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镇北王,如今的新帝这般说,却挡不住那些姻亲家族心生恐惧,生怕自己被文家牵连了去,不少文家外嫁女被休弃回家,但她们哪里还有家可回,好一些的拿着钱财还能某得一条生路,坏一些的处境可想而知。

更有不少文家女已经生儿育女,或者是自愿,或者是被逼,竟是直接自尽而亡,死了倒是也干干净净,只是不免让人心凉。

对此,章元敬只是百味交加,倒是也并未几分同情,如今的文家真如当年的雷家,相比起来,镇北王的手段可没有文家那么残忍和下作。

道理是那个道理,只是看着一群百姓群情激愤的模样,他心中又有几分深思,正在这个时候,那被流放的一个中年女子颤颤巍巍的站起来,艰难的朝着这边走来。

看得出来她当年也该是个养尊处优的人物,只是这会儿披头散发的模样,脸上也脏兮兮的,手指都开裂了,看着可怜的很:“差爷,孩子渴了,还请赏一杯水喝。”

那官差瞥了她一眼,不屑的说道:“你们文家吃老百姓的肉,喝老百姓的血,这会儿口渴了还想要喝水,老子撒泡尿给你尝一尝好不好?”

那女人脸上闪过意思屈辱,却还是低着头说道:“差爷,罪奴不姓文,孩子也不姓文,他还那么小哪里做过什么坏事儿,这都渴了一天了,还请差爷行行好。”

店家倒像是被他说动了,看了一眼那官差,低声说道:“差大爷,不如给他们几口凉水喝喝,反正也不用花钱。”

那官差却冷笑道:“不管你姓不姓文,左右是蛇鼠一窝,滚滚滚,别打扰我们用饭。”

说完伸手就是一推,直接把那个女人推到在地,那女人也不哀叫,只是带着几分失落又爬起来,颤颤巍巍的往另一头走,依稀可以看见那边还有一个孩子,也就是七八岁的样子,大约是渴的久了,嘴巴上头都是干皮,却也不哭不闹的依偎到女人的怀中。

自从做了母亲,孔令芳就颇见不得孩子吃苦,这会儿心中难免有些不忍,但她也知道文家是犯了大忌讳的,若是自己贸贸然出手相助的话反倒是会害到自家,与不相识的孩子比起来,她自然是要更在意自家人一些。

章元敬看了一眼身边的人,见他们面上都露出几分同情之色,心中倒是叹了口气,文家的人确实是有罪,但被流放的人里头也不是个个罪大恶极的。

他喝下最后一口茶,这才起身走到那官差身边,开口问道:“这位差爷,请问外头那些人是文家哪一脉的?”

那官差正在喝茶吃肉,听了这话便有几分不耐烦,但抬头一看却见章元敬穿戴不俗,他们出来走路的哪一个不是势利眼,顿时态度变得和善起来:“这些人都是出了三族的,有些确实是不姓文,只是不知这位老爷为何打听?”

章元敬倒是也不隐瞒,只是说道:“当年在京城的时候,与苏家倒是有几分交情,不知道他们家可有人被流放出来?”

那官差听见这话,倒是多打量了他几眼,暗道苏家是文家的姻亲,这个人当年能跟苏家有交情可见也不是普通人,不过正因为关系近,苏家大部分人也是被斩杀了,他想了想倒是说道:“确实是有几人,不过是旁支末系的关系罢了。”

章元敬微微叹了口气,手中迅速的递过去一个荷包,那官差飞快的接过捏了一下,心知必定是五两以上的银子,心中顿时高兴起来。

要知道这些人是被抄家发卖的,亲朋好友要么获罪,要么避的远远的,哪里有什么油水在,谁知道这会儿居然有意外之财,不过钱收下了,他心中却警惕起来,说道:“这位老爷,这些人可是皇帝陛下下令发配的,不敢有任何闪失。”

章元敬却只是说道:“在下有再大的胆子,也不敢冒天下之大不韪,不过是当年曾有过几面之缘,如今看着心中不忍罢了,也不需差爷难做,只让他们吃饱喝足再上路就是了,不然人死在了路上也是一场麻烦。”

那官差一听,倒是摆了摆手说道:“这个没问题,只是这钱......”

章元敬自然笑道:“所有花费在下来出,几位差爷也请多吃一些。”

说完这话,他自然安排人去给那些流放的人送去吃喝,那官差留了个心眼仔细看了看,却见章元敬自己并未过去不算热络,送过去的吃喝也就是白开水和实心馒头,这才算放了心。

第201章 晋升

因为有女眷在,章元敬一行人走的不算快, 孔令芳的身体很好, 但挡不住上有老下有小, 原本关山距离京城就远, 就怕她们吃不消。

等他们赶到京城的时候,已经是隔年的阳春三月,三个月前的新春佳节,镇北王爷在文武百官的“劝解”声中终于登基为帝,虽所有人都知道这是必然,据说当时还是闹出了一些事。

皇位的吸引力是无穷的,尤其是对于同属于萧家的人而言, 明明同一个姓氏同一个血脉, 但偏偏有的人能够高高在上, 有的人却只能臣服在下,差距实在是太大。

在看见曾经的镇北王爷,如今的新帝的时候,章元敬更觉得如此。

以前即使是关山的无冕之王, 手握重兵的镇北王爷, 但萧王爷的脸上依旧带着几分沉郁,眉宇之间更是有一股子郁气徘徊不去,那是因为一辈子没有得到亲生父亲的重视而产生的。

若不是这个机会,镇北王爷或许会走上反叛的道路,只因为像他这样的人必定不甘于此。

有时候章元敬想想,觉得先帝死的早死的巧也是一件好事儿, 总比跟亲生叔叔生死相斗,将大兴弄的千疮百孔而言好一点。

不知道先帝是不是也有这般的想法,所以在最后几年才几乎疯狂的消耗着自己的生命力,甚至隐晦的将一部分权利潜移默化的交到镇北王的手中。

登位之后,镇北王爷看起来颇有几分意气风发,曾经挥之不去的阴郁终于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对未来的野望。

上位前后,镇北王爷都没少杀人,对武将如此,对文臣更是如此,一点儿也没有他的先祖优待文臣的意思,一时之间倒是让朝堂上文武百官老老实实。

但只是老实还是不够的,在关山多年,皇帝心中明白这些个人只是表面臣服,暗地里可以给他惹出多大的麻烦,就是如此,他才会急召章元敬进京。

除了顾廷安之外,他能放心去用,并且可独挡一面的文官属下,也就是章元敬一人了。

面对自己的心腹和能臣,皇帝倒是难得露出几分和煦的神色来,笑着问道:“玄嘉,一路辛苦了,家中老人和孩子身体可好,令芳可好,小王爷可好?”

这话算是看中章元敬了,竟是把小王爷放到了最后,可见他的招揽之心。

章元敬也是投桃报李,笑容里头带着几分亲近,看着倒像是在关山的时候一般无几:“小王爷和令芳都好,只是家里头老人有些不适,已经看了大夫,都说不过是累着了,休息几日便都好了。两个孩子一路都觉得惊奇,比微臣的兴致还高一些。”

皇帝听了点了点头,又笑着说道:“老人家的身体可不能掉以轻心,待会儿回去的时候带一个太医回去,没事也能调理调理。”

章元敬正想要推辞,却听见皇帝继续说道:“别客气了,这些年来甯儿也多亏了二老照顾,再说了,有太医跟着,甯儿住着朕也能更放心一些。”

章元敬微微一惊,抬头看了一眼皇帝,又问道:“陛下,如今进了京,之后王府的内眷也就到了,到时候小皇子还是住在微臣家中的话,是不是有些不妥?”

皇帝并不奇怪他会这么问,一般而言,除非是皇帝极其厌恶一个皇子,或者说打算过继出去,不然的话是不会把一个孩子养在宫外头的,即使是宠信的大臣家中也是一样。

但皇帝却有自己的几分考虑,他微微皱眉,说了一句:“后宫如今空无一人,乱糟糟的也没有个理事的人,世子又病倒了,甯儿若是此时进宫,朕定然一个头两个大。”

听这话的意思,倒不像是一直要把萧甯放到宫外,章元敬微微点头,说道:“若是如此,微臣自然会好好照顾小皇子,不让他有任何的闪失。”

三俩句定了萧甯的住所,皇帝又忍不住感叹了一句:“说起来,朕也有大半年没见过甯儿了,等过几天你安顿好了,便带着他进宫让朕看看,免得太久没见,到时候生分了。”

听了这话,章元敬更是安心了,虽然皇帝分外的看重宫中的小世子,在登基之后立刻安排人准备册封太子的仪式,但也并不是完全不在乎萧甯。

叙了旧,两人的话才回归到正题,皇帝并不掩饰自己现在缺人的情况,还说道:“随朕过来的人里头,廷安到了京城就大病一场,如今还未好全,朕实在是有些担忧,其余的人不说也罢,朕倒是可以安插到各处,他们却能被人架空了去。”

听到顾廷安大病一场,章元敬忍不住也有几分担心,主要是他进京之后还未安顿好,就被人传唤到了宫内,还未打听过那些人的处境。

大约是看到章元敬眼中的担心,皇帝倒是对他的印象更好了一些,一个有人情味的下属总是比冷心冷肺的更好:“玄嘉,你觉得户部左侍郎的位置怎么样?”

章元敬眼皮子微微一跳,户部是什么地方,那就是大兴的钱罐子,最最最来钱的地方,比起翰林院的清贵,户部就是大写的一个钱字。

自古以来户部也是最为难进的地方,如今的户部尚书钱玉铉是出了名的油滑,老皇帝在位的时候他就在,如今变更了三任皇帝,他还是当着他的户部尚书,可见他的本事。

当年文阁老和小皇帝不是没动过户部的心思,但户部上上下下几乎被这位钱玉铉围成了一个铁通,别说是掌控了,插把手都有难度。

小皇帝能忍的事情,镇北王爷显然是不会忍的,六部里头,首先他要动手的就是兵部和户部,兵部已经被他收拾了,户部就是下一个。

户部不同于兵部,强权下去虽然能换一批官员,但很可能导致更大的问题,再说了,钱玉铉说坏不坏,没有大把柄在手,直接换人也会有许多麻烦。

一开始,皇帝是属意顾廷安过去的,但顾廷安身体实在是有些不好,大病一场之后,说话都是气弱声嘶的,他心底担心便吩咐好好养着,并未提起这事。

章元敬自然也知道户部意味着什么,他微微皱眉,低声说了一句:“年前的时候,先帝才封微臣为关山正四品府尹,户部左侍郎是正三品的职位,微臣虽然心动,但却想着会不会太快了一些,以至于朝上会有人不满?”

地方的正四品与中央的正三品职位可不仅仅是差了两级,正确的说是差了许多,要知道许多的地方大员进京之后,面对京中的小官都得客客气气的,这其中的区别是微妙的。

这些事情,原本就是萧家人的皇帝自然也是知道的,只是他并不在意,大手一挥说道:“你是关山府尹,就算是官升两级又有何不可,谁敢有异议!”

章元敬听了便知道,虽然是商量的口气,但这事儿皇帝陛下心中已经有了自己的决断。此事对他而言并无坏处,他只能硬着头皮答道:“若是陛下信赖,微臣定当竭尽所能。”

果然,一听这话皇帝就满意了,大笑着说道:“很好,朕就是喜欢你这份爽快。”

两人又说谈了几句,无非是围绕着户部说话,皇帝甚至还说道:“如今国库空虚,那钱玉铉只会诉苦,毫无本事,当年你在关山那等苦寒之地,还能帮朕赚来大笔大笔的银子,去了户部定能更有所为,朕等着你的表现,到时候给你抽成。”

听了这话,章元敬更是觉得亚历山大,他微微低头不让皇帝看见自己的脸色,只是笑着说道:“这话微臣可不敢应承下来,当年在关山,微臣斗胆与陛下合伙儿做生意倒是也罢了,如今可是为了大兴办事儿,总不能自己还抽成。”

皇帝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挑了挑眉头笑道:“怎么,你还嫌弃银子烫手不成?”

章元敬当下回道:“该拿到手的银子,微臣自然不嫌烫手,但不该拿的,若是收下了怕是用也不敢用,睡也睡不好了。”

镇北王爷听了倒是觉得更加满意,章元敬从来不掩饰他爱钱,但同样的从来不随意伸手,这一点让他尤其满意。再有一个,当初在关山的时候那些生意都是私事儿,如今放到户部确实是有些不合适,他眯了眯眼睛笑道:“琉璃厂和肥皂厂可以继续,在京城也开起来,不过这东西可算在朕的私房里头,可不许你不收。”

章元敬也不推辞,笑的十分真心实意:“这个自然,微臣还等着陛下的赏银,好给家中女眷多买一些新衣裳。”

皇帝也笑了起来,他好歹是想到孔令芳还是自己的外甥女,便又说道:“京中最近空出了许多宅子,朕看着前兵部尚书的宅子不错,够大,就赐给玄嘉落脚吧。”

至于前任兵部尚书,这位与文阁老勾结的尚书大人虽然悬崖罗马,没有落到满门抄斩的下场,但也早早识趣的告老还乡,好歹保住了全家人的性命。

至于这些人留下来的宅邸自然不会空置,要知道这些地方都是京城里头最好最豪华的地带,除非是祖辈传下来的,要不然几乎都不通买卖,是国有资产。

这对于章元敬而言实在是意外之喜,毕竟他在京城也没有宅邸,虽然有银子,但要买下合适的房子其实并不容易,如今皇帝神来一笔倒是解决了这桩难事儿。

唯一的麻烦大概是,章家的人口简单,前兵部尚书府却不是一般的大,到时候住起来恐怕是空荡荡的,不过这显然不是什么大问题。

临走之前,皇帝甚至还有好心情的让章元敬带一些布匹回去,免得没钱买新衣服。

看着章元敬远去的影子,皇帝嘴角的笑容还没落下,旁边的李公公笑着说道:“陛下登基之后,倒是难得这般开心,可见章大人是个可人儿。”

皇帝哈哈一笑,觉得这话颇有趣,但一想到后宫里头病病歪歪的世子又有些愁上眉头,对于这个他亲手带大,一手教养出来的孩子,他自然十分看中。

第202章 旧人

前任兵部尚书彭远是个喜好享受之人,这一点从他的府邸依稀可以看得出来, 不说金碧辉煌吧, 至少也是精致风雅, 因为是武将出生的缘故, 在府邸之内还建了一个演武场。

跟这宅子一比,远在关山的那座知府衙门只能用简陋来形容了,别说是姜氏和孙氏,就是孔令芳这样经常进出镇北王府的,都觉得京城的宅邸与众不同。

当然,最开心的还是两个孩子,尤其是章静姝, 从到家之后就开始不停的探险起来, 时不时发出惊叹的叫声, 弄的人都一惊一乍的。

等章元敬回来的时候,就瞧见一家人都累的气喘吁吁的,孔令芳都忍不住说道:“静儿这孩子太能跑了,这宅子又大, 不看着实在是不放心。”

若都是院子倒是罢了, 里头可还有一些池塘水井之类危险的地方,孔令芳实在是不放心孩子到处撒丫子乱跑,这会儿她倒是怀念起关山来,再跑也跑不出多远。

章元敬哈哈一笑,见两个孩子都是满头大汗的模样,倒是说道:“看来家里头还得再雇一些佣人回来, 不然光是洒扫都费时费力的很。”

孔令芳他们是直接从城门口就被人送到这栋宅子的,里头倒是稍微收拾过一番,将马车上的东西卸下来就能住,但确实是没料到宅子会这么大。

听了这话,孔令芳还笑着说道:“奶奶和娘早就提过了,等收拾好了就让牙婆上门。”

章元敬点了点头,家里头的事情有妻子处理,他自然是完全放心的,不过在出宫之后知道一家人已经被送到了这栋宅子,章元敬心中也是微微吃惊的。

幸好在宫中的时候他直接答应下来,恐怕在他来京城之前,皇帝就已经做好了决定,是绝对不会允许他推辞的,与其被动接受还不如主动,还能博一个好印象。

让妻子先去整理东西,章元敬对此帮不上什么忙,索性就陪着两个孩子到处探险,也算是熟悉熟悉一下宅邸,免得以后连自家都不认得。

不走不知道,一走起来才发现这宅邸真的是大,凭着小孩子的脚步怕是一天都走不完,光是主人们居住的院子就有十多个,更别说一些零零碎碎的下人房了。

不管是箫甯还是章静姝,都对院子里头的储水缸情有独钟,这几口大缸比他们的人还要高,上头种着碗莲,里头放着一条条活蹦乱跳的金鱼。

章元敬一手一个抱起来看金鱼,抱了一会儿两个孩子还是不愿意下来,尽管他体力充沛也有些吃不消了,最后还是孔令芳赶来解救了他。

等把两个孩子交到奶娘的手中,孔令芳又是无奈又是心疼的给他揉胳膊,一边说道:“别人家都说抱孙不抱子,你倒是好,快把他们宠上天了,这以后可怎么得了。”

章元敬一点儿不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好,现代那些专家都说了,父亲在孩子的成长过程中可是起到十分重要的作用,他既然有这个时间为何不做呢。

劝了几句,孔令芳见劝不动也就不提了,私底下她也是乐意见着夫君待孩子好的,转而问道:“陛下怎么忽然赏赐了这么大的房子?”

身为女子,孔令芳虽然不懂朝政大事,但也知道这样地段大小的房子是可遇不可求的,皇帝忽然赏赐下来,总不可能只是因为宠爱吧。

章元敬微微叹了口气,还是开口说道:“陛下钦点我为户部左侍郎,明日就要上任。”

孔令芳微微叠起眉头,虽然升官是好事儿,但自家夫君三年之内连续升了两次,每次还都是跳着来,怕是有些不大妥当,想到这里,孔令芳难免有些担忧。

章元敬却拍了拍她的肩头,笑着说道:“是好事儿,陛下急着控制户部,只要我拿出自己的本事儿来,这是一次极好的机会。”

有多少人在位子上干了一辈子,依旧是个碌碌无为的小官,他还未到而立之年却能站在正三品的官职之上,这可是天大的好机会。

孔令芳微微安心了一些,大约在她的记忆之中这位姨夫虽然有些恶名,但却不是冷血无情之人,尤其是对身边的人其实颇为用心。

自家夫君好歹也算是这位心帝身边的老臣了,想必陛下也不会故意害了他去。

章元敬笑了笑,又提起箫甯的事情来,说完之后还提了一句:“甯儿怕是还要住一段时间,在小世子身体康复之前,我想陛下都不会让他进宫。”

对于这一点,孔令芳倒是十分赞同:“甯儿是咱们从小带大的,贸贸然让他进宫反倒是不好,只要陛下答应,咱们就是一直带着又有什么不好。”

章元敬摇了摇头,说道:“他毕竟是皇子,还是陛下的嫡出二子,即使我们愿意,朝中文武百官也不会坐视不理,任由他留在宫外的。”

孔令芳自然也知道这一点,只是想到姨母去世之前的托付,在世之时的照顾,心中便有些不忍心,在章家,甯儿可以无法无天,但到了宫里头却连个庇护的人都没有。

从这里不难看出男女的差别来,章元敬首先担心的是箫甯留在宫外对朝廷的影响,若是一直留在宫外以后难免有些地位尴尬,至于孩子的安危,不是还有皇帝在吗?

但孔令芳首先想到的却是孩子的安危,其次才是其他的,就像镇北王妃临死之前的想法一样,只盼着孩子平安一生,她却是不相信皇帝能分心照顾好孩子的。

两人说了一会儿家常话,孔令芳才又问道:“夫君,进京路上咱们资助了苏家的人,陛下知道了会不会不大好?”

章元敬反倒是说道:“这个你且放心吧,陛下并不是小肚鸡肠之人。”

说到底,镇北王爷行伍出身,行为做事还是带着几分武人的爽快,他对文阁老固然深恶痛绝,对于被牵连的人倒是还算宽容。

再有一个,他当年与苏守则颇有几分交情,去关山的时候还曾被送行,若是真的视而不见反倒是显得冷心冷面,不近人情。

正说着话,忽然有下人进来禀报,这些人都是章元敬从关山带回来的,行事还有几分随意:“大人,外头来了一人自称是大人旧友,姓安,也无拜贴,大人可要一见?”

“姓安?”章元敬蓦地想起一个人,便问道,“可是面白无须,有几分风流文人的模样?”

下人连忙应是,章元敬便知道是谁了,他亲自随着下人到门口迎接,一看果然就是安从容,只是这会儿他脸色发白,明显是一副大病未愈的模样,身上依旧穿着单薄的长衫,显得他越发的消瘦了,与当年红润的气色有天差地别。

“从容兄!”章元敬心中有些吃惊,脸上也露出几分惊讶来,一边迎着他进门。

安从容看见他还愿意见自己,倒是露出几分真诚的笑容来,依稀还能看出以往的样子,等进了客厅喝了茶,他的脸色才缓和了一些。

章元敬见他如此便料定是有事才会上门的,也不兜圈子直接了当的问道:“从容兄,这个时候前来可是有什么难事儿?”

章元敬问的直接,安从容反倒是松了口气,实在是他这些日子碰了不少壁,看透了人世间的人情冷暖,这时候章元敬的不改变反倒是让人珍惜了。

安从容微微叹了口气,放下手中的茶杯,站起身来长揖到底,章元敬连忙伸手将他扶起,皱了皱眉头说道:“从容兄这是做什么,若我能办到的事情,必定不会推辞。”

安从容眉宇之间带着几分羞愧,却还是开口说道:“元敬,某确实是有一件事求上门来,苏兄获罪被斩首之后,尸体却被大理寺处理,我与他相交多年,实在是不忍心他曝尸荒野。”

一听这话章元敬就明白过来,文家一事闹得极大,被诛灭九族之后自然连尸体都没有人收敛,那些没有被牵连的远亲避之不及,这样的情况下,朝廷也不可能放任这些人的尸体留在菜市口,最后还是皇帝下令让大理寺统一处理,超度之后就随地掩埋。

章元敬才刚刚进京,自然不会知道因为尸体太多,大理寺有些处理不过来,许多尸体都是被埋到了乱葬岗,更有甚者随意扔到了人迹罕至的地方。。

等安从容赶到京城之后,哪里还找得到苏守则的尸首,求助无门之后才只能找到了他。

这事情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毕竟苏守则是作为文派的首脑之一被处置的,这跟章元敬在半路上遇到妇孺心生怜悯不同,一个不好容易被人拿住了把柄。

不过章元敬并未一口回绝,反倒是说道:“说起来苏兄也是我的旧友,只是我与大理寺向来并无交情,此事倒是有些不好办。”

安从容露出几分失望之色,叹了口气说道:“我也知道这是为难你了,只实在是没办法。”

这份感情着实珍贵,章元敬也不知道自己将来若是有一日被满门抄斩,会不会有人冒着危险为自己收尸,他想了想,还是说道:“明日我会进宫,到时候且等我禀告陛下。”

安从容微微一惊,也知道这其中章元敬需要担的风险,一时之间又是感激又是担忧,最后长长叹了口气,又说了一句:“哎,当年我们三人多么风光,如今一个已经死了,我也辞官归家,只留下你还在朝堂,元敬,你要好好的。”

章元敬却还不知道他辞官的事情,当下问道:“从容兄辞官了,这是为何?”

安从容倒是反过来安慰道:“不是受了牵连,文家的事情还影响不到安家,安家可是出了一位镇北王府的侧妃,只是觉得自己不适合当官罢了。”

第203章 户部

调令既然已经下来,第二天一大清早, 章元敬就早早的赶到了户部衙门, 大兴延续的是前朝三日一小朝, 十日一大朝的做法, 非上朝的日子官员们直接去衙门就可以了。

章元敬原以为自己会是较早到的那批人,谁知道到了户部一看,十有八九都到齐了,一个个看见他倒是还算客气,还有人专程带他熟悉了环境。

若不是知道钱玉铉肯定不太欢迎自己,章元敬几乎要以为户部的官员人人和善,是个相互友好的地方了。这些人的脸上笑得越是善解人意, 章元敬内心却越发的警惕, 能够稳坐户部三朝的元老钱玉铉, 可绝对不可能是多么善良的人物。

连续到了户部两三日,章元敬倒是明白过来这位户部尚书的意思了,他每一日过来,户部的人都是客客气气的, 但钱玉铉就是一直不见他。

章元敬总不能闯进去的, 这样一来就失去了先机,不过见不到顶头上司,其实并不影响章元敬的本职工作,毕竟他是户部左侍郎,是户部里头除了钱玉铉之外官职最高的人。

钱玉铉不见他,章元敬每日也就拜见一次, 遭到拒绝之后该做什么就做什么,皇帝将他放到户部,打着的是将户部收归己用的意思,至于钱玉铉这个人是不是归顺,章元敬内心猜测着,以新皇帝的性格怕是不大喜欢的。

几日下来,章元敬倒是将户部上上下下摸了个透,底下人想要将他架空,什么都不安排他做,但挡不住他官职更高,权利更大,自己更为主动啊。

他们总不可能完全不办事儿,只要他们开始办事儿,章元敬就在旁边看着,观察着,记录着,为此不少人暗地里嘀咕这位状元郎出生的家伙真是一点儿也不讲究。

偏偏官职摆在那儿,就是他们有心反驳也拿不出实在的证据来,婉言提醒的话,章元敬只当是听不见,甚至还明知故问,反倒是让他们气了个仰倒。

日子就这么不紧不慢的过着,中间还过了一次小朝会,钱玉铉琢磨着这个章元敬年纪轻,升官快,又是新帝的亲信,必定是有几分心高气傲在的,说不定会当朝参他一本。

谁知道这一次的小朝会过的安安稳稳,章元敬别说是参他了,说话都少,不知道的还以为这个新帝亲信进了户部之后已经被他收拾的服服帖帖。

钱玉铉也是暗暗叫苦,原本他就等着章元敬发难,在小朝会上他就有话可说,谁知道这位倒是耐得住气,这么一来,钱玉铉对他倒是高看了几分。

朝廷之上,文武百官之内,最不缺的就是聪明人,但想要活的长久,站的高远,光是聪明确实不够的,还得知道忍耐,雷家和文家为什么会落到这样的下场,还不就是以为自己站得稳当了,才胆大包天的想要更多吗?结果呢?

等下了朝,钱玉铉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章元敬,后者只是笑得让人如沐春风,并无半点不安的样子,钱玉铉眯了眯眼睛,他倒是想要看看这位状元郎到底能耐得住多久。

谁知道这一等就是一个月,章元敬竟像是真的不急似得,每天只是盯着下头人办公,一开始下面的官员心怀警惕,生怕自己被抓住什么马脚。

但是慢慢的,他们见章元敬只是看,并不多语,有时候在旁边一看就是一个时辰,也不知道他看懂了没有。再一想这位虽然是状元郎出生,但数数不一定好,众人倒是放心了。

被看的久了,他们也就习惯了,自己该做什么就做什么,毕竟一日两日还好,一个月的时间谁能耗得起啊,公务被耽搁了,到时候还不是他们的责任。

谁都知道新来的户部左侍郎是皇帝的人,他手里头又没有实在的职责在,到时候真出了问题,他倒是能一推二五六,他们还不得背锅。

皇帝陛下问起来的时候,他们总不能说这位左侍郎盯着自己,所以才不能办好吧?

章元敬不急,钱玉铉倒是一日日急起来,他闹不懂这位状元郎到底是打着什么主意,总不可能是来户部玩耍的吧,新帝可不像以前小皇帝那么好糊弄,怎么可能派一个无能之辈过来,再来章元敬的履历钱玉铉也是看过的,一眼就能看出是个实干家。