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元敬一听,倒是笑道:“这些都是属下应该做的,不敢居功。”

从镇北王府出来,章元敬与顾廷安对视了一眼,后者笑着说道:“章大人此举,可是救了无数的黎民百姓。”

章元敬无奈说道:“章某不过是尽自己的职责,只希望是我杞人忧天。”

顾廷安却微微叹了口气,说道:“我会提醒周边地界,只希望那些官员也能尽到自己的职责。”话虽如此,顾廷安却是知道,即使以镇北王府的名义警醒周边,周围那些府衙也不一定会重视,毕竟这些都是预计,谁知道会不会成真呢?

第152章 水库

关山的清晨总是寂静无声的,冻的连公鸡都不想起来打鸣了, 当然, 知府衙门的后宅其实也没有公鸡的存在, 章元敬醒来的时候, 只觉得伸出被窝的手都冻得一个哆嗦。

只是没等他穿好衣服,身后就传来稀稀落落的声音,章元敬回头一看,却见孔令芳也爬了起来,他连忙劝道:“这么大冷的天,你再睡一会儿吧。”

孔令芳无奈说道:“夫君您都起来了,我怎么能再躺着, 再说了, 家里头总要有人张罗, 余全虽说跟着夫君多年,但终归没有女人家细心。”

章元敬心中有几分感动,又有几分无奈,伸手把孔令芳按了回去, 笑着说道:“昨天你不是都收拾好了吗, 我让余全带着就成了,天还没亮呢,再躺一会儿吧。”

说完也不管孔令芳直接走了出去,动作虽然快,却小心翼翼的避着风开门,半点也没让外头的冷风吹散了屋内的暖气。

把章元敬不露痕迹的体贴看在眼里, 被强行按在被窝里头的孔令芳只觉得心里头暖洋洋的,就算是外头的寒风都吹不散她心头的暖意,嘴角的笑容再美好不过了。

匆匆忙忙的吃完了早餐,章元敬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带着同样裹成了一只熊的余全就出发了,在府衙门口,他又跟几个主事长吏碰了面,一群人就往城外走去。

那个适合做水库的地方距离关山城并不算近,骑马也得小半个时辰的功夫,这种天气骑马实在是遭罪,就算是全副武装,下马的时候都觉得整个人都成了冰棍。

章元敬也就是仗着年轻火力壮才敢这样,即使如此,家里头姜氏孙氏外加刚进门的孔令芳都担心的不行,孔令芳甚至专门回了一趟家里头,将孔校尉珍藏多年的虎皮都要了过来,说是这东西穿着不但暖和,而且能防着膝盖受凉。

等到了地面,这边倒是已经干的热火朝天了,干一个月就能拿一两银子,并且还能包三餐,早餐是热乎乎的稠粥,后头两顿都是结结实实的白馒头,管饱儿,这样的条件摆出来,当天就招揽了周围村长的一群一群青壮大汉们。

吃饱了肚子,似乎干活儿也不累了,实际上章元敬也知道取巧,这样的天气想要凿开地皮太难了,全部都冻得结结实实的,但左右工地上得做饭啊,在想要钻地的地方烧火,不停歇的烧上一天一夜,就算是北极的冰也得化开了。

当然,这样的办法费时费力并且费柴火,如果不是非常时期没有其他的办法,章元敬还真的不敢用。他倒是知道内幕,可惜没有时间去细细研究。

不过冬天也有冬天的好,直接将雪推平了压实了,两边栓上绳子,用一个转轴的挂上去就能运输货物,这可比人力轻松多了。

章元敬检查了一遍工程,发现进展比自己预计的还要更快一些,倒是微微放了心,走到另一头问土生土长的张主事:“张主事,您看这雪还要多久才会化?”

张主事估摸了一下,不太确定的说道:“至少也得一个月,昨天又下了雪,怎么着也不该那么快,如今我倒是盼着春天别来的那么快。”

章元敬何尝不是如此,他们现在完全是跟时间追着跑,稍微慢了一点就很可能会前功尽弃,他搓了搓手掌,又说了一句:“砖头现在还够用吗?”

张主事一听,倒是笑着说道:“够用够用,只是这么好的砖头,用在这里实在是浪费,要是放在外头的话,怕是要许多文钱才能买到一块。”

虽然时间赶,但章元敬也不打算做一个一次性工程出来,让他庆幸的是当初琉璃坊实验期间,弄出了许多“废料”来,这东西卖出去不算赚钱,但用来做砖头倒是不错。

为此,章元敬甚至不惜让琉璃坊停止了琉璃的制造,专心打造这种质量相当好的砖头,也不需要那些花俏的花纹,就图一个结实,够快!

细细的检查了一圈儿下来,已经到了午餐时间,章元敬也没急着离开,反倒是随意坐在了一位民夫身边,笑着取过一碗汤两个窝窝头。

他喝了口汤,才算觉得身体暖和了一些,又咬了一口窝窝头,确定不是以次充好的,这才开口问道:“老乡,这些天可觉得辛苦?”

他身边的民夫也不大知道这位是谁,不过看模样和穿戴就知道肯定是位官人,便笑着说道:“有吃有喝还有银子拿,这有什么辛苦的,这样的好活计,想找还没有呢。”

章元敬见他说的真心实意,吃馒头的速度一点儿不慢,倒是松了口气,大冬天的办工程,他最怕的其实是产生民怨,本来是一桩好事儿,但跟当年运河似得闹得民不聊生就不美了。

正因为如此,章元敬才一力坚持不能启用役夫,反倒是采用这种花钱招聘的方式,果然,虽然一开始百姓们也报以怀疑,来的人不多,但好吃好喝的几个人一回去,第二天就带着人过来了,隔了几天,招人的事情就彻底解决了。

章元敬有一句没一句的跟身边的民夫唠嗑,说了一会儿,总算是确定这边的主事奉公守法,至少没干苛刻民夫的事情。

等吃饱了肚子,官府还给每个人都送了一碗辣乎乎的姜汤,拿东西不太可口,但就是靠这个,这么大批的民夫也少有生病的,偶然有几个生了病的,官府也给治病。

章元敬检查完毕才放心了一些,又骑着马去别处检查,不仅仅水库要建,沟渠也不能忽视,这么多的雪,总不可能让人全部扫过来的,到时候沟渠就得派上大用场。

一路检查一路走,等到回到关山城的时候,天色都已经晚了,晚上的寒风更加刺骨,让人都恨不得将自己整个人都缩起来,躲在屋子里头不出去。

不过章元敬还是没有直接回家,反倒是去了镇北王府求见镇北王爷。

这一次,镇北王的房间内没点炭盆,虽然也暖和,但不至于让人打喷嚏,章元敬一走进去,镇北王爷就关切的问道:“水库的进展如何,可是有什么不妥?”

章元敬摇了摇头,一一禀告之后,镇北王爷才松了口气,笑着说道:“元敬办事,本王就能放心了,若是水库建成,必定是利国利民的大工程。”

章元敬也跟着笑了起来,不过还是开口说道:“王爷,水库那边还算顺利,但属下看着,关山的雪实在是太大了,若是一块儿化成水的话,现在准备的沟渠怕是坚持不住。”

镇北王爷皱了皱眉头,问道:“可是要建更多的沟渠?”

章元敬却又说道:“附近的青壮几乎都被征用,没有那么多的人,就算是有,咱们也没有那么多的时间了,比起这个,属下倒是有一个不是办法的办法。”

迎着镇北王爷惊讶的眼神,章元敬笑着说道:“若是王爷亲自前往新建的水库,填雪祈福,并且因此办一个热热闹闹的春雪祭,想必民间必定会争相效仿。”

镇北王爷一听,当下哈哈大笑起来,指着章元敬说道:“元敬啊元敬,你这都是什么脑袋,能想出这样子的好法子来,好好好,本王应了,到时候你安排就是。”

章元敬得了准话,只觉得心底的压力更小了一些,镇北王爷越想越觉得这个主意好,他忙里忙外的时候,那些关山的大家族不屑一顾,但一旦办了春雪祭,那些自命清高风雅的人难道还能不掺和,关山那么多人,一人就算是扔过去一块雪,那也是能填满小半个水库了。

心中通畅了,镇北王爷看着章元敬也特别顺眼,这会儿忍不住问道:“元敬,开春之后,你是不是也该及冠了?”

古代男子二十及冠,算算年级的话,新的一年章元敬其实已经及冠了,只是他家中并没有男性长辈,这件事便没有立刻被提起:“正是,祖母和家母商量,决定放在四月份。”

原本是要放在年初的,但谁知道章元敬忽然担了大事儿抽不出时间来,姜氏和孙氏一商量,只好把时间推迟了。五月是恶月,六月就太晚了,所以才放到了四月。

镇北王一听,倒是笑着说道:“行,到时候本王来给你当正宾。”

章元敬心头又是一跳,暗道这可是个恩赐,毕竟自古以来除非是皇室中人,否则皇家的人很少给人当正宾的,真要论起来的话,女宾还略多一些,男宾就更少了。

不过这样的好事儿他自然不会回绝,自然是高高兴兴的答应了下来。

从王府离开回到府衙后院,章元敬才总算是松了口气,看看天色,他打发人去跟姜氏和孙氏说一声,却没有亲自过去,因为他自己过去的话,这两位必定是要起来的。

走进屋内,章元敬惊讶的发现里头的温度并不高,他奇怪的问了一句:“令芳,怎么里头炭盆也不用上,这么冷,可别冻着了。”

孔令芳笑了笑,说道:“哪里就冷了,我在关山这么多年也习惯了,夫君,您先喝一碗姜汤,再慢慢吃一些好克化的东西,虽然公事儿重要,但也不能耽误了身体。”

章元敬顺着她的话坐下来慢慢吃,吃着吃着倒是意识过来,镇北王爷或许是不喜欢太暖和,但孔令芳一个女子,就算是关山土生土长的人也不会不怕冷,这边温度这么低,怕是担心自己回来的时候冲到了热气反倒是生病,所以才故意不点炭盆的。

吃完了那碗面,章元敬只觉得整个人都暖和起来,他摸了摸孔令芳的手,果然有些凉意,忍不住说道:“我身体好,没那么容易生病,倒是你可别故意冷着。”

孔令芳抿着嘴角笑起来,又说道:“炭盆才刚拿出去一会儿,夫君就回来了,时间刚刚好,这些都是我应该做的。”

这样子的窝心是章元敬从未经历过的,与姜氏和孙氏的爱子之心不同,孔令芳的体贴是带着温柔和女子特有的爱意,他忍不住把人拦在怀中,带着几分愧疚说道:“我们才刚成婚,我却每日忙着公事,并没有多少时间陪你,令芳,对不起。”

听了这话,孔令芳倒是吓了一跳,在她看来,男子忙碌公事是自然而然的事情,但她的相公却因为无法陪伴自己而愧疚,她心底又是奇怪又是感动,又有一种涌动出来的惬意,最后化成了一腔柔情:“夫君,我不辛苦,这些天我都很高兴。”

第153章 盛会

要论起关山最为热闹的日子,一定就是一年一度的春雪祭, 春雪祭的时间不是固定的, 定在雪化之前的前一周, 每年到了这个日子, 关山必定是人山人海,不仅仅是关山本地人,就是中州四海八乡的人都会过来,这些年随着旅游业的发达,国外的人也不少。

不同于古时候,现在的人只要风度不要温度,即使是零下的温度, 这时候也多是露着腿, 甚至只批了一件大衣的。更甚者有一些想要出名想要红的网红, 这会儿穿戴清凉,在人群之中走来走去,或者拿着雪球发出清脆的笑声,就指望能上一个热搜。

当然也有人不要风度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 这样子的一般不是学生就是当地人, 看那群衣着单薄的人跟看傻子似得。

他们可没时间在路上耽搁,这要是再不去的话,待会儿可就抢不到好位置了。

关山水库的面积不算小,几座山峰围绕起来的样子颇有几分仙境之感,几百年过去,这里的象征意义其实比实际意义更大一些, 尤其是一年一度春雪祭的时候。

赶到水库,上头果然已经人山人海了,当年铸造出来的青砖至今还能用,不得不让人啧啧称奇,顺带对现在十分水的砖头嗤之以鼻。

爬上十分滑溜的古水坝,一个个缺乏锻炼的人都气喘吁吁的,但兴致倒是不错,其中一个胖子哈了哈手,笑着说道:“哎呦喂,就这水坝的质量,杠杠的,就该让那些豆腐渣工程的来看看,什么车站建了两三年就要拆,说什么下沉,还不是因为当年没盖好?”

旁边的四眼小子倒是笑着说道:“这能比吗,这关山水库是仗着地势建立的,前前后后花费了数十年的时间才算建立完毕,就说我们脚下的这个青砖,据说是当年镇北王府琉璃坊定制的,想想看,那可是几百年前的琉璃坊,能跟现在的粉砖比吗?”

胖子一听,惊讶的问道:“啊,花了十几年才建好吗,不是都说花了一个月吗?”

四眼小子翻了个白眼,骂道:“那都是电视剧胡乱说的,一个月时间,连砖头都烧不出来,就算是前期的水库基础搭造,其实也花了差不多两个月的时间,不然那时候的镇北王还用得着弄什么春雪祭吗?”

胖子尴尬的摸了摸鼻子,无奈说道:“原来是这样啊,电视剧害死人,我还以为那个章元敬是穿越的呢,不然怎么能想出那么多的好办法。”

四眼小子似乎十分尊敬这位历史名人,瞪了一眼胖子骂道:“瞎胡说什么,电视剧那都是什么鬼,章元敬一辈子做了那么多的好事,结果硬生生把他塑造成一个爱而不得的可怜虫,太过分了,我回去就投诉他,投诉到他下架为止。”

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胖子连忙岔开话题,免得自己这位章元敬迷的同学继续开吗,他指着前头故意在关山水库里头搭建的高台,笑道:“好像要开始了。”

四眼小子似乎还有些愤愤不平,抬眼看了一眼,又说道:“这也是假的,那时候水库还没积水,怎么可能把舞台搭建在水库中间,老百姓一扔雪球不是把舞台都埋了。”

说归说,他倒是也看的认真,随着旅游发展,关山政府可是十分重视这边的春雪祭,不但弄了大型舞台,各种配乐配舞什么的少说也彩排了小半年。

舞台上,艺术表演者们穿着长衫,做古人状,又是唱歌又是跳舞的,倒是十分热闹,高潮部分,下面的人还发现著名演员出现在上头。

胖子激动的不行,四眼小子却翻着白眼说道:“兴书里头都记载了,王与民同,乐舞《扶犁》,唱《丰年》之歌,祈炎帝教民播种五谷,发明农业的功绩,尊称他为神农氏。这会儿唱的根本就是凤来,压根不着边的东西......”

但是在场的人,像他这般抱怨的是极少数,在社会发展迅速的现在,大部分人已经忘记关山水库的实际用处,他们欢唱,他们扔雪,为的都是一次热闹而已。

在遥远的过去,第一次的春雪祭出现在人前的时候,甚至都不会想到,以往的每一年,这都会成为关山的一场盛世,甚至流传古今。

镇北王爷常年征战,就算是这些年战事停歇了下来,他也没有暂停了锻炼,这会儿穿上了戎装看起来更加威武,即使是站在一群武将中间也毫不逊色。

章元敬站在前头看着,心中倒是有几分羡慕,凭着这些年忍着腥味喝羊奶,他的身高体型其实都不错了,但因为文人的关系,穿上衣服就显得有几分文弱的感觉在,远不是镇北王爷这种,一眼看去就像是行走的荷尔蒙的。

当然,比他更差的是身边的顾廷安,这位的身体是真的不好,冬日里又病了一场,这会儿看着风吹就倒的模样,瘦的穿着皮袄子都显得单薄。

顾廷安显然没注意章元敬同情的眼神,他直勾勾的看着镇北王,好一会儿才咳嗽了一声,笑着说道:“今日之后,王爷在关山的名望必定有所提升。”

镇北王爷显然也听见了,他哈哈一笑,翻身上马:“不图那些虚名,只希望能解决燃眉之急。”说完之后,他就直接带着一群人驾马而去。

被留下的章元敬跟顾廷安面面相觑,章元敬忍不住说道:“顾长吏,我这可是专程留下来陪着你坐马车的,省得你一个人觉得烦闷。”

顾廷安只是哈哈一笑,上了马车之后,倒是问道:“听说此次建造水库的事情,你那位师兄李子俊帮忙了不少?”

章元敬点了点头,说道:“我一个人也是分身乏术,师兄在关山多年,与那些人打交道颇有几分心得,这些天都是他帮我到处巡查,我每天才能回家睡一个安稳觉。”

顾长吏点了点头,又咳嗽了一声,平息了一下气息才说道:“可用之人,王爷心中有数,只是他的身份敏感,这一时半会儿,还得委屈他当一个助手。”

章元敬心中早已明白这一点,实际上,能帮忙他做事儿,李子俊自己心中是高兴的,前些天明显精神都好了一些,大约忙忙碌碌的生活反倒是让他觉得自己有用吧。

马车晃晃悠悠的到了地方,章元敬看了看后头拉着的推车,上头是慢慢的一车的积雪,他没让人帮忙,亲自把雪带到了水坝上头。

镇北王爷等人已经收拾完毕了,因为之前的大力宣扬,周围站满了看热闹的老百姓,毕竟天气虽然冷,但这会儿已经开了春,再说了,王爷可不是平时想看就能看的。

镇北王爷看了他们一眼,站起身带着一队亲兵往高台上去,那是章元敬特意让人搭建在水坝上头的,高约五米,足以所有水库附近的人都能看见镇北王爷的身姿。

当然,这样的寒冷季节,站在上头必定会被寒风吹一个透心凉,也亏得镇北王和他的亲兵们一个个身姿挺拔,威武雄壮。

当丰年的鼓声响起,带上了神农面具的镇北王爷与亲兵们亲自舞起扶犁,这样的舞蹈并没有多少花俏,更没有什么技巧,有的却是对神农的虔诚,对未来丰收的祈愿,对于春播的期待,对于丰收的渴望,对于平安日子的一腔热血。

章元敬站在人群之中,抬头看着那场舞蹈,不得不说,镇北王爷比他预计的还要胜任许多,原本他只打算请这位王爷出马露面,但知道他的计划之后,镇北王爷豪不推辞的接下了这个领舞的工作,虽然是祭祀,但作为皇族之人,他能做到这般殊为不易。

镇北王爷自然是不会跳舞的,但他的一举一动带着力与美的结合,看起来反倒是比那些软趴趴的舞者更加适合这种祭祀活动。

慢慢急促起来的鼓点声像是敲打在一个个人心上头,带出他们原本深藏心底的信仰和激动,到了最后,老百姓们甚至是不由自主都开始呐喊起来。

响彻云霄的声音塞满了耳朵,章元敬几乎要忘记自己的任务,幸亏顾廷安比他庆幸,及时的提醒了这位沉迷其中的知府大人。

章元敬也登上高台,不同于镇北王爷的,他的手中捧着一块积雪做成的圆球,雪球是冰凉的,却挡不住内心的火热,章元敬尽量用自己最大的声音喊出早已准备好的祝词。

祝词并不艰涩难懂,以白雪祭神,以王者颂歌,祈愿关山丰收,这些话百姓都听见了,听明白了,他们大约也没有料到,镇北王爷登高跳祭祀舞,为的居然是他们的丰收。

不管是感动,激动还是被周围的热情影响,百姓们一个个都呐喊欢呼起来,白色的雪球被投入水库,有了第一个,便有第二人,第三人,渐渐的,百姓也明白过来,朝着这个什么水库里头扔下白雪,是喂养神仙,可以保佑来年丰收。

没有什么比丰收更让百姓们激动了,他们欢呼着,到处寻找着白雪扔进里头,就像这是个必定会实现的愿望似得。

关山的人是没有神明的,但从这一日开始,他们就像是拥有了自己的信仰。

不只是春雪祭这一日,往后的日子里,关山百姓一个个都乐于从家中赶来,就为了将积雪扔进水库。不知道是从哪里来的传言,据说将屋顶,距离自己最近地方的积雪扔进来,扔的越多,来年的收获就会越大。

这时候还是农闲,地都冻得开不了,一个个都闲在家里头干吃饭,听说了这话哪里还等得了,你不多扔一点,隔壁那家把雪都扫走扔了,那不是白白把好处让给了人家吗?

于是一个个较劲起来,因为雪的问题,有些邻里还吵了架,甚至有人推着车一趟一趟的往那边去送,也幸亏章元敬早有准备,让一队士兵守在那里,一个是免得有人掉进水库,一个也是预防有人直接把泥巴都扔进去,导致水库上涨,到时候不好收拾。

第154章 喜讯来

问东原豪杰,先屈指, 到元龙。看潇洒风标, 汪洋学海, 磊落词锋。沂川岁回来往, 把乾坤、歌入舞雩风。妙理鸢飞鱼跃,尘心雪化冰融。

梅花香外岁寒松。高节谢春容。有千岁神膏,扶君寿质,阅世无穷。仍呼九天鸾鹤,与王乔、相约叩琼宫。但使飞霞佩在,宁愁白玉堂空。

雪化之后,潺潺清水顺着已经打造好的沟渠流淌向关山水库, 关山的百姓们比章元敬预料的还要更加迷信一些, 大量的积雪在化成雪水之前, 就被人工的扔到了关山水库里头。

解决了这件大事,章元敬才总算是轻松了一些,不至于每天早出晚归,连跟新娘子沟通一下感情的时间都挤不出来。

这一日去视察完水库, 章元敬难得有心思看了看周围的风景, 不得不说,春雪化去,草木重生的季节,春风也不再那么刺骨寒冷了,骑马也不只是折磨了。

经过一个冬季的忙碌,章元敬整个人看着瘦了一些, 不过身上的腱子肉倒是更加结实了,脸上虽然带着几分风霜,但看着不但不显老,反倒是更加男儿气概一些。

章元敬显然对自己的变化十分满意,身手矫捷的跳下骏马,摸了摸大马的额头,笑着说道:“老兄弟今天辛苦了,待会儿让人给你喂点好吃的。”

余全也在后头下了马,看着那匹骏马倒是也有几分羡慕的样子,忍不住说道:“大人,王爷赐下来的马就是好,比咱们以前骑的都要高半个头呢。”

原来这匹神俊不凡的高头大马,还是镇北王爷年初的时候赏赐的,章元敬对此十分喜欢,倒是比得到了银子还高兴,平时常会自己帮忙梳毛喂粮食,故而这匹马也十分亲近他。

听见这话,章元敬也挺高兴的:“可不是,品种就不一样,看这眼睛能听懂人话,阿全,这些日子你也辛苦了,趁着这两天好好歇一歇吧。”

余全摸了摸脑袋,笑着说道:“大人,我哪儿会累,能帮着大人造福百姓,我心里头不知道多高兴呢,这些日子干活儿特别有劲儿。”

章元敬见他气色确实是不错,倒是也笑了:“得了,你还学会拍马屁了,走吧。”

两人一前一后的进了门,余全年纪大了,孔令芳进门之后,他就很少再往后院去了,一开始余全还有几分失落,不过后来看见大人最为信任的人还是自己倒是想通了。

章元敬快步走进门,就看见几个丫鬟在院子里头一边做绣活一边儿说话,被他们围在中间的却是他的母亲孙氏,孙氏这会儿笑靥如花,显然是被一群丫鬟哄的不行。

章元敬一看也笑了,这些年孙氏身边就一个翠儿,翠儿干活麻利,人也实诚,但实在不是多么巧嘴的人,但孔令芳带过来的人就不同了,一个个不说巧舌如簧,至少也十分有眼力架,一开始章元敬还担心婆媳问题呢,一回头,他家媳妇已经把老娘哄实诚了。

既然看到了人,章元敬索性过去打了声招呼:“娘,这会儿天气还凉,天阳都下山了,你们怎么还在这边做绣活呢。”

孙氏一见他,立刻高高兴兴的站起来,笑着说道:“这不是还亮堂着呢,我整天闲着没事儿做,前些日子每天下雪,感觉身上都要发霉了。”

章元敬无奈一笑,又说道:“那行,不过要是冷了进赶紧进来,别冻着。”

孙氏笑了笑,很享受儿子的体贴,不过想到一件事,又忍不住说道:“平安,你听说了没有,你师兄屋子里的程氏有孕了。”

章元敬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程氏是谁,只要是这位不太常出门,整天不是伺候李子俊,就是做家务,鲜少出门也是跟姜氏孙氏走动,大半年的下来,章元敬一共也就见了这位两年,能有深刻的印象才怪了,不过一听这话,他还是十分位李子俊高兴:“这是好事儿啊。”

孙氏一听,连忙说道:“可不就是好事儿吗,子俊比你大了七岁,这会儿都要到而立之年了,家里头却只有一个丫头,这程氏要是能生个儿子的话,李家也算是有后了。”

章元敬没提醒孙氏,其实李家李子俊还有一个庶出的弟弟在,只是说道:“娘,师兄这边也没有个长辈在,还得劳烦您多照看照看。”

孙氏一听立刻应承了下来,不过还是有些酸溜溜的说道:“子俊是我看着长大的,我能不帮着点吗,不过平安啊,你每天这么忙忙忙的,娘什么时候才能照顾自家的媳妇,自家的孙子啊,公事儿虽然重要,但传宗接代也是国家大事啊。”

得,这位还上纲上线了,章元敬听着有些明白过来,感情是自家亲娘想着抱孙子了,他摸了摸鼻子有些无奈,口中只得安慰道:“娘,这才多久啊,您这是急什么?左右我跟您媳妇的身体都好,早晚都会让你抱上孙子的,您就等着吧。”

姜氏出来正巧听了这话,眯着眼睛笑道:“这可是你说的啊,我跟你娘都记着呢,好事儿要赶早儿,趁着这些天不是那么忙了,你可得抓紧点。”

这话实在是太直白了,听的章元敬脸颊都红了起来,倒是姜氏不在意的说道:“好了好了,奶再说你就要觉得烦了,今天儿媳妇去了镇北王府,听说是王妃身体不太舒坦,这会儿还没回来,既然你回来了那就去接一接。”

章元敬一听,倒是立刻起身出去了,虽然王府就在隔壁,但男人去接老婆回家那不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吗,有人接,女人的心里头也会高兴一些。

只是等他一走,孙氏就有些不满意的说道:“娘,王府就在隔壁,平安回到家连口水都没喝呢,怎么还让他去接人啊,儿媳妇又不是没有腿。”

姜氏最看不得孙氏这幅小家子气的样子,瞪了一眼周围的几个丫鬟,一边觉得这个儿媳妇蠢,怎么能当着孔家的丫鬟面说这话,一边又觉得气愤,不过好歹还是解释了一句:“平安自己个儿愿意去接媳妇,你插什么嘴,该干嘛干嘛去。”

孙氏心中又是委屈又是无辜,一边觉得自己一心一意操心儿子,偏偏还没有人领情,一边又觉得当婆婆的没给面子,让她丢了脸,不过她也委屈习惯了,哼哼了两声转身回房了。

姜氏见状更是叹了口气,也幸好新进门的孙媳妇是个脑子灵光的,不然有这么一个婆婆也是糟心,哎,多亏的他们老章家的男人脑子好,不然元敬像了娘还得了。

另一头,章元敬刚走了一半路呢,就瞧见一辆马车慢慢的往家里头开过来,车夫一瞧见他便朗声喊道:“章大人。”

孔令芳一听,连忙撩起帘子往外看,却见章元敬已经到了马车旁边,正笑盈盈的看着自己呢:“没想到这么巧,我正要去王府接你呢。”

一听这话,孔令芳脸上的笑容更加真实了,让开位置让章元敬坐到里头来,口中却说道:“哪里就这么娇贵,这么点路,我自己回去去可以啦。”

章元敬笑了一下,因为马车的空间有限,孔令芳又带着两个大丫鬟在,所以这会儿他下意识的坐在了新娘身边,捏了捏他的手说道:“我有时间的话,自然要来接你的。”

孔令芳听着,心里头也觉得甜蜜蜜的,不过想到在镇北王府的听闻,看了看身边俊朗出色的夫君,心中倒是起了几分隐忧。不过她还是暂且按下心思不提,等回到家中,丫鬟们都离开了,她才开口说道:“夫君,今日王妃不舒服才请了我过来作陪,谁知她竟是有孕了。”

章元敬也是一惊,女人有孕不奇怪,但问题是镇北王府的情况有些不同,据说王爷与先王妃感情甚笃,但王妃产后血崩而亡,只留下一个病病歪歪的小世子。

继王妃嫁过来已经快十年,这十年期间,王府不是没有其他的子嗣落地,活下来的也有一儿三女,但这位王妃却一直没有开怀,只是精心照顾着小世子,据说堪比亲生。

但继王妃一旦有孕,镇北王妃的情形便有些不同了,世子虽然早已经册立,但这位的身体可实在是不怎么好。

更有一点是,章元敬私底下猜测,镇北王妃不能怀孕是镇北王故意为之,他现在的改变代表了什么呢,他忍不住想到当初顾长吏的一番话,心底有些发沉。

不过很快的,章元敬就回过神来,无论如何,镇北王妃的孩子都还没生下来,就算是生下来了,长大成人至少也得十几年,他担心的事情不会立刻发生。

这么一想,章元敬反倒是安心了一些,笑着说道:“这是好事儿,既然如此,那你时常过去陪伴王妃就是了,别的就不用多想,只是过去之后,你也要分为小心才是。”

孔令芳点了点头,又笑着说道:“放心吧,姨母不是个好糊弄的,她在王府十多年,早已经把里里外外收拾的跟铁通似得,不会出事的。”

虽说如此,但她还是把这事儿记下来,想着以后若是过去王府,还是得分外的小心才是,姨母虽然信赖她,但正是如此,才应该更加的谨慎小心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