十足,实在是看不出来这人前几天号吐得要生要死。

两人对视了一眼,不约而同哈哈大笑起来,谁知道就是这个时候,外头忽然传来痛哭的声音,就连隔板都挡不住那人的嚎啕大哭。

章元敬皱了皱眉头,转身吩咐道:“阿全,出去看看发生什么事情了。”

安从容也被哭得没了性质,皱了皱眉头说道:“这是怎么了,船上的客人都是学子,莫不是出了什么事情不成,不然哭哭啼啼的多晦气。”

这年头的人迷行的很,出来科考,手底下仆人哪一个敢这么嚎啕大哭的,可见是出事了。

很快,余全就回来了,脸色也不大好看的样子,低声说道:“少爷,好像是隔壁的隔壁有人过世了,就是上次我瞧见的那位书生。”

“什么!过世了?”章元敬大吃一惊,虽说之前余全说了那人可能生病了,但他们一路上顺风顺水,并没有遇到什么波折,总不该恶化至此才是。

余全点了点头,说道:“小的还未靠近,船家就出来赶人了,有先前过去打听的人就说,里头的人病死了,他仆人见藏不住这才哭出来。”

章元敬听得迷迷糊糊,又问道:“既然人病重了,为何不看大夫,反倒继续上路?”

这艘船并不是一路不停的,一路上不少码头都会靠岸补给,有些甚至是大都市,若是真的病重了,那也得下船先治好了病再说。

余全看了看外头,压低声音说:“听那仆人哭诉,似乎是家里头有什么难处,他们既是上京赶考,也是投奔亲戚,谁知道路上偏偏出了这事儿。”

章元敬还是百思不得其解,倒是安从容见得多一些,反倒是说道:“其中必定有些缘故,只是旁人的事情,逝者已逝,我们也不好仔细打听。”

章元敬也点了点头,不过是点头之交,他也没打算掺和人家家里头的事情,不过还是说道:“好歹是有同船情谊,阿全,待会儿你再过去看看有没有什么能帮得上忙的。”

出了这样一桩事情,章元敬和安从容都没了闲聊的性质,索性也就散了场,等到第二日的时候,却听说那边又出了一桩事情。

原来那仆人见主子死了,自己不管是回去还是继续去京城都讨不到好处,竟是连夜卷着剩余的钱财潜逃了,居然就把那书生的遗体这么留在了船上。

船家自然叫苦不迭,恨不得将那仆人抓回来撕烂了,但他也不能抛下船只去追,只得想办法先把那人的遗体处理好。

依着船家的意思,这种晦气的事情不能耽搁,当地随便找个地方埋了就是,再不济就立一块碑,到时候他们家有人找来,能找到就成了。

到底是船上其余的书生觉得这般不大妥当,虽然大部分人也觉得晦气,但眼见他上京赶考客死异乡,到底是有几分同情,多少出了几两银子,让船家办了一场简单的丧事。

章元敬跟安从容前去祭拜了一番,看见冷冷清清的灵堂,心中也是百般滋味。

科举之路难如上青天,像是这样客死异乡的不在少数,更有甚者学了一辈子,考了一辈子,最后却是一事无成,熬白了青丝也无用。

章元敬握了握拳头,回到船上,倒是把自己每天锻炼的时间增加了一倍,实在是看着那人心有余悸,若是他出点什么事情,家中老老小小的可怎么办。

第91章 京城

等终于看见京城码头的时候,章元敬也觉得自己快要长白毛了, 整天待在船上, 只觉得身上都透着一股子水味儿, 即使有太阳也湿冷湿冷的。

他几乎是迫不及待的跳下船, 后头的安从容看了,哈哈大笑道:“没想到章老弟也会有这么迫不及待的时候,平常那股子稳重劲头呢?”

章元敬跟他已经熟络无比了,听了这话直截了当的翻了个白眼,反问道:“你不急,不急别跟着下来,在上头等大家收拾好多好?”

安从容一边笑, 一边也迫不及待的跟着走下来, 下了船还蹦跶了两下, 抬头说道:“我可不上你的当,哎,人啊,还是脚踏实地的好。”

章元敬噗嗤一笑, 嘲问道:“就你这样, 还想跟着出海,这一去可不是一月两月,动不动就是一年两年,几乎都是长在海上了。”

安从容还对大海抱有极大的幻想,摇头说道:“那肯定不一样啊,运河是人造的, 有什么好看的,来来去去不是商船就是客船,水都是浑浊的。”

“但海洋怎么能一样,不说一望无际,清澈见底吧,至少也得风情万种,带着既然不同的味道,这要是出海的话,每天看见的肯定不带重样的。”安从容啧啧啧的说道,章元敬又翻了个白眼,对他这种漫无边际的幻想不加评论。

京都显然要比青州寒冷许多,下船之前,章元敬已经穿上了厚厚的外套,整个人看着都臃肿了一些,他哈了一口气,眼前就会出现明显的雾气。

安从容见状愣了一下,实在是这般有些孩子气的章元敬十分少见,他仔细敲了敲,忽然笑道:“你这么一穿,但是看不出多瘦了,颇有几分气度翩翩。”

就安从容看来,章元敬什么都好,就是长得太嫩了一些,不过他也就十六岁,脸上还带着几分婴儿肥也是正常,人也太瘦了一些,就该跟他一样大口吃肉大碗喝酒,以后就能长成膘肥体壮的八尺大汉。不得不说,自己也清秀瘦弱的安从容有一颗雄伟壮大的心。

章元敬深知这位对身材的执着,他暗暗想着,自己还是个未成年,正在发育长身体的阶段,只要吃得好,勤加锻炼,也不怕壮实不起来,不过安从容就别想了,已经过了发育期。

作为朋友,章元敬没有苛刻的指出这一点,笑着说道:“行行行,就您老最英俊帅气潇洒成了吧,我穿什么都不如你。”

安从容咳嗽了一声,被一个小了许多岁的孩子夸奖,他倒是还颇为自得,摆了摆手说道:“你也不错,至少能排在我之后。”说完,他自己先忍不住大笑起来。

说笑的功夫,余全和安家的几个下人都收拾好东西下来了,余全手里头大包小包的,也不让安家的人帮忙,看着倒是有几分狼狈。

安从容皱了皱眉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几个仆人,仆人一脸冤枉,隔壁小厮不让帮忙,他们总不能硬抢过来吧,再说了,余全力气大的很,一人顶仨。

不过安从容也没太在意这事儿,转身说道:“章老弟,你真的不随我一块儿去?咱俩什么关系,何必这么见外。”

章元敬毫不犹豫的再次拒绝:“可别,我知道你是好意,但我这个人随意惯了,说实话,除了自己家,在其他地方待着都觉得不自在,还不如客栈自在。”

虽说是极好的朋友,但住到别人家中,到底是要见长辈,章元敬可不想如此。

安从容挑了挑眉头,倒是也没有强求,估计他自己就是如此不耐烦的,所以感同身受。不过想了一下,安从容还是说道:“即使不去我家,也别去客栈了,人又多又乱而且也贵,也不是住个一天两天就好的,我让人去看看,找一家干净又清净的院子吧。”

章元敬想到自己可能要住上至少半年,想了想也就没有拒绝这个建议,安从容虽然不是京城人士,但他家在京城有宅子,管家对附近也熟悉的很,很快就找到了合适的地方。

安从容也不回家,亲自陪着章元敬去看了一趟,觉得虽然乏善可陈,暂住倒是也可以了。

章元敬看着也十分满意,这是一座一进的小宅子,麻雀虽小肝胆俱全,院子虽不算宽敞,屋子分中堂和东西两面的厢房,每个厢房旁边都带着一个小小的厨房。

仔细一看不难发现,这宅子八成是专门为了上京赶考的学子准备的,院子中间还特意栽了一颗桂花树,这会儿叶子还是翠绿翠绿的。

带路的管家见两位少爷都挺满意的样子,才说道:“明年圣上要开恩科,这些日子入京赶考的学子不少,大部分院子都被租出去了,这院子位置好,也干净,就是中堂和西边的厢房已经租出去了,东边的倒是还留着,奴才去看过,采光倒是极好的。”

章元敬心中有些奇怪,按理来说,东边的屋子自然是要比西边的好,这时候造房子都时兴大门朝南开,除了中堂,东厢房绝对也是好位置。

进房间看了看,东厢房果然采光良好,里头除了卧室之外,还单独隔了一个小书房出来,要在里头接待可人也是无妨的,两个人住自然绰绰有余。

章元敬没有多犹豫,付了钱租住了下来,安从容见他收拾完毕了,这才带着人离开了。

余全已经手脚利落的开始擦洗,章元敬转了一圈,把自己的书一本一本放好,一转身看见余全都已经开始擦窗户了,连忙劝道:“阿全,坐下来歇一歇吧,这里收拾的也挺干净的。”

余全听了却不赞同,还说道:“少爷,他们收拾都是做做表面功夫,还得自己收拾了住的才舒服,你看,这窗户缝缝里头都是灰尘。”

这活儿他干习惯了,收拾起来倒是又快又好,后来还把厨房都整理了一趟,还说道:“这主人有心思,每个人一个厨房,以后咱做饭也方便。”

等收拾干净了,章元敬才说道:“准备两份薄礼,我们去隔壁两间拜访一下吧。”

余全一听,连忙将礼物收拾出来,出发前就考虑到这一点,章元敬少少的带了一些特产,这会儿用来送人正好,不贵重也不会失礼。

既然要一起住大半年,章元敬也是不吝先搞好关系的,出了门,他略想了一下就去了正堂,主要是方才过来的时候,正房的书生虽然没出来,但仆人却热情的很,帮了余全不少。

眼见章元敬提着礼物登门,那仆人很有眼色的进去禀告,很快的,一个中年男子走了出来,面带笑容的说道:“这位就是新来的章举人吧,快请进。”

章元敬也不客气,两人坐下来聊了一会儿,倒是互通了背景,眼前的举人姓朱,名有慧,今年已经有足足四十岁,原本在三十而立的时候,他就断了继续科举的念头,在当地找了个差使,家里头倒是也过的还可以。

这一次新帝重开恩科,朱有慧听着又有几分心动,再加上家中夫人鼎力支持,朱有慧咬了咬牙,果断的辞去了官职上进赶考。

听说章元敬竟是四元举人,朱有慧心中佩服,并不因为他年轻而看轻了去,笑着说道:“都说少年才俊,哎,就是章举人这般的,才算是人才啊。”

章元敬连忙谦虚,朱有慧却说道:“人有才,怎么都掩盖不住,就像我,读了十年才考中秀才,又读了十年才考中举人,如今又是十年,还不知道能不能考中进士,这人跟人真的不能比,哎,章举人这般的,才能被赞一句才俊。”

被逮着猛夸的章元敬脸色有些发红,看得出来朱有慧虽然自称才学一般,但口才绝对不一般,也许是多年的官场经验,让他应对人的时候多了几分圆滑,少了几分尖锐。

跟这样的人相处交心难,但却轻松,一番谈话下来,章元敬走出去的时候也是笑容满面的,心中暗道怪不得人都喜欢被拍马屁,实在是好话听着舒服啊。

眼看章元敬还带着一份礼物,朱有慧倒是提醒道:“章举人,隔壁的申举人一大早就出去了,这会儿应该还未回来。”

章元敬点了点头,怪不得这么大的动静也没见人出来看看,原来是出门了。

他们带着礼物过去走了一趟,果然人还未回来,章元敬也不强求,带着余全先回去了。

朱有慧也不知道是真的欣赏章元敬,还只是为人热情,晚餐的时候还让人过来邀请一起用饭,章元敬不失礼貌的婉拒了,有来有往的让余全送了一碗羹汤过去。

这般客客气气的相处,倒是也不算为难,等吃完了晚饭,章元敬也不没打算看书,灭了灯直接上了床,船上虽然也能睡,但总觉得没有这边踏实。

谁知道他这一觉却没能睡安稳,半夜的时候,外头吵吵嚷嚷起来,原本熟睡的章元敬一下子被惊醒了,另一头的余全更加警醒,这会儿已经出去打听了。

第92章 申公琰

一会儿,余全就打听完了回来, 脸色有些古怪的说道:“是对面西厢房的申举人回来了, 大约是喝醉了, 这会儿有些闹腾。”

章元敬一看, 问道:“这是怎么了?还发生了其他事情吗?”

余全支支吾吾了一会儿,带着几分八卦的意味压低声音说道:“申举人不是自己个儿回来的,是一位姑娘送他回来的,看着不像是良家女子。”

章元敬倒是笑了起来,也是余全少见多怪了,大约是他不喜欢风尘之地,就是应酬也少有去的, 所以余全才如此这般, 对于大部分学子来说, 与烟花女子有些情缘还是一桩雅事儿。

知道了为什么闹腾,章元敬也就放下心思继续睡了,不过经此一事,他倒是隐隐约约觉得, 自己跟对面的那位申举人恐怕不会很合拍。

这个想法在第二天的时候就得到了证实, 章元敬刚洗漱完毕,打算在院子里头练练身体,却见对面房门悄声打开,一个女子飘然而出。

大约是过了一夜,原本的浓妆这会儿有些化开,显得有些狼狈, 但不难看出这是个样貌十分出色的女子。虽然已入冬季,但那女子还穿着薄纱长裙,整个人都有些楚楚可怜的味道。

她大概也没料到外头有人,下意识的瞧了这边一眼,却迅速的低下头跑了出去。

章元敬皱了皱眉头,暗暗想着这位申举人不会三天两头的带人回来吧,活动了一番筋骨,中间朱举人的屋子也有了动静,他出门一看,朗声笑道:“章老弟,起的可真早啊。”

章元敬也打了个招呼,两人客气了几句,今日倒是也没有多聊,各自回屋用了早点,就开始一日的寒窗苦读了,毕竟上京赶考,他们的目的都非常明确。

一直到临近午时,章元敬吃了饭出来溜达消食外加晒太阳,对面房间也窸窸窣窣有了动静,章元敬想了想,好歹是将来大半年的屋友,索性也就没赶着进屋,等那头出来打个招呼。

谁知这一等又是好一会儿,等申举人终于出来的时候,章元敬倒是有些吃惊,无他,实在是这位举人长得太好了,不是那种精致优雅,而是十分男子气概的帅气。

只见申举人昂藏七尺,看着足足比章元敬自己高了一个头,面如冠玉,剑眉星目,轮廓分明,长身玉立的往那儿一站,颇有几分丰神俊朗的感觉。

不得不说,除去上辈子见过的明星不提,论男子气概的话,这位申举人确实是十分出众,就是孟嘉义也是不能比的,唯一的缺点大概是宿醉未醒,脸上还带着几分倦意。

光是这幅容貌,足以让人心生好感,人都是感官动物,章元敬昨晚被吵醒的不耐烦都去了几分,眼前人的长相可不就是他最期盼的吗,只可惜他的样子像了孙氏,就算身高能赶上去,估计也没有这么男儿气概的时候。

带着几分羡慕,章元敬首先开口说道:“这位想必就是申兄吧,久仰大名,在下是昨日刚搬来的章元敬,以后一屋同住,若有得罪之处还请多多包涵。”

申举人抬头看了一眼,眼睛微微一亮,忽然笑了起来,他原本不笑的时候颇有几分冷峻,这一笑却不算阳光,反倒是带着几分轻佻:“章举人?某名公琰,你叫我申兄便是了。”

说着,他还往章元敬的方向走了几步,走到了近前的位置但笑不语,只是一双眼睛盯着章元敬看个不停,似笑非笑的模样轻浮无比。

章元敬心中眉头大皱,闻着那股隔了夜的酒味更是不舒服,只得退后一步道了一声申兄。

申举人却像是没看见他眼中的不舒服似得,伸手搭在他的肩头,笑着说道:“章弟弟刚来京都,想来还未出去逛过,不如今晚我做东,请你喝杯花酒如何?”

章元敬瞠目结舌,这发展也太快了,也不知道哪里惹了这位的眼,这才第一次见面就要请人喝花酒,看看昨晚的情况就知道,这位的花酒跟孟嘉义的盛宴可不同。

章元敬连忙摆脱了肩头的手掌,勉强笑道:“这倒是不用了,赶了几个月的路,这会儿累得很,正想要好好休息两日。”

申举人却说道:“正是如此,才应该出去走走啊,不然身体怎么会松快,你听我的,一晚上保准清清爽爽,第二天只觉得龙马精神。”

眼看着他越说越不像话了,章元敬皱了眉头,直截了当的拒绝道:“申兄,在下实在不爱这些,再说还得闭门读书,这些热闹我就不去了。”

说完也不等申举人挽留,转过身就进了屋子,再也不理会外头的声音。

邀约不成,申举人眼中闪过一丝冷意,但到底是没有找上门去,一转身回房去了,此后屋内也没有了声音,不知道他是静悄悄的看了书,还是继续睡大头觉去了。

进了屋的章元敬也是憋屈,原以为申举人是个霁月光风的,谁知道却是个绣花枕头,一想到自己原本还想要长成这样的人,他心中就呕的不行。

一边看书,章元敬心中忍不住感叹起来,也不知道自己啥时候能摆脱脸上的婴儿肥,还有因为快速长高的竹竿身材,比了比身高,章元敬又觉得自己还能再长长。

正好这时余全打开门进来了,这几年他吃得好睡得好,虽然实际年龄跟章元敬差不多,但看着已经是个魁梧大汉的模样了,胸膛和双臂肌肉都是鼓鼓的。

章元敬看着又是叹了一声,自己这身板还不如余全呢。

余全还不知道自己被羡慕了,他细心的倒了一杯热茶,晾到温度刚刚好才放到章元敬的手边,那位置也是有讲究的,既不容易碰翻了,也不会够不到,从表面上绝对看不出来,这位魁梧的汉子有一颗细腻无比的心。

看了一会儿书,章元敬就把对身材和样貌的计较抛到了脑后,他向来不是多纠结的人,读书的时候尤其专心,颇有几分两耳不闻窗外事的感觉。

除了偶尔站起身来活络筋骨,章元敬基本都待在屋子里头,实在是冬天冷,外头也没有什么风景,这会儿到处乱逛,万一吹了风,惹了事儿,也白费了坐船的辛苦。

余全勤勤恳恳的做好了晚饭,这也是出门之前,姜氏带着孙氏和一家子女人特训过的,势必要让他做出可口的餐点来。

余全人不灵活,好在肯花心思,一段时间下来,做的饭倒是有模有样的,至少章元敬自己挺满意的,每次都吃的津津有味,他爱吃,余全就做的更勤快了。

等章元敬结束读书,转头一看,赫,余全这家伙也不知道是不是太闲了,居然做了四菜一汤,摆了满满当当的一桌子。

看见章元敬过来,余全连忙说道:“少爷,饭都做好了,可以吃了,今天做了萝卜排骨汤,老太太说了,入冬之后要多喝一些,润肺。”

章元敬无奈的坐下来,说道:“就咱们两个人,炒两个菜,弄个米饭或者饼子就成了,何必这么麻烦,这么多小菜,到时候你洗完都麻烦,这里连口水井都没有。”

这个院子最大的坏处就是没有水井,要用水的话就得出门去挑,虽然不算太远,但来回也得走一刻钟,大冬天的实在是有些折腾。

但余全显然并不这样想,还说道:“也就是几步路的功夫,再说了,我跟着少爷进了京,若是不能把您照顾的妥妥帖帖的,以后还有什么脸面回去见老太太。”

章元敬敲了敲桌子,说道:“行啦,都随你,不过你要是累着了,可就没有人照顾我了。”

余全这才嘿嘿笑了,说道:“放心吧少爷,我身体好着呢,冬天洗冷水澡都没事儿。”

章元敬拿他没办法,两人就坐在一桌上把饭吃了,虽说是主仆,但他们从小一起长大,说起兄弟也没差了,章元敬向来是把余全当弟弟看顾的,只是余全满脑子忠仆思想。

章元敬吃了一碗半就吃不下了,余全吃了三碗还能扫干净桌上的剩菜,章元敬一边感慨,一边倒是打趣道:“阿全,有你在,咱家就不怕浪费粮食了。”

余全十分憨直的说道:“少爷,你就是吃的太少,所以一直长不胖。”

两人有说有笑的吃完了饭,隔壁的朱举人这会儿过来溜达了,闲聊了几句,朱举人忽然把章元敬拉到一边,低声说道:“你见过对面的申举人了?”

章元敬点了点头,朱举人就神神秘秘的说道:“做哥哥的我早来几日,便拿大提醒你几句,这申举人别的都好,就是喜欢逛窑子,这倒也罢了,他偏偏跟雷家的儿子走的很近,”

章元敬眼神微微一闪,朱举人这会儿才来说这事儿,心底必定也有一番讲究的,若是有心的话,昨日就可以提醒,但他偏偏留到今日才说。

想必也是听见了早晨的动静,知道他拒绝了申举人,所以才来举手之劳吧!当年了多年的小官,这位朱举人显然对拿捏这些事情十分有心得。

虽说如此,章元敬也只得感激他的提醒,也压低声音问道:“雷家?莫非有什么不妥?”

朱举人眼睛往外头瞄了一眼,似乎有些畏惧的说道:“雷家没有什么不妥,贵为三大辅政大臣之一,能有什么不妥,不过这位雷家三子却是出了名的荤素不忌,申举人在他面前,据说颇得青眼,昨日那花娘说不准就是他送的。”

章元敬听的有几分倒牙,荤素不忌,不会是他理解的那个意思吧,一想到早上申举人莫名其妙的举动,他只觉得牙都疼了。

偏偏朱举人还拍了拍他的后背,笑着说道:“像是章老弟这般样貌俊秀的,若是无意便远着一些,若是长成我这样,想担心也没得担心。”

第93章 飞鹤楼

自从得了朱举人的话,章元敬也就把这事儿放在了心上, 虽说他自己也不是什么绝代风华的美男子, 但至少长得不差啊, 真要是被什么衙内看中了, 那不是自找没趣吗!

申举人一开始还来了两次,但每次章元敬只让余全出面婉拒,自讨没趣了几次之后,申举人也就不再来了,若不是看他长得好,他还舍不得花这个心思呢!

除了申举人时常出门,偶尔三更半夜才回来, 章元敬和那位朱举人都是一幅闭门苦读的架势, 每天除了少有的时间, 大部分时候都在自己房内。所以虽说相互看不顺眼,彼此之间倒是相安无事,只当对方不存在就是了。

这么安逸的日子过了两个月,京城的大年也就到了, 穿越之后十几年来, 章元敬还是第一次离家这么远,只跟着余全冷冷清清的过年。

余全倒是提前准备了瓜果糖糕,只是那股子冷清怎么都散不去。

章元敬想了想,索性去了中堂,邀请朱举人和他的仆人一块儿守岁。朱举人正好也觉得寂寞呢,一看见他过来, 两人一拍即合,四个人坐满了一桌,倒是热闹了几分。

几杯美酒下肚,朱举人便打开了话篓子,连声说道:“这大过年的,也不知道家里头怎么样,哎,家里头老娘的身子不知好些了没有,婆娘和几个孩子也不知道在干吗。”

朱举人为人世俗,颇为几分圆润,但话里话外听得出来,他对自己个儿的家人却是顶顶好的,对妻子也还算看中,夫妻俩个的感情非同一般。

被他这一提,章元敬也忍不住说道:“是啊,祖母和娘亲心里头还不知道怎么惦记我呢。”

朱举人又喝了一杯酒,叹了口气说道:“这次若是考不中,我还是回家谋一个官职,至少能陪在他们身边,哎,我这个人也没啥大志气,就想看家里头和和美美的。”

大概正因为他这种心态跟章元敬很像,所以性格截然不同的两人才能相处的不错吧。

章元敬却想着说道:“若是真的考中了,以后也不知如何。”

按照大兴王朝的律法,本地的父母官不能是当地人,也就是说章元敬将来外放的话,也是绝对不会回到青州的,若是近一些还好,远的话确实是麻烦。

朱举人一听,倒是哈哈大笑起来,说道:“若是考中那就是走了大运的,怎么也比之前要好很多,不是进士出身,在衙门里头当官也抬不起头。”

说到这里,朱举人那是一肚子的苦水,无非是当地的县太爷并不重视他们,不过是让他们做一些旁枝末节的事情,就跟个账房先生似的。

说着说着,朱举人忽然问道:“章老弟,你年纪小,又是个有才学的,若是中了榜,到时候找一门好亲事,说不得也是一门助力。”

这也是时兴的做法,高门大户的,子弟不一定都出息,将家里头嫡嫡庶庶的女孩儿嫁给前途无量的新科进士,确实是不会赔本的买卖。

而对于新科进士而言,结了这门亲在朝中就有人照顾,到时候官途也能顺风顺水许多。将来他若是发达了,妻族自然能够得意,若是没能发达,对方也不过是陪了一个姑娘。

许多举人压着婚事不提,大约也是等着这一个机会,朱举人见章元敬年轻,话里话外也只说祖母和母亲,并未提过妻子,便也以为他是这般打算的。

章元敬愣了一下,随即摇了摇头,笑着说道:“朱兄,在下老家已然定了亲,只等着这一次能够得幸,便要回去办了亲事。”

朱举人一听,也有几分赫然,连忙说道:“没想到啊没想到,我看章老弟年纪轻轻的,还以为…哎,知根知底的亲事也好,贱内就是如此,这些年过的可算舒心。”

这话略过不提,朱举人看着倒是有几分可惜的意思。章元敬倒并不觉得可惜,他与孟家结亲的时候,都觉得有些高攀不起,不是他妄自菲薄,实在是两姓之好讲究一个门当户对,他既怕家中长辈将来受委屈,也怕未来妻子不习惯平淡的生活。

孟家好歹是土生土长的明湖府人,他于孟嘉义也还算熟悉,家里头长辈也都喜欢那位小姐。这要是换成京城的某位千金小姐的话,到时候肯定矛盾重重。

作为长子嫡孙,章元敬将来必定是要将祖母和母亲接到身边照顾的,也希望未来的妻子能够孝顺,所以在自己的婚事上才有顾虑。

两人喝了一停,一直到听见外头噼里啪啦爆竹的声音,章元敬这才起身告辞。朱举人已经有几分醉意,却还是执意将他送到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